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却是开着的。
“伊恩!伊恩!”海利叫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人回答。
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地面上湿淋淋的,显示有人刚刚淋浴完。转过身来,海利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放在桌面上的那把枪,以及一支发簪。
海利垂下眼帘,手指沿着枪的把手一直来到枪口,神色凛冽。
这时候,菲兹·古博勒被人推着来到了海利的房间么口。
“发生什么事了?”
“伊恩不见了。”
“虽然我想过要把伊恩·康纳怎么样,但是我并没有派人来杀他。”
“我知道。带走伊恩的人,不是为了杀他。”
“你知道带走他的人是谁?”
“沙维尔·昆廷。他是最后一个与谢尔曼联系的人。”
“……你是说沙维尔·昆廷杀了谢尔曼吗?这不可能……沙维尔……他没有那种魄力和胆量。”
古博勒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做没有魄力和胆量?”海利扯起唇角。
古博勒第一次在这个看似对一切都处于旁观者的年轻人的脸上见到了碾碎一切的魄力。
“……他有着出色的外表,但一直不自信。成名之后,顶多也就是任性发点小脾气,但是他一直对谢尔曼言听计从。他从思想上畏惧着谢尔曼,无论谢尔曼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奈德是不是很喜欢沙维尔?”
“是的。”
“奈德玩的很过火吧。”海利凉凉地问。
古博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海利再度打了一个电话,沉下声音说:“伊恩被人带走了,你一直都在看着的,对吧?告诉我,他被带到哪里去了,如果你不想他出事的话。”
虽然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但明显海利很相信他的能力。
“你是说有人入侵了这里的保全系统,监控着这艘游轮吗?这完全不可能!”古博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不可能。如果我告诉你入侵这艘游轮监控及保全系统的只是一个小孩,你会更加觉得不可能,不是吗?”
“好吧,既然你说这个孩子监控着整艘游轮,那么请你告诉我,沙维尔将伊恩·康纳带去哪里了?”
“盛宴。”
海利冷然走了出去。
“什么?你是说……”
“就是那天谢尔曼将伊恩拍卖的地方。”海利停下脚步,骤然转过身来,猛地掐住了菲兹·古博勒的咽喉,“古博勒先生,这艘游轮最好迅速靠岸。这艘游轮已经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堡垒,所有沙维尔想要对付的目标都在这里。”
古博勒的脸瞬间涨红,张大了嘴巴,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无法求饶。
那个曾经俊美如同天使的年轻男子,如今就似从地狱入侵光明的黑暗,扎眼就要将他拽入深渊,一层一层将他碾压成粉末。
海利放开了古博勒,“带上你的人!去盛宴!我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把伊恩从那个地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否则的话菲兹·古博勒,你所要经历的不仅仅是失去一切那么简单。”
古博勒以为自己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在议会中叱咤风云的议员或者驰骋商场的老派大鳄,但这一次古博勒发现自己的气势完全被对方所压制。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一定会做到。
他动用了游轮上几乎三分之一的保全人员,赶往盛宴的会场。但是令他想象不到的是,通往会场的电梯竟然中断了!保全人员和海利被封闭在电梯里,根本下不去。
古博勒立即派人进行电梯抢修,原本一切就争分夺秒,发展成现在这样,古博勒的额头也不由得开始冒汗。
海利抱着胳膊,在漆黑一片的电梯里。因为困在其中的人太多,他们逐渐感觉到炎热以及沉闷。
“古博勒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希亚·佩斯陪同一位先生来到了电梯前。
“希亚……还有雷泽先生……我现在有一点忙,有什么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聊,好吗?”
“是电梯的问题吗?我本来是要乘坐电梯前往底层的‘会场’,因为一位侍应生将送餐的红酒打落在我的身上,所以不得不回去房间里换衣。只是……古博勒先生,你也迟到了?”跟在希亚身边的雷泽先生问。
“我迟到?迟到什么?你去‘会场’做什么?”古博勒靠向雷泽先生,压低了声音说,“‘盛宴’已经结束了,你又要去会场,这违反了‘盛宴’的规定!”
雷泽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不是你向我们发出的邀请函吗?告诉我们还有最后一道‘甜点’!”
雷泽将一张铂金的邀请函递送到古博勒的面前。
古博勒的脸色顿时变了,“这邀请函不是我发出的!除了你还有谁收到了邀请函吗?”
