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太子也太会使唤人了,你才刚生完孩子,我们孩子还没满月呢,他就要把你派得那么远!遥州既然是边关难道没有守军?他们能让襄王被狼叼去不成?还要你留下替他练兵,他还嫌他们兄弟两个不够受皇上的瞩目?”
这话说得是有道理的,别说是襄王,就算是太子也没有权利私自练兵。
因此这一趟他替傅仲办的差事实质上虽然还真就是练一队可以供他驱使保他周全的精兵,可说出去却只能说是训练几个得用的护院保镖而已。
“还有,皇帝不是疑心他们俩那啥那啥吗,你是太子的人,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给襄王用了?不怕叫人揪小辫子?”
齐慕安这是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简云琛抱着女儿一脸专注地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看着齐慕安急得上窜下跳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趟只能跟外头说太子派我出去办事了,至于去办什么,不好细说,我跟在襄王身边也会乔装打扮,起码在京畿三省范围内不能叫人认出来。”
靠,那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是不是跟那些美国电影里演的一样:我们中情局是一概不承认的哟!
齐慕安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要不是怕吵醒女儿,他恨不得扑上去抓住他老婆的胳膊猛摇把他摇醒。
“唉,唉!我说,我说你,你就不能暂时放下那套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废话,为我跟女儿想一次?你这趟去有多少危险咱不说了,就当你真有老天庇佑常胜将军,路上土匪弄不死你,到了那边外族流寇弄不死你,过个一两年你回家来了,咱女儿都不认识你了!你知道你得错过多少事儿?女儿会走路的第一步,女儿的第一声爹!”
说着说着渐渐语无伦次,自己不争气地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可简云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招呼奶娘进来将甜甜抱走,自己慢慢踱到他身边坐下。
“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说你是个呆霸王,我嫁给你这一年来,倒觉着你比世人都聪明。可普天之下,莫为王土,你便是再聪明再有神通,能扭得过皇家的一句话?更何况不论你们魏国公府也好,我们简家也好,世世代代都是忠心耿耿没有二话的,到了咱们两个这里也理应如此。”
听了他老婆这番话,齐慕安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徒劳挣扎的无力感。
是啊,他用一个现代人珍视家庭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思想,跟一个古代人忠君爱国忠孝难以两全的思想去沟通,请问哪里有沟?哪里能通?
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不可理喻的古代人是他的老婆,是他不知不觉深深爱慕上了的伴侣,是他下定决心要与之并肩作战共度一生的良人。
想想只有打心底里挤出一抹比黄连还苦的苦笑。
“那怎么着,简大人外出公干去了,小人在家给你看家奶孩子呗!我不管,你要好好补偿我!死鬼!”
话还没说完呢男人唇边的热气已经呵在了耳边,简云琛看他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着实好笑,再者他自己心里也放不下,自从生了甜儿之后他们一直规规矩矩的,年纪轻轻难免忍得辛苦,这会儿只好由着他,大白天的关起房门来做起了爱做的坏事来。
午后简云琛上了一趟他父亲家里,简要地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办一趟差,却没有告诉他要去很久。
老爷子心想儿子到底不是可以安于内院缝缝补补的人,既然太子肯用他,就该让他去不是吗?
猎犬山上丧,将军阵前亡,都不是什么可悲的事情,最可悲的是一名将才缩在深宅大院里唯唯诺诺一辈子,不死,反倒受罪。
于是便爽快地命人倒来烧酒与爱子好好痛饮了几杯,权当做是给他践行。
规矩上应该到齐家也去打声招呼,谁知齐老爷今天正因为嘉和郡主的又一次拒绝他接许三郎过门而心里不痛快呢,一听说简云琛要出远门办差,那还不使劲拿住他撒气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你是我们齐家的人,老大身边只有你一个,现在你出去出风头去了,叫老大怎么办?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子,冷灶冷炕的那叫过日子?”
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正正戳中了简云琛的心,因此面对公公毫不留情的责备,他也只有沉默地受着。
还是嘉和郡主出来打了个圆场。
“老爷心疼儿子,可凡事总有个轻重,太子爷的吩咐咱们大少君难道能说个不字?老大既然都答应了,老爷就别瞎操心了,依我看等过完年咱们大小姐出了门子,家里就越发冷清了,你既心疼老大一个人不好过,何不叫他回来,咱们一家人在一处,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齐老爷心中一动。
想当初家里是如何热闹,有阮氏当家,三子三女承欢膝下,哪个年哪个节过得不是热热闹闹的?
如今阮氏去了,老二也去了,老三常住在营里不回来,老大搬走了,三女儿进了宫,大女儿要出阁了,家里只剩下个越来越颠三倒四不叫人省心的二女儿,想想岂止是冷清,简直可以说是凋零了!
这可不是兴旺大族的样子!或许真该把老大给叫回来。
第81章
出发的这天简云琛预备趁着夜色走,随身的只有一只简便的包袱,一柄他用惯了的长剑。
齐慕安看他一声不吭坐着擦剑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要不,走之前再去看看女儿?”
