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绪惊惧地坐起了身,看向收了电话的陈羽宗,用唇形道:是面条儿,擦,我的黑历史手札还没写好!
陈羽宗皱起眉,听着面条儿喊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个口气。
“大米,你知不知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黑云蔽日山河摇动,一道紫星穿破天际直插地洞,刹那之间天崩地裂湖海翻转,一片末日之象,唉……我其实早就知你今日有劫,遂早早便箴言于你,可你却冥顽不灵,终于铸成大错,你还不就地伏法散尽钱财向我赎罪吗?不,我这人向来高洁,钱财于我就是粪土,你以为我此刻是为金银而来,呵呵,肤浅!”
“那你所谓何求?”米绪终于忍不住了。
庞智斐大气一笑:“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财也不求权,人活一世只有心灵有了追求,才是人生唯一的慰藉,而我的慰藉就是帮助天下困苦之人,一解其难,造福苍生。”
“你想要无码秘籍,做梦!”米绪直接打断了他。
庞智斐一愣,继而火上心头:“你怎的如此不通情达理,好,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退他一步,无码不行,打玛的也成!实在不行,只要露脸,露大腿,露胸肌就好!我们可以采用分镜模式!”
米绪瞥了眼一旁的陈羽宗,城草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让米绪破天荒的觉得脸皮发痒,他动了动手,缓缓拿起放在枕头下垫高用的英汉小词典,对着大门眯起了眼。
庞智斐还在外面说得滔滔不绝激情投入:“你若是不愿,怎对的起我对你的大恩大德,倾心相付?又怎对得起我满腔的仗义无私的奉献?你独享美色,却不与天下人分享,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简直让人羞愧!”
——咻!
词典脱手而出。
——嘭!
直接正中大门。
——嗷!
门外响起惨叫。
——呵!
米绪轻轻冷笑。
“你竟然攻击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孽畜!”门外,庞智斐伏卧在地,捂着耳朵怒了。
米绪撇撇嘴回了句:“谁让你趴门上偷听了。”
“小婊砸,有种来战!”
“怕你啊,贱人!”
米绪刚要掀被赤脚跳下,就见面前的陈羽宗忽然对自己抬了抬下巴,示意米绪回去床上。
米绪张了张嘴,似要反抗,但陈羽宗已是先他一步回身朝门走去。
面条儿见米绪没动静,于是扬声喊道:“大米,你别想逃避,你有本事抢人老婆,你有本事开门啊!”
叫了两声,609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庞智斐以为米绪迫于自己的进击攻势而产生了胆怯,迷途知返,刚要咧开笑脸,猛然一见面前出现的人,吓得差点没一骨碌直接从后面的楼梯口翻下去。
“城、城……城……”
他怎么在寝室?!不是去比赛了吗?
就庞智斐的消息网回复,U大参赛的队伍现在还在学校做总结呢。
陈羽宗站在门边,瞧着眼前黝黑精瘦的男生,淡淡问了句:“抢老婆?”
向来见多识广,伟岸多智的面条君竟然第一次……失语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大概有五秒的时间口难成言。
可是事实证明,他和米绪到底是不同的,他是一个商人,绝顶聪明的商人,商人惯会铤而走险与虎谋皮,也许别人看见城草会慌张会害怕,但是庞智斐……也会,可是他却可以忍,将这些负面情绪全化为囊财的动力,让人生更进一步。
于是,庞智斐咽了口口水道:“城草大概有所不知,今天早上……”
刚想长篇大论地将自己良好的口才展示一番,却在陈羽宗伸出的两指间蓦地消弭于无形了。
庞智斐瞪着探到面前的三张红色伟人头像,听陈羽宗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道:“可以满足追求,聊以慰藉了吗?”
庞智斐眼睛“噌”得亮起,虔诚地伸出双手,将伟人画像捧过,也学他压低了嗓子:“当然!我的人生无比圆满……”
陈羽宗点点头,转身就要关门,庞智斐却忽然不怕死的问了句:“那个……我可以和您合张照吗?”
陈羽宗眉头微皱,庞智斐立刻变卦:“或者拍您和大米一起的也行啊!友情地见证!”
陈羽宗一顿。
不过下一刻,大门还是当着面条儿的脸无情地关上了。
陈羽宗转过身,就看见米绪从床上投来的崇拜目光。
“你用了什么法子赶走了这臭不要脸的?”
陈羽宗沉吟了下,回道:“友谊。”
米绪:“……”
见城草无意解答这事儿,米绪又一脑袋栽回了枕头上。
终于搞定了比赛,陈羽宗也可以不用熬夜了,他早早地也上了床,关了灯,外面冷风嗖嗖地呼啸着,室内却安谧而温暖。
米绪微眯起眼,看着窗缝外点点闪烁的灯光,躺了半天,轻轻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米绪以为陈羽宗已经睡着了,他才回问:“知道什么?”
