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绥却神色如常地走到他身边,一点不忌讳旁边还有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
自从前天开始,厉绥忽然忙碌了起来,虽然每天还是会来见他,但只待一会就会离开。这几天的饮食都是由一个陌生脸孔的佣人负责,那个佣人大概是被特意叮嘱过的,只闷着头忙碌,无论叶宇征同他讲什么也不说一句话。
叶宇征见撬不开他的嘴巴,就提出想要见厉绥,佣人也只低着头说少爷在忙,除外便不肯再开口。他没有办法,就开始绝食抗议。
显然厉绥对他绝食这点也早有防备,他不肯吃东西,也并不强迫着去灌,而是让那佣人定期给他注射营养针。这样一来叶宇征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叶宇征这几天瘦得眼睛都大了一圈,他戒备地盯着厉绥,不肯开口。
厉绥也没强迫他同自己讲话,而是回身对一旁的两个护士道:“开始吧。”
叶宇征整个人几不可查地僵了起来,做出攻击的姿势。厉绥见他显而易见的防备姿态,低声安抚他:“别担心,她们只是来给你做个基础检查。”
叶宇征当然不肯让他如愿,无论怎样就是不肯配合。厉绥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耐心,温声温气地哄劝着他,到后来见他实在是油盐不进,才带一点冷硬地威胁道:“宇征,你知道我如果想让你就范,会有很多种办法,只是我不愿意见你不高兴,才纵容着你。别逼着我动狠手。”
叶宇征的动作幅度果真小了下来。他知道厉绥不是在恐吓他,只是电击这一项,就让他心生阴影。况且就算他再如何反抗,自己被这样锁着,厉绥想要做些什么还不是都易如反掌。
厉绥见他慢慢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别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今天我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你一会。”随后朝身边的人一示意,两个护士连忙走过来将医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用具,开始为叶宇征做检查。
基础检查过后,要抽取血液化验,厉绥一副十分温情的情人面目站在叶宇征身边,低声安抚他:“只痛一下,忍耐一下。”
叶宇征闭上眼,将头靠在床头上,现在只是厉绥的声音,都让他反胃得想要作呕。
73、反抗
半个小时后,身体检查完毕,两个护士将东西收整好,请示了厉绥后走出房间。
厉绥揉了揉叶宇征柔软的头发,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做。”
“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厉绥并没有生气,又目光柔和地打量了他片刻,才慢慢开口道:“宇征,我是喜欢你,可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叶宇征抬眼看他:“那就放我走。”
厉绥的表情依旧柔和,眼神却冷了下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可以选择自觉服从我,或者被迫服从我。”
叶宇征转过头,不想再搭理他。
厉绥倒也没强迫他看自己,又吻了吻他的头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房间,一个穿着件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过来:“厉少,结果已经出来了。”
厉绥脚下的速度不变:“到我的房间说。”
等进了房间,男人自觉地关好门,将一叠文件端端正正摆放到书桌上。
厉绥冷眼朝那份文件看了一眼,抬手将档案袋拆开,将体检报告取出。
“根据检验结果显示,叶先生他并非特种人种,而是普通人类。”
厉绥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抬头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
“叶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大好,几项指标的数据都有些低,如果现在做手术的话恐怕会对身体有伤害。我建议调养一段时间再做不迟。”
“要多久?”
“三个月左右。”
厉绥脸色不大好,应少则的动作太快,他现在骑虎难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必须要趁早将事情解决,不然就不好办了。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最快要多久?”
“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一周,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
男人心下暗惊,那位叶先生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自己是很清楚的,别说做那样大的手术了,就连保持最基本的生理指数都很困难,想要一周之内恢复如初怎么可能?
只是不做,死路一条,如果做了,那位先生的身体状况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依旧是死路一条。
晚死总比早死强,没办法,拼一拼吧!