“应该是所有贵宾都收到了吧。”雷泽不明就以地看着古博勒。
希亚也低下头来轻声说:“我也一直劝说雷泽先生,这张邀请函有问题。但是他说对这道甜点很感兴趣。”
“甜点是什么?”古博勒隐隐已经猜到了。
“伊恩·康纳。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不是已经被谢尔曼先生带走了吗?难道他做了什么事情让谢尔曼先生不高兴了,所以谢尔曼先生决定惩罚他?但如果是谢尔曼先生决定再举行一次‘盛宴’,怎么可能不得到你的允许呢?”希亚低声覆在古博勒的耳边问。
古博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这当然不可能是谢尔曼做的。只是谢尔曼的死仍旧是个还未打算被公开的秘密。
他拨通了海利的手机,“拉塞尔先生,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是要告诉我为什么我被困十二分钟,电梯仍无法修复的原因吗?”
即便古博勒看不见海利,他也能感觉到电话那端随着神经线不断延伸的压迫感。
他不明白一个富可敌国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展现出来的并非骄纵与任性,而是这种近乎狩猎者的气质。
“……我的人正在尽力抢修,是线路问题。有人刻意毁掉了电梯的线路。还有,沙维尔以我的名义向诸多宾客发出了盛宴邀请函。现在在会场……他应该是在拍卖伊恩。”
“拍卖伊恩?古博勒先生,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天真可爱。史密斯也好,奈德也好,甚至于谢尔曼也好,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沙维尔的目标是你,菲兹·古博勒。拍卖伊恩并不能毁掉你的名声,但如果所有到场的贵宾都死了呢?”
海利的声音阴冷而锐利,直落落扎进古博勒的心脏,割裂他的神经。
“……沙维尔要杀了所有人?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古博勒先生,你该不会以为杀人就是拿着刀剑去砍杀或者取出一把枪扣下扳机吧?沙维尔会选择那个会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借着‘甜点’将所有他想杀死的人都聚集起来吗?那个会场只要锁上门,关闭所有排气设施,就是一个像电梯一样封闭的空间。”
古博勒顿时被冰冻了一般。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握住什么,只有一旁的希亚抓住了他的手。
“古博勒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听到你说起沙维尔……沙维尔他怎么了?”
“希亚……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去到盛宴的会场!就算将这一整层都炸掉也在所不惜!你明白了吗?”
希亚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这时候,伊恩微微睁开了眼睛。
过分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坠落,直入他的眼中,让他不由得抬手挡在脸前,别过眼睛。
然后,他看见的是偌大的会场,所有人穿着宴会西装,戴着面具,仿佛一场荒诞的歌剧演出。
一切就似时光倒转,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伊恩勉强撑起上身,按住自己的脖子。全身都在痛……痛得厉害。
脑海中是自己用力抱紧海利的画面,对方每一秒都让自己有种被撞碎的错觉。
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把这些画面清空,反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当胳膊撑在身下的软垫上时,他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长条沙发上。
回顾四周,伊恩伸长了手触上去,顿时心中怒火沸腾。又是那个该死的玻璃箱!
他试图站起,头顶立即撞在了玻璃箱的顶部。
疼痛提醒他,这不是梦,是现实。
而就在玻璃箱的前面,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着纯白的西装,脸上戴着和前一次一模一样的面具,一头长发被简单地扎在脑后。
伊恩猛然想起了沙维尔将注射器扎入自己肩颈的那一幕。
“沙维尔!沙维尔!你这个混蛋!马上把放出去!”伊恩用力拍打着玻璃墙面,甚至用身体的力量去撞,这个特制的玻璃箱纹丝不动。
而沙维尔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缓慢地围绕着玻璃箱行走。步态优雅,游刃有余。
他很享受此刻的一切,仿佛操纵命运的王者。
坐席上的贵宾们显得十分激动,不断地举手,此起彼伏。
贪婪与疯狂交织在一起,沸腾而喧嚣。
就算听不见玻璃箱外的声音,伊恩也知道他们是在竞价。
“沙维尔!放我出去!你想要做什么!沙维尔!”
