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下脸的章闻人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楚肖,起身将已经被揉成一团的报纸丢进垃圾桶,朝言棋道:“忽然想起今天晚上要值班,午饭和晚饭就麻烦你了。”得到言棋OK的回应后就回了房。
好不容易哄的闻人忘记了那茬!楚肖抖着手指了指言棋,也顾不得说什么,立马追进了房里。
言棋耸了耸肩,扯开一抹笑施施然的吃着早餐。
不到十分钟,章闻人就换好警服大步流星走出来,对言棋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开门走人。
接着苦着脸的楚肖也扣着制服扣子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透过落地窗还可以看到外面拉拉扯扯的两人,也不知道楚肖说了什么,章闻人脚步一顿,竟然笑了,楚肖还打蛇上棍的凑过去偷了个香。
和好的两人也没回来,并肩慢慢走远了。
言棋收回目光,忽然有些食不知味。
和白引越是亲密,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昨晚因为一时感动而压下去的念头忽然又起来了。
果然,再怎么自我安慰都骗不过自己的心。他永远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什么只要现在就好,什么未来不重要,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囫囵的将剩下的粥灌进嘴里,他猛然起身,大步上楼。
然而,白引并不在主卧,也不在客房。
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言棋站在客房里,深吸了口气,看向床头的琉璃灯盏,慢慢伸出手。
一阵天旋地转,他又来到了那片充满了雾气的街道,一下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影,一个正对着他的提灯黑影和一个背对着他的白影,看样子似乎正在交谈。
记得以前一个兄弟说过自己可以一眼从上百人里认出自己女朋友的背影,那时他不相信,现在却有些信了。
几乎是看到的那个瞬间,他就认出那个白色背影的主人。
言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雾气很浓郁,那两个人影也是若隐若现,声音却真真切切的穿了过来。
“……该回来了,当初可没说会留那么久。”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陌生男音——黑影道。
“我自有考量。”淡薄而熟悉的声音回道。
“调查一个人类需要你亲自来阳界吗?”
“事关存亡,难道不该我自己来?”
“……琰已经在问了。”
“你没说?”
“我在等你。”
“等……结束,我自然会回去。”
“可是我不信,就是琰也不会信!你留在阳界,是要等那个人类死?还是等你死?!”
“……他。”
“他?!如果是那样,你还留在阳界做什么?”
“……”
“你身上沾着人类的精气,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
“谁?!”
黑影一声厉喝,屏息太久、因为听到的信息太过震撼而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的言棋被这么一吓,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原本就缺氧的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世界变得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带着重影的两个身影快速靠近。
“言棋!”
“咦?是他,你担心什么,不是要等他死吗?”
“黑珀你够了!”
“好……他能……果然是……解决……”
“嗬——”一股凉风从滞闷的胸口吹过,几乎要失去神志的言棋抓着衣领费力的喘出一口气,模糊的眼前一个黑影一晃而过,下一瞬,意识全失。
第三十五章
世界都是雾蒙蒙的,低头连小腿都看不清,伸手挥不开眼前的雾气,只能原地打转。
铃——
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远处似乎出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白色的轮廓若隐若现。
下意识的向前踏出一步,却一脚踏空,失重的身体穿过重重的迷雾,一直下落,下落……
“喝——”
言棋低喝着猛然坐起身,急促的喘-息着。
看清楚是在自己的卧室,他呼出一口气,抹了把冷汗慢慢镇定下来。
是梦?
他的表情刚放松下来,却忽然凝固,样子看上去极其怪异。
手背盖住眼睛,遮住其中复杂的思绪。
他想起来了,前面想找白引谈一谈,却发现对方在和一个黑影交谈,还说了那些……那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白引在隐瞒什么?他相信白引,如果他对自己有恶意,完全不需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一根手指就把他弄死。
可那个黑影的字里行间又透露着,如果自己不死,白引就要死的意思。
现在的已知信息太少,根本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可白引看上去又不愿意对这件事多说什么,也许楚肖会知道一些什么。
渐渐冷静下来,心中又有了打算,言棋拿开手就要起床,却被突兀地站在床边的白引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话头。
“……你说。”静了一会儿,言棋看着白引的眼睛率先道。
“你没事吧?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白引却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言棋的脖颈上。
“你会不知道?”话一出口,言棋就知道自己的口气不对,他迁怒了,对现状的无力感让他有些暴躁了。
顿了顿,他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了床,活动着筋骨,“感觉很正常,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白引应了一声,目光固执的落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要换身衣服出门一趟,你、你有事可以先去忙。”言棋说着绕过床走到衣柜边。
刚要打开衣柜,却被一股大力翻过身,背部一下撞到柜门上,嘴立马被堵住。
竟然是白引匆匆忙忙地吻了上来。
背上一痛却是提神醒脑,他赶紧按住白引的肩膀,坚定的推开一步,舔了舔有点铁锈味的唇,问道:“怎么了?”
