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情——青史话本

作者:青史话本  录入:09-13

这里相当于董贤的私人之地,除了阿成与云霜,其余任何下人都不得来这里,新房自然不是设在这里。

雪花飘然而下,正好有两片落入酒杯中,董贤一直看着它们,直到它们与酒水融为一体,仰头一饮而尽。看着冻结为冰的水池面上,头脑中又浮现出几天前刘欣在凉亭中的问题:“圣卿,我在你心中除了是皇帝和朋友,还有什么?”董贤至今都还没有找到正确答案。

“哥哥,喝酒伤身,少喝一些吧!”云霜见董贤没在陪客人喝酒,一猜便知他是在这里,她明白董贤是一个不喜欢拘束的人,这场婚礼,不是他所喜。

“没事的,云霜要不要也尝尝?”董贤递给云霜一杯酒,又道:“外面太吵了,你知道我喜欢安静,不如你陪我坐坐。”

云霜接过酒,却没喝,在董贤身边坐下,道:“哥哥,你总是想着什么都面面俱到,有时候你就是背负太多,无法放开手脚去搏。哥哥,你的一生掌握在自己手中,云霜相信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云霜,我的牵绊太多,爹、你、阿成,还有这个家都是我输不起的,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你们却不能有损伤。谗言可能比明枪暗箭都可怕。”董贤一时想到王莽的逼迫,一时又想到如果和刘欣在一起,将会惹出多少的闲言碎语,说些话奇奇怪怪,也不知道云霜能否听懂。

“哥哥,有些人、有些事,是可以比一切都重要的。”就像你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感受得到皇上对你是有真心的,而你心里也有他。”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董贤感觉脸上一烫,仿佛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被人知晓,如刀刮般难受。

“哥哥,你忘记了吗?是昨天晚上你喝醉后告诉我的。”

董贤还是没想起自己说过什么,只记得昨晚喝了很多酒,刚开始头脑越喝越清醒,不顾一切的要将自己灌醉,最后是醉了,可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起。董贤抬头看着被白雪染满的柳条,昨晚他是在这里醉倒的,醒来却是在房间里,原以为是阿成扶自己回去,现在看来,那人是云霜。

“哥哥,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云霜不能为你做什么,但会永远支持你所做的任何事。这杯我敬哥哥,不恭喜你成亲,只祝哥哥做成你心中最想要的事。”云霜说完,嫣然一笑,仰头将酒饮尽,放下酒杯,动人一笑,转身离去。

在转过身时,云霜终于装不下去,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其实昨晚董贤根本没有告诉云霜什么事,阿成将他送回房后,云霜在为董贤擦脸时,董贤突然抓住她的手,口中念的却是刘欣的名字,之后便沉沉睡去。刚听到时,云霜十分惊讶,随后又想只要是董贤想要的,他可以开心就好,她会去慢慢理解他。

皇宫中,董沁回到容华殿时,太阳有一半没入地平线。刘欣在容华殿中看着慢慢落下的红日。人人都说冬天的阳光温暖,此时却温暖不了刘欣的心。

“沁儿这么早就回宫,可用了晚膳?”由于天色黑的早,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晚膳时间。

“回陛下,臣妾还没有用膳。”

刘欣作出有些生气地说:“圣卿也真是,大喜的日子,居然让自己的妹妹饿着回宫。”

“陛下,是臣妾自己要回来的,而且自从拜完堂后,大哥就不知去了哪里,阿成找到大哥时,他已经大醉得睡着了,应该是陪小时候的伙伴喝多了酒。”

刘欣心中滋味难明,喃喃问道:“圣卿,他喝醉了?”

