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侍应生指着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周海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半圆沙发中间,旁边的年轻女的坐了好几个,正在和旁边的小姑娘你来我往眉飞色舞的聊得不亦乐乎。
严冬棋皱了皱眉懒得过去,没想到周海抬眼儿一扫就往这边招手,周围的人都看他,严冬棋只好在心里把死胖子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一边慢吞吞的挪过去。
周海让旁边的姑娘挪了个地儿,严冬棋抬腿坐过去,顺眼扫过去时暗暗吃惊,店里暖气虽然挺好,但照这些姑娘近乎于无的穿着打扮,他得在吧台上免费提供板蓝根才行。
“这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姓严。今儿大家的酒他请客。”周海一点儿不客气,冲着几个姑娘举了举杯子。
严冬棋趁人不注意,一把拧在他腰上的肥肉上,压低了嗓门:“周大爷,平时见你怎么没这么大方呢?”
周海在旁边“嘶”了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严冬棋旁边的姑娘稍稍往这边坐了坐,嘴唇贴近,声音轻柔:“严老板真是年轻有为,长得也这么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那声音听得严冬棋鸡皮疙瘩摁都摁不下去,他稍微让了让身子,看着她淡淡笑了笑:“没有。”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稍微抿了一口。
上下滚动的喉结在酒吧柔和的光线下散发着属于男性的荷尔蒙,那姑娘于是又贴近了一点,涂着鲜艳口红的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脖根:“我叫尤佳,帅哥今晚有什么安排?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贴了上来,严冬棋不着痕迹的躲开,鲜艳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衬衣衣领。
严冬棋这会儿才侧头好好看了看这姑娘。
他的眼窝深邃,瞳孔深黑,无端被灯光折射出一番深情的错觉,轻轻伸出手指掠过她的卷发,顺带在她下颌轻轻勾了一下:“不了,我还有点事情。”
严冬棋说完站起来,带着温和而礼貌的笑容,还有一点缱绻勾人的味道,举了举手上的酒杯:“既然你们是周海的朋友,今天晚上的酒我请了。”
然后转身之年瞟了周海一眼,轻飘飘的离开了。
周海一看严冬棋的眼神就知道要糟,只好草草的和他心爱的姑娘们打了个招呼,往严冬棋那边走过去。
“我说你是不是个傻逼,脂肪都长脑子了吧?你不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么,惹得一身女士香水味儿回去等着跪搓板吧。”严冬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动作优雅表情安静,唯独口气恶劣,吧台内的侍应生上来给老板空了的酒杯加了一点酒,然后像被火燎了一样迅速弹开。
周海找了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现在给你摁一个静音真看不出来你在骂人。你丫也就在店里装的人模狗样的。”
“总比你一直狗样的好。”严冬棋挑眉反击。
“卧槽你这张嘴。”周海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词儿,一把抢过严冬棋手里的酒杯子两口干了。
严冬棋重新把杯子夺了回去,皱眉看着周海:“你那破酒量这么喝,没两口劲儿就上来了。刚问你话呢,忘吃药就出门了还是怎么着,又开始勾搭人小姑娘。”
“兄弟,我现在可是单身,勾搭姑娘有什么问题。”周海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严冬棋却笑不出来。
他皱了皱眉,攥住周海的肩膀:“你说什么?那你对象呢?”
周海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又叫酒保拿了一瓶啤酒来:“前两天分了呗,她父母让她一个女孩儿别成天漂漂漂的,让她回老家找个知根知底儿的男的结婚生孩子去。”
严冬棋听了半天:“就这理由?”
“不然呢?我抱着她大腿说你别走你别走?咱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这事儿在心里琢磨琢磨爽一把可以,我可干不出来。”周海笑了笑,对着啤酒瓶子一阵猛灌。
“姑娘没了还能再找,你不能混酒喝就别喝,”严冬棋把他手里的啤酒也抢了下来,让人给他泡了一杯绿茶,“我这不也没对象么,咱俩患难兄弟的,多好。”
“好个屁,我看咱俩不然在一块儿得了,”周海往这边儿蹭了蹭,朝严冬棋抛了个媚眼,“少年,玩儿心吗?”
“玩儿你妹,死胖子你吃饱了撑着的。”严冬棋被他那小眼神儿一瞟,感觉隔夜饭都能给倒腾出来,一脚踹到他坐着的吧凳上看着他悠了半圈儿。
“所以说嘛,你又不愿意和我将就,我就多找几个姑娘来,反正咱俩单着也是单着,大好春光,你不采朵花儿来戴一戴?”周海沿着杯子边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
严冬棋没吭声,抿了一口酒。
“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眼见着就是圣诞节,马上这一年就翻过去了,你这可是将近一年没对象了,我都替你憋得慌。”周海语重心长。
“我谢谢你周大爷,真会替我操心,你脑袋就长在您那腰以下呢吧?”严冬棋有点儿无奈。
周海不乐意了:“我替你操心呢,你看你成天谈个女朋友个把月就分了你这是图什么,买只股票都要入手三五个月看看行情呢……”
他突然换了个语气:“可别是你那小心肝还在韩佳身上呢?你且等等,你这就‘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坟地’了啊。”
“你能不能积点儿口德?再说关韩佳什么事儿,事儿都过去了八辈子了你还提还提的烦不烦,让人家姑娘安息行不行?”严冬棋被周海猛地提起韩佳有点不开心。
“还说韩佳呢,”周海根本不在意他的语气,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自己又续了一杯,“她弟弟,韩以诺在你那儿呆的怎么样?”