白引眉头微蹙,清隽的脸绷地紧紧的,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言棋却看出他是急了,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样的大神,他摸了摸白引的脸颊,温声道,“怎么看起来要哭了,谁欺负我家大神了?”
白引一脸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懂言棋话里的意思,却不妨碍他看出这人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厌恶堤防他。
昨晚看言棋嘴唇白地发紫的样子就知道他听了有一会儿了,自己和黑珀的对话,怎么听都可以听出很多问题,他也做好了面对诘问的准备,没想到言棋醒来却什么也提。
可那冷静疏离的样子让他更加无措,只觉得四肢冰凉,反而是最后带着点怒意的话让他找到了点只觉。
索性告诉他吧,如果让言棋自己去查反而更加危险,白引他垂眸想了想,抬眼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坚定,直直地望进言棋眸中,“你还信我?”
言棋一愣,失笑道:“我信自己的眼光。”看来不用特意出门了,背部还在隐隐作痛,他的视线在边上一扫,“不如我们坐下说。”
空气里凉飕飕的,言棋拿了个枕头抱住怀里,盘腿坐在床中央,白引坐在床边,好整以暇,一副给言棋将床头故事的架势。
“你想知道什么?”白引开口道。
言棋抬眸,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你是什么?”
“我?白引是我的真名,对人间界来说,我只有一个称呼,勾魂使者——白无常。”
果然是白无常。言棋之前就隐隐有了猜测,这样人类临死前才能看到的这个特殊条件就说得通了。
“那昨晚那位就是黑无常?听说黑无常面恶,会给人带来灾难;白无常虽然会给人带来恐惧和不安,却可以招财,好像有点道理。不过传说黑白无常不都是一起出现的,好像还是官配?”
“黑珀是挚友,昨夜他并不是有意的……”担心言棋会因为昨夜的事情对好友产生误解,白引解释了一句,但也知道过犹不及,便转了话头,“何况你也说是传说了。白为阳,黑为阴,我的本体可以在阳界住下,黑珀的本体若停留超过一夜却需要承受鞭笞一般的痛苦。”
“本体?”言棋抓出了一点。
“这片土地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虽然我和黑珀只负责引渡来世可以转世成人的魂魄,也不可能忙的过来,所以我们平常会留在阴界,分出无数化身去阳界完成任务,这个化身并不是分-身,而是拥有我们一点引渡能力的下属,全归我们统领。一般只有遇到大功德的魂魄,我们才会亲自上界引渡。”白引说到这些的时候神色变得淡漠极了,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工作状态。
知道眼前的白引是本体,于是言棋闻就惊讶了,“那我是早就要……”
知道言棋想岔了,白引直接打断道:“你是特殊情况,我接近你并不是因为你大限将至。”他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琉璃灯盏,“这盏歧路灯是我本体才能用的伴生灵器,可以沟通阴阳两界、渡人过黄泉,却在三十年前忽然和我断了联系,苦寻不至。”
“虽然我能用灵力幻化一个替代品暂时顶上,却不是长久之计,诞生于我灵魂的歧路灯也在同时温养我的魂魄,一旦失去联系,我的灵魂就有了缺口,时间越久,缺口越大,黑珀和琰魔不放心,就让我用沉眠的方式阻止灵魂缺口的扩散,期间所有的引渡工作都交给黑珀。”
想到两个好友的关心,白引语气温和下来,又看到言棋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继续道,“我一睡就睡了近三十年,因为突然感应到歧路灯,才醒了过来,灵魂的缺口也在渐渐修复。但那时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歧路灯的主人,并不能立刻召回它。于是只能通过和歧路灯的那一丝联系,推断出它的位置,没想到它竟然是在阳界,又用玄光镜探查,正好看到你买下歧路灯的那一幕。”
第三十六章
“于是你跟了上来?”言棋接道“可我是看到我爸照片上的歧路灯才打算去碰碰运气,这灯在那家古玩店少说也放了二三十年,怎么偏偏我买下灯的时候你才感觉到?”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白引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我去的时候,那家古玩店已经消失了,周围的商户妖精对这家店也没任何印象,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并且。”白引一招手,被言棋放在书房的游记就出现在他手中,“你看。”他将书递过去。
言棋狐疑的翻开父亲的游记,找到被他做了记号的那段,那些照片还在,却没有那张父亲和店主的合照,也没有任何歧路灯的影子。
他心中一寒。仔细看起了那几页游记,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那家古玩店的语句。
惊疑不定的看了白引一眼,他拿过手机迅速翻看相册,果然,曾经拍的那几张照片不见了。
“那天我明明……我被算计了?!”言棋很快反应过来。
那时候他怎么会突然在那么多书里找到这本游记?又刚好在翻到那一页时,从那么多照片中对那张照片里的歧路灯一见钟情。还在想想就知道灯有很大可能早就不在的情况下,不远千里跑去里古镇。
如今仔细一回想,言棋就发现自己对的那一段记忆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基本只记得自己带着歧路灯回来的事情。
有这种类似被暗示催眠或是操控的感觉让言棋越想眉头就缩的越紧。加出现上歧路灯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他可以肯定是什么有能力的牛鬼蛇神干的好事。
但他记忆中,白引是他第一个认识的非人类,谁会那么大费周章的算计他呢?
