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一头栽到床上。七号晚上睡不着他也没怎么睡过，现在还真是有点累了。
半夜程昱正睡的香，突然感觉脸上有个肉乎乎的东西蹭他。程昱睡意正浓不愿理会，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可是小东西还挺执着，锲而不舍的蹭啊蹭。程昱无可奈何的睁开眼，发现是七号。小孩的脸离的很近，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脖子上，热热的。
“怎么了？”程昱紧张的坐起来，以为他又是哪里疼，急急忙忙去开灯，一边安慰他，“你等等我去拿药。”
“程昱。”小孩委屈的坐在床上看着他，指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27、孤儿院
程昱无奈的看了眼表，半夜两点，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让他去哪儿找一个做饭的人来？
他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了方便和小孩干那个事把赵师傅放走了。
七号可管不了那么多。在饥饿感的催促下，他敏锐的发现了程昱脸上为难的表情，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跟平时一样痛快的答应自己，立刻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强调：“我饿了，我现在要吃饭！”
“好好好，吃饭吃饭。”程昱手忙脚乱的安慰他，硬着头皮走到厨房挽起袖子，“我现在就给你做！”
炒菜不行，熬点粥还是可以的嘛。
七号起初看到程昱进了厨房，意识里仿佛还记得他槽糕的厨艺，犹豫了一下还是理智战胜饥饿，决定把我方观点明确一下：“程昱，我喜欢赵师傅做的菜。”
程昱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你的厨艺真的太差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你要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差不多洗洗睡吧。
可是刚把赵师傅请走，现在人不知道在哪儿入梦乡着呢，恐怕也只有他在这个时间点被折腾起来做饭了吧。程昱请不来赵师傅，只好继续哄他：“赵师傅把他的厨艺都传给我了，我保证做的一样好吃，况且以后咱俩一起过日子，也不能老找个外人做饭啊多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啊。”
自从这次小孩出事以后程昱就跟趁火打劫一样，花尽各种心思给他灌输“咱俩是一家人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等等类似思想，成天就像捧着自己的一颗心给七号过目一样，说话也越来越酸了，七号一开始不太理解，渐渐的也似懂非懂的接受了。只是小白偶尔给七号换药的时候会讽刺两句：“程昱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不过这并不能打击程昱，他依旧保持初心，兴致昂扬的给小孩进行思想革命教育。
七号听到他说的“二人世界”，仿佛是想起了下午刚刚经历过的舒爽，竟然红着脸同意了。
程昱用手机搜了搜做饭步骤，大汗淋漓了半天，总算是照葫芦画瓢给他弄出一碗粥来。按小孩现在这挑剔的毛病本来是看不上的，但是现在实在是饿极了，饥不择食，也就没多说什么。
程昱看着酒足饭饱后又昏昏欲睡的小东西，宠溺的笑笑。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现在他们俩的地位可真是反过来了。程昱想起俩人第一次签协议的时候，小孩信誓旦旦的说：“你不会亏的。”
现在这么看来，自己的时间、精力，甚至人和心都给了他，岂止是亏了，亏大发了！
这个小骗子！
想到协议，程昱也突然想起，离两人约定的一年协议到期日子，就只剩一个月了。
而离小白预言的七号妈妈的离世时间，也就只剩四个月了。
周局的电话是早上打过来的。小孩因为半夜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叫程昱起床，程昱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像捡了个大便宜一样趴在床上睡的正香。手机铃声响了两遍了，就是不愿意接听。
他迷迷糊糊中用手摸了摸七号，嗯不错，小孩还乖乖的躺在他身边呢，那就没什么要紧的事。现在除了七号以外，睡觉就是重中之重，否则等不到七号康复他估计就要沦落成病人了！
可是手机丝毫没有眼色，第三遍铃声依然响起。小孩大概是被吵到了，十分不高兴的鼓鼓囊囊的翻了个身。程昱本来没打算理，可是照这个样子下去七号的觉非得打断不可，于是十分生气的接起电话，走到客厅压低声音说：“干什么？！有屁快放！”
周局显然没想到会打搅到他，惊吓中声音都结巴了：“程、程少，我这儿有点情况想跟您汇报一下，您看您方便吗……是关于七号的。”
程昱本来正要打断说不方便，听到七号两个字耳朵都直了，急忙问：“关于他的？他怎么了？”
“我这边有资料说，七号原本是被送到孤儿院的……”
“孤儿院？”没听小孩提起过啊，程昱疑虑，“多会去的，待了多久？”
“去的时候挺大的了，有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待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左右。”
“哪个孤儿院？”
“就是城西那家，”周局估摸着程昱很感兴趣，投其所好的问，“要不我带您过去？”
小孩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放他走了。他躺在床上，十分不开心的在床上打起滚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你要走？你说过不抛弃我的！”
