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个人出现的如此诡异,无声无息,没有一点预兆。
此时的李翔华不再是柳应年认识的那个李翔华,眼中也完全没有面对柳应年时才有的温和,他的表情变的很冷酷,挡在柳应年睡着的沙发前面,全神戒备的盯着来人。
“为了一个这么普通的男人,违抗我的召回令,”唐装男子说话的同时身上也泛起一层冰蓝色的光,左手一抬,一道蓝光直冲柳应年奔去,“翔,我很生气。”
李翔华手在身前一划形成一道强韧的结界,把唐装男子的攻击拦下。
沙发前的茶几受到气劲冲击,哗啦一下碎裂一地。
“没有下一次,霜。”李翔华脸色变得更加阴冷。
他没想到霜竟然会亲自来,更没想到霜会一上来就对柳应年出手,他知道霜手下留了情,不然以霜的能力,要杀柳应年,他根本阻止不了。
霜的攻击只是提醒他不要忘了他是没有资格随心所欲的人。
“看来腾说的不错,你真的很在乎他。”霜冰凉的眸子直接对上李翔华的目光,没有感情的声音像从古老的水笼头里滴出来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天狐军团的‘翔’竟然会让自己有这么大的弱点,该说你是太自信还是太天真?”
“我们的事情,和他无关。”李翔华冷冷的说。
“和他无关?现在说和他无关已经太晚了。从你违抗我的召回令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让腾停手,别再寄那种没有意义的东西给他。”
“那就看你的决定了,腾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你答应我,会给我时间考虑。”
“你已经考虑五天了。你见过我给别人这么长的考虑时间?”
“我还没想清楚,再让我想想吧。”
“想多长时间都一样。翔,不要仗着哥哥对你的宠爱就得寸进尺忘了自己真正的位置。”霜妖艳美丽的面容冰凉如水,直到此刻才轻轻皱了下那好看的眉头。
“……”李翔华沉默片刻,然后问了句:“御,还好吗?”
“哥哥还是老样子,想见他就回佣兵城吧。不过,”霜冰凉的视线一飘,落在那个躺在沙发上进入昏厥状态的人身上,再看回李翔华,难得的出于好心给了他最后的忠告:“最好别让哥哥看见你这么紧张那个男人。”
和来时一样,霜走的也无声无息,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李翔华见他离开,身上那层泛起的冰蓝色光泽就消失了,阴暗冷酷的表情也一点点的柔缓了下来。
他跪坐在沙发前,看着恋人平静安宁的睡颜,抬手摸了摸恋人的脸,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头埋在恋人的胸前,倾听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好想一直和你这样……两个人……就这样天荒地老……”
那该有多好。
遥远的血色记忆中,一身污血的自己站在满目疮痍的战场,身边半数以上的同伴都倒在那场血战中。那个一直让自己景仰如神只的男人在炽阳烈风下,低头对他温柔的笑着。
“翔,你最想做什么?给你放个长假。”
他抬头,没有一丝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御,我想当个普通人,送我去学校吧,我想上学。”
那一年的初夏,他在学校的图书馆,遇见了对他一无所知的柳应年。
——我……
——……你看吧,我下次再借。
——等一下!
——嗯?
——我……我见过你,你是四班的吧。你叫什么名字?等我看完之后,就把这本书拿给你。
——……柳应年。你呢?
——我是二班的,我叫李翔华。
李翔华比谁都清楚,他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对御说出了那个愿望。
可是他也清楚,御给的长假,是有期限的。
十年。
他的长假,只有十年。
……
柳应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侧空无一人。
后颈很疼,脑袋也很疼,他愣愣的坐在床上揉脑袋,慢慢的回想起这一觉之前的事情。
很多混乱的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让他面红耳赤的镜头上。
——你不讲理……
——不讲理的是你。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最近都在想什么,但显然是我表现的不够好,既然你这么介意,那么就做吧,做到你不再胡思乱想为止。
——不是的!你弄错了……唔……啊……放开,我饿了,我要吃饭!