“知道……”米绪斟酌着,不知如何继续。
陈羽宗替他说了:“知道赢不了?”
米绪眉头拧了拧,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看清了陈羽宗的性格,拖个地,连地上一根头发都不能残留的人会把精心制作了多时的文稿忘在寝室?米绪实在是无法相信,除了一个理由。陈羽宗不要这比赛结果了,他要参赛,要过程,却不要输,或者说,他不要别人来告诉他这个输得结果,宁愿由自己来决定胜败。
陈羽宗说:“黄骏臣所在的罗成建筑是这次比赛的赞助主机构之一。”
米绪不服:“这算什么,这样不就没有公平了吗?这么多参赛者累死累活得又有什么值得呢?”他知道很多比赛都有黑幕,可真让自己或者身边的人遇见了,有几个能心平气和的。
“值不值得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接着陈羽宗轻轻说了句让米绪有些震惊的话。
他说:“因为去年,我就是黄骏臣。”
米绪起身趴到床边,透过黑暗看着陈羽宗,只见城草半靠在床头,并没有睡下来,和米绪刚才一样,静静地看着窗外。
“去年的主赞助机构之一,是御仁建筑。”陈羽宗又道。
米绪当下就觉得这名字说不出的熟悉,他忙开动脑筋,亏得当时在房地产兼职点做了不短的时间,左思右想之后,终于记了起来,挂在售楼处对面大楼玻璃墙外,其中一家金光闪闪的招牌不就是“御仁建筑”嘛?!
那是陈羽宗实习的地方?!
前前后后一串联,米绪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陈羽宗去年得了银奖,看来风光无限,但是对他却并不是一种肯定,他不是要求太高,而是他知道这么重的奖项却掺杂了水分,也许他的作品真的好,但是给他的奖却并不纯粹。自信的人,总是有些自负的,不能忍受杂质,不能留有遗憾,甚至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可以创造无限的奇迹,陈羽宗傻傻地努力了一整年回来想再证明一次,却没料到,今年风水轮流转到了黄骏臣。
“那我不是……”米绪顿觉自己的横插一杠成了笑话。
陈羽宗脑子清醒想放弃了,自己鼓励他参赛,陈羽宗不想要名次了,自己还跑去给他送文稿……没见过这么把人往火坑推的啊。
陈羽宗转过头,就看见黑暗里用力揉着自己脑袋的米绪。
米绪正自暴自弃着,一抬头,恍惚间,竟然看见对方笑了,白白的牙齿在黑夜里几乎能反光。
陈羽宗看着他:“我说了,我认为值得就值得。”
米绪被那带着笑意得嗓音震得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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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除设计图外,还要文案正稿,分别又要电子版和纸质版各一份,电子版提前传档到了评审手中,纸质版则在评审那日由学生答辩时再展示,而纸质版之前米绪冒着风雨给陈羽宗送来了,但是电子版……陈羽宗当时放在了一边的抽屉里,米绪并没有看见。
陈羽宗听林又辕在一旁沮丧道:“我刚去问过主办方了,他们的意思是没法通融,看来……”是真的只能放弃了,反正羽宗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结果上,只是可惜了这一段时间的努力,虽然自己从来觉得过程比结果远远重要得多。
不过在林又辕看来,陈羽宗如此也算情有可原,他到底年轻,难免意气用事。
陈羽宗却忽然道:“我去问。”
林又辕一呆:“什么?”
陈羽宗说:“我去找主办方。”
“羽宗?”
“总要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 陈羽宗捏了捏手里的稿子,仿佛上面还带着某些温度……
35、啊哟
大概是昨天消耗过大,米绪第二天再醒过来时,竟然已经过了十点,而他上午还有两节课也被他一并错过了。
室内只有他一个人,陈羽宗应该去学校了,米绪不由暗忖这家伙走得时候也不知道顺便喊自己起床。
起来梳洗的时候米绪觉得头有点重,他站在镜子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又做了几个健美先生的姿势,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满血复活!
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课桌上放着自己已经被晾晒洗净的私人小内内,不远处还有一个蛋糕和一瓶牛奶,触手一摸,牛奶竟然还有点余温?想到昨晚和对方的简短卧谈,米绪不禁觉得有些微妙,越和这人相处就越会发现,外人眼里高贵冷艳生人勿进的大城草其实也和普通学生一样,也有烦恼和坎坷,也会生气会憋屈,只是被他隐匿的极深。
如果不是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如何窥破这位内敛少年闷骚的心?
米绪自得地坐下,一边吃着甜腻可口的蛋糕,一边悄悄吐槽着对方的明知故犯。
明明自己说过内衣裤不能放在课桌上的!现在又把我的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是想做啥?
原谅你!
