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转过头看向高登,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恐:“这是组长贴身戴着的,他从来不会摘下来!是不是,是不是他们出事了?”
高登握紧手里的护身符:“冷静,我们现在得冷静。”
“冷静?组长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们现在就进去找他们!”
潘多拉稳定了一下情绪,朝高登点了点头。
两个人开始麻利地收拾起东西,不到十分钟,一切就置备妥当了。高登看了叶宇征一眼,对他道:“你同应少则在外面接应,有事情我们会通知你们。”
叶宇征眸光深沉而坚定:“警官,我们同你们一起去。”
高登皱了下眉:“里面很危险,你们在原地听令。”
应少则也走了过来:“乔组长一行人都遇到了危险,显然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互相也有个照应。”
高登其实这时候思维也有些不清楚了,心里满满的都是组员的安危,根本没有心思去计较应不应该让这两个实习生涉险。他只思虑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几个人准备好了行装要出发,潘多拉忽然问道:“是不是该跟警署通个电话,告诉一下这里的情况?”
叶宇征朝四周看了看:“这里的屏蔽器干扰性很强,估计联络不到警署。”
“行不行总要试一试。”
高登拨通了警署的电话,等了许久之后,朝他们摇了摇头。
之前从勒安岛派来的船只已经回去了,现在他们不仅联络不到警署,无法寻求救援,连同勒安岛也无法联络,根本是被困在了这座小岛上。
高登见他们脸色都不大好,安慰道:“虽然无法联络到外界,但也不用太过担心,警署有规定,外派执行任务的警员如果三天之内没有与警署联系,警署就会派员前往支援。”
潘多拉耷拉着眉毛:“就怕等支援到了,我们也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高登皱眉:“马上要出发了,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潘多拉勉强维持了一下面色,点了点头。
几个人收拾好了行装,重新踏入了那片丛林。丛林里寂静得很,只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和地上的枯枝被踩到的咯吱咯吱声。
朝丛林里面走去,四周的树木翠绿欲滴,就像走进了画中一般,然而几个人的心情却全然没有因为这美景而舒缓,想到组长一行人正是在这里失踪的,心情也更加压抑起来。
“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高登道。
潘多拉心里也难受了一下:“走吧。”
几个人朝前又走了二十多分钟,面前出现一条岔路口。
“应该往哪边走?”
“组长他们应该会留下记号,找找看!”
潘多拉点点头,开始朝四周打量起来。
“是这个吗?”
潘多拉听到叶宇征的声音,朝他的方向看去,叶宇征侧过头,指了指面前的树枝,只见带着嫩叶的树枝上面正绑着片白色布条。
高登几步跑了过来,拿起布条看了看:“没错!是组长留下的记号!朝这边走!”
“等一下。”应少则站在另一个路口,转过了头:“这里也有记号。”
潘多拉跑过去拽起布条也看了看,愣了一下:“没错,这也是组长留下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路口都有记号?”
“会不会是先是走了一条路,后来发现走不通,又换了另一条?”
“那也不会还留着之前的记号。”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分两路走。”
高登沉吟了一下:“我和潘多拉分成两路,你们分别和我们走。”
一直沉默的应少则开了口:“你们一组,我同宇征一组。”
高登直接拒绝:“你们经验不足,不能单独行动。”
“抱歉,没有冒犯两位的意思,只是除了我自己,我不能保证任何人可以顾他周全。”
叶宇征僵硬着转过头看着他。
高登愣了一下:“你们……是情人?”
叶宇征一口回绝:“我们不是!”
应少则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目前还不是。”
潘多拉顿了片刻,点了点头:“你们一组,我同高登一组。”
叶宇征眉头一蹙,高登也脸色一沉,同时喊道:“等一下!”
潘多拉一把搂过高登的肩膀,一边拉着他朝另一条路的方向走,一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喂,别那么不解风情好不好?”
高登拧眉看他:“这不合规矩。”
“你就是讲究了太多规矩,才导致三十多了还没娶到媳妇!”
应少则看着潘多拉和高登的身影渐渐消失,转过头对叶宇征道:“走吧!”
叶宇征没说话,几步超越了应少则往前面走过去,应少则看着叶宇征匆匆朝前走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叶宇征刚走了不到两分钟,脚步忽然一顿:“什么声音?”
