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打架?”
“怎么会?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是御的心肝宝贝疙瘩,我打你,御能饶了我?”
一道冷光破空击向林茂。
林茂身形一闪,瞬间换到了李翔华的另一边:“我说你动手前敢不敢打个招呼?要不是我闪得快,脸上都给你戳个窟窿。”
李翔华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茂又重新坐好,摸了摸鼻子,“霜把水莲和天狼叫走了。你不担心?”
李翔华看着夜空,半响,抬手掩住眼睛,平静的道:“大不了叫流裳给他再封印一次。”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担心到眼睛都急红了。要是柳应年知道他不只骗过他,还动过他的记忆,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说不定还会恨他,讨厌他,从此把他当成仇人、陌生人,不再理他。
李翔华只要一想到柳应年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就接受不了。
林茂揭穿他说:“在我面前,你捂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起杀心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杀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水莲和天狼,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李翔华冷声说:“我没那么愚蠢。”
林茂却突然道:“我现在有点理解御了。”
李翔华:“……”
林茂笑的看不清表情,“柳应年这个人太危险了,留着他,不是好事。”
他话音一落,一把长长的风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翔华松开盖在眼睛上的手臂,露出一双毫不掩饰杀意的黑眸,眼底闪着血芒,冷冷的盯着林茂。
林茂和他对看一会儿,懒懒的抬手,绿芒绕在手上,推开了李翔会的风刃,不带一丝感情的笑着说:“就算你不会杀水莲和天狼,但你动过那个念头了。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同事为了一个外人自相残杀。何况御对你一直要求完美。他那么宠你,可不是想在‘那边’十年后回来,看到你跟一个男人搅在一起。柳应年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御不会喜欢的。”
李翔华收了风刃,坐起身,平视着林茂,一字一字冷冷的说:“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茂笑容加深:“现在没关系,但不代表未来没关系。”
李翔华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林茂问他:“你觉得柳应年做我儿媳妇怎么样?”
李翔华有一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在开玩笑?”
林茂摊手:“我也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李翔华提醒他说:“你儿子才四岁。”
林茂点头,“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柳应年了。”
林茂说话的时候在笑,但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李翔华和他一起长大,太熟悉他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
李翔华沉默了。
林茂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李翔华,他自己打开另一罐,仰头喝了一大口,“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懂,要是只有我儿子一个人喜欢他,就算他们年龄差再大,再惊世骇俗,我都无所谓。他反正还小,就算要有什么,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生的又与众不同,性格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宁愿他当个同性恋,有个喜欢的人,也不想他一辈子当个冷冰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李翔华也拉开了罐装啤酒的拉环,默默的喝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该说是他眼光好,还是你们所有人的眼光都很差,地球上人那么多,有一半都是男人,你们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同一个人?这道理跟足球有11个人喜欢,篮球有5个人喜欢,它是不一样的。”林茂又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你也就算了,你和他在一起都十年了,我也懒得说你。可是霜怎么也跟他扯上关系了?霜从小做事一板一眼,又是个死心眼儿,眼里除了潋,谁都看不进去。他跟柳应年那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这样都能闹出事来,谁看了不心惊?我就算再宠儿子,再开明,也不能接受他喜欢上一个你和霜都看中的人。”
李翔华瞥他一眼:“佣兵城里喜欢你的人还少了?这十年你在外面,又有多少人喜欢你?”
林茂笑的优雅:“那是我长得帅,有魅力,天生条件就好。”
李翔华淡淡的笑了笑,“长得平凡,就不配有人喜欢了?长得平凡,就活该只能有一个人喜欢?逆风,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肤浅了?你难道不知道,外表不代表一切,有时候长相平凡的人,反而会有更多人喜欢。”
林茂:“……”
李翔华又说:“每一个人喜欢别人的理由都不一定相同。柳应年有多好,你又知道吗?”
