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的解释,法兰克才总算明白了。
索菲亚王太后现在是王国最尊贵的女性,她显然很满意这一点。如果有王后出现,那么她就成为了第二。至于朝政……索菲亚也很想得开,只要能够保证她一如既往的享受,那么她并无所谓是否参与政治决策。甚至她都懒得帮助自己的家族争取更高的地位——听说王太后早年一只和家族有嫌隙,貌似因为她和希尔六世结婚之前是有自己的心上人的。后来这矛盾才渐渐缓和,但是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王太后又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祝您永远安康幸福,我的母亲。”在马车上,法兰克跪倒,亲吻了一下王太后的手背。
就在一辆马车上,法兰克拥有了一位重量级盟友。这也让他的计划变得更加的顺利,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索菲亚不但保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享乐,也为自己捡了一条命。
法兰克和那位爱面子的叔叔不同,他知道自己不夺回权力就一定没命,但他也知道凭借政治手段,很难把佐伊亲王打压下去。毕竟他只是个登基三年的少年君王,他的威望是无法和佐伊亲王相比较的。玩政治手段的结果,只会是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暗牌全都浪费光。所以他只剩下一条路——杀!从肉、体上消灭佐伊亲王!至于名声?在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滚的那一天起,法兰克就不认为名声那东西有用了。
并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计划,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把事情的所有变量都考虑完全。所以,这场杀戮就开始于他们回来的这天晚上!胜,君临天下!败,也只是死亡而已。他赌得起,更输得起……
“我的叔叔,反抗是没有必要的。”这里是名为晨光厅的觐见厅,不大,甚至还比不上打猎帐篷的豪华,地毯很老旧,几把椅子也有明显的破损,墙上火把的后边有明显的污渍,因为这地方就算还完好的时候也不符合佐伊亲王的审美,所以已经三年没有被使用过了。这次,这里重新迎进了国王和亲王,只是因为亲王的慌不择路。
法兰克的突然发难,重伤了佐伊亲王的腹部,接下来的事情也大多顺利得让他惊讶,可谓一的意外,就是亲王身上戴着的魔法护符,减轻了他的伤势,而他的贴身侍卫,则是一位极端少见的魔战士。这位魔战士不但救走了手上的亲王,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走了法兰克。于是现在外边的人投鼠忌器,只是把他们困住。
“殿下,我们应该杀了他!我们还有机会!”忠诚的魔战士规劝着佐伊亲王。
“不,我们只剩下死亡一条路了。”如果是他掌握大权之后被谣传弑侄,和现在真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掉自己的侄子,情况不同。至少佐伊是这么认为,就像索菲亚在今天早上的时候说的,他太缺少魄力了。按照莽坦的法律,国王被刺杀,护卫的近卫军都是死罪。他杀了法兰克,那些人只剩下死罪一条,他觉得到时候很可能是逼得他们来一场两败俱伤的拼命。也就是说,佐伊连试一试说服那些人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不能说他没考虑过杀掉法兰克,可是他的想法和魔战士的想法不一样。
他想的是法兰克死了,自己也死了,那接下来登基的就会是他的儿子。可是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浇灭了。他最大的儿子才十一岁,幼年国王登基会面临什么情况,看看法兰克自己就知道了。
“感谢你对我的忠诚,你跑吧。”佐伊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捂着腹部站了起来,“能让我的妻子和儿子活下去吗?”
“可以。”法兰克答应得很干脆,而且也很诚实,“只是你家族的财富会有很大的缩水。”
佐伊笑了一下:“我一直憎恨我的父亲,嫉妒我的哥哥,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明智的,我做不了一位君主。琦卡和卡多斯使者虽然是来找麻烦的,但利用好了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些老臣太老了,不用担心国家发生动荡,借着我的死亡把你看不顺眼的都杀掉吧。索菲亚是个贪图享乐又没有太多远见的女人,但却并不表示就能放纵她,否则也有可能惹下大祸。还有,我错误处理了你那位魔法师老师的事情,如果见到他代我向他道歉。永别了,我的侄子。祝你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
一剑干脆利落的割断自己的脖子,佐伊表情平静的倒了下去。被吩咐离开的魔战士接住了自己的主人,把他的双手交叠的放在胸口。等到法兰克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面朝下倒在了佐伊的身边。外边的近卫军冲进来后,他们拉开魔战士,发现他的心脏上捅着一柄匕首。
“别拖!”当近卫军们要拖走两具尸体时,法兰克忽然高声制止了他们,“有刺客进宫行刺,亲王殿下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被此刻所杀。让侍女来清洗亲王殿下的遗体,还有,通知王妃吧……”
近卫军们彼此看看,同时对国王行礼:“是的,陛下。”
法兰克离开这间觐见室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佐伊亲王的遗体——真是古怪的事情,在这个人临死的最后一刻,他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亲情,人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这么好好的呢?
