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颜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服里,惹得陈靖一哆嗦,横眉相向,唐颜却无辜道:“是你拉我进来的,想不认?”
陈靖抵不过心里此起彼伏的悸动,垂了头埋在他胸膛,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他后背上的衣服,而一条腿早已勾上了对方的腰,以一种羞耻的姿势盘旋在他身上。
如此放荡的模样,真是自己么——
待到隔壁没了动静,洗手间只余了二人,陈靖才从那眩晕中缓过来,耳边全是唐颜的调笑声。他伏在唐颜肩上,推了推他,“走吧,要误机了。”
“不是让我留下么?”
“……”陈靖失神地望着另一壁的隔板,“不闹了,快走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从唐颜怀里退出来,整了整衣服,唐颜委屈地指指自己,对吃到一半退席的行为表示很不满。
陈靖替他收拾了凌乱的衣服,顺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硬质的发尾扫过手心,带起心里的一阵涟漪。
真不想放他走,尽管半个月之后他们又会再见。
拍了拍他的衣角,陈靖说:“快走吧,真要赶不上了。”
唐颜捧了他的脸,“真不要我留下?”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没多久又能见到了。”
这个人啊,还真是不诚实,眼里明明写着不舍,在冷静下来之后却又恢复成清淡模样。唐颜真想扒掉他这层伪装,将他狠狠压在身下,逼他承认他舍不得自己。
陈靖太自律,极少放纵自己,无论是动情的时候还是平时,都捡着最平淡无奇的话说与他听。唐颜承认,那些话很动听,很能拨动他的心,但偶尔也希望能够看到陈靖热烈的一面。
在陈靖无意识说出“那就别走了”时,唐颜是决定留下的。工作又如何,没了他,照样有别人处理,但陈靖呢,他不想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可以让陈靖不寂寞。
松了手,口吻略带失落,“那我走了。”
再次把唐颜送到安检口,平静地目送他走远,陈靖心里空了一块。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对于分别为何这样看不开。
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出机场,坐上大巴回家。
还要十多天才能再见到他,还真是有点难熬啊。
唐颜走后,陈母的唠叨模式全开,从工作念到身体,最后终于转到主题。
二十七了,该找个人了。
以及,若琳是个好女孩,不抓紧就没机会了。
陈靖全用笑脸应了去,此刻半后悔没拉唐颜留下,半庆幸这些话没有传入唐颜耳中,殊不知同样的话早已进了那人的心。
徐若琳自是又来了几次,陈母有意留出空间给二人,于是陈靖只得补上欠徐若琳的两顿饭又赔上一顿下午茶。
“阿靖,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啊?”徐若琳咬着吸管问。
“不急,工作忙。”
徐若琳笑得别有意味,“你这个借口用了好多年了,对我,你也要隐瞒么?”
陈靖不说话。
徐若琳叹了口气,“阿靖,你的心脏并不是绝症,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得那样死?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不管是谁,都有权利被爱,别把自己关起来。”
陈靖眼里的戒备在这一番话后忽地散了,悠悠笑了,“我并不觉得辛苦。”
他是被爱着的,尽管这份感情还不能坦露人前,但他心里始终充盈着甜蜜的幸福。
“有时候我觉得我并不了解你,尽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你的心始终隔得很远。”徐若琳感慨,“阿靖,到底什么样的人会让你放下防备呢?”
陈靖笑而不语。
徐若琳知道无法劝动他,便收了话头,专心饕餮。
陈母对两人的现状既满意又不满意,能有个女生愿意接受陈靖,陈母自是欢喜,但照两人发展的速度,结婚似乎遥遥无期。
于是日日催天天念,陈靖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这轮番轰炸,他无法对母亲发脾气,只能躲进房间。
掏出手机想向唐颜诉苦,话至嘴边却又咽下。
说了,只会平添不安吧。
于是微笑,闲话家常。
终于熬到离开的那一天,望着儿子嘴角掩也掩不住的笑意,陈母不满道:“白养你一场,就想着怎么跑得远。”
“怎么会呢,妈你想多了。”陈靖安抚道,“我跑得再远,心里不还念着你和爸。”
“念着我们就让我们早点安心。”陈母说,“明年过年再是一个人回来,就别进家门。”
陈靖心道,今年就不是一个人,嘴上却只能含糊,“车要开了,妈,你们回去吧,我进站了。”
几个小时的高铁,终于到达宛市。
在出站口看到唐颜的那一瞬,心里的欢喜到达了顶点,仿佛逃脱了苦海终于得以解脱,他走过去,抑制着想要吻这人的冲动,“等了多久?手好冷。”
唐颜接过他的行李,“先上车。”
刚坐上副座,就被拉至那人怀里,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那人吸吮着,呢喃着,像受了冷落的孩子,“我好想你。”
“我也是。”
似乎要将这十几日欠下的吻全补过来,两人不知道吻了多久才分开,陈靖有种要窒息的错觉,男人却意犹未尽,直直盯着他看,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
“别在这。”陈靖提醒道。
男人终于收了目光,返回驾驶座一脚油门飚得飞快。
路边的风景快速后退,陈靖的心也随着这不断上升的码数跳得飞快。怕自己会发作,他不断做着深呼吸,快到家时才把那股心悸压下去。
然而唐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行李丢在地上,人已经被扛起,陈靖拍着他的背要他放自己下来,这副模样简直要丢尽他的脸。唐颜充耳不闻,大步走进卧房,把人丢到床上,欺身而近。