“是啊,大哥已经滴酒不沾好几年,兴许是今天日子特殊,就多喝了几杯。”

圣卿,你是因高兴而醉,还是有别的原因呢?只是这个答案,刘欣现在不可能知道。

翌日,刘欣醒来,手臂有些发麻,低头一看,董沁正躺在身边,想起昨夜那一幕幕,刘欣心情更加沉重。没有吵醒董沁,安静的离开,不是因为怕打扰到她,而是刘欣现在不想见她。临去之前,刘欣看了眼仍在睡梦中的董沁,眉头皱如山峰。

散朝后,刘欣没有让人跟着,独自来到时辰殿外的凉亭中,池中经过一夜的冷冻,冰已冻结实,剔透中又带着些许茫白之色。花草几乎被雪埋得看不出踪迹,只有掉了叶的树干独立寒风中,在这冰天雪地内屹立不倒 ,显得高大而又孤单。

“陛下,天气寒冷,莫要伤了龙体。”刘欣身后,董贤款款而来,人未至,声先到。

刘欣欣喜,身影依旧笔直站在原地,道:“圣卿若有不便,可再准假一天。”

“好啊!那今天我就在这宫中走走,这宫中我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呢!”

听见董贤说好,刘欣的高兴全部变作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了气,‘难道他就那么喜欢他的那个新娘吗?想要迫不及待的回去。’听到后面的话,又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感觉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董贤并排站在刘欣身侧,看着冰面,道:“陛下,还记得几天前问圣卿的问题吗?”刘欣不语,只点点头,“我现在有答案了,不知陛下听不听?”董贤如过去那般,眼中透着狡黠。

“说。”刘欣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滔天巨浪,袖袍下的双手,早已握成拳。

“没有。”董贤十分随意回道,刘欣脑中嗡嗡作响,耳边就只不断重复没有两字。谁料董贤话一顿,继续说:“可圣卿有一物想要,不知陛下给不给?”

“给。”饶是帝王也经不起如此大起大落的心绪,这个字简直用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出。

董贤不再盯着冰面,而是望向刘欣,刘欣的身体微微颤抖,董贤不禁想笑,明明很激动,偏要装作平静。“圣卿不想要其它,只想要一颗心,属于陛下真心真意的心。”

刘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讶异看着董贤,只见他笑由心底发出。见刘欣不语,董贤又问道:“陛下,给圣卿吗?”

刘欣只觉这一切太过不真实,周围洁白的背景下,衬得他的笑那么真、那么美,如梦似幻。记得最初相遇时,他充满活力,春天的生机勃勃都比不上他所散发的活力,不似凡尘俗世的人,一样的不真实。

董贤也不着急,静静等他反应过来,直到忍不住想在他眼前晃晃时,刘欣突然回神,欣喜的抓住董贤双肩,话语中的颤动,可以听出他此时是多么的激动,“你真的要吗?”

“嗯。”董贤重重点头,又笑着问:“陛下,给吗?”

“给,什么都给。”刘欣实在是太高兴了,又怕是一场梦,这里的环境纯白得太不真实,兴奋得猛地抱住董贤,感受到他实实在在的在身前,更是有温暖的体温,刘欣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更加用力抱紧怀中的人。

董贤昨夜并不是真的醉了,而是想了一整晚,放开了心扉,去他什么眼光,世人怎么看,这一刻,只想随了自己的心。

刘欣平静后,突然放开董贤,有些生气道:“刚才你为什么骗我,害得我心中大起大落。就算是帝王,承受能力比较强,也禁不住你这么整。”

“我哪有骗你,不过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董贤话音刚落,嘴便被堵住,眼前刘欣的脸放大,连睫毛的根数都清晰可见,唇上传来又软又暖的感觉,伴随着那轻轻的吸允,董贤只觉意识一点点散去,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住刘欣的腰。这一刻,什么都不再是阻碍。

刘欣本想教训董贤一顿,可当双唇接触到时,他的这个念头就不复存在,得到他的回应,意识早已沦陷。

漫天漫地的白色中,凉亭里,一对不顾世人眼光的爱人,用深情的吻告诉这个洁白世界他们的心。爱到深处无怨尤,可能会令人变得懦弱,爱到不在乎世人眼光,这才是真正的无怨无悔、全心全意。