王宫明显出事了,就算是莽坦尚武的百姓,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周岭轲和夏恩也不例外。再怎么强悍的力量,在完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贸贸然跑到不熟悉的地方,那是添麻烦外加找死。
“如果国王死了,你会离开这里吗?”夏恩忍不住问周岭轲。
“不会。”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不要顾及到我,说真话。”
“……”
“其实我们到外国弄快封地也不错,不过,还是希望你的学生能够获胜啊……”
087老婆
周岭轲想过让馅饼去帮忙,它绝对认识法兰克,而且也足够聪明到随机应变。但是想想从他虽然法兰克表明了立场,但是这位国王陛下从来也没有表示过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所以,在这种严峻的时刻,未免帮倒忙,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待最后结果吧——可是这么一想,周岭轲又有点难受。
他怎么想的,夏恩一看就知道,他抬手揉了揉周岭轲的脑袋:“心塞?”
“嗯。”周岭轲点头,“毕竟我确实挺想帮忙的,但是结果是人家根本用不着我,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其实你该从另外一个方向思考。”夏恩歪着头,虽然他最长一次见法兰克还是周岭轲那天带他进帐篷的时候,其余都是站岗的时候擦身而过,但是夏恩却觉得,自己大概要比周岭轲理解那位国王陛下。
“另外一个方向?”
“他把你当父亲,而现在这个……”夏恩指了指还在热闹中的城堡,只是像刚刚的那种打雷一样的爆炸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是他正在向你表达自己的成年,他希望你能为他骄傲,而不是为他担心。并且,他应该很理解,你并不喜欢政治。”
周岭轲懵懵懂懂的,毕竟他其实年纪还并不算大,并没有体验过做父亲的感觉,做儿子的时候虽然不能说是乖乖牌,但也是很平稳的那种,确实无法理解法兰克的这种感觉,于是同时,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夏恩能理解?
“我也有过和法兰克类似的经历,不过是对我母亲的,但是……”夏恩耸了耸肩膀,“我们的国王陛下还是很幸运的。”夏恩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那就是幸好这位国王陛下对周岭轲只是对个父亲一样,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找个机会杀掉那个小家伙。但他不会把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越来越黑暗的一面展现在周岭轲的面前的,他希望周岭轲的眼中所看到的,永远都是曾经的那个老板。
“老板……”
“!”想事情太认真的夏恩有点走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吻着压到了墙上。不过既然对象是周岭轲,夏恩当然不会反抗,他放松了身体,伸出舌头配合着周岭轲的亲吻。直到许久之后,周岭轲才将他放开。
“老板,你永永远远都得是我的!”周岭轲抓着夏恩,像是任性的孩子紧抓住自己的礼物。他理解夏恩就如夏恩理解他,他看清了夏恩的杀意,甚至疯狂。可那并不会让他觉得“物是人非”,畏惧惶恐。席卷他身心的是一种兴奋的战栗!“老约翰是个感情上的傻瓜,但是我觉得,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在夏恩近乎窒息的时候,他才结束这个极端缠、绵的吻,他的手在夏恩的脸颊上抚摸,看着他迷离的眼神。
如果夏恩有一天先他而去,他也会用尽一切可能,让这个人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想着死亡,想着夏恩。突然间,他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夏恩的皮肤之下流动,那脉络看起来有些像是血管,但并不是,那是夏恩的生命力。现在这生命力旺盛而热情,但是恍神之间,周岭轲看见了生命力一天一天的变得衰弱而单薄。他看见他心爱的男人在衰老,他的发变得灰白,他的皮肤变得松弛,他的背再也无法那么笔挺,他坚实的双腿甚至逐渐无法支撑住身体的重量。
周岭轲看见了一个脆弱瘦小的老人,可面对着那样的夏恩,周岭轲并不觉得陌生或者厌恶,他爱他,一如他从一个英俊的男人变成一个覆盖着鳞甲的凶兽,即使如今面对的他已经完全和美好健康搭不上边,但是周岭轲的爱和欲依旧在心中汹涌澎湃。他只要他,只要夏恩。夏恩会比地球上的任何人都活得更久,死亡却依旧会找上门来。但是,周岭轲自己却不会……
“哄!”城堡那里又热闹起来了,但并不是战斗的声音,而是无数人扯开喉咙的欢呼。
——有结果了!无论谁输谁赢,
周岭轲因为那声音而从刚刚的那种着了魔一样的境况中恢复过来,他看见夏恩担心的望着他,而两个人再如何理解彼此,夏恩显然也无法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而又因为那些所见现在的心里想到了什么,周岭轲也少有的决定隐瞒:“谁赢了?”