“这不是抛弃，”程昱搜肠刮肚的给他解释完抛弃和暂时离开的区别，紧接着食物诱惑，“乖，我马上就回来。赵师傅已经过来了，我让他给你带了点好吃的，冰箱里也还有点零食，你先一个人吃着玩。还有什么想要的跟赵师傅说，他会给你买的。”
赵师傅也正巧上来送早饭，听到这话立马走过来，温和的对七号说：“来，先喝点牛奶吧。”
七号根本不领情，他就是一心一意的觉得程昱这是不打算管他的节奏，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留下来陪自己玩，心里十分委屈又不会表达，看到有杯牛奶递过来不分三七二十一伸手狠狠的打翻了。
“咣当。”牛奶洒了一床，杯子从床上又滚落到地面，在光滑的地板上一直骨碌碌爬了好远，最后撞上赵师傅的一只脚，才总算停了下来。
“七号！”程昱有些生气了，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任性的小东西，“不是跟你说了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不是不带你走，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怕你吃不消，你怎么一点都不能理解……”
程昱话还没说完，七号的嘴巴一瘪，已经开始抽抽搭搭了。
“你生气……”
七号呜呜咽咽的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翻来覆去的好像就只有这么三个字儿。但是程昱也看出来他把小孩吓着了，悔的肠子都青了，连忙哄他：“我没有生气啊，我刚才那是生气吗？我只是逗你玩呢，哈哈你看，你上当了吧……”
七号仿佛不信，依旧坚持控诉：“你也不要我了……你和我妈都一样，说出去一、一会儿，可、可是就再也不回来了……”
程昱刚开始听的莫名其妙，后来才反应过来，难道小家伙说的就是孤儿院的事情？他顾不得安慰小孩，只是低声而焦急的询问他：“七号，七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七号哭的正伤心，没工夫理他，嘴巴里还是含糊不清的抱怨。
程昱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更没狠下心让小孩一个人在家哭，只好把他抱到车上，嘱咐：“你就在车上呆着啊，外面风大。”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本来不想说的，按规定这些资料都应该被保密。但是一听说他的大名，院长马上就赶过来了，给他倒了杯水笑呵呵的说：“原来是程少啊，下次您来直接说，我派个车过去接你！怎么，这次是上边让微服私访的？”
程昱一挥手：“我哪有那个闲工夫，我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人。”
“您尽管说，问什么我答什么！”院长心里边琢磨着，趁这机会再攀个关系，估计以后的审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们这有没有收过一个叫七号的孩子？”
院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七……号？”
程昱肯定的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就是七号，不过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会院长已经有些明白，大概这位少爷是闲的实在无聊过来寻开心的，或者顶多顺便看看他们工作态度好不好，资料全不全，流程熟不熟悉。但是脸上也不敢显露不高兴，只是转头对身边人说：“没听到吗，还不赶紧去查！”
工作人员立马飞奔着去查了，为了有个积极良好的表现，甚至两三个人反复查看，确保不漏掉任何一个。
很快，结果就回馈过来：“没有叫七号的。”
程昱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吗，不会漏掉了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显得很委屈，嘴唇微微咕嚷着：“都检查了三遍了。”院长仿佛没听见：“回去再看看，看清楚了再过来！”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那边回信了：“真的没有叫七号的。”
院长心想这下总应该差不多了吧，于是扯着笑脸对程昱说：“您看这……”
程昱这会心里也不痛快，他也知道院长不会有隐瞒，难道说信息不对？于是回头黑着脸看周局。周局立马就慌了：“这不可能啊，小刘说你们这的照片上有个人的确跟他长得很像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看得出来程昱明显不满意“像”这个词，为了将功赎罪，周局抬头对着院长说：“这样吧，你把你们这的照片拿过来我看看，我一定能找到！”
院长没想到还有一个更不好打发的，但是看程昱没有拒绝，他当然更不能拒绝，于是心里相当不高兴的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拿档案去！”
周局当这是在程昱面前最后一次立功的机会了，叫来刘一分一块儿仔仔细细的找着。很快，他指着一张照片对程昱说：“您看这个，是不是七号？”
程昱低下头，照片已经很旧了，颜色都隐隐约约泛点黄。照片上的孩子穿的很普通，一看就是九十年代那会的穿衣打扮，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年少早熟的冷漠感，可是这眉眼极其熟悉，如果忽略年龄这个因素的话，他几乎就是跟七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28、是梦
七号坐在车上，本来是睡着的，醒来以后看到程昱不在身边又开始哭闹起来。赵师傅根本劝不住这个小东西——他哭的实在是太凶了，一抽一抽的，好像随时会背过气儿一样。
没办法，只好拉着他去找程昱了。
程昱只是低头看照片累了抬眼歇一歇的功夫，就看到他家宝贝疙瘩泪眼婆沙的走到门口，想要进来又好像担心会被责怪，停下来委屈的、讨好的叫了声：“程昱……”
程昱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柔成了一汪水。