又过去一个月,天气变为一天中最寒冷的几天,大街上出行的人渐渐减少,有时整条街都不见一个路人。

“夫君,天寒地冻,书房里很冷,今晚就在房中安歇吧!”赵梓音见董贤又要离开,急忙开口。整整一个月,董贤除了成亲那晚,都是在书房睡,而且成亲那晚也装作醉酒,倒下就睡,两人现在都还没有夫妻之实,空有夫妻之名。

“梓音,相信这一个月,你已经看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你,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帮你找个理由,让你从容离去。”也不等赵梓音再说话,直接抬步远去。

董贤换上夜行衣,如往常般去拿解药,蒙面人告诉董贤,想办法除掉一些朝中的大臣,让刘欣激起众怒。而且关于他和刘欣的流言已经传开,蒙面人认为董贤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这点小事,绝对可以做到。

说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正因为还没有彻底放开,董贤和刘欣只是相互陪伴,只要在他身边就好。直到今晚,董贤才知道那些谣言早已四起,可在这之前一点也不知道,想来是刘欣所做,为的是不伤害董贤。但刘欣没有考虑到的是,当董贤知道的那天会怎么想,那样的伤害更大。

果不其然,第二天董贤早早入宫,在一处宫人居住地旁边听到自己八卦后宫的闲言碎语,句句像刀剑插在心上。还能做什么?说什么?自从做出决定的那天起,就应该想到这种结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而且董贤不后悔。

董贤没有立即去未央宫,而是来到凉亭中,‘王莽,你不会得逞的。’一拳打在冰冷的木柱上,留下一个血印,估计刘欣下朝的时间到了,这才离去。

未央宫中,刘欣无比愤怒,手中的奏折重重拍在桌上,剧烈的呼吸,用以压抑怒火。

“陛下。”李公公欲上前,劝刘欣消消气,保重龙体。

“滚出去。”

宫人们见刘欣发怒,哪还敢留在这里,立即退出内殿。不一会儿,殿门被人开启,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刘欣将奏折放在一边,观看起另一份,不说话,怕暴露自己还未稳定的情绪。

董贤走到刘欣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肩上,不知为什么,每次在刘欣面前,董贤感觉自己的一切伪装都套不上,总是表现出他心底的喜、怒、哀、乐。缓缓闭上眼睛,鼻尖是刘欣身上的味道,传来莫名的心安。

感受到董贤的不对,刘欣轻轻搂住他,问道:“圣卿,怎么了?”

“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陛下不必瞒着我,我能承受住。”

刘欣手上一紧,不确定问:“你都知道了?”

“嗯。”董贤看着他,“这些早在我做决定的时候就已料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刘欣面带愧疚之色,董贤握住他的手,又道:“陛下,我不后悔这么做,我说过,只要你的真心真意,世人的眼光,都只是见到表面,有多少人了解每个人背后的故事,我只求问心无愧。”

“圣卿。”刘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重的骂名,他真的怕董贤有一天会被压垮,“以后我希望你叫我的名字,皇帝有很多个,都被称作陛下,而叫刘欣的皇帝,只有我一个。而且,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身份的差距。”

“好。”当一个帝王在一个人面前放下他的权势,可见那人的重要性,“哇!我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作为臣子,直呼皇帝名讳的人,而且还是他要求我这么做的,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一定见来者!”董贤一副自恋样道。

“额。”刘欣无语了,忽然感觉手中的触感不对,一看才发现董贤手上有伤口刚刚结疤,急忙查看另一只手,还好只有右手有些擦破皮,“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刚才不小心摔倒撞的,幸亏我反应快,否则就不是擦破手,而是擦破脸。”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痛吗?”刘欣轻轻将伤口处的杂物拂去。

“不痛。”