“请容我想想办法,尽量在一周之内安排手术。”
“不是尽量,”厉绥冷眼扫了他一眼:“是一定。”
男人满头汗地点了点头:“好的。”
这几天,厉绥来见叶宇征的次数越加的少,叶宇征的身体却慢慢好了起来。起初只是护士来给他注射营养针,到后来从每天一支的剂量增加到了三支,不止如此,还增加了另外一支针剂。
叶宇征并不清楚给他注射的针剂是什么,只是每次注射过后,他的精神状态都会好一点。
厉竟廉的事情闹得很大,人证物证确凿,即使有通天的本领,他也无可奈何。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厉竟廉并不是个会一味被动的人,他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反击。
厉绥被父亲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自然对叶宇征也顾及不上。
这天,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空出时间来找叶宇征。
他推开房间的门,见叶宇征正背对着自己在床上睡着,他不想吵醒他,就悄步走到了床边。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叶宇征弓着身子窝在大床的一角,被子一直盖到了颈部,将头遮住了大半,只留出一点乌黑的头发。
厉绥见他像蝉茧一样将自己裹得紧紧得,不由得失笑,走上前去想要将被子向下拉一拉——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还是很高的,这样闷着对身体很不好。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叶宇征的身体,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猛地将被子拉下,将叶宇征蜷着的身体抱起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在水里浸过了一般,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头发打湿成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
他将叶宇征抱在怀里,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显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在试图用发射器与外界联系,而因为被注射了抑制剂的缘故,每一次都会遭到严重的攻击。
厉绥心里窝着股邪火,他不知道叶宇征怎么会就这么固执?这么没有良心?处理父亲那边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但无论他怎样忙碌,依旧不忘了来看他,就算自己不能过来,也一定会向佣人细细询问他的状况,他竟然还只一门心思想着要逃?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在一瞬间,厉绥甚至已经将手扣在了叶宇征白皙的脖颈上,然而手掌用了几次力都无法真正按下去——他还是没办法对他下狠手,即使只是想要教训他一下也不行,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好,根本禁不住自己的几下动作。
这时候他分明感到怀里抱着的不是自己的旧情人,而是个烫手山芋,让他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心里百转千回了半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送开了手,将怀里的人往怀里紧了紧。
他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很快佣人就走了进来。
“少爷。”
“我让你们好好照顾他,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佣人听厉绥的声音严厉,回答声都带了颤音:“很抱歉,少爷。只是,我们的确已经很小心伺候的,但是叶少爷不肯让我们近前,只要我们在房间里他的状态就很不好,我们已经将所有会危害到叶少爷安全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之后才敢……”
“这就是你说的小心伺候了?”
佣人的话被猛地打断,心里立刻一惊,偷偷抬眼打量叶宇征。只见他被厉绥抱在怀里,看不到全貌,但从可以窥到的一侧看去脸色的确十分差。
他支支吾吾半天,实在想不到可以解释的托词。叶宇征在他们在的时候表现得很稳定,甚至也开始吃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听他的让他独处。可谁能想到他在背地里有这些小动作呢?
厉绥见他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心里更加烦闷,挥手让他走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造成叶宇征身体状况这样差的人是自己,难为这些佣人又有什么用呢?
他想了想,摸出电话给医生拨了过去。
过了不到五分钟,医生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进到房间,正见到厉绥用薄毯将叶宇征裹了,稳稳地抱在怀里。
他垂下眼尽量不去看这暧昧的场景,问道:“不知道厉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想要你给宇征做个手术。”
医生眉头微微紧了紧,低声问:“现在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厉少爷您……”是有什么事情妨碍,所以一定要将手术提前吗?
厉绥摆了摆手:“我不是说那个手术,那个手术的时间照旧。我是想要你替我将宇征脑里的内置式发射器取出来。”
原来是这个,这个的话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好的,您需要什么时候?”
“尽快吧!”厉绥沉吟了一声:“最好就是这一半天。”
“您放心,我会妥善安排。”
厉绥“嗯”了一声:“不要出什么纰漏。”最近的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他觉得十分疲倦。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会还有事情,帮我好好照顾他,手术时间你自己定就好了。”
医生又应了声,就转身出去了。
他刚出门没多久,叶宇征就悠悠转醒了。他先是迷惘了一会,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厉绥抱在怀里,倒没有厉绥想象中的挣扎,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垂了下去。
厉绥见他在昏暗的光线里愈加漂亮的面容,有些好奇地打趣他:“我以为你会立刻挣扎着要出去。”
叶宇征连眼也不抬,哑着声道:“没必要。”
“哦,”厉绥凝视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厉绥眯起眼,危险地打量着他。
“不是吗?”叶宇征冷淡地看着他:“即使在这样暗的光线里也能看出你的脸色很不好,显然应少则给了你很大压力。”
“没错。”厉绥很痛快就承认了,这倒让叶宇征有些吃惊,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厉绥笑了一声:“我承认,应少则的确有两手,我现在算得上是焦头烂额。不过宇征,你倒是小看了我,”他慢慢凑近叶宇征的脸,低声一字一句道:“这次与从前不同,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决计不会再放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再将你抢走!”
