窗外零星地飘着雪,屋内三人其乐融融地打扫房间贴春联,灯光明澈,把三人的身影清晰地投影在光洁的玻璃上,暖意泛滥,玻璃窗也忍不住凝集一层薄薄的水汽。
“靖北,明天年三十儿,带着小诺跟我去安城看爸爸吧。”温辰把饺子皮拍成长方形,一边拎起来往小诺的脸上贴,一边不经意地说。
谭靖北停下手里擀饺子皮的动作,直起身,有些惆怅地看着温辰,抿着嘴不说话。
“嗯?怎么样?”温辰看他没动静,歪着头微微挑眉询问。
“如果伯父生气,岂不是让他年都过不好?”
“不要这么丧气嘛?看看这么好的儿媳妇,他哪里还不满意?”温辰拿满是面粉的手勾起谭靖北的下巴,仔细端详的模样。
“贫嘴!”谭靖北抡起擀面杖装作要打他的样子。
“快点,诺诺,爸爸要打人!”温辰连忙往小诺的身后躲。
“活该!”小诺撇着嘴哼哼道。
“哎哎,宝贝你怎么说话的?”
“就这样,怎么着?我这样你就不爱我了吗?”
“我哪敢呢?我最爱你了……”
“哼哼,两只都是骗子!眼睛里分明只有对方,哪有我这个儿子……”
“哪有,诺诺冤枉啊?”
“就有就有……”
屋里传来阵阵笑闹声,窗外的雪花由粒转絮,远处,看不到的楼顶,烟花四绽,流光溢彩。
不过,最终还是没能去得了安城,温辰给姐姐打电话探口风,老人家根本不松口,最后决定还是不扰他过清净年了。
第二天温辰一个人带着礼品回家看望温父。父亲大概是从姐姐那里知晓了温辰的现状,虽然仍旧冷漠,但温辰感觉得到他在松动,他言语间有意无意地试探,明明是在关心儿子过得是否幸福?而不再一味执着于那些迂腐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虽然最后让步的是父亲,这件事让温辰心有愧疚,可是…温辰在心底感叹,他和谭靖北到底有什么错呢?只不过爱的人,是个男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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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三月初,温辰又要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医疗支援了,这个习惯是从那年和谭靖北分开后开始的。
本来以为自己最初的想法过于不切实际,谁知道在父亲的倡导下,竟然成立了这个支援小分队,每年选择一个或几个贫困地区,进行为期一月的医疗支援,不仅仅局限于捐献药品这些,科普医学常识,进行体检等等,在城里人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他们或许是莫大的帮助。
走的那天,谭靖北请假送他,温辰坐在车窗旁,看谭靖北的身影随着车辆的行进快速往后退去,越变越小,他第一次体会到信任是什么,他再不是抱着痛舍不下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这个人,即便是他远离的身影,也让温辰有一种归宿感。
他在那里,永远都会在,再不必费尽力气死死抓住,耗干自己,也勒痛了他。
山区信号不好,两人连正常通电话都做不到,只有每周末温辰徒步到二十几里的镇上找公用电话给谭靖北诉说各种见闻和生活细节。
又是一个周末。温辰再有一周就回来了,谭靖北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前两天接到温晚的电话,说生了个男孩,已经想好过继给温辰,满足温父的心愿跟温家姓,征求他俩的意见,并询问谭靖北想取个什么名字。
谭靖北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知温辰,他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温和。就是不知道温辰怎么想?
终于等到周末,谭靖北攥着手机,不停地按亮——盯着屏幕发呆——熄灭——再按亮。
都晚上八点了,为什么温辰还没有打电话回来?要知道两人约好是下午5点打的啊。
小诺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谭靖北在屋子里用脚步画圈。
“你都快把我走晕了。”小诺抱怨道。
“你爸爸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谭靖北不知是对小诺说,还是对自己说。
“说不定是忘了。”
“不可能,他不会的。”
“说不定很忙咯。”
“不不,他一向都会妥善安排的,很忙也会提前告诉我。”
“那说不定有事情了。”
“能有什么事情啊?”
“说不定掉下悬崖咯。”小诺刚说完立马捂住嘴,“呸呸,我乱说的。”
他随口一说,谭靖北却胸口揪痛。“出事?”他重复道。
画圈的脚步更加频繁。
直到——电话响了。
谭靖北立马接起来。
却不是温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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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靖北听到消息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一动不能动,肺部如同被撕裂,痛得不能呼吸。
温辰受伤了,温辰跌下山崖了……
这——怎么可能?
他披上衣服,抓起钥匙就出门。
不可能!是在做梦吧,小辰怎么可能滑下山崖。他在做什么?