简云琛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铛地一声长剑入鞘,人已经到了门边。
“罢了,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怎么还走得了。”
月色下的人影还是跟第一次魏国公府见面时一样冠世艳绝,只不过现在齐慕安已经可以很精准地从他毫无变化的脸上看出他的各种情绪了。
明知他比自己更舍不得女儿所以才做出提议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总归要走,再多看孩子一眼也只不过更添烦忧而已。
“那总得让我送你出大门吧?”
看他真的迈开步子,齐慕安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简云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反对,可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还是把一个“不”字给咽了回去。
夫夫俩肩并肩走出了房门,齐慕安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买所大一点儿的宅子,这可还没几步路呢就要走出去了。
简云琛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似的先站住了脚。
“你也回吧,送不送的意思到了就行了,难道你还能送我到遥州去不成?”
齐慕安企图回他个和从前一样玩世不恭的笑容,可谁知道眼角一弯却差点挤出两行老泪来。
只好哑着嗓子捉住他的手,“你一安顿下来就给家里写信,到时候我带女儿找你去。”
这就是他冥思苦想了两天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要不是简云琛是去办正事身不由己,他恨不得立马就带着女儿随军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女儿也确实太小了,现在又是大冬天,出行不便,等过个三两个月,孩子大一些天气暖和一些才能走得了。
简云琛明知不可行,却没有当即拒绝他,反而默默地点了点头,并轻轻抽回了被他紧紧握住的手。
“回吧。”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飘飘然翻身上马,没再给齐慕安任何痴缠耍赖的机会。
齐慕安一个人怏怏地往回走,不知不觉走到甜甜的房门口,可定神一想这时候女儿早已被奶娘带着睡熟了,于是只好回到房里连衣服都没脱就乱七八糟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就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平时天天都很称心的早饭不知怎么味同嚼蜡了,本来最喜欢看账本数钱的,今天听林霄报起账来也不知怎么就无精打采了,几天下来除了抱女儿玩耍的时候还能有个笑脸,平时连话都懒怠跟人说。
薛淮看他一副怂样不由笑了,“怎么,这老婆不在家才几天啊?看你这点儿出息!”
齐慕安懒洋洋地拢了拢袖子,“孟大哥不管家里还是军营都能跟在你身边,还把小娃儿给养得白白胖胖的,你这是标准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了,饱汗哪儿懂饿汉饥啊!”
薛淮摸了摸一鼻子的灰随手抓起一把松子摔来他一脸,“臭小子,二舅好心好意来瞧瞧你,你倒会倒打一耙!”
齐慕安委屈地缩了缩脖子,老婆不在家,这屋里的火龙都好像特别不给力似的,加多少炭都烧不热。
薛淮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杯热茶,臭小子,老婆不在连日子也不会过来,爷在这儿做半天来还得自己动手才有口热的喝,真是!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看看你一个人这家窝囊的,麻溜地收拾收拾,跟我家去过年去吧!”
齐慕安想想是无所谓,反正就他跟甜甜两个,到舅舅家去确实热闹点儿,谁知道刚要说话呢,就看映棠慌慌张张地走来进来。
“爷,不好了,郡主来了!”
齐慕安瞪大了眼,“郡主来了就请进来啊,怎么不好了?”
跟着进来的焚香忙帮着答话:“郡主这一趟不像是看大爷来的,不单自己来了,还带了宫里出来的几位姐姐!而且连郡主的包袱都带来了!”
这话说得齐慕安傻眼了,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还是薛淮见惯了世面,忙吩咐两个丫头先去好生安置郡主,等没人了方对齐慕安道:“嘉和郡主出了名的谦和有礼数,今儿想必是你爹闹得太不像样了。”
齐慕安一愣,“怎么,舅舅也知道他这外头那些事儿?”
薛淮脸上的轻蔑都快逆流成河了,“你以为我想知道啊?知道了我不嫌丢人?可他又不避人,带着那粉头到处去,如今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的。”
齐慕安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怎么办啊?”
薛淮略一沉吟,“嘉和没有儿子,你等于就是她的长子,既然你已经出来单过来,她受了委屈自然也只有来找你,你赶紧先过去吧,好歹把事情先压下来,别她一时心头火气跑到皇后娘娘面前诉委屈去,那你们魏国公府本来就只剩半块儿的牌子那可是得烂透了!叫我怎么说你那色迷心窍的糊涂爹啊!”
