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极其熟悉又凌然,仿佛来自远古蛮荒之地,破开混沌鸿蒙的气息,震慑天地。
魔尊双目一瞪,混元河洛大阵之中,一道庞大的幻影从金色的魂魄之上爆发而出,而这股来自远古鸿蒙气息正是来自这幻影之中。
幻影隐隐约约,就连五官面目都不甚清晰,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半身女性妖娆身姿,半身宛如蛇尾般盘旋着,可是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却让洛书突然收起了全部的光芒,颤抖了不止。
竟然连上古神物洛书都感觉到惧怕的虚影,一个古神的名字窜进的魔尊记忆之中。
娲皇
然而那虚影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就突然之间消散而去,洛书乃是上古神物,自有灵性,它似乎明白了,那不是真正的娲皇,甚至连个完整的法身算不上,顷刻之间,青色光芒大盛,璀璨夺目,亮如白昼之日比之刚才更甚,将整个乌沉沉的战场都映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因为一睁开眼便被这光芒刺得生疼。
莫寒池终于将最后一点真元全部耗尽,再也控不住洛书将他神魂剥离。整个身体随着金色的魂魄出来的越来越多,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原本站在巨大黑龙头上的魔尊,突然摇晃了几下,接着一声压抑悲痛的长啸。
不知为何,他突然发疯一样从高空之中直冲而下,修罗血刃横空出世,化成一道血光,直接击向混元河洛之阵。
然而就在这种时候,突然又有一道巨大掌影,从另外一处很远的地方横向直击过来。巨大掌影携着灭天破地之势,轰击紫红色涌动的光浪,光浪一阵激荡,泛起一圈涟漪,形成一股气浪滚滚而去,掌影在红色光浪上轰出一道口子。
那道掌影立刻穿过那道突破口,竟一把将莫寒池捞起,抓紧手掌之中。
魔尊双目赤红,修罗血刃一闪砍向巨大的掌影,澎湃的力量激荡开来,将紫红色光浪纷纷震裂。
魔尊突然双手结印,手中黑光大放,身后成片成片黑压压的巨大黑色大鹏,团团围住了那掌影。
这时又有一道白光激射而来,立在了一座峰头之上。
白色的巨大掌影迅速回到他的身边,顷刻之间在空中消散。
莫寒池落在了此人怀里。
昏昏沉沉之中,他还是面前将自己的眼睛睁了开来,这一睁不要紧,莫寒池全身绷紧了起来。
“陛下。”他叫了一声,有着寒惊黥面目的巫帝,扫视了整个战场一圈。
“恩。”巫帝点了一下头,现在这个巫帝也不过是他众多身外法身的一个,不过他就是要知道巫族这个天命之女到底投奔他是真是假,不过既然魔尊都要拿他来炼化洛书,那么他的投靠,跟魔尊的决裂就是真的了。
巫帝这一番心思,早已经在莫寒池算计之内。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最终才得到巫帝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当是容易多了。
难哪!