鼻子贴着鼻子,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好看的脸近在眼前,唐颜轻轻舔了下陈靖的嘴唇,十几日没有见到这人,陈靖的味道他真是想得紧。
陈靖在他的目光里终于沉沦,在唐颜覆上自己的唇的同时,他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是想唐颜了,真的想了。
傍晚时分,终于平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气息,开了暖气的房子烘得身上全是汗水,陈靖挣扎着要从唐颜怀里爬起来。
“去哪?”唐颜勾住他的腰。
“洗澡。”陈靖坐起来,“一身的汗,难受。”
“一起。”
陈靖毫不留情地把他关在外面,这个男人的本性他是知道的,如果放他进来,谁也洗不成澡。
唐颜望着紧闭的门叹气,努力思考备用钥匙被他扔到了哪个角落。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陈靖没力气做饭,唐颜自觉下厨,三菜一汤,比不得陈靖的手艺,却也是可口的。
陈靖吃着他做的菜,无意识地感慨,“你明明会做饭,也很有本事,一个人活得很好,为什么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呢?”
唐颜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陈靖,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陪伴,那是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俯下身在他侧脸吻了吻,唐颜声音温柔,“只有你,才能给我。”
章三·莺时03
徐若琳再次登场是三月末的某个下午。
陈靖课间在办公室备课,忽然接到徐若琳的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通知他两天后接驾,她要来宛市出差一周。
回到家后,陈靖把这个消息告诉唐颜,唐颜的神色僵了僵,“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不知从哪天起,徐若琳这三个字成为两个人的禁忌,两人都刻意不提及。
如有可能,陈靖也不愿意在唐颜面前提到徐若琳的,他知道唐颜心里的介怀,尽管男人不曾明说,但在静安时的小表情没有逃过陈靖的眼睛。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和唐颜商量,若是一个人闷不啃声地去见徐若琳,唐颜只会更在意。
“我这几日打算回学校住,毕竟若琳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想横生枝节。”陈靖尽量说得平淡,夹菜的时候用余光扫一眼唐颜,后者有些心不在焉,听到他要回去住,微微愣了愣,然后“嗯”了一声。
睡觉的时候,唐颜仍抱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靖睁着眼睛,猜想着身后的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失眠。有很多话堵在喉头,但却介于不说憋屈说了矫情之间,他与徐若琳,本是虚无缥缈的一件事,但因着与唐颜的恋情如此不一般,才会横生诸多思绪。
他自信不会动摇,也相信唐颜不会动摇,但介怀多了,却也是能侵蚀安宁的日常。
要怎样才算一种约定呢。
徐若琳来的前一日,陈靖搬回了学校住,拖了一箱行李,倒像远游回来。因是早上上班时走的,唐颜只能把送到学校侧门。看着陈靖拉着行李箱走远,他坐了好一会儿才发车离开。
搬去和唐颜住以后,学校的房子便只余了一个午休的用途。扔了行李去上课,下班回来时,隔壁的老师诧异地问:“又住回来了?”
陈靖打过招呼,只道:“嗯,回来住一阵。”
一个人的晚餐食不知味,不大的房子此刻显得格外空荡,明明住了好几年,此时却显得分外陌生,没有人气的屋子竟是一秒都不愿多呆。
饭吃到一半接到唐颜的电话,唤了一声“陈靖”,便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陈靖也不知该说什么,举着电话,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好久,陈靖才问:“晚饭吃过了吗?”
“嗯。”
“吃的什么?”
“公司食堂。”
“冰箱有菜,热一热就能吃,怎么不回家弄?”
“……”唐颜重重呼出一口气,没有陈靖,他又怎会想踏进厨房,“忘了,明天再吃。”
“明天就该坏了,回去记得倒掉。”
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却默契地继续着剩菜的话题。说到后来,两人皆无话,陈靖垂了眼眸,终是道:“等我回来。”
“嗯。”唐颜低低应了,挂了电话。
街灯打进车里,映出他脸上的寂寥,路边停着的一辆宾利,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离开。
结束和唐颜的电话,看了看时间,陈靖穿上外套出门。徐若琳坐的高铁是晚上到,陈靖乘地铁来到火车站,在出站口汹涌的人流中寻找着女生的影子。
“阿靖!这里!”明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徐若琳扬着手,脸上喜气洋洋。
陈靖走过去,接了她的行李。徐若琳笑道:“阿靖你怎么不带眼镜出门,难怪半天都看不到我招手。”
“我带的隐形。”陈靖说。和唐颜在一起后,他开始抛弃框架转战隐形,原因有二,一是那男人总是不分场合的动情,好几次都把他的眼镜压坏了,而第二个原因,陈靖有些羞于提及。
在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晚上,他的眼镜被蛋糕战所毁,唐颜当时赞了一句“你这样显年轻”。他倒不是在意年龄,而是唐颜说这句话时脸上的惊艳始终映在他心里。
他羞于承认,是因为唐颜喜欢看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才换上隐形。
多像为博红颜一笑的昏君。
“喂,想什么呢?”
