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它的爪子越来越锋利,它咬人永远只会咬到要害,它身体灵活跳跃力强大,它知道,不管敌人拥有什么样的变态的能力,什么样奇葩的技能,但那些都只是一种攻击手段,而攻击,只要它能够躲开了,就是它反击的时刻。
可它却打不赢罗简,这条狼甚至已经可以免疫罗简的催眠,它知道罗简的技能就是有技巧的,技能的前提条件就是罗简必须‘被看到’。任何人在看到罗简的瞬间就会陷入‘被催眠’的状态中,因此,它从来不拿正眼看罗简,而是靠嗅觉对拼。
它也知道罗简很多的弱点,罗简几乎可以模拟各种极为强大的武器形态,这也致使他拥有很多技能,罗简懂得如何配合使用这些技能来攻击别人,但问题却是,罗简懂得很多,却无法专攻一项,学得多而不精。
不过,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强大的意识弥补了罗简的缺陷,他知道自己什么武器都用不太熟练,干脆什么武器都要用,千奇百怪的攻击手段是他的特点,而罗简也开始摸索着使用各种武器的配合来提高自身的能力。
修罗场上十年如一瞬,罗简甚至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也懒得去计算究竟过了多久,他太过于沉溺于战斗当中了,以至于他怎么也停不下来,就像是被上了永动机的发条,永远都保持在一个可怕而疯狂的……杀红了眼的状态中。
他在战斗中磨练技巧,他越来越熟练地使用各种武器,各种转换自己的能力,各种利用自己的优势,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而在罗简自身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成为了一个传说。
当罗简在修罗场上一路杀到高级圈并且一招秒了所有人之后,他一脸麻木地走向了最终胜利者的舞台,而舞台下面的人,只能默默敬仰着,看着他的背影。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是,罗简走到了那棵大树下,和树底下那个神秘的强者会面之后,很快罗简又回来了,他一声不吭的走回来,回来的时候战场上的人都已经爬起来了,继续自相残杀,即使有些人注意到了罗简的回来也脱不开身,于是罗简就这么一路保持着透明人的姿态,横越过了整个修罗场,走到了战场的最边缘,那里是没有争斗的和平地带。
那条狼又跟了过来,又一次自不量力的挑衅罗简,照样被罗简打趴下了。
罗简蹲下来摸摸巨狼的脑袋,问它:“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巨狼没有死透,也不说话,只是沉重的呼吸着,它用鲜红的眼珠子看着罗简。
血红色的虹膜。
罗简手都在发颤。
其实在这个血红修罗场上,几乎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鲜红暗红血红的,加上夕阳照射下的红光,照射在任何物体上都会泛着一股子红光,更别提战场上老是见血,罗简早就不再会对红色感到敏感了,他觉得很遥远,那个记忆里有着血红眼眸的男人。
“刑炎……”罗简喊了一句,却连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喊谁的名字,他的执着都被时间消磨干净,所有的感情都在杀戮中变得麻木不堪,他自以为自己还是活着的,但或许在某一个时刻,罗简就已经是死了的人了。
罗简想起了临走前鹰对他说过的话:
“罗简……你要逃出密室的掌握,就得把自己当成死人。”
“只有死人,才能逃出这永无止境的密室。”
要当自己不存在,已经死了,要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去面对全新的挑战,想活下去就得放弃很多很多的东西,珍贵的,或者难以丢弃的。
“别再跟着我了。”罗简对那条巨狼说道,他语气略微的有些悲伤,“今天过后,你就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罗简站起来似乎想离开,但是他刚刚迈出脚步,就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他低头一看,看见巨狼可怜巴巴的把大脑袋凑过来,咬住了罗简的裤子。
巨狼不会说话,只是呜呜的叫了两声,它很少发出这样的声音,罗简跟它对练无数回,被咬死过,也无数次戳死过对方,却从未听见这条狼发出过这样的声音,略微地悲伤的声音,就仿佛它也能够感应到罗简要离开一样,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挽留罗简。
罗简心有感触,又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巨狼的脑袋,它的毛发摸起来很舒服,这令罗简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最终罗简还是抛弃了这条巨狼,独自一人朝着森林的方向走过去,罗简必须找个安静的,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呆着。
而这样的地方,血红修罗场比比皆是,罗简在树林里走了很久,他又回到了当初跟那条巨狼一起鬼打墙的那片小树林,现在,因为血红修罗场自我修复的设定,这片树林复原了,又变成了罗简最初看见的那种干枯的、却树枝茂密的枯树林。
树林里被罗简刻下十字痕迹的树干也复原了,干净的很,什么都没留下。罗简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他再次走回了最初醒过来的那个地方,那个巨大的岩石上面,罗简跳上了大岩石,并且盘腿坐在岩石上。
岩石的缝隙里长着几株拥有顽强生命力杂草,那也是罗简最初醒来看见的那株草。
夕阳依旧洒在草叶上,把它染红了。
罗简盯着那株小草看了半天,他在思考一些事情,但他又觉得自己空荡的大脑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他意图回想很久很久以前遭遇的一切,他回想自己的一生,生命中每一个遇见的人,每一个快乐或者悲伤的事情,无论喜怒哀乐,那都是罗简经历过的。
那是罗简的一生。
但今天他必须把这一切抛弃了,他必须把‘罗简’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让其消失,让每一个知晓罗简存在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罗简重复这句话。
他拿着自己的武器晃了晃,让血红的红伞变成了一把短刀,最初的那种短刀,这把刀其实是罗简下意识模仿了刑炎的武器而变化而成的,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这把刀陪伴着罗简走过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而此时此刻,罗简必须用它来终结自己。