林茂被他问的叹了口气,“或许你说的对。但刚才那一瞬间,我是真的很能理解御,觉得要是没有柳应年这个人就好了。”
不管这个人长得好看不好看,一但有人因为他而起争执,为了他而交情破裂,这个人在别人眼里,总归是个祸害。
李翔华眼睛闪了闪。
林茂的视线落在李翔华手腕上,“不过,御对你管束的也太严了,竟然给你下了禁锢。你现在还真是可怜,连佣兵城都出不去。”
李翔华眼睫眨了一下,垂下眼睑,声音有些黯然的道:“我也没想到,十年不见,御变了这么多。”
林茂见他这样,有心想说什么,又不想太打击他,嘴巴动了动,犹豫了下,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有些事,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要烂在肚子里。
……
送走了水莲三人,柳应年心不在焉的和霜说了声“晚安”,像最近这些天一样,和霜在楼梯口分别,准备回他的卧室去。
霜在他身后看了半天,见他上了几层楼梯,人就停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柳应年不是想不明白,李翔华为什么要找人把他的记忆封存掉,他只是难过,为什么李翔华不能更相信他一些,有什么事不能和他商量着来呢,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替他做决定?
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是不是他表现的太差了,是不是他哪里没做好,才会这么多年,都不能让李翔华百分之百的信任他。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性格问题,是不是他做人太古板,不懂得变通,才会让李翔华觉得,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接受?
李翔华曾问过他,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李翔华是异能力者,会不会答应和李翔华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就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们之间,存在很大的问题。
他是普通人,李翔华是异能力者。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原本睡着恋人的地方,睡着美国队长、绿巨人、雷神,或者是超级塞亚人、圣斗士星矢、幻影团长、嵌合蚁王,这种变化太过惊悚,一点都不惊喜。
柳应年如果一开始知道李翔华是异能力者,他可能会和李翔华成为朋友,但绝对不会和他成为恋人。
比起一个异能力者,他更希望自己的恋人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的道理,门当户对。同一个阶层的人才更能相互理解,相互体谅,才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跨阶层不是没有好结果,灰姑娘也能得到王子的青睐,麻雀也能变凤凰。可这毕竟是少数。
柳应年从来没希望过自己和圣斗士谈恋爱。
他在和李翔华那次谈话后,自己也思考了很久,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站在李翔华的角度,李翔华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要隐瞒事实,李翔华骗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这次,李翔华又封掉了他的记忆。柳应年虽然不知道封掉的那段记忆里有什么,但是想也知道,肯定是跟他要离开李翔华有关系。
柳应年在刚知道他的记忆被封印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生气了,不可能不生气,任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动了这样的手脚,都会生气。何况那时李翔华还骗他,说他是因为摔倒碰坏了脑袋,才会得了暂时性的失忆。他能不生气吗?亏他那么相信李翔华,李翔华说什么他都信。
可是气过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柳应年又觉得他应该高兴,至少这同样说明了李翔华有多在意他,有多喜欢他,有多爱他,有多不愿意失去他。
柳应年就这样站在楼梯上,不停的想来想去,脸色也不时的变化着,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开心。
他正想着,也许下次和李翔华见面,可以就这方面的问题好好沟通一下,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希望不希望,李翔华都已经是他的恋人了,他应该给李翔华更多的信心。当然,前提是,李翔华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这样想着的柳应年,忽然发现眼前光线一暗,身前多了一个人。
“霜?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最后两个字淹没在霜毫无预兆放大的绝色容颜里。
霜箍着他的手臂,把他压在楼梯的墙壁上,吻住了他带着病态、红的不正常的嘴唇。
柳应年睁大了眼睛,不一会儿又合上了双目,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和僵硬的身体,安安静静的回应着。
霜的吻有些粗暴,带着惩罚的意味,咬破了他的唇角。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都不来找我?”
柳应年没有回答,但他一刹那的迟疑足以代表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柳应年觉得霜像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那种孤冷的感觉看的他于心不忍,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拉住霜,霜的身影却在同时消失在空中。
柳应年抓了个空。
“不是你先嫌弃我的吗……”
他的声音低低轻轻的,转瞬消失在空气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
“你跟我们团长怎么认识的?”
“啊?”
黛眉猫眼,一身军装的水莲收起药箱,“我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食补也不能落下,和昨天说的一样,你要先把身体养起来,这样才能有精神和体力来应付心理治疗。”
柳应年点头道:“哦,好的。”
水莲瞟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柳应年装傻:“就、就那么认识的。”
水莲好奇的眨着一双猫眼,突然欺身靠近柳应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佣兵城,简直就是个传奇人物。”
柳应年这次是真的傻:“啊?”
