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冷冷看了他一眼,和其他人一同抬起征尘,走进了客栈。
骑兵把客栈里所有闲杂人等清空,很快,这里就变成了专门囚禁他们的临时牢笼。
龙芗一拳砸在桌子上,阴沉地说:“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江朝戈看着窗外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魂兵使,摇了摇头:“不会很久的。”
醉幽唉声叹气道:“好无聊,不如直接杀出去。”
龙芗皱眉道:“他们会怎么对千宿姐和殿下?”
“就算他们要把虞人殊交回皇都,也要保留皇室尊严,这点不用太担心。”江朝戈忧心忡忡道:“阮千宿究竟是怎么暴露行踪的,以她的脑子和身手,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还被抓住。”难道真的是陈祥云叛变?
“也有可能是刹血将我们的行踪出卖给了樊氏,我感觉,刹血可能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
“那么刹血肯定知道啸血和大凉城的事,甚至可能见过壬王。”
“以壬王的速度,未必。”炙玄摇了摇头:“但大凉城不能走不能跑,刹血若是一直跟着我们,必然知道。”
江朝戈点头道:“没错,咱们一路走来,大凉城的事没在其他地方掀起任何波澜,显然已经被祁凌峰完全封锁在了北方,但是刹血会不会把消息带给别人,就不好说了,我觉得这次千宿和殊被带走,绝不仅仅是因为殊被皇都通缉。”
“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不能久留,如果天亮之前殊没有回来,我们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么做太冒险了。”醉幽道:“这里可是英城,是樊氏的老巢,高手如云,天级魂兵器的数量比我们多,我们是不可能救走他们再逃出英城的。”
“我说的采取行动,并不是强行突围,如果他们不放人,我必须想办法和樊氏的族长谈谈,我们在这里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被天女知道消息杀过来,如果真的把啸血招惹来了,死的可就不单只是我们了,千年英城都将覆灭于旦夕之间。”
众人脸色凝重,感觉头顶都悬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名字,叫做上古异兽,亲眼目睹了大凉城的惨状,他们不希望那地狱般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人间的土地,绝不能让英城重蹈覆辙,他们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炙玄灿金地眼眸望向窗外:“一旦啸血得到消息,千里之外,也可当日抵挡。”
江朝戈叹了口气,他希望虞人殊能把利害跟樊氏族长讲明白,让他们赶紧离开,如今他们身份暴露,若是真的招来啸血,就什么都晚了。
几人在客栈内焦虑地等待着,江朝戈在房里修炼也静不下心来,总是幻想啸血那赤红色地狰狞地身体,正以疯狂的速度朝他们跑来,如泰山般碾过整个城,大凉城的惨象在他脑海中和英城重叠了,死伤无数、血流漂橹……
“江朝戈,江朝戈。”
江朝戈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炙玄有些担忧地眼眸,他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修炼的时候心不清不静,你找死啊。”
江朝戈摸了摸额上的汗,有些后怕,他现在可是在用奇经八脉的邪法修炼,小心谨慎都可能走火入魔,何况是像他这般三心二意,真是太危险了,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
炙玄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又害怕了?早就跟你说过别害怕,你有我。”
“没有,我只是为英城担心。”
炙玄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都要把你抓起来了,你还为他们担心?”
“要抓我们的是樊氏族长,跟城里的百姓没什么关系。”他不想多费口舌,炙玄是不会理解的,就像他们看到一窝蚂蚁死了,心中也不会有太多波澜。
炙玄窝进他怀里,不满地说:“这段时间总是赶路,你晚上倒头就睡,都不给我讲故事。”他仰起小脸蛋,“也没有给我洗澡,也没有亲我。”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脑袋:“祖宗,咱们这是在逃命呢,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好好给你讲故事、洗澡。”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江朝戈被问住了,是啊,哪里是安全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找到饮川,我们就暂时安全了吧。”
“找到饮川,也要有和他契合的魂兵使把他召唤出来,若是那个魂兵使像你这么废物,那有什么区别。”
江朝戈苦笑道:“说得也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一直说你能保护我,可我根本无法召唤你的真身,你到底哪儿来的把握?”
炙玄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
江朝戈愈发好奇:“应该不是结契吧,你说过,结契后你虽然会现出真身,但不能战斗,否则我会出事。”
“不是结契。”炙玄不耐烦地说:“别问了,反正除非你快死了,我是不会用的。”
江朝戈只好作罢,他抱着炙玄躺在床上,手掌轻轻揉着炙玄的后背:“你晚上别睡觉,警觉点。”
“知道。”炙玄的小脑袋贴着江朝戈的心口,听着他一下一下和缓地心跳声,心情异常地平静。
江朝戈昏昏欲睡,却只敢浅眠。
炙玄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扔了颗炸弹:“雄性的人类真的不会生孩子?”