说着便推着齐慕安往外走,自己也静悄悄从后门走了,免得叫嘉和郡主知道自己在这里而尴尬。
嘉和郡主坐在屋里本来就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是刚哭过被人劝住了的样子,可一见齐慕安进来又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
她身边的大丫头福儿忙拿帕子替她擦了,自己的眼眶也红了,“真真造孽,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齐慕安也顾不得磕头请安了,忙上去安慰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你派人来叫儿子,儿子立马就过去了,何必自己辛苦跑一趟。”
嘉和郡主想说话,可才张了嘴又忍不住哭了,实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禄儿忙道:“爷不知道,今儿不知怎么邪了门了,邀月阁那粉头竟然不知廉耻地上了门来,又哭又闹地求郡主成全他过门。郡主哪儿肯跟那种东西说话,压根不肯到前头见他去,只有两个妈妈带了几个媳妇子过去撵他,谁知道不知怎么地把人给推倒了,他就赖在地上不起来说肚子疼,还说他怀了老爷的骨肉!”
福儿接着又道:“我们主子听说了这话倒是不敢拿他如何了,只得命咱们把他抬进去,又去请大夫,可也不知道说哪个黑心的跑去告诉了老爷,老爷回来的时候那小子一口咬定说郡主明知他有孕一心想弄掉他肚里的孩子,气得老爷险些对我们主子动上了手!”
“好了,你们俩都别再说了!”
嘉和郡主心里又气又臊,实在不肯叫两个丫鬟当着儿子的面儿再说下去了,不过下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齐慕安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了。
显然又是一出脸红脖子粗的咆哮戏,具体情形大概只要参照梅花烙里面的皓真就差不多了。
这不都把老婆给气得离家出走了么!
人家说儿子色迷心窍回家把老子气得半死,他们家倒好,反过来了!
齐慕安想想都觉得害臊,只好硬着头皮安慰他继母,“母亲受委屈了,您不知道,那许三郎本是咱们家通州庄子上的人,说出来您就有数了,他爹就是许老三,您来之前死在了咱们府里。那许三郎如今勾搭老爷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报仇来的,有心把咱们家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时候您要是出来,那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诡计给他腾地儿了?”
“腾地儿?他也配!”
福儿气得几乎要跟齐慕安呛起来了,可嘉和郡主到底人到中年是见惯了世情的,深知齐老爷如今正感家业凋零以及子嗣对他的吸引力。
那许三郎靠一副身子已经勾得老家伙丢了魂,如今还怀了身孕,虽说坐不上自己的位置,可想要进门却已经是拦不住的了。
自己要是不在家,那还真成了他一人独大。
因此不由后悔起自己的一时冲动来。
还是齐慕安懂得揣测人心,忙陪笑道:“母亲怜惜儿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手忙脚乱的,年节下家里又忙,于是就过来帮着照顾几天,儿子心里实在感激不尽,等撑过了这几天可再不敢累着母亲了,必亲自送母亲家去才好。”
这话说得给足了嘉和郡主台阶儿下,嘉和郡主又如何会听不懂呢?
想想自己已经当了一回寡妇,要是再沦为下堂,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一回无论如何不能叫那粉头得了意。
于是便迅速收拾起泪水来顺着他的话笑道:“怪不得娘娘总是夸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姐儿了,心里着实想她,想必又大了,快抱来我看看!”
齐慕安忙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跟着派人到齐家去打招呼,把自己方才跟郡主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三郎摸着肚子坐在床上冷笑,那老婆子自矜身份不肯跟他这样下作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把她气走不难,可惜他忘了还有个比狐狸还刁滑的齐老大,也不知他给老婆子说了什么,才一转眼儿的功夫就回心转意了。
不过他也没指望她真的就不回来了,只要能让他进门,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还怕不把他魏国公府闹个天翻地覆么?
齐老爷方才在气头上,跟天借了胆把老婆给骂得太不起头来,这会儿见她收拾包袱走了才知道怕了,心想万一她进宫告状去,自己那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听了齐慕安派人来捎的话才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说还是老大靠谱,知道向着他亲爹,不管在家里怎么犯浑,真有个什么事儿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向着这个家的。
再看看床上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人再好可毕竟进过那种对方,要想偷偷摸摸把他弄进门不难,可得没人闹出去才行,如今看来唯有老大是能哄得住郡主的,自己要想把小美人儿踏踏实实留在身边,那还得给老大点儿甜头才行。
于是第二天便利落地上了一道折子,要把齐慕安变成名副其实的小侯爷。
齐慕安收到消息后不由笑了,老家伙,还想贿赂哥呢!为了那姓许的可真是大方啊,可他就不想一想他那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很有可能摇身一变就会变成个黑山老妖啊!
而齐老爷自以为大儿子在得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便会自动与自己达成某种令人愉悦的协议,于是在十天后齐慕安陪同嘉和郡主回府的时候,正式把纳许三郎为小君的事儿给提了出来。
嘉和郡主在齐慕安那儿小住了这么一段,没少被他洗脑。
比方说你是郡主、身上带着诰命的国公夫人,别说一个小老婆,就是十个小老婆也都是给你磕头打洗脚水的东西,何不当他就是个小猫小狗,高兴了你逗逗他,不高兴了就晾着他,全天下的规矩如此,你有什么可闹心的,闹心的该是他才是!
又比方说那姓许的就算过了门,也没资格自己养孩子,到时候郡主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导,他还能拿什么来要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