“挺好的一孩子,我挺喜欢的。”严冬棋随便应了两句。
“嗯,我看着也是,孩子打眼儿一看就挺招人喜欢。不过我说一句实话,你别嫌兄弟多嘴,韩佳这算盘打的倒是有一手,她一走,仗着你对她有那么点儿旧情,啪叽把弟弟扔给你,现在养个孩子多费劲多花钱,真不知道你是图什么。”
严冬棋呷了一口酒:“那有什么图什么的,就是觉得孩子挺可怜。”
“可怜的人多了,我还可怜呢……”周海说到这儿,发现严冬棋脸色冷了下来,于是转了话题,“好吧我不说了,反正你这是当亲弟弟养着呢我也管不着。我今儿没想着能在这儿碰见你,平时礼拜二你都在‘西’呢不是,还打算回去给你打电话呢,过两天圣诞节,我叫了朋友来你店里玩……”
严冬棋斜了周海一眼。
“不让你请客,给你挣钱呢,你看你这生意人的嘴脸。”周海笑了笑,胖乎乎的脸上一堆褶。
严冬棋翻了个白眼:“大哥我包养你一个还行,你让我把你身后那妹子加强连都包了我可吃不消。”
“知道了,反正我们过来玩,有几个姑娘挺不错的,你到时候过来。”周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冬棋被周海三说两说弄得心里有点儿痒痒,想了一会点点头:“行吧。”
和周海有的没的聊到一点多,等回到家里都快半夜了,严冬棋困的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上楼的时候差点一脑袋磕电梯门上。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漆黑,照这个点儿韩以诺早就睡了。严冬棋只开了个地灯,蹑手蹑脚的准备回卧室。
“你回来了?”韩以诺的房门打开,少年站在房门口,头发有些凌乱但是眼神很清醒。
严冬棋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睡?明儿还得上学呢,这都快两点了。”
“睡了,睡得轻,怕你回来喝多了。”韩以诺走出来把客厅大灯打开,接过严冬棋手上的外套。
“哪儿能啊?我平时也不喝酒啊,今天周海过来了,我俩聊久了才喝了一点儿。”严冬棋去厨房倒了杯热水,“你甭管我了,赶快睡觉去。”
“你俩大老爷们儿真能聊。”韩以诺把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笑眯眯的转身看他,结果笑容突然就凝固在脸上。
严冬棋身上浅蓝色的衬衣,领口上有半只鲜艳的桃红色唇印。
韩以诺觉得也许是那颜色太鲜艳了,要不然怎么会扎的他眼睛都疼。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问:“今晚上只有你和周海两个人吗?”
“对啊,不然呢?”严冬棋有点奇怪,伸手过来揉了揉韩以诺的头发,抬袖间带着一股女人的香气。
10、圣诞节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韩以诺却觉得指尖在慢慢变冷,他有点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这会儿拼命压抑着的,想要抓住严冬棋衣领质问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他转身看着严冬棋到洗手间微微弯腰洗脸的身影,看着他英挺的侧脸,柔韧的腰际和挺拔修长的腿,声音尽量保持平静:“都没有个女的吗?俩男人聊天多奇怪啊。”
“那必须没有啊,要有的话我今晚肯定就不回家了。”严冬棋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声音清晰。
韩以诺慢慢垂下眼:“我先回房睡了,明天还要上课。”
“快去睡觉,我收拾收拾也睡了。”严冬棋的脑袋从厕所探出来,桃红色唇印一晃而过。
韩以诺慢吞吞的回到房间,关上门,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一层层的裹起来。
疑惑,烦躁,焦虑,不安,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他眼前不停的晃过韩以诺衬衣领口的唇印,心里憋屈的感觉难以压抑。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根本无法阻挡这样的情绪将自己席卷。
衬衣领口,这得要靠的多近才能蹭到口红?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严冬棋毕竟是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保不齐就有哪个女的犯骚往他身上贴呢?可是他越是这么想,越是睡不着。
那哥哥呢,他是什么反应?是断然拒绝还是半推半就,还是压根儿就欣然接受?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韩以诺的思维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愤怒。这种愤怒的源头他找不到,但是这种感觉却很清晰,于是他就这么默默地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等着外面一点点变得亮堂起来。
严冬棋起来的时候接近中午,韩以诺早就上学去了。平时严冬棋有时候晚上回来得早了,第二天还会给韩以诺变着法儿的做点儿早餐。
他挠了挠头发,昨晚上酒喝的不算多,但是这会儿猛的一起来脑袋也挺懵。他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翻身起来决定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卫生间洗衣桶里堆得衣服挺多,连带着昨晚他换下来的一整身,还带着酒味儿香水味儿烟味儿在那儿皱巴着。严冬棋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把衣服按深浅色里外衣分开,一件儿一件儿往洗衣机里丢。