——现在不行,宝贝,因为我也饿了。
然后就是一长串的少儿不宜。
最后一次剧烈运动结束后,全身无力的柳应年躺在李翔会的怀里喘息轻颤,暗暗下决心,等李翔华去做饭的时候,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IQ和EQ都拼不过人家,连体力也完败,他再留在李翔华的身边,早晚会被李翔华吞噬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渣。
肉体虽然年轻,心早就老了,已经容不下再一次陷落的后果。
他可不想万劫不复。
但是……
柳应年疑惑的眨眨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室内,转身伸手去按开床头灯,顺便把手表拿了过来。
九点半。
他顿时瞪大眼睛,九点半?
晚上吗?
他跟李翔华滚完床单后竟然一觉睡到这么晚?李翔华也没有来叫他吃晚饭?这么晚……那他还能跑个屁啊!
他黑着脸起来,穿了暖绒绒的冬拖往窗边走去,一下地又觉得不对,身上没有那种熟悉的运动后的酸疼感。
怎么回事?
他边在心里嘀咕着,边伸手拉开了窗帘。
“啊……”
毫无准备之下,耀眼炽亮的太阳光一下子照射了进来。
柳应年连忙抬起手臂遮着脸。
不是晚上九点半,而是早上九点半!
柳应年瞠目了,他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柳应年走回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四天……
他睡了四天?!
怎么可能?
他翻了下手机来电记录和短信记录,全都空空的,什么痕迹也没有。
想也没想的就拨了李翔华的手机,柳应年又往卧室外面走去,怎么会变成这样,李翔华总应该知道吧?
可他人还没走到外面,已经听见了李翔华的手机铃声。
卧室的门和厨房的门同时打开。
“你没去上班?”
“你打的电话?”
两个人同时问了出来。
柳应年眼睛一飘,看见李翔华的手机正端端正正的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等一下……
他又看了看,再三确认后更惊讶了。
新茶几?
柳应年又愣了。
“我……”他看着李翔华不知道要先问哪个,脑子里一堆的疑问。
“头还疼吗?”穿着围巾的李翔华走过来,很自然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微笑着说:“早安。”
“头疼?”柳应年下意识的摸了下脑袋,是有点疼。
李翔华皱起眉头,“记不起来了吗?你昨天摔到了脑袋,医生说有点脑振荡,可能会产生暂时性的失忆。”
第三十六章
暂时性的失忆?
柳应年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一年他格外倒霉吧,好像就是从这次开始,一直到和李翔华分开,中间断断续续的撞过几次脑袋,最严重的一次他记得好像还住院了,脑袋缠了一圈圈的纱布,身上也绑着一圈圈的绷带。
原来又到了他开始摔脑袋的那段时期了吗?
柳应年心中哂然,上辈子后知后觉,一点概念也没有,现在看来,似乎连老天爷都提前预示了他即将被甩的悲惨遭遇。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摸了下脑袋,又揉了揉脖颈。
大概三十年真的太久了,他那时又摔过几回脑袋,如今想要细细去回想当时每一天每一个星期每一个月发生的事,也只模模糊糊有个印象而已,再具体的,就记不清楚了。
“怪不得我刚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疼,原来是撞到头了。”柳应年说着又朝茶几那看了过去,不明所以的问:“茶几怎么换了新的?”
李翔华又皱了皱眉,“这个也不记得了吗?”
柳应年满眼问号的看着他,干净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疑惑:“和我有关?是我换掉的?”
李翔华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眸中闪过一抹暗芒,附在柳应年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耳语了两句。
“骗人!”柳应年蓦地睁大眼睛瞪着男人那张靠近放大的俊脸,脑袋像烧了一把火,轰的一下,从脚底烧到头顶,血液直冲脑门,瞬间面红耳赤,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怎么可能是做XXOO的事情做到把茶几压碎……那情况得多激烈……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他看看茶几,再看看李翔华,然后再看茶几,再看李翔华,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脑充血的厉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样。
“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他力持镇定,斜了李翔华一眼,推开他走进卫生间,“我先去洗漱了。”
然后砰的一声响,卫生间的门被用力的关上。
柳应年的内心再次风中凌乱了。
刷牙洗脸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抬头照镜子,怕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额头上浮起“老不羞”三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作孽啊……
因为这种让人羞恼的缘由,柳应年再也没有勇气去问关于家里那张新茶几的事情,他躲在卫生间里,一直等到脸上的颜色消褪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打开门出来。
早餐还是不错的。
蔬菜粥是用白米加了胡萝卜和芹菜叶子熬煮的,颜色搭配的可爱,看上去十分清爽,端上来还透着一股香气。
然后一人一个水煮蛋。
还有两道菜,一道是海米香芹,另一道是紫甘蓝玉米什锦沙拉。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吃完饭再去医院看看吧,脑振荡可大可小,也许会有后遗症。”李翔华剥好一个蛋递给柳应年,见他接过去吃了,才开始剥剩下的那个。
柳应年把头一摇,“不去了,不想去。”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看的,前世既然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想必去不去医院结果都一样,他懒的再去折腾一次。
李翔华想想说:“那也行,要是发觉哪里不舒服咱们再去。”
柳应年嗯了一声,又狐疑的觑他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上班哪有你重要。你都撞到脑袋了我还怎么去上班,肯定得请假留在家里照顾你啊。”李翔华抬头看他一眼,开玩笑的说:“不然万一你真的失忆了,把我忘了认不出我怎么办?”