所以罗简举着刀,深吸一口气,把刀刃贴上了自己的喉咙。
在血红修罗场里死了是可以复原的。
但罗简现在是个例外。鹰拥有这个空间——血红修罗场的部分修改权限,他修改了罗简身上的设定,现在罗简已经不能复活了,他死了,那么就真的死了,灵魂离体的那种,身体也会在死亡的一瞬间彻底被消除于这个空间,他将会死去,永远的。
或许内心有过这样的迷茫和无措,罗简也会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可如今他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这一条道,如果不往前走,其实跟真的死去又有何区别。
迷惘只是又一种懦弱的表现。
罗简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抓住刀柄,他用刀贴着自己脆弱的脖颈,缓慢地割下去,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割开自己喉咙的痛楚,血液在他身上流淌,温热便从这无用的躯壳中流失。
黑暗彻底将罗简吞噬的前一秒,罗简恍惚间又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有人这样说: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够保护你……”
于是那一刻,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样。
当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罗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田地里。
那种乡下地方才拥有的,自然而朴实的田地,没有经过任何修整完全是人踩出来的泥巴小路,很远的地方还有高高低低的黄色的砖瓦房,破破烂烂的稻草人竖在田地中央,午日的阳光照射在金黄的麦子上,和血红修罗场那种静止的空气并不同,这里有风迎面吹来,淌过皮肤的时候,会带来清凉的感觉。
罗简有些恍惚,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那不是他的身体……但又确实是他的身体,他被塞进了另外一个躯壳里,一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躯壳,这具身体一直处于待命的状态,但今天,他属于罗简了。
恍若重生。
——卷三·回溯者的念·完——
卷四:轮回者的怒
145.时间回廊(一)
罗简终于想起这是哪儿了,当他看到那个人之后,记忆就在他的脑袋里打着旋儿旋转着,他看见了他所熟悉的田地,房屋,还有老家门口那颗又粗又矮的柳树。在那个年代,家门口的道路还没有被修建过,路都是一家一村的人祖祖辈辈踏着泥泞踩出来的,印证了那句名言——这里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为了路。
是的,这个地方,就是罗简小时候生活过的乡下村庄,是他奶奶呆过的地方,也是他和他堂哥罗峰(后来的幽灵)所生活过的小村庄,罗简从大约四五岁开始就他父母被送到了这个乡下地方,并且在附近的小学堂念完了小学,之后初中才去了大城市里。
也就是在这里,他的堂哥罗峰失踪了,从人们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一直消失到现在。
这里,仿佛就是一切的开端。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罗简恍惚地看着眼前那座熟悉的屋子,那个年代,房屋都是黄砖瓦建造而成的,建筑物非常的古老,罗简记得自己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下雨天必须在屋里摆几个锅碗瓢盆,因为头顶那糟糕的房顶砖瓦总也起不到防水的作用。
水滴会让屋子里一片汪洋,而湿冷的天气则会让奶奶总是腿疼。当时,他十三四岁的堂哥就会四处忙碌干活,家里的杂活家务事一手包干,奶奶就坐在屋子里慢慢地择菜。那个时候奶奶有好几亩田地,都被承包出去了,可以收点闲钱,而且奶奶的几个子女每月都能寄点钱来,生活不算特别穷苦,但也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
那段日子对于当时的罗简而言其实是个幸福又快乐的回忆,虽然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但他堂哥从来也不会嫌弃他,总带着他到处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撒泼打滚,爬树掏鸟窝,半夜摸进人家的玉米地里偷玉米,私自摘采人家种的枣子树;然后还有池塘里捉田鸡,摸田螺。
那个时候调皮捣蛋的孩子干过的事情,罗简的堂哥都带着他干过。
但再怎么幸福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对现在的罗简而言都是一种悲哀。他已经不再是罗简了,他换了一身皮站在这个糟糕的地方,看着过去的房屋和人,谁也不会认得他,他将会变成一个再也没有过去或者将来的人。
罗简呆站在那间老屋子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身边有个声音奶声奶气的响起来,这个孩子询问他:“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罗简迟钝了一下,摸了摸手里的红色的伞,然后撑开,让伞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才低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屁孩。
那是一个约有七八岁样子的小孩,生得矮小又瘦弱,脸上也没多少血色,一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生病了的孩子。但这孩子却显得很精神,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水果,柿子和枣。
罗简知道,这些水果是隔壁几家种果树的人家给这个孩子的,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因为这个病弱的小孩虽然病怏怏的,但却十分开朗爱笑,和现在的罗简截然不同。
“哥哥,你迷路了吗?”小孩见罗简一直不答话,便睁大眼睛天真无邪的问他,然后这孩子还看了看自己篮子里的水果,他继续说道:“刚才峰哥哥问我要了柿子吃,你也想要柿子吃吗?”