应少则的脸色也是一沉,侧过头仔细辨认:“是潘多拉的声音。”
叶宇征与他对视了一眼,转身飞速地朝原路跑去。那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浓重的恐惧,像似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赶,因为步伐太过快速,胸口不住地起伏,脸上也白成了一片。
这时候前方的应少则猛地一停,叶宇征的脚步来不及收回,险些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将目光从应少则身后转出去,忽然一怔,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远处地上横着一副尸体,那尸体身上还穿着统一样式的便衣,身上的肌肉却全部萎缩,紧紧贴附在骨骼上,显得极其狰狞可怖,脸孔上的皮肤也萎缩成了一张面皮,褶皱地皱缩着,辨不出本来面部,整个人仿佛一具上古的干尸一般。
叶宇征浑身被一股强大的寒气所笼罩住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般,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表情却依旧镇定:“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一晃,潘多拉从角落里奔了出来。叶宇征心头一滞,刚要朝里面跑去,却被应少则一把拉住,只见潘多拉几乎是狂奔着朝两个人的方向而来,可只跑到一半,脚步却忽然间顿住了,接着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牵引一般,整个人被掼到了地上。他双膝着地,两手紧紧抓着地面,身子着力朝上使劲,仿佛极力想要起身,却被什么东西吸着无法挣脱,他挣动着,却不能挪动分毫。
潘多拉的脸上满是恐惧,颤抖着声音一声声叫喊:“救命!我站不起来了!快救救我!”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面部肌肉开始快速萎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大张着嘴,似乎拼命喊叫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他全身的皮肤也开始萎缩,原本附着在骨骼上的肌肉迅速消失,只剩下一张褶皱的皮贴在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
叶宇征的眼眶都烧红了,挣扎着就要朝前冲,被应少则紧紧按在怀里。
不过两分钟,潘多拉整个人就像是被传说中的鬼怪吸尽了身上的精气与血肉,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头朝向叶宇征,双眼外凸,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叶宇征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应少则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不停地低声安抚他。
叶宇征在应少则的怀里颤栗了良久,伸手推开他就要朝前去,被应少则又重重地掼回了怀里:“宇征,你冷静一点!”
叶宇征浑身僵硬,拨开应少则的手:“不行,我不能让他就那样躺在那里。”
应少则按住他的肩膀,低头深深地看着他:“宇征,你听我说,你必须要冷静一点,还记不记得乔组长临出发前,我们看见的那具残尸?”
经过了几分钟的冷静,叶宇征已经镇定下来,他抬手抚了抚额,低声道:“残尸……”
“那具野兔的残尸。”
“是,”叶宇征点了点头:“我记得。”
“你不觉得和潘多拉的情况很像吗?”
叶宇征神色有点怔愣地看着应少则漆黑的眼睛,随即想要转头去看潘多拉的尸体,然而他刚朝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神色张惶,面色苍白地闭上了眼:“抱歉,我……”
他摇了摇头:“不行,我必须要将他带回来。”
应少则依旧看着他:“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但显然这丛林里面有古怪,你如果贸然朝里面走,很可能也会遭遇到他们的情况。”
叶宇征闭着眼缓了良久,点了点头:“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应少则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你只是受到的打击太大。”
叶宇征收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的确太情绪化了,情绪化到了会影响他正常判断的程度,从前的他根本不会这样。身为一名警察,他却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应少则见叶宇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放缓了紧紧钳制着他的手。
叶宇征掏出手机,拨了警署的电话放到了耳边。
41、蛤蛋羹
叶宇征放下手机:“没有信号。”
应少则道:“走吧,我们先出去。”
叶宇征没回答,微微转头朝潘多拉的方向看去,随即阖上眼,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走吧,宇征,你待在这里也没有用处。”
叶宇征同应少则走出了丛林,他的精神非常疲惫,浑身泄力地屈膝坐在了地上。
应少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叶宇征停顿了一下,接过矿泉水,却并没有喝,他微微后倾靠在树干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打在地上,良久,忽然抬头问应少则:“为什么有的动物就没有事?”
应少则看向他:“什么?”
“我是说,丛林里还有许多别的动物,为什么那些动物没有事?”他坐直了身体:“中午叼来乔组长护身符的那只松鼠,为什么它能够平安地出丛林?还有那些匪徒是怎么安全进入丛林深处藏身的?”
应少则右手蹭了下下巴,也陷入沉思。
“难道这种攻击是有选择性的?”