“……”柳应年甩了他一个大白眼,继续低头喝他的粥吃他的鸡蛋,“想多了吧,你以为失忆是容易的?想失忆就能失忆?”
他倒是想忘掉李翔华,可哪有那么好的事,当年都撞过好几回脑袋了也没把这个人忘掉。
人就是这样,不断在忘记和想起中来回倒腾。
他曾经以为自己就算到死也不会忘记李翔华的脸,结果三十年间,李翔华的脸越来越模糊,他在不知不觉念念不忘中就把人给忘掉了。
等到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把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拼命想也想不起来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了吧,死亡后的时光倒流一下子又把那段年轻岁月的记忆勾了出来,让他一点一点全都想起。
都不用刻意去做什么,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认出这个人的脸,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不论是这个人的喜好,性情,电脑的开机密码,还是跟这个人在床上的配合度,他都记得,仿佛从来没有忘记过。
多么可怕。
虽然年轻肉体的自有记忆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但就结论而言,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人,是他。
柳应年垂下眼睑,一勺一勺专注的喝着粥。
若真的能想忘就忘,想失忆就失忆,大概也就不用这么胡思乱想了。
“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忘了我怎么办?”李翔华也在喝粥,一样不紧不慢,同样没有抬头,仿佛随意般的追问了一句。
“不会的,不可能,你别瞎想了。”柳应年有点气馁,但又非常确定的说出了事实。
李翔华笑了笑,又问:“万一呢?万一你真的忘了呢?”
柳应年搅着碗里的蔬菜粥,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实话。
“忘了,也能想起来。不管过多长时间,总会想起来的。”
就像他,忘的再厉害,也还是想起来了。
李翔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神色,等到他再抬起眉眼时,依旧是那副冷静而温和的模样。
“暂时性忘掉的事情有多少?”
“四天。”
“具体呢?”李翔华问。
“最多只能记起四天前的事情,”柳应年又试着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反而一想脑子就隐隐发疼,只得放弃,闷闷的说:“从你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起床之前,这四天里的事情,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小心头又疼。医生都说是暂时性的,过些天也许就会恢复。”李翔华安慰他说:“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但愿吧。”柳应年虚笑了下。
他对恢复这种暂时性的失忆实在抱不了任何希望,前世就没有一次是恢复成功的,失去记忆时发生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了,早上我往公司打电话请假之后,解封珧打电话给我了,问到底怎么回事?”李翔华转了话题。
“你怎么说的?”柳应年微讶。
“还能怎么说,公司三个主事人,二个请假,最后一个要是不知道真相的话肯定要闹的全公司都鸡飞狗跳。解封珧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翔华放下手里的勺子,左手伸过去拿柳应年的碗,“再帮你盛一碗?”
“小半碗就行。”柳应年把空碗递给他,然后问:“你告诉他我失忆的事了?”
李翔华点头,起身去帮他盛粥,边盛边道:“也没细说,就说你摔到脑袋了,然后把医生的话告诉他。他说要来看你,我给推掉了。总不能把公司晾在那里,我们三个都请假吧?那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留个人在公司坐镇的。”
柳应年接过他递来的粥碗,笑了起来:“这粥真香。”
李翔华给自己也加了一碗,道:“要不明天早上还吃这个?”
“好啊。”柳应年没有任何异议,笑着又继续道:“你把公司推给封珧,他肯定要恨上你了。他没说别的?”
“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还有呢?”
“晚上他会过来吃饭,顺便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