没等七号走过来程昱就先迎上去把他拽到怀里，也不管周围惊讶的目光给他一点一点擦干眼睛。小家伙并没有因为他这些动作而解气，甚至也看出来他好像并不打算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开始大胆的、伤心的指责：“你自己走了不管我……”
“我没有走。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真的？”
“真的。”
七号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偶尔想起来再抱怨一句，程昱就不厌其烦的再解释一遍。周围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或者说温情惊傻了。只有赵师傅的表情还很淡定，好像见惯不怪：惊讶什么，在家就一直这样啊。
渐渐的小家伙也不伤心了，实际上他已经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哭闹中一次又一次的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靠度。程昱这段时间经常会对着他，特别认真、毫不避讳的表达爱。七号不太理解爱是什么，但他好像又一点一点的，从现实中得到了答案。
程昱看他安静下来，指着桌子上放着的照片说：“七号，你认识他吗？”
七号睁大眼睛看着照片，好像觉得很有趣，拿手在上面摸了摸，问：“这是谁啊？”
——算了，他连现在的自己都不认识，怎么要求他认识以前的自己呢。何况也不能凭一张照片说明这就是他。再说就算是七号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他妈妈的确不爱他，曾经还试图抛弃过他？说明他一直以来的不安全感都是有原因的？或者说明了，他的来历真的有点问题，应该再好好查查？
程昱累了，不想想太多。他拉着小孩往外走，干脆的下命令：“走吧，都收了吧。”
周局跟在后面跟刘一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俩这么看重的资料就被程昱一句话打发了，紧接着跟上来问：“按着孤儿院的线索查下去，一定会有更多的东西浮出来的，老实说他这次能惹着黑道上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程少您看——”
程昱突然回头看了周局一眼，冰冷而狠毒的眼神让周局忍不住打了个颤。但是很快他又换了副冷酷的表情，斩钉截铁的说：“不用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昱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依旧第一反应摸了摸身边，空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正要下床找，发现七号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安安静静的、有些冷漠的看着他。
“七号，你怎么了？”程昱边问边反思最近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惹这小家伙生气了。
但是七号没有想象中的抱怨或者无理取闹，只是冷静的说：“没什么，我好的很。”
他说话的声音冷到没有一点温度，程昱一下子有些蒙了。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个最熟悉、最喜欢的小东西没错啊，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又心血来潮跟他玩起了什么游戏？
“你怎么——”
“我很好，程昱，我只是都想起来了而已。”
“哦。”惊喜来的太快，程昱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几秒才开窍一般，兴奋的问，“那你告诉我打你的人都是谁？！他们到现在都查不出来——我知道你认识的，其实本来打算你醒了就问你来着，结果你认知障碍了，吓的也没敢问，怕刺激你。”
想起小孩差点就被打死在外面，程昱这段时间没敢在小孩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股狠劲又重新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七号你说说你准备怎么解决他们——不管怎样老子都有办法，老子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几个狗日的！妈的，欺负人欺负到老子这儿来了！！”
可是七号并没有像他一样激动，甚至称得上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怎么可能？！他们动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是往死里打！”程昱有些激动了，“如果这次不是老子你就被他们打死了你知不知道？！哦——是他们威胁你了？不用怕七号，你告诉老子他们是谁，老子帮你收拾，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老子不敢惹的人呢！”
“我没有骗你，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七号冷冷的说，“而且你也不用费尽心思讨好我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的。你不会一直以来都天真的以为，我是通过点豆豆选你来包养我吧？”
“故意的？为什么？”
七号冷笑一声，脸上有嘲讽、不屑和憎恨。他一言不发，狠狠的看了一眼程昱后，转身出了卧室。
程昱立刻起床，顾不上换衣服，踢踏着拖鞋追出去，可是七号已经不见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蒙蒙大雾，白茫茫的掩盖住了一切。程昱大声的叫着七号，四处都找遍了也不见小孩，他一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