夏恩眨了眨眼,谁赢了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刚刚的周岭轲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但又像是透着他看到了别人。他先是兴奋开怀,但紧接着展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一种让夏恩都忍不住浑身发冷的绝望。夏恩对这种绝望并不陌生,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一次周岭轲的险死还生,一次真正的死亡。可是他并没有死,他好好的站在那。那么,周岭轲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老板?好像王宫那边的人们在欢呼。”那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应该是许多人在喊出同一个名字,但是那里太遥远了,而周岭轲的听力也只是平常,他听不见那些人到底在喊着什么。
“法兰克一世陛下万岁。”他知道周岭轲是打定了主意不准备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了,夏恩深深的看着周岭轲,回答了他的问题,“确实是你的学生赢了。”
天还没亮,王宫里的仆从就坐着车子在艾尔辛德拉城里跑了起来,他们敲响无数大臣的家门,通知他们明天一早去王宫商量佐伊亲王的葬礼。很多人几乎是在这些仆人离开的瞬间,也跟着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们去探访自己的同僚、上司,还有些人匆匆收拾了些值钱的东西就要离开王都,整个艾尔辛德拉热闹得仿佛国庆日。
波立维大师当然也是收到诏令的其中一人,不过和别人略有不同的是,收到诏令的时候他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自己的车上。
王宫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这位大师就冲出了家门,当时他以为佐伊亲王对国王动手了,他是去保护法兰克一世的。但是当他赶到了王宫门口,立刻就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因为他看见的是亲王亲卫队还没有收拾干净的尸体,以及成片成片染红了的砖墙。之前那激烈的爆炸声,就是亲卫队和近卫军发生冲突而引发的。
波立维大师被近卫军的一位将军恭敬的拦阻在了宫门外,一般来讲,作为铁杆保王党,知道国王先动手了,其实是应该高兴的。至少应该比知道亲王动手干掉国王要高兴,但波立维大师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坐在车里朝外看着王宫的墙壁,看着那些冷酷中却又多少带着狂热和兴奋的近卫军,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忧伤。他拥护这个国家的正统统治者,但是却又不希望那位新王是这么一位心狠手辣的人,波立维大师一直认为他们是有机会逼迫佐伊亲王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的。毕竟最近两年他们的盟友正在越来越多,与之相反的是,佐伊亲王虽然依旧声势浩大,但是他显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他的盟友正在一个一个的减少。他真的不希望王室的骨血一次又一次的减少了。
天渐渐亮了,波立维大师看见了很多熟人的车子,也有许多仆人来敲他的车门,表示自己的主人希望和他谈谈。但是波立维大师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知道有必要和他们谈谈,但是却生不起和任何人见面的*,知道他看见了周岭轲的车。他有点意外,周岭轲竟然也会收到诏令,但是想想却又是必然的。
周岭轲和夏恩正在车里围着个毯子闭目养神,因为外边吵得厉害,所以两个人是不可能睡得着的。而听到波立维大师希望和周岭轲聊聊,他们也就一块去了。
波立维大师有点意外夏恩在这种场合也跟着来了,但是他的眼神朝两个人的脸上一扫,没有不快反而笑了:“年轻真好啊,尤其是一直沉浸在恋爱里的年轻。尼克法师,你有没有想过接替我的位置?”他累了,他也太老了,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从来都没有争雄之心,只是醉心于研究的魔法师,波立维大师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真正的过他想过的日子去了。索不达镇就很好,那里有大量的关于慰灵塔的资料,而那些资料对于任何一个魔法师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波立维大师希望剩下的日子里,他能用资料把自己埋起来!
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太老了的波立维大师,在周岭轲和夏恩的眼睛里,却反而越发的年轻了起来……
九点的时候,王宫的宫门打开了,所有接受召见的人,都被仆人们带进了王宫最大的大厅里。原来那大厅里布置的其实和王帐有点像,都是一种金碧辉煌的华丽——佐伊亲王的审美。但是今天,那里却完全不同了。奢华的皮毛不见了踪影,人们叫地下踩着的是浅黑色的大理石,墙壁上镶嵌的光石灯都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火把,红地毯消失了,铺在中央的变成了黑色的帆布,只有头顶上的巨大水晶吊灯还闪耀着光彩,不过这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把它取下来而已。这里已经恢复成了五百年来莽坦王室的一贯作风,务实而简朴。
绒布面金镶边的王室座椅换成了曾经被搬走的石头王座,年轻的国王端端正正的戴着王冠,坐在那里俯视着所有人。索菲亚王太后坐在一边,她的椅子现在是在国王之后了,她沉默的看着所有的人,甚至视线还有点心不在焉。
“暴君!”有个年轻的官员呼喊着,就要冲上去,结果当然是被近卫军在半路上阻止,拉扯到了一边,可却并没把他拖出去。
“今天让你们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关于佐伊亲王的葬礼,我的叔叔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我希望能给他与他身份相符的葬礼,并妥善安排他的子女。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使团,他们这两天就要到了,虽然大家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安排,但我觉得有些地方还是要仔细斟酌一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