徐若琳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笑了笑,他伸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吧。”
陈靖以为徐若琳既是来出差,便会有公司安排住处,因此当他要徐若琳报酒店地址,徐若琳笑嘻嘻地说要住他家时,陈靖愣住了。
“公司没安排住宿?”陈靖问。
“没啊,出差都是自己找宾馆然后回去报销的好么。”徐若琳嫌弃他不懂公司规章。
“那你怎么——”
“我来宛市你还让我睡宾馆?太不厚道了吧。”
陈靖的脑袋有点当机,徐若琳的话挑不出毛病,多年朋友,对方难得来一趟,确实没有让她住宾馆的道理。
只是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实在不适合带她回家住。
徐若琳打了个哈欠,“快点回去吧,我困了。”
陈靖只得把她领回了家。
徐若琳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进屋就熟门熟路地把东西丢进陈靖的卧室,然后扔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出来,笑嘻嘻地说:“委屈你睡沙发咯。”
陈靖下楼给她买了新牙刷和新毛巾,回来时徐若琳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卸妆,边取假睫毛边表扬他:“就知道你想得周到,连杯子都给我准备好了。”
陈靖看过去,愣了一愣,洗脸台并排摆着两套洗漱用品,那还是之前唐颜来时替他准备的。
他走过去收了唐颜的那套,摆上新的,“这是别人的,我可没料到你要赖我这。”
徐若琳不满道:“喂,对女士要温柔一点,难怪没有女朋友。”
等到终于收拾好,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陈靖窝在沙发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他想,此刻的唐颜在做什么呢,好好的恋爱怎么像是偷情一般见不得光呢。
早晨出门时,遇到同去上班的邻居,四十多岁的女人,平素最热衷于拉红线,此时见陈靖和徐若琳一起出来,不免八卦道:“小陈啊,这是女朋友?”
“哪里,我妈同事的女儿——”
陈靖话未说完,徐若琳便挽了他的手对女人说:“嘻嘻,阿姨,你看我像吗?”
“哪是像啊,简直般配!”女人只当陈靖脸皮薄不敢承认,于是话便捡着好的说。
陈靖无奈摇头,自觉没必要多做解释,催徐若琳道:“你公司离这里远,还不走就要迟到了。”
徐若琳松开手,蹦蹦跳跳下楼去了,声音远远传来,“阿靖啊,早饭吃什么?”
女人在身后笑得和蔼,这般亲密,还说不是。小陈在他们学校也算优质男了,不晓得多少热心人想给他作介绍,还纳闷为什么总推辞,原来早就金屋藏娇。
徐若琳算是住下来了,学校的家属房本就布置紧凑,进进出出的,没两天楼上楼下都知道陈靖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住。
徐若琳坐在客厅等着陈靖做饭吃,喜滋滋地问:“喂,阿靖,你有听楼下那个阿姨说的话吗,她夸你眼光好哎!”
陈靖炒着菜,除了无奈叹气别无他法。
每晚和唐颜的一通电话仍在持续,陈靖不愿唐颜听到徐若琳的声音,总是出去打。沿着操场走,说这些琐碎的话,然后互道晚安。
唐颜挂了电话,空荡的房间,少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总显得格外的冷寂。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原本一个人住得很好,多了一个陈靖后,却是再也无法习惯没有他的陪伴。
宽敞的客厅,缺了一个拖地的身影;转角的阳台,缺了一个晾衣服的身影;手边的沙发,缺了一个剥水果的身影;软和的床铺,缺了一个侧卧的身影……
晃着杯中的红酒,他望着玻璃茶几,头顶水晶吊灯投下的光线折射出一角孤单的影子。
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呢。
或者,还要多久,才能向世人宣告,陈靖是他的呢。
忽然很想见他,哪怕一会儿,也想闻闻他的气息亲亲他的脸。
坐是坐不住了,拿了外套出门,十几分钟之后,唐颜到了陈靖楼下。
也许是心有灵犀,刚一抬头,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和唐颜打完电话,陈靖从操场溜达回家,掏出钥匙开门,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徐若琳穿着睡衣,无限八卦地盯着他,“哟,偷偷跑去哪了?难道是跟女朋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