可是他却更不敢看,不敢看魔尊那双已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表情了。
魔尊最后放不下莫寒池,在最后一刻发现自己仍旧狠不下心,可是他呢,此时竟然安稳的落在了巫帝的怀里。如同附骨之疽的感觉在心底深处慢慢生根发芽,彻彻底底的背叛,无论他有什么原因,魔尊狭长的眼目微微的吊起,扯出一个魅惑不已的笑意,笑得人心底发寒。
无论身心,都已经不是他的了,可是他却仍旧对他彻底下不去死手。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宁愿再不爱你,忘记你,也好过现在。
“北疏,已经败了,魔尊再不去营救魔后,恐怕在见的将是魔后的尸身。”巫帝突然发话道。然后一掌击出,竟如破天灭地一般雄浑的真元,击向魔尊。
显然魔尊此时极不在状态,他陷入自己情绪难以自拔,竟没有听到巫帝这句话,更没有去防御巫帝这一掌,硬生生的挨下来了这一掌。
脸色一时之间煞白,巫帝实力如何,只有挨了这一虚影一掌的,魔尊知道,此人不过是个分身,竟与他本尊不分伯仲。
巫帝站着的地方,身后又飞窜而来几道遁光,每一道落下,都带着惊人的气势,这五六人实力均在巫罗之上,而更远处,铺天盖地的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大片,从天空之中,从地面上,如同潮水般蜂拥而至。
而他的人,此时已经筋疲力竭,刚才一战,已经损伤多半。
看到此种情形,魔尊知道再不撤退,便是全军覆没。
他又一次瞄向了,在巫帝怀里,双目微阖的莫寒池。
全身登时血光大作,一道遮天蔽日的血色光幕,横拦在了两军之间,光幕上血光浮动,鬼影在光幕之间痛苦的挣动着。
“万鬼结界。”严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鬼结界极难突破,一旦进入便如同踏入十八层地狱,内里更是有无穷无尽的变化,而相传这个结界是要数千元婴巅峰魔修才能施展,可以让进攻的敌人陷入幻境之中,在内里永远走不出来,渐渐化成里面的万鬼。
而魔尊仅凭一人,却施展出如此完美的万鬼结界。严清心底更是对自家尊上佩服的更是五体投地。可是魔尊面色却沉重如晦。
他遥遥看了一眼光幕外的身影,最后说了句“撤。”
第一百七十二章:雨夜
一晃距嘉原一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一个月的时间,幽罗冥王取下了北疏,另有巫彭,巫礼后又取下嘉原。
最终,北疏,嘉原又是一场血洗。
相传,嘉原在破城之后,整整下了七天七夜的血雨,城内万巷皆空,只余城墙上挂满了男女老幼的尸体,尸体层层叠叠,面冲着北阴酆都堆成无数个小山,巫帝令巫兽不得吞噬这些尸体,而是用了更残忍的秘术,祭炼了数十万的生魂。
美其名曰,为巫祝报仇,平息娲皇之怒。
魔尊端坐在御座之上,听到身侧之人的奏报。
漆黑的双瞳,瞬间变得血红,他手掌一抬,又重重落在御座雕琢着古兽头的扶手上,
整座宫殿顿时震了三震。
奏报之人,瞬间四分五裂,温热的血洒了一地,还来不及喊叫一声,头颅就从身体上滚落下来,他大睁着眼睛惊恐的瞪着魔尊。
洛溪无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随即站起了身,不耐的甩了下宽大的袖摆,便往渊宁殿的方向走去。
大殿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都知道魔尊正在气头上,却无一人敢跟随上去,最终还是严清踌躇几下之后跟了上去。
其他几人一看是严清,却是松了一口气,严清好歹是尊上的枕边之人。
严清加快步子,缩地成寸。很快就跟上了魔尊的步伐。
在他眼里的魔尊一向是很温柔的,极少发怒,更别提还会将怒火牵连其他人。
突然面前黑色背影停了下来。严清还在想自己的事情,整个人一下子撞在了魔尊后背上。惊慌之下,急忙后退了两步,然后跪了下去。
“清儿。”魔尊轻唤了一声,却不复刚才的怒气。
“属下在。”严清回道。
“你的伤让西林瞧过了吗?”魔尊问道
“尊上,严清无碍的。”严清心底有些暖,听到尊上如此问道。
魔尊转过身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微微用了下力,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还说没事!”魔尊道,说着顺手将严清抄了起来,抱在了怀里。吩咐身后的人道:“传西林来。”
然后迈开大步,走进了渊宁殿,层层的帘幕被侍女掀了起来,侍女们垂着头,权当没有看到。
只有站在最里面一层的流月,看见抱着严清的尊上,嘴角上挂起一副了然的笑意,随手就熟练将床铺好,将锦被伸展开来。
“奴婢告退。”流月道。
魔尊点了下头,算是允了她。
将严清放进被褥之中,魔尊伸出手去解严清的衣服。
严清脸一红,然后突然按住魔尊的手,顿了片刻又缓缓放开了手,一副献祭的表情。
魔尊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来刮了下他的鼻子。“本尊不会做什么的,清儿。只是大巫手段非同寻常,一个月了这伤怎还不见好,是你宫里的人丹药不好吗,还是自己无法调息?”
