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绪怕又是老师或者淼淼学姐召见,便没忍住凑过去看了看,却发现来电显示的人名是一个叫黄骏臣的。
这一看就不是美女的名儿。
米绪爽快地翻着白眼走了。
回头看着满桌的干瘪物件,米绪小心地用工具试了把,一脚下去那动静就让他猛地放弃了。
看来不行,还是靠嘴吧……
结果米绪从下午忙活到晚上,累到头眼昏花,吃了饭就匆匆上床睡了,第二天起来补充了体力又继续劳碌,眼看着要到中午了,米绪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床上的这位爷不会真要睡上个三天三夜,把之前的觉都补回来吧,这样下去不会缺水而挂吗?睡下去时还是鲜草,醒来变稻草了……
但是米绪又没有去一脚把稻草踹醒,说一句“先生你已懒出翔”的魄力,他只能在保持沉默和要不要牺牲自我中反复纠结来回琢磨心理斗争。
然而,太过投入的结果就是米绪一不留神嘴里的气没控制住,一下子出大了……
“——砰!”下一刻室内便猛然发出一声巨响。
米绪:……
紧张地往床上看去,果然对上了一双茫然却暴躁的视线。
“噗……”米绪急忙吐掉嘴里破碎的橡胶,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和室友打招呼,“呵呵,早上好啊……Surprise!”
陈羽宗抓着头发坐起来,见到的就是面前一个坐在五颜六色的气球堆里的傻子。
傻子见他不说话,努力排开两边圆滚滚的气球把床下的路给空出来。
米绪:“这些过两天就会挪走,它们只是在我们寝室暂时落个脚,靠肥胖吃饭已经很可怜了,官人行行好吧。”
陈羽宗皱起眉,二话没说下床去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就见米绪还在那儿锲而不舍地堆气球,企图缩小占地面积,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那什么,你做模型就用那块地儿,我在床边吹就行啦,不用……在意我……我挺好的……”后半句在大城草如他所愿的漠视中慢慢地消弭于无声……
米绪扭着气球哀怨地看着陈羽宗擦过自己背对着他直接坐到了桌前,打开电脑。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米绪眼睛一转,顿了下问:“你吃饭么?”
不回答。
“吃饭么?”
不理睬。
“饭么?”
不应声。
“么?”
“不吃。”高冷。
两分钟后。
“你吃饼么?”
“吃饼么?”
“饼么?”
“不吃!”
两分钟后。
“……你吃香蕉吗?”
——砰!
陈羽宗丢了鼠标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来。
米绪却无辜地看着他:“问问而已,我们又没买香蕉,你买香蕉了吗?”
“那吃香蕉吗?”
陈羽宗:“……”
此时嗡嗡声再度响起,米绪惊奇地看着陈羽宗的手机,不禁道:“你那啥型号的,三天这样不间断的响,还能待机呢!比电报还好用……”
陈羽宗却直接按了挂断,然后关机,接着起身,开始卷袖子。
嘿,这是又要开战了啊,说来就来?好歹给人家一点准备吧,老这样身体真的吃不消啊。
在陈羽宗抄起家伙开始清扫行动时,米绪也不由随在后头不情不愿地来来回回挪他的气球。
你说这人是啥毛病?!吵架了?失恋了?欲求不满了?
自己搬来寝室也这么些时日了,都没见过他和淼淼学姐有过什么频繁联系,妥妥的有问题啊,难道是因为自己住这儿害羞了?避讳了?不方便了?那自己这不是毁人姻缘嘛!!
被自己的脑补震惊到的米绪一个不察抱着气球踢到了床边搭起的木桌,木桌猛然一晃,米绪还来不及喊脚趾疼,一道极细的卡拉声却仿佛惊天巨雷一般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缓缓低头,看向木桌的上方,那里摆放的不是别的,正是陈羽宗这几天废寝忘食辛勤许久的手工模型基架,而基架的一角此刻却因为刚才无妄的震荡悄悄地塌陷了一块……
米绪:!!!!!!!!!!!
陈羽宗听着动静回过头来,第一眼却是被米绪扭曲狰狞的表情给吓住了,简直挑战人类极限,再转眼看向一旁的模型,陈羽宗微顿,片刻,动了动嘴皮子。
米绪呆愕,反问道:“你说什么?”
陈羽宗道:“扔了吧。”
米绪:???????
“啊??不、不用这么果断吧,好歹给大家留条活路,以后再见还能当朋友嘛……”
陈羽宗却忽然扬声喝道:“我说扔了!”
米绪大惊!
……室内一片寂静。
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陈羽宗第一次用如此大的嗓门对米绪说话,往日低沉的声线都拔高了起来,眼神则十分冷冽,当然目标是那桌上的模型。
然而不待米绪回过味来,陈羽宗喝完,自己走过去就把那模型塞进了垃圾袋里,米绪见此急忙跳起,一把抢过来道:“别别别……我、我来倒啊,让我分担点劳动的荣誉感好吗!!游手好闲很伤自尊的!”
