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咸安宫中,和珅已经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他打算好好复习一下,三年后,参加顺天府的乡试。
为了让和珅能够更好的复习,冯氏特意在花园里单僻出一处小院子来,让和珅静心读书。
院内花木繁茂,清幽宁静,确是读书的好地方。
知道和珅准备参加乡试,英廉特意托关系给他请了一位大儒王通为他详解四书五经。和珅也觉时间紧迫,读书更是拼命。
冯氏有些担心,怕他累坏身子,每日里想尽办法为他进补。各种各样的补汤流水一般被下人送过来。和珅直补得心烦气躁,闻到补汤味道就想吐。好说歹说,才让冯氏打消了继续熬制补汤的念头。
王通给和珅上了几天课,对和珅的天资极为赞赏,直称他是旷世奇才,可是有时候却眉峰紧锁,只叹可惜。
和珅对此不甚了解,还以为是读书人特有的怪癖。
因为和珅在咸安宫的学习已经告一段落,所以他每日里便在家跟着王通复习功课,对弘历自然有些怠慢。
弘历左等右等,实在是等不到和珅前来逸轩阁相会,极度郁闷之下,弘历做出了让吴书来极为诧异的举动,竟然派暗卫过去掳人。
天啊,这是皇上吗?
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暗卫自然明白这位致斋公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为了不触怒皇上,暗卫连着被子一起将和珅卷了过来。不敢和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弘历对暗卫的做法极为满意,不过看着盖在和珅身上的粗布棉被,他心里面顿时不怎么高兴。
那个冯氏是怎么回事?英廉给她的陪嫁不是不少吗?怎么还给致斋盖这种被子?他的致斋,应该是金尊玉贵般养着的,怎么可以盖这种东西?
无辜的冯霁雯被皇帝无端迁怒了。
和珅感觉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长,等到意识清醒起来,他微微睁开眼睛,入目的不是平时常见的酸枝木床,却是华丽无比用上好的紫檀木精心雕刻而成的镂花古床。
奇怪,这也不是逸轩阁的床,这里究竟是哪里?
看到他身下铺着雪白的狐皮裘毯,身上盖着的是一袭绣满各色花卉的丝质衾被,床头点着百和香,幽幽几缕弥散空中,沁人心脾。
和珅猛地坐起,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屋里传来声音,守在外面的奴才赶忙走了进来。“致斋公子,你醒了?”
和珅看着眼前熟悉的名唤刘二的奴才,他顿时明白了。
“四爷呢?”
看到致斋公子有些不悦的表情,刘二哪里不明白这位爷生气了?连忙为自家主子解释道:“致斋公子,四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您了。担心到您家里过于唐突,只能让人将您请到这里来了。”
和珅想想,可不是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吗?自己也确实挺想他的。既然来都来了,再生气也是无用。
“这是哪里?”和珅问道。
“这里是京郊别庄。此处有着几眼不错的温泉,冬日严寒,泡着温泉也是一大乐事。”
“我家里……”和珅想到自己突然不见,怕是冯氏会担心。
“公子不用担心,爷都安排好了。”
听了这话和珅方才放下心来。
等了半天,弘历还是没有过来。和珅有些无聊了。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四处逛逛。
这处庄园依山傍水,景色极好。和珅缓步转过大厅,只见四面回廊,曲折相通。中间是一个小院子。院中寒梅翠竹,假山怪石层层叠叠。
花木深处白雾袅袅,和珅看着那边,问道:“那里就是温泉吧?”
刘二点头:“正是。”
和珅来了兴致:“既然是温泉,那一会儿定然要泡泡的。”
刘二苦着一张脸,这话怎么回答?凭自家主子的占有欲,怕是他们连想想致斋公子美人出浴的样子都不行吧。
看出刘二的为难,和珅转移话题道:“算了,一会儿再过去。”说着便沿着另一条路行去。一路上只见画栋雕梁,碧瓦琉璃,虽然比不上逸轩阁的富丽堂皇,不过比起一般的亲贵人家,也是不遑多让。
绕过回廊,穿过垂花门,便到了花厅。厅外各色寒梅吐蕊飘香,笼中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生趣。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刘二小心翼翼的说道:“致斋公子,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厨房里便随便准备了一些,您要是吃的不爽口,只管告诉奴才,奴才让他们改。”
和珅看着桌子上的各色美食,还冒着热气,可见端来不过片刻罢了。
和珅不喜与人为难,便笑道:“这已经很好了,有劳刘总管了。”
刘二连道不敢。
和珅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四爷今儿个怕是不来了吧。”
刘二一副尴尬样子:“这个,这个奴才不知。”
和珅知道,这是四爷跟自己置气呢。就因为自己成亲后一两个月没上逸轩阁,就让人将自己掳到了这里,还真是霸道。
不过出奇的,和珅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反感。能逼着一国之君做出这样不光彩的事来,和珅心里还是有丝小小的得意的。
只是被掳过来毕竟不好听,四爷避而不见也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想要躲着可不容易,和珅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既来之则安之,和珅不在询问四爷的下落,反而安心的在别院中住了下来。看书抚琴,练武沐浴,平时做什么,这会儿依旧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弘历有些坐不住了。本来他还担心和珅在园中会闷,谁知他却玩的不亦乐乎。
在梅园中赏花抚琴,到温泉里沐浴读书,竟然还有闲情吟诗作画,完全没有了他在家里那拼命三郎的样子。听了手下暗卫的汇报,弘历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原来是要惩罚和珅竟然一个多月没有想起自己,谁知道人家到了郊外的园子里不止没想到他,连四书五经都忘记了,怎么不让人郁闷?