拍打了十几分钟之后,伊恩知道沙维尔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把他卖掉了。他想要徒手敲碎这里的玻璃根本不可能,而沙发又是被嵌在脚下的地面里,伊恩曾经试图将它搬起来扔向玻璃,可惜就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沙发也纹丝不动。
伊恩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要镇定。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他并不是第一次被当做什么‘晚餐’。他坐回到沙发边,调整自己的情绪,清理自己的思维。
虽然脑袋仍旧昏沉沉的,但有一点他很确信,那就是无论沙维尔将他卖给了谁,只要海利还活着,就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只要耐下心来,伊恩知道,在需要出现的时候,海利就一定会出现。
而现在的情况,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可能离开。
第62章:盛宴(14)
沙维尔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将他带到这里来拍卖。外加一点,伊恩现在几乎可以确认沙维尔才是那一日潜入酒店房间杀死奈德的人。
他与本来警方奈德案的嫌犯西敏·艾儿同是时尚界的人。沙维尔甚至多次反串女模参加女性服装展示,所以他认识西敏·艾儿并不奇怪。奈德的谋杀本就早有预谋,沙维尔很有可能在与西敏·艾儿相熟之后,找机会从她的房间里拿走了那支发簪,得到她的头发,并且仿制一个独家珍藏的包。然后沙维尔将发丝的颜色染成与西敏·艾儿相同的颜色,穿上女性的裙子,盘起发丝,戴上西敏的发簪,走进了酒店房间。当他杀了奈德之后,故意在现场留下西敏的发丝,误导警方以及调查局。
这就是为什么沙维尔一直阻止自己登上极光号继续调查菲兹·古博勒的原因之一。
可是他好不容易将一切都转嫁给了西敏·艾儿,为什么又要杀死谢尔曼,并且还要在自己的面前暴露自己呢?
伊恩这时候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沙维尔要杀了自己,所以才会这么明显地暗示自己,他才是杀死奈德的凶手!
此时,现场的竞价已经到达了白恶化的地步,台上举手者此起彼伏。
而戴着面具的沙维尔却向后退了两步,悠闲地靠在了玻璃箱上。
他似乎说了什么,所有宾客忽然争先恐后地起身,冲向门口,就像一群疯狂的沙丁鱼。
只有沙维尔,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伊恩站起身来,靠向玻璃面,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群贵宾们互相撕扯踩踏,殴打。有人已经摔倒,其他人只是踩在他的身体上不断拍打那扇门。
他们想要出去,但门却被锁死了。
他们呼喊,叫嚷,完全剥离了平日里最为优雅的姿态,求生的意念让他们拼命地争抢离开的机会。
到底发生什么了?
直到他们之中不断有人倒下,伊恩隐隐明白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换气口。如果有人预先在换气口投放毒药的话,就会跟随空气一起蔓延至这个空间里的所有角落!
伊恩用力捶打着玻璃箱,是沙维尔将他们关在这里!沙维尔要杀了所有人!
“沙维尔!你要做什么!你在干什么!沙维尔,给我一个解释!”
而靠着玻璃箱的沙维尔缓缓坐了下去,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边。
伊恩这才明白,沙维尔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他要与这群“贵宾”同归于尽!
伊恩随着沙维尔跪坐了下来,不死心地拍着玻璃,“沙维尔——沙维尔!”
而会场的门前,倒下的贵宾们就快堆成一座山,仍旧有人不断地踩在其他人的身体上爬起来,推着那扇门。
一切如此绝望。
就像地狱里的场景。
倒在玻璃箱边的沙维尔用最后的力气转过身来,看向伊恩。
他扯起唇角,充满了讽刺。
他们很蠢,对吧?
就算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伊恩仍旧可以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让我出去,沙维尔。”伊恩的手掌覆在玻璃箱上。
是的,他们很蠢。
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刻,伊恩仍旧不同情他们。但是无论他们做出过什么样的事情,如何利用他们的权力来膨胀他们的欲望,但他们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沙维尔的手上。
沙维尔看着伊恩的眼睛,淡然地说:我不能让你出来,这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伊恩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狠狠一拳砸在玻璃上。
沙维尔抬起手,按在玻璃上说:对不起,伊恩。
伊恩想要抓住他,想要拉他一把,但沙维尔只是看着他,用一种无欲而淡然的目光看着伊恩的眼睛。
仿佛伊恩的眼睛是最后的天堂,是他最想要去的地方。
“沙维尔……沙维尔?”
沙维尔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当最后一口呼吸离开他。
曾经这个被用彰显金权的地方,彻底宁静了下来。
伊恩的手指莫名地颤抖。他向后退了半步,抱着脑袋坐了下来。
只要睁开眼睛,无论是怎样的角度,他看见的都是沙维尔的眼睛。
这时候,通往盛宴会场的电梯终于艰难地恢复了运作。海利与保安们一起赶到了会场外。
保安们正要将大门打开,海利却阻止了他们。
“如果你们想要现在就死,就把门打开好了。不过我没打算跟你们一起死。”
一群人立即住手。
“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看向海利。而海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里面的玻璃箱是可以上下升降的,没错吧?”
“是的,先生。在会场的下方,还有一个房间。玻璃箱下降之后进入到这个房间,然后天花板上的空位会自动关闭。”
“去会场下面的那个房间。”海利蓦然转身。
“可是会场里的宾客们呢?他们是不可能从下面那个房间离开的!”其中一个保全人员焦急地问。
海利扯了扯唇角,好笑道:“离开?我很好奇他们之中还有哪个是有呼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