想到那段模糊的记忆,言棋心中忽然有些慌乱,他仔细想了几件从前的事情,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依然不放心,“我脑海里记忆都是真的?除了这一次,还有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当然是真的。”白引看出了言棋的不安,按住他的肩,“冷静,你会记忆模糊并不是被做了手脚,再缜密的手段都会留下痕迹,但你身上没有任何问题,因此,你会看到歧路灯,是天道的指引。”
言棋抹了一把脸,深吸口气慢慢镇定,眼神却冷了下来,他握住肩上的手,慢慢收紧,“天道?命运?!”
白引点点头,任谁知道自己会被命运超控心理都会不舒服,但天道无情,生活在三千界里的生灵,谁也逃不过一个命,不甘也好,愤怒也罢,都是命里注定。顺天逆天,说到底都在天道的算计之下,端看你怎么想了。
“哈哈哈!”言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白引吓了一跳,绷着脸皱起眉,“言棋。”
言棋却一跃而起,把白引扑倒在床上。
“这么说,我们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他语气轻快,眉眼带笑,近距离的盯着白引,忽然觉得这种说法太浪漫。男友力突然MAX+是什么情况?!
“……嗯。”的确可以这样说,原本没想到这茬的白引想到这里也怔住了,看着言棋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慢慢放下,笑着的应了一声。
揉捏着白引的耳朵,言棋俯身轻轻咬住他的下唇拉扯了一下,起身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沉声道,“让我抱一会儿。”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要好好消化一下。刚才那一番举动也只是为了安白引的心,他从来没见大神露出那么忧心的神情。
言棋的想法白引也大约能猜到一点,他难得弱势地将脸埋在言棋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张开手回抱住他。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言棋终于调节好心态,他的抚摸着白引顺滑的长发,放松了抱人的力度,“好了,说说其他的吧,你没找到卖歧路灯的人,就只好跟我走?”
白引顺势退出他的怀抱,抚了抚弄皱的衣袖,“对,可等我循着气息找到你,却发现歧路灯已经和你的魂魄交-缠在一起了。”
“如果硬斩断你们的联系,你就会魂飞魄散。”说到这里白引顿了顿,“但你阳寿未尽,我不能动手,却也不能离歧路灯太远,在你面前露面后,我回阴界与黑珀商量,黑珀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进歧路灯沉睡修补灵魂,等你阳寿尽再取回灯,但我睡的够久了,也不愿意让黑珀再因为我受鞭笞之刑,就决定先留在你身边,顺便接回一些引渡的工作,让黑珀可以轻松一些。”
“对,不能麻烦外人。”言棋认真点头,插话道, “那你的灵魂现在补好了吗?”
选择性无视前一句,白引想了想,最终选择如实相告,“找到歧路灯之后,我的灵魂缺口虽然不再扩大,却也没有恢复。灵魂不完整的后果谁也不知道,黑珀怕我有危险,知道情况后比较激进,认为没我恢复是你的原因,而我的手段太温和,要我尽快取回歧路灯,否者他会来帮我。”
“我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原本我们的实力相当,可失去歧路灯后,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只好用缓兵之计。”白引面上不显,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愧疚,“我想黑珀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逼我,但如果真出问题了,他会不择手段。” 说完,他看向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