和珅在刘二的潜移默化中,渐渐的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反正各种下人对他比对他们的正经主子还要恭敬有加,让和珅想要不自在都难。
弘历来到园中时,和珅已经来了三天了。本来想要对和珅小惩大诫,谁知却是惩罚了他自己。
想到某个小孩已经乖乖的在温泉池子里躺好等他享用,而他却悲催的还没有将堆积的朝政处理完,弘历就觉得自己很闷,闷得无语。
刘二一看到弘历便跪下行礼请安。
弘历问道:“致斋呢?”
刘二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回爷的话,致斋公子此刻正在沐浴。爷不如到花厅小坐一会儿如何?”
吴书来简直要对刘二报以万分的钦佩了,致斋公子在沐浴,你却叫爷入内小坐。这不是找死吗?爷这几天憋得有多厉害,只有他吴公公最清楚了,连他这个最懂万岁爷心思的人都被万岁爷斥责了好几次,其他太监宫女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会子不说给爷个台阶让爷赶紧的去看致斋公子,却一句话将爷的路给堵了,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想到自己和刘二一直关系不错,吴书来连忙替他补救道:“爷,一路走来寒风凛冽,不如也到池子里泡泡澡如何?”
弘历本来阴沉的脸色,很快便转晴了。吴公公不愧是乾隆皇帝最称心的奴才啊。
弘历走到池边的时候,发现他真正的嫉妒了,只见和珅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躺在青色的藤椅上,喝着御用的美酒,看着珍藏的古籍,无比惬意。
看到弘历那张黑如墨的脸庞,和珅抬起他雪白细腻的脖子,弘历只觉眼前一亮,泡过温泉的致斋,似乎更美了。白皙粉嫩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天用他的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而成,
什么是钟天地之灵秀,夺天地之造化,他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致斋的肌肤晶莹几近透明,轻薄的仿佛呵口气就会化掉一般。漆黑的长发顺滑如丝,凌乱的披散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出无限魅惑。
弘历只觉浑身滚烫,顾不得其他,便拉着和珅一起倒在榻上。
第二天,和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体还是不太舒服,便懒懒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明明想着等四爷过来好好谴责一下他掳人的行为,谁知四条压根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颇为郁闷。
弘历正站在那里由着吴书来为他整理衣衫。四五个小太监端着铜盆和布巾站在一侧,一点声音都没有。
和珅不由得感慨,这皇家的规矩就是严格。
不知道他们能这样站多久?和珅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那些小太监看,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
弘历转过头,正好看到和珅的怪样子,问道:“醒了?”
“嗯。”和珅也打算起来,谁知腰部一阵酸痛,他又倒了下去。这还是每日里用着李太医给的药膏,都这样,四爷的体力真是太好了些。看来那位仙人说的年轻二十年果真如此啊。
伸手揉了揉,和珅心里暗暗感叹。
弘历见和珅皱眉,走到床边,坐下,问道:“怎么了?还难受?这个李维德真是没用。”
“没事。”和珅连忙摇摇头,可别让四爷惦记上李太医。解释道:“就是腰有点酸。”
下一刻,弘历的手在和珅腰侧捏了一下:“这里吗?”
和珅点点头。弘历温热的大手已经探入了裘衣,缓缓帮他按着腰部。
吴书来的眼睛睁得老大,自家的万岁爷竟然在给人揉腰?恐怕当年的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都没这种待遇吧。
和珅倒是没想到弘历这么做是多么难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四爷的按摩技术还是不错的,热乎乎的手掌按着他好舒服。
人一舒服了往往就会放松,和珅不仅放松了,还轻轻的呻1吟出声。他没想到这样的声音对爱他的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直到弘历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和珅才知道有些人是真的不能挑逗的。看见这个情形,吴书来知道万岁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起来的,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当然,吴书来还轻轻把门关上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年关。
皇家事情极多,弘历忙得没时间出宫,和珅自然闲了下来。除了让妻子准备好给英廉祖父的年礼,便是吩咐她来年为和琳寻一门亲事。
过了年和琳便十六了,是该娶媳妇了。
想想当年襁褓中的婴孩长成英姿飒爽的儿郎,和珅便忍不住骄傲万分。
年初二,带着冯氏回了趟娘家,之后和珅便又开始用功读书。
没多久,和珅又被接到了京郊别院,这次接他的是刘二。
和珅一上马车,便看到了刘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由好奇的问道:“刘管家,你怎么了?”