74、逼迫
叶宇征被他极其认真的样子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半晌,他才感觉到由衷的不安,厉绥说这句话的样子太过胸有成竹,到底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自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厉绥根本不会告诉他,再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厉绥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宇征,再忍耐几天,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
“为什么?”厉绥难得没有发脾气。
叶宇征抿着嘴不开口。
厉绥按住他的手力气一点点加重:“因为应少则?”
他还是不说话。
厉绥满含自信地笑了笑:“宇征,你爱他吗?不,根本不,你看,你连骗我说爱他的勇气都没有,你根本不爱他。”
“不,”叶宇征顿了一下:“我,不能确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但至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的确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爱他,但他知道,在他发现自己被厉绥囚禁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应少则,这种情况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向来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不管遇到的问题有多么困难,脑海里从来不会出现其他人的面孔,而这次却例外。
并不是想要依赖这个人,而只是想要有他在,有他在身边就好,甚至想要在今后的很远很远的日子里,在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好的,或是坏的事时,都有他在。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怪,但是却出乎意料的,很不错。
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可以与你共同分享人生的时光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而显然厉绥并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见他逐渐放得温柔的神态,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他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宇征闭上了眼,不想再搭理他。
纪曼丽揉了揉眉心,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让她的精神极度疲惫,只是她根本不能歇一歇,叶宇征已经失踪了一周多的时间,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相比之下她的状态还算是好,比如罗生、苏女萝早就不知道因为过于疲惫晕过去几次了。应少则虽然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但是谁都看得出,他只是一直绷着这根弦,估计见到叶宇征的瞬间这根弦就要断了。
忽然间她整个人一凛,她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一丝断断续续的信号,只是这信号转瞬即逝,她还来不及反应就消失了。
纪曼丽坐直了身体,这几天她偶尔就会收到这种信号,只是太过短促,她想了想,拨通了应少则的电话。
“您是说宇征用脑电联系您?”
“我只是怀疑,不过信号很短,我也不确定。”再说以叶宇征的脑电能力来看,发出的信号怎样也不可能那样弱。
应少则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否定了她的看法:“他很可能被注射了抑制剂。”
“抑制剂?”
应少则没有解释抑制剂,心头的火却烧得更盛,他无法想象叶宇征正在遭受什么样的痛楚,只要一试图去想,心口就疼得厉害。然而他的思维却依旧清晰,挂断电话的同时吩咐手下的人:“对纪伯母的脑电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仪器跟踪,务必不能遗漏任何数据信息。”
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上的指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应少则将命令吩咐下去之后,就一刻不离地守在纪曼丽身边,然而几个小时过去,屏幕中显示出的脑电图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他的眉心也不自觉地隆了起来,但却没有去打扰纪曼丽。
“应少,B队的人有消息传来。”
“继续跟踪。”他对手下的人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之后,才转身跟着那个人离开。
厉绥坐在书桌前,翻看手里的报告,良久,才将目光从报告上转了出来,抬头问站在对面的医生:“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是,”医生对报告加以肯定:“叶先生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已达到基本要求,对于中等程度的手术没有问题。”
“我需要百分之一百确保他的安全。”
“厉少请放心,对于这项手术我会很谨慎地操作,况且叶先生本人原本的身体素质也很优秀,不会有任何问题。”
厉绥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一下:“行了,出去准备吧!”
待医生出了书房后,厉绥在原位又沉吟了半晌,随手打开了计算机。计算机屏幕一亮,全方位八格监控画面呈现在眼前,厉绥单手支着下巴,随意地打量着画面里的叶宇征。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呈现在画面里的图像却非常清晰,叶宇征似乎因为助眠剂的缘故,还在沉沉睡着,略长的柔软黑发搭在额头上,显出一点稚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