严清没有说话,他胸口里酸涩,因为他知道,尊上分明是透过他在照顾着别人,他分明看的是那个人。
魔尊解开严清的衣服,果真见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仍未愈合,稍微一动便会崩开,有的已经开始化脓。又是伤口的好的极慢。
他想起,就是二十多年前,遇到莫寒池之时也正是如此。所以他去求了秦行之,当时这蛊,似乎就是来自于魔都的蛊老门。
可是,现在身中这种蛊术的却是他魔都的天王,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蛊术属于巫族,巫族在他还未觉醒之时就已经渗透到了他魔都内部,而他在位不过十年时间,而巫族却已经谋划已久,恐怕这魔都内仍旧保留着诸多巫族女干细。
巫族,巫族,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巫族会要将蛊下在莫寒池身上?那个时候他们都未觉醒。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巧合。
只是无论什么事情,他的身边都潜伏着巫族女干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而且这些人扎根已久,要肃清谈何容易。
一时之间,魔尊突然警惕起来,他的身边比他想的原来更加的危险,就像谁会想到昔日昆仑的大长老风云子,成为四天王之首幽罗冥王,而摇身一变其真身竟然是巫帝坐下十二巫首座巫咸。他竟然在魔都藏得这么深。
可是,为何他不等到巫帝攻破酆都在从内部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魔都呢?如果是他的话,他就会这么做,为何幽罗冥王早早的就现身了,就像是不得已或者被揪了出来一样。
魔尊突然想到那个剑指着自己的人,然后自嘲一笑,他竟然还想着为他开脱,已经是第三次了,若是在信他,自己可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
怎么可能?定然是兄长,用自己的死给魔都拔出最大一颗毒瘤。只是这毒瘤积的太深,已经太大,一次却不能完全清除。
“尊上。”严清叫了魔尊一声。
“西林怎么还不来?”他皱着眉问了一边的侍女。
“这……流月大人已经去催了。”那小侍女跪在地上说道。
就在这说着时候,西林已经弓着腰走了进来。
他先是给魔尊还有新上任的广目天王行了个礼,然后走上前去仔细查看起严清的伤势,严清外伤并不严重,可是内里被巫蛊破坏,却伤及肺腑。西林仔细查看了半天,展开了一排血光蒙蒙的阵,先为严清施了一次针。
那针穿透经脉,是西林真元凝练而成,可是游走于经脉,血管之中,有些极窄的地方,还是会极疼。
不消片刻,严清已经有些担不住了,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了出来,全身都绷紧了微微抖着。
魔尊轻轻扯过他一侧手腕,握住了他的手。
这段时间来,严清果真是瘦了不少,可是看着这张有点相像的脸,魔尊却又不能控制自己想到另外一个令自己痛心疾首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三尺青锋,遥遥指着自己,目光锐利无比,渊亭持岳,杀意凌然。
又想到他躺在自己身下,总是眼眸低垂,星目波光,羞涩至极,双颊绯红。
在他身边之时,却一直骨瘦如柴,而在嘉原见他之时,气色不错,脸颊也丰韵了起来,见离开自己身边,竟然过的这么好,心底涌出不可抑制的愤怒,果然是他心甘情愿跟在巫帝身边,所以不能抑制的说出羞辱他的话来,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气的他连剑险些都要握不住。他冲自己大吼大叫,却莫名让自己觉得火气消了不少。
“唔。”严清痛的闷哼了一声,突然全身极不自然的一震,从床间弹了起来,一口乌黑的血,便吐了出来。
魔尊急忙低头一看,严清身体就软软的要倒回了床榻上。
他命人放下了帘帐,往外走了几步,西林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两人说话,好不去打扰严清休息。
“清儿怎么样了?”魔尊问道
西林躬身回答道:“巫族蛊术没那么好解,不过花上些许时日,待我用魔都宝鼎炼好丹药便是。”
“恩。还有我问你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魔尊又问。
“尊上请问。”西林道。
魔尊背着手,然后道:“这人突然之间胖起来,有点像肿起来那样,时不时像欲呕不呕的是怎么回事?”