用完早中餐,米绪回了学校,气象台说台风这不算直接登陆,只是和U市擦肩而过,今天虽然风依旧有些大,不过雨已经不下了,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时近六月中下旬,已经到了这学期的末尾,大概还有一两周的时间其他大课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而体育总比其他科目都要早一些完结课时,所以这节正赶上长跑测验,不多不少,三千米。
这是U大的传统,要成绩也要体格,不管啥专业的,大一上来长跑必测,男生三千,女生一千五。
社工专业和社会学的都在,米绪一见面条儿,两人就用视线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火花爆得滋滋响。
片刻后,庞智斐收回烧焦的视线,淡淡道:“夺妻之恨不可忘,但无奈我向来心胸宽广豁达海量,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深思一夜辗转难眠,终于不忍那琐碎小事干扰了你我之间深厚的感情,于是,此前恩怨,便让风都将之吹化了去吧。”说完,潇洒地甩了甩袖子,负手迈步走远。
一边儿做着热身的金刚吃惊的问米绪:“你也用裸照当抵押还债了?”
米绪狐疑地看着庞智斐离去的背影,莫名道:“什么裸照?”
顿了下又道:“你为什么要用‘也’字?”
金刚一怔,急忙闭嘴。
米绪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金刚红着脸,无奈扭捏道:“那时候不是手头紧嘛,又不小心被庞智斐捉了短处,所以……”
米绪了然,表情扭曲,默默转身打算找个地方冷静下。
刚把屁股挨上花坛,葛妈就小跑着过来了:“大米,你不上吗?”
米绪挥了挥膀子:“我刚吃过饭,等消化消化,下两批再上。”
葛妈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不行就下回体育课再说吧。”
“没有的事儿,我好着呢,”米绪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只是昨天到今天睡太多了点,等我调整下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往后测,人越少,牛壮壮越盯得紧不给过,早测早超生。”
葛妈想着也对,于是和金刚他们先上了。
米绪在下面看着他们累死累活,忽的一拍脑袋,想到件大事儿!难怪昨天睡前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和乔晓阳约好了要去图书馆还书的,竟然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米绪忙拿出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米绪试了试给68001拨了个电话过去,能通。既然能通,这情形就好像不太妙了。
琢磨了下,米绪给乔晓阳发了个道歉过去。
——对不起啊,昨天有点事儿耽误了,你书应该没还吧?
想了想,又觉得这语气太肯定了,米妈说过,和女生说话,要充满诚意和礼貌,且要夹杂赞扬和褒奖。
于是又发了一条过去。
——如果还了,请当我没有说过,在台风天还如此勇猛穿梭,身体底子真棒!
等了一会儿,没见乔晓阳回复,那头牛壮壮喊最后一拨人了,米绪只有站起身,转了转僵硬的四肢,卷了衣袖裤管,打算大干一场。
葛妈、面条儿他们下了战场,血条已经全部见底,全死到花坛里暂时没有了生命迹象,只有金刚,平日里热衷于健身,难得还有一口气在,对米绪象征地摆了摆手,继而用完了最后一口血。
一声哨响,米绪跟着先辈们的节奏踏上了作死的路。
……
陈羽宗去了视觉传达专业找林又辕,对方正在给大一的学生上建筑设计方面的课,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条条框框的理论知识太过枯燥乏味,教室里死气沉沉一片,林老师丢出去的问题得不到几个回复,只有他自问自答地努力将一堂课勉强搞定了。
陈羽宗在转角处等了一会儿,等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他才进了教室,林又辕看见他出现不由有些意外。
林老师年纪很轻,应该是硕博连读还没毕业就留校了,做老师也没几年,比陈羽宗大不了几岁,两人也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当然知道陈羽宗因为形象的问题,不仅在U大,在隔壁几个大学也很受欢迎,不过当事人对这种追捧却似乎并不喜闻乐见,平时陈羽宗一有空就宁愿宅在寝室,没事儿极少出门,就算出门路线和时间也相对比较诡异,让那些想一睹城草风采的粉丝往往都遍寻不到,不过这样从另一面反而增强了大城草的神秘感,使好奇的人更好奇,有意的人更是趋之若鹜。
然而,今天陈羽宗放弃了他以往的既定路线,突然跑出了活动范围圈,到艺术系来找自己,林又辕自然吃惊。
“怎么了?”
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从陈羽宗手里只是接过了一份普通的报告。
林老师抬头看了看教室里还剩几个没走的女生,不少都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又看看陈羽宗淡漠的神色,不由一笑。
“谢了……”
外表冷淡,但其实这是一个非常细心的孩子,估计是前两次的比赛让陈羽宗心里觉得对自己有愧了,特意拐了个弯儿来补偿,只是嘴上就是不说。
果然,陈羽宗只是随意点了个头。
“吃过饭了吗?”林又辕问他。
城草摇头。
林老师说:“那等我一下,一会儿跟我去教职工食堂吃好了,那里没什么人,我正好跟你说说有个学术沙龙的事情。”
陈羽宗“嗯”了一声,站一旁叉着手等着。
“咔擦咔擦……”只听不远处响起了两道清晰的拍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