太阳升起很快又落下,董贤因今天“摔跤”之事,刘欣特意赐给了他一顶轿子,这样就不怕他再摔倒。刚出未央宫不远,董沁宫中的宫女就来请董贤前去。

董沁第一时间叫退宫人,随便问了几句家里的状况,就直入主题,问道:“大哥,沁儿最近听到宫中的流言蜚语,大哥,你……。”

“是,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董贤神色平静,语气更是像在说一句平常话。

“大哥,你怎么可以。不说世人会如何看待你,看待我们董家,你这样置列祖列宗颜面于何地?”董沁情绪如海啸翻滚,以前听到那些传言,她都不相信,现在董贤亲口承认,而且话语还那么的不以为意。

“世人的眼光,我还不放在眼中,而且事到如今,那些话早就不知道传多广了。”

“大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董家想想。况且我已经有了陛下的孩子,你难道忍心他一出生,便被父亲和舅舅的事受尽冷言冷语吗?如果大哥真心喜欢陛下,你又忍心陛下背负荒氵壬无道的骂名吗?”

荒氵壬无道的骂名!这是董贤没想过的,刘欣不会介意什么骂名,就像董贤不介意承受八卦后宫的闲言。“沁儿,我知道你想让我离开他,但有些事不是可以由人的。”

“为什么?难道是陛下不愿意?”董沁以为是刘欣要纠缠,殊不知董贤所说的是心不由人。

“沁儿,你好好养胎吧!我自有打算。”董贤不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去。为什么云霜能理解,作为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却是另一番话呢?

愿望总是美好的,可现实太残酷,没有人会祝福,甚至不会接受董贤与刘欣在一起。这个时代的背景,这个时代的观念,这个时代的教育都不会接受。令人欣慰的是,有些人的心中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但迫于现实,不能说出口:不顾一切,这才是爱啊!

帝太后,也就是刘欣的生母,身体状况日趋下降,在帝太后的要求下,刘欣不得不答应纳妃,只为满足老人家的心愿。为此董贤好几天不理会他,最后在刘欣无数次保证不碰那些人和说得口干舌燥之下,董贤才勉强不去计较。

一天,刘欣去上朝,董贤百无聊赖地在殿中转悠,不经意间见到御桌下的角落中有两份奏折。本不该看,董贤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刘欣为什么会将它放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难道是忘记了?董贤看后,只觉这份不被世人所祝福的情,前路更加望不到边际。

这两份奏折同为丞相王嘉所书,上书内容是请求刘欣处死董贤。王嘉虽令刘欣动怒,但刘欣并没有怪罪他,只是将奏折放在董贤不知道的角落中。王嘉是个十分忠心、刚烈的忠臣,对这样一对恋人的组合,自然是不理解,加之从小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让他思想一板一眼,虽是个好臣子,但不能说是一个懂情之人。

奏折是这两天的,而关于董贤的流言早就在传播,想必这不是王嘉刚开始上书,以前的应该都被刘欣处理掉。董贤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喜刘欣对自己不变的真心,怒王嘉言语句句刺心,诋毁自己。董贤冷冷一笑,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王莽,你不是叫我让刘欣杀害忠臣吗,既然王嘉也姓王,那我就从他下手。

6、人心难测

未央宫中,那本属于皇帝的位置,董贤坐在上面,没有帝王的威严,却有一种如来自地狱深渊的冷冽气息,令人胆寒,忍不住双腿发抖,想要跪拜下去。董贤原以为就算不被世人理解,他只是陪在刘欣身边,别人也只说他是非,王嘉话语却处处伤人。董贤不是怕事之人,只是不想再杀人,原本手上就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人杀多了是不会习以为常的,而是更加不适应。

刘欣回殿,就见董贤坐在桌边不语,双眸失神又充满无奈的看着桌面,刘欣只觉心中堵得慌,他还是见到了,都怪去上朝之前忘记处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静静坐在董贤身边,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给他一个依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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