陈羽宗一怔,垃圾袋被米绪成功地抢了过去,他立刻屁颠颠的把东西都抱起,装进口袋飞奔着跑了出去……
陈羽宗看着他撒欢一样远去的背影,瞪了片刻,这才一屁股坐下,抹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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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遗弃手工模型的事件发生后,609寝室中就弥漫了一股略微干涩微妙的气氛。虽然米绪是表现得毫不在意,城草也没有什么不爽的举动了,但是他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设计了,也没去上课,反而用剩余的时间一直在打游戏,这让米绪如何用平常心来对待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学霸忽然自暴自弃为哪般?堕落的人生由一时的一念之差悄然开启,不堪回首的过去,难以挽回的错误,注定了一个大好青年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之路……
嗟乎!
这一天,大城草终于去上课了,如释重负的米绪将他搞定的气球都扎成了一团,然后把剩余的废物打扫干净,想了想,又去收拾了下陈羽宗堆积在木桌上的各种资料。
明明那么矫情洁癖的一个人,偏偏一直把比赛的东西积那儿不整理,你说这是闷骚呢,还是闷骚呢,还是闷骚呢?
除却那堆外星文类的书之外,米绪发现到陈羽宗竟然收集了一摞的房地产海报,其中就包括当初自己兼职的那家“陌上古韵”,这些楼盘的开盘时间有早有晚,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年前,而整体风格倒是都差不多。
这么贵的房源,土豪真是不给人民群众活路啊。
正感叹着,忽然寝室的门锁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米绪刚要惊讶于大城草难道又去而复返仍是打算回来挺尸时,门一开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
门里门外的两人目光相对异口同声地问。
黄骏臣打量着站在眼前高高瘦瘦的男生,又瞥到一边原本空着的床铺已是填满了东西时,刚要开口,就见米绪抄着拖把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黄骏臣怔楞之后,冷哼道:“乖儿,你这地盘站的可是你爹我的。”
米绪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就传来一道有些意外的声音。
“骏臣?”
转头一看,陈羽宗就手插口袋的站在门外,而他身边说话的则是难得大驾光临的谢亦骞。
黄骏臣一见他们,立马笑了开来。
“老谢,难得一见啊,”又对陈羽宗说,“羽宗,我找你有点事儿。”
谢亦骞瞥了眼陈羽宗,陈羽宗没有说话,直接擦过他进了门,谢亦骞跟上。
黄骏臣也走了进来:“羽宗,你没接我电话,我知道是为了比赛的事儿,我觉得这是个误会,我们谈谈。”
陈羽宗打开电脑,直接开了游戏。
黄骏臣在后面说:“系主任和书记是找过我,问我选哪个题参加比赛,我只是按我的意向做了选择而已,我没想过会影响到你。”
陈羽宗没吱声,游戏界面的音效响彻室内。
“至于田教授,我和他是学了很多,我想把最好的用在比赛上没有错吧,我以为你该理解,你都拿了那么多奖了。”
——啪嗒。
谢亦骞在一边打起了火,低头点了根烟。
“骏臣……”谢亦骞笑着抽了一口道,“大家都是兄弟,今儿个这事儿我晚上做东,我们吃顿饭,就算过去了。”另一层意思,就是让他别说了。
但是显然黄骏臣有满肚子的委屈亟待发泄。
“话不是这么说,陈羽宗,我人都在这儿了,我们就把事情索性说开,你有资格参赛,我也有,去年你把我挤下去的时候我可是一声都没吭,今年你怎么就这么输不起了呢?!”
陈羽宗看着屏幕的眼微微一眯,还是没说话,操纵着手里的战士将怪砍得血沫横飞。
黄骏臣又道:“比赛人人都想赢,我们各凭本事没什么错的,是兄弟我才说这话!”
“是兄弟你就不该说这话!”
谢亦骞忽然听不下去了,带笑的表情都凉了下去,他望向黄骏臣,“你这名额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黄骏臣一怔,一时没了声音。
一旁的米绪察觉气氛不妙,悄悄地扯了东西就想暂时避嫌,但是走到门边却又顿住了脚步。
擦,失算!气球吹太多撑着门了!走不掉惹!!!
26、什么样才是兄弟?
被迫滞留在门边努力和纠缠在一起的气球线奋斗的米绪,听着身后回过神来的黄骏臣扬声反驳道:“没错,我这学期选了田教授的课,是他推荐的我,我承认,但是去年林又辕不也推荐了羽宗了吗?”
“你要是心里没点心虚,你之前怎么不说你比赛的指导老师是田鹏呢?还骗人说没有找到老师?”