“不会。”应少则摇头:“宇征,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丛林里也有很多活着的野兔,如果说这种攻击是按物种来抉择的,这样讲不太通。”
“或者是那些受到攻击的人触动了某种东西,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应少则眸光深沉:“我更倾向于是触犯了某种自然的法则。”
叶宇征又思考了会,还是想不到什么线索,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手从背包里掏出了笔记本,打开笔记本调出了有关这次绑架的资料。
他微微斜着头靠在树干上,调出匪徒的有关信息,一条条细细地看,随后又调出曹博士的资料,一点一点地浏览,忽然间,他的目光一顿:“曹博士是没有经过基因改造的普通人?”
如果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尝试着通过脑电来联系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岛上有没有足够用的信道。
叶宇征拿出发射器,安在耳后,尝试着用脑电搜索信号。他皱着眉,搜索了一会,大脑能够接收到断断续续的信号,只是这信号太弱,几乎分辨不清。
“怎么样?”
“信号太弱,联系不上。不过我给他留了印记,如果他收到,应该会回复我。”
叶宇征靠在树干上,沉思了片刻:“我要回去一趟。”
应少则看向他:“去哪儿?”
“回丛林一趟。”叶宇征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应少则一把拦住他:“宇征,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你刚刚也看到了,里面很危险。”
叶宇征低头看着地上腐朽的枯枝:“放心,我不会鲁莽,我只是想把之前看到的那具残尸带回来,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这个丛林是到那条岔路口之后才有古怪,只要不往后面走不会有问题。而那具残尸只有大半个身体,显然是死后被什么动物给拖到外面去的。”
应少则叹了口气,默许了他的行动:“我和你一起去。”
叶宇征与应少则又回到了丛林里,他们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那野兔的残尸走去。
“是这里。”叶宇征想要上前,却被应少则拦住。他几步走到残尸前,蹲下身打量了片刻,整个残尸如几天前一般,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只是位置有了一点变化,尸体上也沾染了点泥土,似乎被什么东西挪动过。
应少则戴上白色手套,将残尸小心地装到袋子里,随后封紧袋口,脱下手套扔到了一边。
出了丛林之后叶宇征就开始研究其这具残尸,他戴上医用手套,用随身带的手术刀将尸骨割开,整具残尸像是挂在烤炉里烤过一般,全身的皮都紧紧附在骨骼上,上面还粘着小部分烧焦了的毛发,而原本皮肤下的肌肉已经僵化,缩成了薄薄的一层。它的骨骼已经钙化,用刀柄轻轻一敲就能敲碎,骨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显然骨质已经极度疏松。
叶宇征屈腿坐在残尸旁,低头打量着这具可怖的尸体,心头回想起出岛之前村长对他说的话。
那天他有些失眠,深夜到海滩边吹海风,却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正是村长。村长因为白天对他们讲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回想起了许多从前不愉快的过往,心里头百感交集,难以入眠。
叶宇征可以体会到他的心情,叹了口气,低声安慰起他来。
谁知这时,村长却突然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是满布的恐惧:“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滦明岛上真的有厉鬼,你们不能去!”
他继续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虽然我现在已经老眼昏花……可当初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那个岛上真的有厉鬼,有吸人血的厉鬼!”
如果是从前,叶宇征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鬼怪,可他重生到这里的亲身经历,又让他的心开始有一点动摇。
“不会是什么厉鬼。”
叶宇征一愣,转过头,应少则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仿佛知晓了他心中所想:“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厉鬼,你太累了,别想那么多。”
叶宇征也看着应少则,半晌点了点头。
应少则一边弯腰将地上的残尸收拾了一下,一边对叶宇征道:“去收拾一下自己,我一会烧些东西给你吃。”
等叶宇征洗了手,回到帐篷时,应少则已经将杂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并且支起架子烧了热水,热了些随身带着的罐头。
应少则招呼叶宇征过来,递给他压缩饼干,叶宇征垂着眼撕开包装,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其实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理智上清楚必须要保持自己的体力。
应少则见他有些意兴阑珊,也没什么精神,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了盒米饭热给他,又取了盒酱烧鲹鱼罐头递给他,他之前有留意过,叶宇征对饮食不太讲究,基本能入口的都不会计较,对食物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偏好,只是有次午餐时,有道鲹鱼多动了几口,他便记在了心上。
叶宇征有些疲怠地接过了罐头,朝他道了声谢,然而当他低头瞧见罐头里那一块块酱红色的鲹鱼时,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残尸那包裹在骨骼上的血红色褶皱皮肤,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险些要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