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事情还没那么简单,瑜国其实已经从边境渐渐渗入西凉了,甚至有些地方名义上是归属西凉,实质却是瑜国在管。”
方渊霄吓了一跳,“不可能!这种事情会没人上报朝廷?!”
秦琰淡淡道:“被拦下了,没人敢。”西凉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偏远的穷乡僻壤,谁管得到?他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说:“自景城沦陷后,我对瑜国多了几分心思,没想到瑜国胃口竟如此之大,当初居然
就这样放任着。”
秦琰:“他们没有机会的。”他一勾唇角,话语中极其自信,还有几分轻视的味道。而我和方渊霄却对他的话十分信任,秦琰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
没想到天色暗的如此快,看来见县令只能放到明天了。一干侍卫对突然多出的方渊霄没有丝毫疑问,兢兢业业地干着自己的本职。
晚上,方渊霄硬是拉着我陪他喝酒。正巧我心里也是郁闷,干脆借酒消愁,跟着方渊霄拼酒,说好不醉不归。
“干!秦铭,你现在才像点男人样嘛!”方渊霄眼神迷离,脸颊酡红。一手勾着我的肩膀,一手往嘴里灌酒。
“屁了,这不叫男人,这叫醉汉!”我歪着脑袋。脑袋微微发晕,眼前的酒杯开始一个变两,两个变三。
章三十五:醉酒以后
方渊霄问我:“你说,你醉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回房间啊?”
我抬头看他一眼,昏昏沉沉道:“有秦琰。”
“是么……”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一阵恶寒。
秦琰……
“咣当!”酒杯掉在地上。方渊霄回头看,却发现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耸耸肩膀,“真是的,酒量这么差。”他扶起我,往外走。
走到了我的房间前,方渊霄愣了愣,果断转身往秦琰的房间里去。他低声笑了笑:“哎,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秦琰的房间里没有人,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好在床上,半掩的窗户透过几缕空明的月光。
方渊霄直接把我丢在了床上,我翻了个边,浑然不觉,伸手抓过枕头就抱在怀里。墨色的头发散开在床上,如锦如缎。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的我的呼吸声起伏。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又被打开了。秦琰挑了挑眉,刚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酒味,然后又看见床上鼓起来的一团。
他面不改色,脱下外袍,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又把头发散开,齐腰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他坐在床边,却发现被子全被我滚成一团糟,都压在我身下。他扯了扯,我不满地呜咽了一声,他的手一下子又不敢动了。
他无奈地笑笑:“阿溯,你叫我睡哪?”
我慢慢吞吞地挪动了一点,给他让出位置。
秦琰刚一趟下,就被我八爪鱼般死死缠住,我手脚并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脚搭在他的腿上。我的脖子埋在他的颈下,温暖的呼吸就打在他肩膀上。
秦琰眸色暗了暗,想伸出一只手抱住我。
“别动,再动就上了你。”我皱了皱眉,声音低低似呢喃。
秦琰哭笑不得,上了他,也亏我说得出来。他说:“谁上谁还说不定。”
酒劲还未过去,我的头又晕又疼,胆子也大了。我咬牙,一个翻身就骑在了秦琰的腰上,胳膊撑在他的耳边。他就这样看着我,也没有动。我低下头,额头相触,他额上冰凉的触感让我身上的燥热低了几分。
我半眯着迷离的双眼,看着秦琰,他脸上挂着的淡淡的微笑,不知为何看着就有种怒气蔓延心头。借着酒劲,我也是豁出去了。
突然吻住那张冰凉的薄唇,毫无技术可言,遵循着本能。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早就忘掉,如果只是梦的话请永远不让我醒来。
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秦琰扣住我的后脑勺往下压,瞬间反客为主,唇瓣紧贴,长驱直入。他又不满我压着他,翻身,情势反转。
我的后脑勺撞到床上,还没喘过气来,呼吸又被尽数夺去。
“阿溯,我是谁?”秦琰的声音低沉,每当看见我,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瓦解得如此之快。
“哈,你傻了吗?秦琰啊。”里衣半挂在肩膀上,我头微微仰起,露出脖子完美的弧度,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秦琰微微一笑,眼底有什么在酝酿,“你不躲了?”