谢亦骞掐了烟,似笑非笑道。
“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对,我找林又辕打听的,你自己做过的,就应该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吧?田鹏不就是不爽那时候找羽宗想在考研之后带他,羽宗没同意嘛,羽宗宁愿选还只是讲师的林又辕也不选他,可把这老梆子给气得不行,从那以后就没少给穿小鞋,你和他平时套近乎我们管不着,他当下给你推荐了外面的事务所实习也是另一回事儿,但是你敢说你现在待的建筑事务所没在决定比赛名额的时候在背后出把力?罗城建筑可是这次的合作机构之一啊,有你在学校这么个好广告打下去,他们收获可不小,你又敢说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系里那帮老师让你顶替羽宗上的时候你半点没暗喜在心?!”
“嗷呜……”
音响里传来一声惨叫,Boss被推倒了,陈羽宗直接关了游戏,起身走到了门边。
米绪还在那儿努力的一脑袋汗,一旁忽然探来了一只手,接过他那乱成一团的线圈,冷静地一根一根替他解开。
身后的谢亦骞又道:“本来不过就是个破比赛罢了,该赛就赛,赛完如何还如何,你这却得了便宜还不消停,黄骏臣,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心眼忒小呢?”
黄骏臣被谢亦骞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揭穿训斥,立马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涕泪聚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觉得面子里子全挂不住,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握了放放了握,反复良久后,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是想赢,有机会不去争取那是傻子,羽宗你牛逼,人人都捧着你,但我他妈的黄骏臣也不差,我只是接受了系里的决定而已,一时一变,这世界本来就是谁有能耐谁上!名额是他们给的,但是其后的作品却还是靠我做的,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好低三下四的,你心里再有怨我也不会退,倒是你,一直万众宠爱一帆风顺,有本事这次我们就再比一比,别受点打击就趴下逃走了!”
“啪”的一声,米绪吃惊地看着陈羽宗手里的线圈全断成了几小节,原本聚成一堆的气球被那力道震得四散跳跃在屋内到处欢快地蹦跶。
黄骏臣直接恨恨地拍开一个朝他脸上飞来的,瞪了一眼陈羽宗,转身就走。
陈羽宗则从头到尾都没应过对方一声,直到黄骏臣离开他也连个眼神都懒得投过去,他把手里的线交给米绪,淡淡道:“解开了。”
米绪:“……”
“啧……”谢亦骞在一边啐了一口,气得又笑了起来,“这都还没毕业呢,就闹成这样,你们城建的竞争可真够残酷的啊,两年多同寝的时间都当喂了狗了。”
陈羽宗绕过满地的气球,依旧没接这话,直接走了出去。
谢亦骞太了解他的脾气,无所谓的走过来拍了拍米绪的肩膀,夸赞道:“肺活量还挺好。”
米绪骄傲脸:“那是,平时练的……我可是麦霸。”
见谢亦骞无语要走,米绪忽的拉住了他:“那什么……我好奇问问,只是好奇哈,像这城建类似的比赛,那造房子的主题最早多久前就能知道?”
谢亦骞莫名,但还是回答道:“应该是在赛前都不知道的,不过一直参加比赛的话总能摸清些出题的套路,近两年大风向是啥就会专攻哪方面。”这也是他看陈羽宗大战小战过来这么些年总结的经验。
待谢亦骞离开,米绪认命地给气球重新接了线,又分成小堆放置,想了想,从里面抽了一只出来,扎在了床头,等终于能卡着门脱身了,临走前又看了看陈羽宗木桌上摆的那堆房地产资料,到底还是没整理,只轻轻关上了门。
……
夜幕降临,米绪还在对幢楼的寝室里埋头苦干。
面条儿掀了袍角,在他对面端正地坐下,摆上一杯清茶,翘起二郎腿,抄起小剪刀,开始修脚。
米绪察觉状况,抬起头嫌恶道:“你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面条儿露出冷艳的表情:“客人?你在说谁?我是在友好的提醒你,到点儿了,该上路了,蹭饭的念头也可以收起来了。”
米绪连忙把自己的东西挪开一大段距离,鄙夷道:“谁稀罕你那脸皮泡饭,我警告你,你要把你的脏东西弄到这上头,就等着进焚化炉吧。”
面条大惊失色,继而又哀伤道:“多日不见,果然物是人非,如今你和新人两两相待,还互做定情信物,将旧人忘在一旁,见异思迁,弃下你我曾经美好的誓言,再不复当年温婉……”
米绪忍着反胃,终于把最后一块都拼接好后,这才起身沾了杯里的水洒向面前的人。
“妖孽莫在凡间作乱,经本道点化超度,速速去投胎重生吧。”
面条儿应声倒下,却仍是挣扎哭诉道:“我不服,我有冤……”
米绪无视他的哀嚎,看看外面天色,顾不上吃饭就回了寝室。
刚把东西放下,米绪的电话又响了,近几天那陆子芬都没有再来烦他,米绪的人生清净了不少,这次拿出来一看,是条信息。
——大米,我回来了,吃饭了没,下来陪哥儿搓一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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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宗回到寝室,房间里竟然难得的一片黑灯瞎火,寂静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