水莲鄙视的说:“你别这么呆好不好?一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都没有。亏他们还说你是个祸害。把你说的有多了不起似的。”
柳应年瞠目结舌:“祸害?我?”
水莲道:“不是你是谁?我跟天狼虽然才刚回来,也听说了霜和翔为你大打出手的事情。你不错啊,能让我们天团两个最顶级的帅哥为你争风吃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你什么感觉,是不是很得意,爽呆了?”
柳应年张着口道:“这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是男人,他们也是男人,哪有男人会为这种事情高兴?这只是个误会,他们不全是为了我打起来的。”
水莲拍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谦虚的。是吧,腾?”
她后一句,是问坐在旁边那个淡眉蛇目的男人。
腾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水莲诧异道:“咦,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变的话这么少了?是不是跟魁待的时间太长,被他传染了?”
腾没好气的翻了下蛇眼,白了白她:“好好治你的病吧,哪这么多话?小心团长听见,看他怎么处罚你。”
水莲朝他做了个鬼脸,又转向柳应年,狡黠的问:“那你到底是喜欢翔,还是喜欢霜?还是他们两个,你都喜欢?”
第九十八章
柳应年毫无防备,他活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
因为他身边的人一直还算简单,一目了然,基本上没有这种一对多的情况。李翔华在的时候,只有他一个;李翔华离开之后,他身边也只是些零散的ONS,洛雨是唯一一个保持关系时间比较长的床伴,但因为林枢的关系,也就那么时断时续的几年;还有一个人,就是林枢。
可是就连林枢最胡闹的时候,也不过是问他,“你就这么喜欢他”、“你就这么忘不了他”、“他难道比我还重要”、“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们”、“你喜欢我,对不对”、“其实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你不敢承认”等等,那些“他”有时候是指李翔华,有时候是指洛雨。
林枢聪明的狡猾,从来不会问“你到底喜欢他还是我”这样的问题。
至于其他人,更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你喜欢谁?”水莲见他迟迟不回答,又问了一句,那双漂亮的猫儿眼离柳应年就只有手掌那么长的距离。
柳应年坐在单人沙发里,身体往后侧了侧,又拉开了些距离。
他一只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在他心底一直努力深埋着的什么,因为这句问话,感觉就要破土而出,压不住了。
——是不是因为我这么爱你,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这样拒绝我,我也会受伤,也会难过,就算是我,有一天也会支撑不下去,放弃你。那个时候,爸爸,你要怎么办?
——你。柳应年,你就是我的全部。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你不敢承认?
——柳应年,你想我没?
——可是我想你,每天,每时,每刻,每一秒……爸爸,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我爱你。
——为什么我不可以?如果连随便一只路边捡回来的阿猫阿狗都能上你的床,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你还想当我爸爸吗?
“我……”柳应年只发了一个音,就说不下去了。
林枢。
他的脑海里就剩下这一个名字。
——你喜欢我,对不对?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你不敢承认?
我喜欢林枢。
“你哭什么?”耳边传来水莲惊讶的声音:“喂,你怎么哭了?我没说什么呀?你一个大男人,别哭啊!我不问就是了!腾!快来帮我劝劝他!我身边的男人都没哭过啊!快点!啊,团长!我、不是我……”
他们又讲了些什么,柳应年都听不清了,他哭了,哭的无法自抑,眼泪汩汩的流下来,串成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洇湿了胸前一大片的地方。
他自己死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那种感觉还很飘忽,等到林枢死了,他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身旁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有道熟悉的气息停在他的沙发边上。
柳应年伸手抓住来人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觉得他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爆炸了。
“我喜欢他……”他流着眼泪,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向死去的另一个男人告白说:“我喜欢他……这个世上,我最喜欢他……”
可是他活着的时候,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柳应年哭的不成样子。
他死了。
林枢也死了。
他喜欢林枢这件事,林枢再也不会知道了。
霜静静的看着抓着自己泣不成声的男人,眸中冰凉一片,什么表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