“躲、躲什么!”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床上,一双手十指交缠。
疼,脑袋疼。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亮了。
我坐起身,扶着头,“昨晚好像酒喝多了,不知道有没有发酒疯。”
我茫然低头,却看到上衣不知怎的不翼而飞,头发垂落在胸膛上,脖子上是什么东西,蚊子咬的吧。忽然,昨晚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我如遭雷击,僵硬地转头,就看见秦琰闭着眼睛睡在旁边,安静的睡颜让我的心跳防不胜防停了一拍。
“……”冷静,绝对要冷静。果然还是发酒疯了……好可怕……
但是——
我俯下身子,秦琰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上,我伸手拂开。他睫毛垂下,薄唇微抿。我盯着他看了又看,最后目光停在了他的唇瓣上。
凑近,鼻尖是熟悉的冷香,轻轻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
我捧着自己的脸,挡住脸颊的微微泛红。过了一会儿,心情慢慢冷静。秦琰还没醒,眼睛闭着。我莫名有些期待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眼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叹了一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果断提起领子挡住,但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刚想站起来,手腕倏然被抓住,我踉跄倒回床上。我怒,一回头就看见秦琰挑起的唇角,墨色的眸子里流光微漾,温柔仿佛要溺出来。
我脑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厮又装睡?
秦琰坐起上半身,齐腰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好一个美人侧卧。我心中大呼:妖孽!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妖孽,我喜欢。
秦琰:“亲了就亲了,为什么要害羞?”
“……我没有——”我去,脸上好烫。
他一伸手,把我拥入怀中。我犹豫了一会儿,抱住他的肩膀。
“秦琰……我……”
“嗯。”
“——喜欢你。”
“什么?我没听见。”他的声音染上笑意。
“……那算了。”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秦琰说:
“我也是。”
断袖就断袖吧,管他三七二十一。谁叫我喜欢上了秦琰,但他不是个女人。
“阿溯。”
我眨了眨眼睛。秦琰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笑了笑,环住他的脖子。
沧海桑田你一生不悔,浪迹天涯与汝相随。
方渊霄不说话,一直盯着我的衣领看。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他赶快躲开。他又把目光转到我身后的秦琰上。
我忍无可忍,“你看什么看,你吃错药了?”
方渊霄白了我一眼,说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又坏笑道,“领子别挡了,我都懂。不过你今天居然能起床?”
秦琰撇过脑袋,掩饰般垂下头,不过我清晰看见他扬起的嘴角。
我手上的银针蓄势待发,“你每天脑袋里想些什么?”
方渊霄一本正经,同时准备好躲开我手里的银针,“正常的东西。”
忽然,秦琰牵起我的手,淡淡道:“走吧。”他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我的手。
章三十六:与君执手
我和秦琰坐上马车,方渊霄苦兮兮地跟着其他侍卫一起骑着马跟着。
本来方渊霄要跟着我们挤马车的,但是被秦琰一个冷眼吓得小心肝一颤,老老实实地骑他的马去了。
秦琰嗤笑一声,开玩笑,他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哪还会让方渊霄掺合一脚?
我靠在秦琰肩膀上,他甘愿给我当起了枕头,我说:“不去见这里的县令了么?”
秦琰说:“不去了,没什么好去的。”反正他已经去过了。“昨晚你怎么和方渊霄喝起酒来?”
“啊?”一想起昨晚,我就尴尬,眼神乱瞟,“喝点没事,而且我酒品应该还可以吧。”
秦琰亲了我一下。他想起我昨晚眼神迷离,醉意朦胧的样子,“嗯,酒品还可以。”
“……”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昨晚醉宿,脑袋现在还有点疼,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我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儿。”
“好。”
耳边传来我均匀的呼吸声,秦琰小心的抱起我,让我的头躺在他的腿上。他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
不得不说,方渊霄终于也干了件好事。如果不是昨晚喝醉了酒,凭着一股酒劲,他的这只小兔子还不知道要逃多久。
昨天他去查了很多,但也发现了一件事情。他要查的所有东西都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关于赈灾银两也被追回了一小部分,贪污的官也被揪出来了。
他的手指轻触我的脸颊,微不可闻地叹息。这全部都是眼前的人儿做的,暗中部署,果断决绝,手段强硬,一切一切让他吃惊了一次又一次。
我睡得正熟。
马车停下来休息,秦琰小心翼翼地放下我,离开前又看了我一眼。
在离马车数十米外,他负手而立。突然,从树上跳下一道黑影,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冰冷不含感情的声音响起:
“主子,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秦琰沉默半晌,“再等吧。”
“但是——”暗卫还想再说什么,被秦琰制止。
秦琰转身,居高临下,眼眸里一片深沉,强大的气势让暗卫有些喘不了气。他说道:“兵马的事情苏子杉会把握,朝廷上还有宋亦君,他不会让人弄出乱子。”
“是。”暗卫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你下去吧,短时间内不要再来找我。”
“是,属下告退。”一个闪身,暗卫再次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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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我只能说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龟裂的土地,干枯的树木,荒草凄凄。这比往年都要严重很多。走到一处水源边,原本清澈干净的水流不见,只剩下泥泞。
我沉声问道:“现在人们到哪里取水?”