罗简忍不住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伸过手摸摸他的脑袋,回答:“不,我不想吃柿子。”
随后罗简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很瘦小,他发现自己只比眼前这个孩子高出半个脑袋,于是推测了一下自己这幅身体的年龄,可能是十岁到十一二岁的样子。比眼前的小屁孩大不了多少。
“那吃枣子吧!枣子很好吃!”那小孩坚持不懈想让罗简吃点东西,他把自己手里的篮子举起来,亮出新鲜的水果。
罗简又忍不住笑了,刚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破旧的房屋里出来了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一出来就喊道:“阿简,你在跟谁说话呢?”
那小孩伸手指着罗简对那少年说道:“跟这位哥哥说话……”
少年左看右看,莫名其妙说道:“没有人啊。”
小孩也呆住了,回头看看罗简站着的位置,却发现刚才还跟自己笑的那位小哥哥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只是这孩子现在看不见他了。
小小的阿简奇怪的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咦?刚才那个哥哥呢?”
少年走过来,他虽然才十四岁,不过长得很高,半蹲在了自己弟弟面前摸摸小阿简的脑袋:“哪有什么哥哥呀?”
“有的!”小阿简理直气壮的说,“刚才有个……恩,比我大一点点,撑着红色伞的哥哥在这里!”
少年顿时笑了,逗他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可怕啊!现在可是大晴天哟!哪有人会撑着伞到处走,而且还是红色的伞,说不定是鬼魂哟!”
“才不是呢!”小阿简摇头,“哥哥骗人!鬼魂才不会大白天出来!”
“这怎么不可能了?”少年……即是罗峰,继续笑道,“你想那只鬼大白天撑着伞,不就是为了挡住阳光吗?”
这话真的吓到了小孩,小阿简瑟缩了一下,左右张望了一下,伸手对着自己的堂哥:“哥哥抱抱!”
罗峰立刻伸手把孩子抱起来了,他力气很大,因为经常做农务活,吃的也很多,长得高大又结实,一副很宠弟弟的模样,恨不得把怀里的小屁孩捧到天上去的样子。
“阿简别怕,哥哥我阳气正,鬼邪不敢近身……恩,这是奶奶说的。”
兄弟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子里走进去,他们都没有看到背后还站着的人。当然,其实是可以看见的,只不过在看见的那瞬间就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
所以罗简只能撑着伞呆呆的看着那对兄弟的背影。
罗简伫立了很久,他不知道去哪儿,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看见眼前这破旧的屋子大门敞开着,想了想,便抬脚迈进了屋子里。这旧时代的黄砖和泥巴糊起来的墙壁,地面不平而且坑坑洼洼,入门口就摆着木桌子和长木椅,刚才小阿简的水果篮子就摆在了桌子上。
厨房有烧水的声音。罗简进门的时候望了一眼,看见兄弟二人正蹲在厨房里,对着厨房里一个水桶里面评手论足,估计是去池塘摸了鱼之后被拎回来,商量着要怎么煮着吃呢。
罗简眯着眼勾了勾嘴角,他略过厨房,朝着屋里面卧室走进去,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跟堂哥住同一间的屋子的,因为那个时候身体病弱,年幼的时候又有踢被子的习惯,为了防止罗简感冒发烧进医院,堂哥半夜里总会醒来给他掖被子。
老屋子的格局跟罗简印象中没有什么不同,不如说他反而被这熟悉的屋子勾起了不少回忆,那些在杀戮中被他逐渐忘记的东西,慢慢地在脑海里回笼,但感觉就是那么遥远,明明罗简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站在记忆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
罗简放下了自己的红伞,他走到房间里那张小桌子的旁边,桌子上摆着小学课本,罗简记得当初的自己因为身体原因总是找借口不去学校上课,后来都是他堂哥给他补习的……罗峰的学习成绩其实非常好,如果他后来没有被拉进密室里的话——
现在,估计已经功成名就,在社会上混出头,拥有完美的家庭和事业了吧。
罗简伸手想去摸桌子上的课本,可是手还没碰到桌子的时候,他听到门口有个脚步声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罗简转头一看,少年时的罗峰跑进了卧室的屋子里,然而刚进门就愣了一下,看着罗简惊骇道:“你谁?干啥进来我们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