他洗衣服有先摸兜的习惯。这习惯是这两年才养成的,之前都是随便扔进去就开始搅合,结果之前有一次一个没留神就把钥匙给搅进去了,弄得是又换门锁又换洗衣机的麻烦的够呛。
韩以诺的一套校服扔在最底下,他也没在意,顺手就在校服裤子的兜里摸了两把,结果摸出一个皱的简直让人没法看的信封。
粉红色的信封,还带着点儿香味,信封边缘还有白色的小星星花边。严冬棋琢磨了一会儿,在理智和好奇中间徘徊了好一阵儿,最终在发现这封信被拆过之后,好奇的小人儿一刀捅死了理智的那个。
“韩以诺同学,你好:“
严冬棋嗤笑了一声,现在这孩子也挺保守,当初给他写情书的小姑娘都敢写”darling“,可惜他当时英语不好,愣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觉得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于是团吧团吧扔进了男厕所垃圾桶里。
“我是高一九班的吕蓓蓓,我知道你是一个又善良又优秀,学习好体育也好……”
他往下看了看就有点儿想哭,整封信算上开头结尾就十来行,其中一半都是罗列韩以诺的优点的。严冬棋顿时对韩以诺刮目相看,他一个二班的,优点明显的九班姑娘都能看出来,简直感人。
这姑娘字儿写的不错,严冬棋弹了一下信纸,字如其人,估计人长得应该也不赖。
“在圣诞节即将到来之际,我希望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高一九班
吕蓓蓓”
难忘的圣诞节,哎呦!严冬棋看完有点小自豪,看看,这么优秀这么受欢迎的男生,我弟弟!我养出来的!
他又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然后装回信封里,夹到韩以诺书桌上最上面的一本书里面,喜滋滋的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啧啧啧,年轻真好。
“韩以诺你没事吧,今天上了大半天课净走神儿了,脸色也这么难看。”薛楷拍了拍韩以诺,有点儿担心地看着他。
韩以诺回过神来:“没事。”
“没事就好,看着你怪怪的,乔艳回头看你好几次了,看把人家担心的。”薛楷揶揄的笑了笑。
韩以诺没接茬,低头把下节课的书从书包里取了出来。
“对了,我问你,你圣诞节准备怎么过啊?”
“没怎么过,在家里呆着呗。”
“那严芷怎么过啊?”薛楷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韩以诺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怎么着,想和她一起过啊?”
薛楷“切”了一声,身子往回缩了缩:“谁想跟她过圣诞,她那么暴力的,万一又把我揍一顿怎么办,我现在一看见她,鼻梁骨就酸。”
“那你一直问一直问,”韩以诺笑了笑,“别她把你打了一顿你还喜欢上人家了,简直受虐狂。”
“谁……谁喜欢她了,全世界女的都死光了我也不能喜欢她啊,我就顺嘴一问,你俩不是认识嘛,”薛楷咧了咧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圣诞节不是礼拜五吗?咱礼拜五放学早,一起出去吃个饭玩一玩呗,再过两天就要开始复习了,哪还有时间出去。”
韩以诺先是想说不了,我在家呆着,可是脑中不期然的闪过严冬棋的脸,还有昨晚那件印着女人口红的衬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转了:“可以。”
“那行,那就算你一个,礼拜五放学别走啊。”薛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来出了教室。
“哥。”韩以诺坐在客厅里,没开电视,严冬棋在厨房里炒菜。
“啊,什么?你过来说,我这边油吵得很。”严冬棋侧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厨房和客厅之间是玻璃墙,他看见韩以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韩以诺犹豫了一下,心里有点抗拒靠近严冬棋,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靠在厨房门上:“哥,我圣诞节晚上回来的晚,和同学出去。”
严冬棋把菜盛进盘子里,端着菜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走,边吃边说。”
“你刚说你要干嘛?”严冬棋给韩以诺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韩以诺看着碗里的菜,几乎都要改口说没什么,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我圣诞节要出去过,和同学一起,回来得晚。”
严冬棋眉梢一挑,然后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是灿烂的微笑:“好啊,你去吧,玩的开心,注意安全。”
韩以诺有点儿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高兴。
“年轻人嘛,就不应该老是窝在书桌前学习,出去玩玩换换脑子多好。”严冬棋继续笑眯眯的开口,韩以诺不知怎么觉得他的笑里面带着揶揄和狡黠。
韩以诺有点不甘心:“你都不问问是和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