县令哀叹,半眯起浑浊的双眼:“五公里外的一处小河流,不过水现在也没有多少了。”
“我知道了。”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赈灾银两全有了,也是毫无办法。现在人们最需要的就是水,你的银子可以给他们吃吗?
想想现代解决干旱的办法,几乎都是抽取地下水。但用在这里,真的可行吗?麻烦死了,天知道我对这些是一概不通。
秦琰就随便看了几眼,对我说:“阿溯,我们来时看见了,离这里相邻的一个县情况要比这里好,为什么这些人不去那边?”
的确,在那里要水的话也容易得多,但是却没人去,反而要到数公里外的河里去捞浑水。
县令还在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向我们隐瞒了什么。这个想法同时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
我先离开了,一些东西还需要整理。对了,小鸢让我帮忙捎给她家人的东西,现在去给吧。
按着小鸢写的地址,我左转又转,终于找到了。是一座有些破旧的土砖房,屋门半掩。我犹豫了一下,礼貌地敲了敲门。
“吱呀——”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
“谁啊?”走出一个男子,嘴唇干裂,一脸憔悴。他看到我时很惊讶,我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他对我的身份马上就猜了个八九分。
我微笑,说道,“你是小鸢的哥哥?”
一听到小鸢的名字,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小心打量我,点头,“是,小鸢是草民的妹妹。”面对王爷突然的前来,他很是受宠若惊。慌乱中也忘了请我进去。
男人道,“草民名叫方辰,小鸢、小鸢她怎么样?”
“她很好。”我把东西给他,他双手接下。
方辰道,“王爷,您怎么不让侍卫来呢,让您亲自来我这破地方。”
“无妨。”有些事情没必要麻烦别人。既然东西也给了,我就打算走了。等我的身影远去,方辰才突然记起他居然让堂堂王爷站在门外!该死,真是该死!
刚才在门外时我就注意了,屋内除了这个方辰,再无他人。而小鸢说她家还有她婆婆,如今看来,只剩下方辰了。
我骑在马上,头上戴着斗笠,身边没有侍卫跟随。刚才吩咐陈安下去给我办事了,如果不出意外两天就可以解决。现在还有点时间,不如去趟临县。
骑了大约一个时辰的马,终于远远瞧见了房子。但是,为什么前面会站了人?走了过去,发现是两个魁梧大汉,站在那里拦过路的人。
其中一个瞧见我,大喊:“那个谁?没错就是你!从马上下来,干什么的?”
我说道,“进县呢,两位大哥怎么了?”他们打量我时我也在打量他们,我戴着斗笠,挡住了一半脸。这两个人不像是西凉人,高颧骨,厚唇,身材魁梧,倒像是——瑜国人。瑜国崇尚武力,有过很长一段的游牧时期。
一个大汉冷哼了一声,斜眼看我,“小子,外来人吧?这里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他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又看向我的口袋。
我故作惊讶,疑问道,“我怎不知何时进西凉的国土还要给瑜国人钱了?”
大汉听见我说西凉国土时,突然放声大笑,他嗤笑道,“西凉?真是可笑,你们西凉人个个窝囊废,贪生怕死,这里已经是我们瑜国的了!喏,废话别多说。”
我眯起双眼,虽然现在那两人的态度嚣张得不得了,但是现在显然不适合起冲突,等进了县子,把一切搞清楚再说。
我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扔过去。大汉伸手抓住,看了看,嫌弃道,“哎,你这个小子穿得这么好,就这几个铜板打发了?”
好?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之前的一身已经换掉了,这种衣服就是一般平民穿得吧?
“大哥,真没钱了,通融一下吧。”
他们把我浑身上下扫过一遍,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值钱玩意儿,脸色难看得可以,勉为其难地让我过去。
我笑了笑,牵着马往前面走。在走过他们时,其中一个猛然挥起一只手,我一下防备不及,头上的斗笠就被打飞,落在地上。
章三十七:事情不易
“哟,瞧瞧。这小子长得还挺标致的。”一人摸了摸下巴,淫笑道。
我侧着脸,头发被弄乱了,几缕垂下到脸上。我看了一眼地上的斗笠,弯腰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两位大哥,我可以走了吗?”我垂睫,看来瑜国人多喜欢男色的传言是真的。
看我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大汉不爽,眼前的男人柔弱的跟个女人样儿,却一点也不怕他们。这种感觉就好像被鄙视,轻视。这么一想,他们仿佛在我眼里隐隐看出了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