谭靖北开车技术还很生疏,但他不顾一切地加速,却怎么也赶不上自己的心跳。
眼泪堆在眼底,却不能够滑出来,出来的话就看不清路了,就不能快点赶到他身边。谭靖北在心里一边警告自己要冷静,一边颤抖双手打着方向盘。
他们说已经稳住情况,但山路夜行太危险,所以决定明早派车送他回来。
怎么能等得到明天呢?谭靖北一秒都坐不住,他这辈子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个人受伤,哪怕一丁点。
山路真的很难行走,幸亏谭靖北不是路痴,照着路边斜立的牌子,在薄雾笼罩的清晨,赶到了温辰所在的山村。车在离山脚还很远的地方就进不去了,才下过一场雨,泥泞不可行。
谭靖北下车,踩进稀软的泥坑,温辰就是这样一脚一脚跋涉二十几里,去给自己打电话的吗?谭靖北咬住嘴唇,喉咙发紧。
走不到一小时,谭靖北就看见了医疗小分队的房车。他们的车也停在山脚下,村庄只能徒步进入。
为首的负责人见到谭靖北很是惊讶,他认识谭靖北,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是谭靖北一夜之间空降到这里,他还是有些意想不到。
温辰睡在帐篷里,他的腿受了伤,不能移动,没办法去村里,更何况村里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就在山脚的帐篷住下。
谭靖北低头走进昏暗的帐篷,从被子的缝隙中看到温辰的右腿缠满绷带,还绑在一根木棍上,他闭着眼,像睡着了的天使。
谭靖北走过去,轻轻覆上他搭在被子外边的手,有些凉,但好在被褥足够厚,并没有过分冰冷。他牵起温辰的手,看到他的手上布满细小的伤口,谭靖北难过的吻了吻他的手指,把脸贴在他的手心。
温辰动了动,眉头皱在一起,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谭靖北,又闭上。
不对!
温辰突然再次睁开眼,死死盯着面前这张脸。这张这一个月来只有梦中才见得到的温和面容,此刻在他面前,挂满疲倦和心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做梦吧?”他拍拍自己脑袋。
“是我,不是梦,我来接你了。”谭靖北拉住他拍打自己脑袋的手,和他另外一只手握在一起,紧紧包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亲吻。
“你……”温辰想笑,却又有点怨怒,“你怎么这么胡闹,大半夜开车过来的吗?你不知道这里的山路多难走吗?万一……万一……”温辰气得喘不上气。
“对不起,对不起。”谭靖北伏在他的胸口。
“我…没有要怪你……”温辰语气软了下来。还不是担心你?他拽着谭靖北的头发。
“你没有打电话,我就坐立不安。知道你受伤了,我……”谭靖北抬起头,声音哽咽。
“我知道,我都知道。”温辰抚上他的脸,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个人,把自己看得多重要。
“所以,无论多难走,我都要来。”谭靖北终于露出笑容。
“来干嘛啊,笨蛋,我这不就要回去了?”温辰笑着逗他。
“来接你回家。”谭靖北握紧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贴在唇上。
温辰脸色动容,面上挂着笑,却滑下泪来。
“傻瓜,又哭!怎么像个女人了?”
“你嫌弃我了?”温辰破涕为笑,努着嘴埋怨道。
“我才不会。”谭靖北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芒。
“给你,这个。”温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草。
“这是什么?”谭靖北接过来,仔细端详,两棵狗尾巴草,还是圈圈……
“山上婆婆教我的,狗尾草戒指,她说她年轻时候爷爷就是用这个向她求的婚,我就想着,我也可以……嗯…”温辰别过脸。
“傻瓜。”谭靖北拉过他的左手,把一只圈圈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把另一只递给温辰,“该你了。”
温辰接过来,拉过他的手,郑重其事地戴上,然后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呶,你以后可赖不掉了。”
“小辰,其实我早就准备过了,就等你这次回来…套牢你呢!”
“真的?”温辰有点怀疑地望向他。
“当然,想不到…咱俩这么心有灵犀,连求婚都想到一起了。”
“贫嘴!”温辰敲他的脑袋。
“是真的。小辰,嫁给我。”谭靖北握紧他的手,轻轻亲吻,语气郑重,笑容清朗。
温辰望着他漆黑的瞳仁,眼睛里光芒盈动,“嗯。”他重重点头,伸出双手勾住谭靖北的脖子,借力抬起头,吻上他的唇,“带我回家。”
泪珠相碰,融为一体,在黑暗中发出青色的光芒,愿相爱的人,永不辜负,有家可归。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