西林想了下,然后回道:“敢问尊上,此人是何来历?”
魔尊瞪了西林一眼,显然是不想说。
西林擦了下额头的汗,回答道:“这,老朽胡乱猜测,恐怕是刚刚怀子的征兆。”
嘭,西林话音刚落,脚下一晃,漆黑的地面,裂了两道细长的纹路。
他悄无声息的看了魔尊那阴沉不定的脸色,觉得后背又出汗了。
西林告诉他的话,好像宁静的湖泊,突然之间被人扔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这种阴沉也就片刻之间,便在魔尊身上消失了,他又恢复惯常的样子,可是西林知道,越是这样,尊上越是将自己属于人的部分慢慢抹杀掉。
尊上,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魔神,原本身上的人气,却越来越淡薄,感情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冰冷。
魔尊背着手,脸色冰冷,仿佛那千年化不开的寒潭。
寒池,他还说不是,还不肯承认,他到巫帝身边才两个月,两个月时间就有了。早知今日,当日就该杀了他,死在他手里,也好过看见他如此堕落的一日。
一轮血日,缓缓下沉,将天际都染成了一片火红。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瑰丽清灵的紫薇仙境之中,却总是混杂着混沌不祥的灵气,这股灵气让原本清圣之气变得混浊不堪,破坏着紫薇仙境的灵脉,紫薇仙境尚且如此,那天都其他地方,只会更糟,哎,天都气数已尽。
莫寒池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混混沌沌的天空,身上笼着厚厚的披风。
距离嘉原一战之后一个月,他都以伤重为由,在紫薇仙境之中的一处宫殿闭关,不见任何人。
事实上,他的确伤也有些重,虽然魂魄没有被完全取出,可是这么一遭也像是遭遇一场搜魂,那种感觉仍然让他战栗不休,从战场回来之后,外人都以为巫祝是修炼闭关不见任何人,可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这整整二十多天高热不退,醒来之后,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
只是这个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得地方,他不放心任何药,将自己交给任何人照看,原因无他,绝对不能被巫帝发现他如今的异样。
好在,他从莲霄哪里得了许多灵丹妙药,打来清水将伤口处理干净,缠上了纱布。
莫寒池对于自己处理伤口的经验,却是丰富,没有一会儿,全身上上下下外伤都处理好了,内息又经过了几天调理,也顺畅起来。
然而,虽然里里外外的伤势都在好,可是肚子里的那个却抗议不止,原先莫寒池是没有多少感觉的,况且他这时真元醇厚,已经不若前次薄弱,他以为可以挨过去。
可是那小家伙却不放过他一般,竟开始疯狂抢夺他丹田内的真元。短短一个月内,竟掉落了一个境界。
真是让他即担忧,却又让他有些开心,这一个月分明已经确确实实的感觉到有那么一个小小生命,正在自己身体里渐渐成长了起来,虽然隔着衣服还是看不出来,但是摸却是可以摸到,小腹已经微微鼓了起来。
莫寒池算着,他的计划没有出任何差错,巫帝正一点一点走进他的陷阱之中,他一定要在两个月之内得到天目的下落,后面的日子,他才能安下心来。
慢慢的他眼皮垂了下来,抑制不住这突袭而来的困意,莫寒池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抬了抬手,又想往肚子上放,可是突然又僵在半空之中,竟觉得万分的不好意思,虽然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任何人在,可他自己却介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