江朝戈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一瞬间睡意全无,睁开了眼睛。
炙玄趴到他身上:“为什么不能?”
“难道你听过雄性能生孩子?”
“不知道,但异兽大多是雌雄同体的,繁衍后代不分雌雄。”
江朝戈囧道:“你也是雌雄同体?”
炙玄点点头:“当然。”
江朝戈恶意道:“那你自己和自己生去不就得了。”
“那自然不行,饮川说了……”
饮川这个神棍又说什么了!江朝戈在心里大吼。
“饮川说了,要跟自己的雌兽留下后代才有意义,他推崇人类的繁衍方式。”
“可你不是讨厌人类吗。”
“可是人类的事情,有些还真的不错,比如……”炙玄想亲他却够不着,最后亲在了下巴上,“亲吻,还有,醉幽说,做爱也很好。”他看着江朝戈,眼睛亮晶晶的。
“人类的事让您老来做,那就是纡尊降贵,你还是别想了。”赶紧跟自己生崽子去吧,少打我注意,江朝戈愤怒地想。
炙玄撇了撇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用力往江朝戈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了。
江朝戈见他暂时消停了,暗自松了口气,闭眼休息了起来。
天明前,虞人殊都没有回来,江朝戈洗了把脸,点亮客栈的烛火,推开了大门。
骑兵呼啦啦地围了过来,指着他厉声道:“进去。”
江朝戈平静地说:“我要见你们族长。”
“族长大人岂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
“我有事相谈,此事事关重大,关乎英城存亡,我一定要马上见到族长。”
“放肆。”一个骑兵举着武器踱了过来,一步步逼近。
龙芗一把抽出背后地醉幽戟,挡在江朝戈面前,青涩地脸蛋上有着超乎年龄地坚毅,他厉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
江朝戈心中有些得意,花高价养了个小保镖,太值了。
那骑兵一怒,猛夹马腹,快步冲了过来。
第51章
龙芗站在原地未动,待那骑兵逼近自己不足两米,那刀眼看就要刺向自己时,他长戟一挥,两把兵刃在空气中相碰,咣地一声巨响,擦出犀利地火花。
那骑兵脸色微变,手臂狠狠抖了抖。
龙芗的身体被马的冲力往后带去,两脚在地上磨出两道一米长地拖痕,上半身却纹丝不动,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刀。
一招过后,那骑兵不敢再因为龙芗年少而看轻他,驾着马转了一圈:“你不召唤魂兽吗?”
龙芗冷道:“对付你,用不着。”
骑兵微怒,翻身跳下了马,大刀在手中灵巧地舞了两下,一步步朝龙芗走来。
醉幽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他用手肘撞了撞天戎,得意地说:“看我家小芗多帅。”
天戎哼笑一声:“不过是个孩子。”
“是个长得好看的孩子。”醉幽舔了舔嘴唇,眼眸中逸出惑人地春色,“快点长大就好了,不,慢点长大也好。”
江朝戈挑眉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醉幽向江朝戈抛了个媚眼:“我的魂兵使就是我的人,你说呢。”
炙玄眨巴着眼睛:“没错,我的魂兵使就是我的人。”
那醉幽戟在空气中划出凌厉地弧度,朝骑兵刺去,骑兵长刀一挡,俩人再次短兵相接,杀气四溢。龙芗抡起长戟,周身无一处破绽,逼得骑兵节节后退,明显占了上风。
那骑兵被一个少年当众羞辱,怒急攻心,刀法愈发狠辣,招招取人要害。
打斗中,龙芗的头巾不慎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头火红地短发,破晓前的黑暗也遮挡不住那燃烧地色彩。
“海外异族!这小子是龙芗!”
龙芗眼神暗了暗,一个旋身,醉幽戟破空而来,毫不留情地朝骑兵刺去,骑兵被逼到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只好就地一趟,妄图躲过,龙芗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一跃而起,跳到了骑兵身上,一脚将他踩得要吐血,醉幽戟狠狠扎进他脸旁的土里,再往左偏两寸,他眼珠子就没了。
现场一片安静。
江朝戈道:“没错,他是龙芗,这里有两只天级魂兽,就算我们今天无法突围,也一定能拼个两败俱伤,是要阻止我们,还是让我们见族长,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一个骑兵穿过包围,走了过来,这人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江朝戈一眼:“你为什么想见族长大人。”
“有要事相谈。”
“有三皇子在,轮不到你来谈。”
江朝戈冷冷一笑:“你们把三皇子请去,真的是为了‘谈’吗?”