刘二苦着脸说道:“致斋公子,前面传来战报云贵总督明瑞在与缅军作战中身亡,爷这几天心情不佳啊……”
原来去年九月,伊犁将军明瑞接替云贵总督之职,并兼兵部尚书,经略军务。他在率清军分两路出境攻缅。
清军自带两月口粮,因马匹不足,用牛驮运,一路缓慢行走,使缅军有充分准备。战争中,缅军先是主动后撤,并在清军粮尽时大举反攻。
今年二月初,明瑞在后撤途中,被数万缅军包围,除少数清军突出重围,明瑞与诸将士大部牺牲。
弘历此时心情沉重。他一向认为缅甸不过是个小地方,他派大军前去,岂有不胜之理?谁知竟然是损兵折将的结局。
弘历见到和珅时,也不想引得和珅也难受,便让吴书来备酒,他和和珅喝酒谈心。
“致斋成亲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是没有佳音传来?”弘历对和珅的子嗣极为关注。他觉得只要和珅有了后代,他就对和珅的先人有了交代,二人之间的事情便不是太过严重的阻碍。
和珅没想到弘历会说这话,不由得一愣。半晌才道:“我一直忙着读书备考,哪里有心思花前月下。”
弘历明知道不应该,可是听和珅如此说,他心里却格外高兴。
与致斋花前月下的人是他啊。冯氏算什么?
可怜弘历陷入情关,竟然将自己和一介妇人相比较而不自知。
“不错,大丈夫应该以学业为重。”这时弘历哪还想的起要问和珅后代的问题,心已经被眼前的人儿迷住了。
见过和珅,弘历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宫后便下旨厚葬明瑞,并任命傅恒为经略,再次大举征缅。
傅恒是孝贤皇后的弟弟,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历任内务府大臣、户部侍郎、军机大臣、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封一等忠勇公,是弘历倚重的重臣。他文韬武略都很出众,弘历派他前去,也是寄予厚望。
和珅本来一心备考,谁知却被福长安约了出来。
福长安别院中的景色亦是极佳。只不过福长安招待和珅没选在花厅书房,反而备了一条船,与和珅游赏碧波池。
和珅看着船上一脸严肃的奴仆,便知道福长安如此安排定有深意。
“致斋,外头风大,到舱内休息吧。”福长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眉头微微皱紧。
和珅拉了拉披着的斗篷,笑着点点头,问道,“今儿个真打算游水?”
“这是自然。我这些日子学会了煮茶,你算是有口福了。”
和珅随福长安走进舱内,发现船舱里烧着上等银霜炭,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气。
不由点点头。福长安在其他地方不怎么样。在享受方面还真是少有人能比的上他。
煮茶的步骤极为繁琐,福长安虽然标榜自己学会了,不过有好些动作并不过关,本来优雅好看的动作到他那里就格外僵硬了。
和珅盘坐在垫子上,倒是奇怪喜欢舞刀弄枪静不下来的福长安为何会去学煮茶?
待茶水注入杯盏后,福长安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做了个请了动作,微笑道“你尝尝看,这可是用玉泉山的泉水泡制的。”
和珅尝了尝,果然不错,便点点头。
福长安看和珅点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究竟怎么了?你我之间还用吞吞吐吐吗?”和珅看福长安半天不吭声,忍不住问道。
福长安又是一叹:“今年阿玛寿辰,我原本打算亲手煮茶孝敬他老人家,谁知道……唉!”
和珅听得奇怪:“傅恒大人前往云南是难得的机遇,若是得胜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战败,损失的也是兵士,与傅恒大人也不相干啊。”
福长安眉峰紧锁,“我对行军打仗并不了解,可我三哥懂得多。他对这一战并不看好。”
“你三哥?福康安?”
和珅自然知道福康安,他在弘历口中也不止一次听到他称赞福康安。
同样是傅恒的儿子,福康安受到的待遇可比自己的哥哥弟弟要好。
他从小便被弘历接入宫中亲自教养,待之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和珅有时候不解弘历为何对福康安这么好,弘历担心和珅吃醋,只得将原因告诉了他。
福康安幼年同弘历早殇的嫡子端慧皇太子永琏几乎一模一样。弘历看到他便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爱子一般。为了追思爱子,便将福康安接入宫中以求安慰。
这时听福长安提到了他的三哥,和珅有些奇怪。福康安就算是自幼聪慧过人,可是没有领兵打过仗,如何敢断言前线状况?
福长安看和珅有些不太相信,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哥是听说了参赞大臣舒赫德和云贵总督鄂宁的奏报。
这两位大人先到云南查看。四月初,二人联合上奏,说征缅有五难。一是办马难,按满兵一万、汉兵三万出兵规模算,战马、驭马需十万匹,急切难办。
二是办粮难,按四万兵、十万马算,单十个月就需粮42万石,全省仓粮也不过35万石,缺口很大。
三是行军难,从内地永昌到边境就路难走,边外地形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