“我敢保证三皇子和那个女人都受到了礼遇。没有族长的命令,你们不能离开客栈,若是你们再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朝戈眯了眯眼睛:“敢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樊氏骑兵队的副队长。”
江朝戈上前一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动也没动,只是冷冷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只好道:“你听过大凉城的传闻吗?”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毛微颤,江朝戈常年混迹街头,最会察言观色,那微妙地颤动都被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祁凌峰再怎么封锁北方的消息,大凉城的事也不可能被他瞒的滴水不露,他料定这人至少听过一些流言,只是无法证实。
那人顿了顿,道:“什么传闻。”
“大人心中应该清楚。”江朝戈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刚才北方过来,亲眼目睹了大凉城的现状,英城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凉城,为了全城十六万百姓,我必须见到族长。”
那人脸色微变:“你把话说清楚。”
“清楚的话我要当面说给族长。”
那人犹豫了半晌,抓过一个属下低语几句,属下领命后,驾马走了,他瞪着江朝戈:“如果你有半句胡言,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江朝戈还没做什么反应,炙玄却被这句话惹到了,恶狠狠地瞪着那人,呲起一排小尖牙,声带颤动,喉咙里发出危险地咕噜声。
那人一惊,被炙玄散发出来的煞气震得后退了一步,身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江朝戈摸了摸炙玄的脑袋:“别凶。”
炙玄哼了一声:“他找死,任何想杀你的人都找死。”
“他想杀就能杀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你别总吓唬人,容易坏我的事儿。”
炙玄张嘴咬住他的衣领,不满地嚼了起来,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
几人等到天明,等来了把虞人殊带走的黑甲骑士,黑甲骑士跟那副队长低声说了几句,剑尖一指江朝戈:“你跟我来。”
江朝戈道:“我要带这个孩子一起去,他离不了我。”
“他是天级魂兽,你不能带他去。”
炙玄松开江朝戈的衣领,刚要吼,江朝戈一把捂住他的嘴,高声道:“我魂力微弱,甚至无法召唤他的真身,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樊氏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黑甲骑士看了看他怀里张牙舞爪地小豆丁,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江朝戈嘱咐龙芗在客栈等他,便上了马,跟着黑甲骑士往英城东面行去。
炙玄坐在他身前,看上去心情大好:“江朝戈。”
“嗯?”
“下次不准说我离不了你,应该是你离不了我。”
“哦?是吗?”
“你什么意思?只有我不嫌弃你这么废物。”
江朝戈笑道:“是是,我说反了,是我离不了你。”
炙玄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
黑甲骑士将江朝戈带进了樊府,那府邸进门处,用雨花石摆了一个诡异地阵法,江朝戈看着那阵法有点打怵,硬着头皮踏了进去。西方的建筑跟中原或北方都有很大的差异,中原地区建筑风格大气端庄,北方为了御寒,多采用厚重的石壁,显得粗粝狂放,而西方建筑则颇有异域风情,樊府里从地砖到摆设再到装饰,似乎处处都透着一丝诡魅,就连花圃的形状仿佛都暗藏玄机,让人浑身不舒服。
黑甲骑士见他左顾右盼,便冰冷地说道:“樊府处处是机关,走错一步性命不保。”
江朝戈轻笑:“那我可得跟紧了。”
炙玄好奇地看着周围,眼睛瞪得溜圆,小脸精致无暇,他不说话的时候,光靠外表能骗死人。
黑甲骑士带着他们走过一段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地庭院,庭院里外站着三圈守卫,各个严阵以待,将一间屋子围住。
守卫见到黑甲骑士,自动让开一条道,江朝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炙玄一路翻了好几个白眼。
屋里,虞人殊和阮千宿都在,还有几个陌生人,主位上坐着一个白眉白发的老太太,鹰钩鼻,淡的没有血色的唇,尽管看上去已有七八十岁,可是眼神凌厉非常,腰板挺得笔直,一点不见老态。
江朝戈没想到,樊氏的族长樊丰居然是个女的。他看向虞人殊和阮千宿,发现阮千宿的袖子划破了,有明显的血痕。
阮千宿道:“伤已经好了。”
江朝戈松了口气。
“征尘呢?”她问道。
“在客栈跟龙芗他们在一起,没事。”
黑甲骑士高声道:“还不见过族长大人。”
江朝戈朝着那老太太一拱手:“晚辈见过族长大人。”
樊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挥手:“你们都出去。”
黑甲骑士道:“大人,这人还没卸武器。”
“魂力微弱,不足为惧。”
江朝戈感到有些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