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夜未央(困妻)下——九夜凰

作者:九夜凰  录入:09-22

喜欢这个人,他想将一切好的,优秀的与他看,那些丑陋的,不干净的他,他害怕看到他嫌弃的样子,也只想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好教死后,这人脑子里,都是最最干净的容浅夜,没有一丝污垢。

他不知道他的夫知道他的过往多少,今日他就是不想让他听到下面的。

李未央,我若是消失在了这世上,你千万不要知道,只当我是逍遥去了,去了一个,你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地方,那一方极乐之地,佛祖会替你好好照看我的。

或许以前,他想过,利用这个李国的王爷,为他报仇。

可是,日子久了,他只想好好过下去,那些仇恨,他好久好久之前,就放下了,欺负了,就欺负吧,他也无力去报复,剩下的日子,就好好过。

可是,世人,他觉得好奇怪,他未曾伤过人,也未曾害过人,他们偏偏一个二个都不放过他,青姨是,那个女人是,这李国的好多人也是。是不是,他真的做好好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这般讨厌他?

也许,真的是,他的出生是个错,也许,真的是,他让人讨厌至极。明明他是个男人,却是要做一个女人才做的事,明明这李未央有无上的前途,他却是偏偏要成他的绊脚石……

本是面无血色的人,突然弯唇一笑,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就似在哄不听话的孩子一般,柔声道:“你若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待会儿就将这副面容取下还你。”

饶是快成疯子的容苏羽,也被这突然变得平静的孩子给下住了,心头某处突然就颤得厉害,“你,你……不,不,不,你,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不对,不对,你不是我孩子,我的孩子是杨岚,他好好地在容家……”

她就似突然陷入了疯癫,用手使劲地扯着头发,声音抖得厉害,她有预感,今日她做了好大的错事,这孩子,是这孩子不要她了……对,对,是他不要她了……

“羽,你冷静,冷静。”一旁的郝烈心疼地将她两只手制住,免得她真的伤着了自己。

看着面前的人似是陷入疯癫,容浅夜只是淡淡一笑,“娘……不,羽姨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的确不是你的孩子,我只是当年被青姨抱来做替身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来就不知道我的娘亲和父亲是谁”。

他道今日才突然了悟,娘她心头过不去的那道坎是什么,往事未愈,他这当儿的又添新疤,他突然就没那么怨她了。

“不,不,孩子,娘错了,你就是我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和谦哥的孩子……”

容苏羽就跪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碰着面前这孩子与记忆中那人肖似九分的面容,真实的触感,恍如曾经。

“不,你不是我的娘亲”,容浅夜只是轻轻打开跪在面前女人的手,笑容凄然,“我哭的时候,你不曾安抚过我,我痛的时候,你不曾心疼过我,我冷的时候,你不曾与我添过衣物,我病的时候,你不曾问过,我所知道的娘亲,是不该如你这般的,我看到的那些孩子,都是被自己的娘亲疼在心坎的”。

这一字一句,听得在场个个都起了怜悯之色,看着那容颜精致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有孩子的贵妇人,面上都是起了责怪之色。

看着容色颓败的人,容浅夜并无停下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在桃花谷里,每日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其实你是看在眼里的,我七岁的时候,青姨就开始在给我做的薄荷糕里面加你们所说的‘噬魂’,那种控制人心神的东西,早就弄坏了我的脑子,从小到大,我记什么都是一片混乱;十岁的时候,她们就开始在我身上用毒,九死一生,几次从鬼门关里活过来,痛得厉害,却是哭不得,喊不得,因为根本就没人关心我死活,好歹上天怜悯,第二日就忘得干干净净;十三岁的时候,她们让我去男倌学伺候人的本事,你不知道,看到那些人在面前做着那种事,我疯了一个月,青姨说,若是我不听话,她的主人就会要你的命;然后,她们送我去军营,要我去做男女支,若是讨得人欢心了,或许下面的人会将我献给当时他们的主帅”。

看着一众人震惊的眼神,容浅夜只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她们把我送去军营,就是为了让我去刺杀当时的主帅——李未央,我能活在这世上,其中一个作用,就是刺杀李未央,盗取虎符。”

容浅夜顿了一顿,无视众人越是惊诧的表情,将李未央扶靠到一边的柱子上,“容浅夜活在这世上的作用,就只是你们李家和云家一切罪孽和仇怨的中心,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你们都不会放过我,所幸,今日大家都说开了,我免得一直藏在心头背着累”。

“不,不……”容苏羽看着那淡若烟云的人,眼里全然是不信的疯癫,“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是被青婉利用了,你是她的青坛的少主,她只是要利用你去为谦哥复仇,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李家的孩子,就是为了复仇的,对,就是为了复仇的……不然,我和谦的孩子,怎么会去那男倌学伺候人的本事?……就是,就是这样的,不会错的,你,骗我的……”

“是的,我骗你的,我一直就怨恨这个世界,你们这些坏人毁了我一辈子,让我一身是毒,不仅断子绝孙,还不得好死,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受人摆布控制;所以,我当然要复仇,这李国和云国都毁灭了我看着最是乐意。”

44、欲将离去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容苏羽不相信,她从来没想过,一直在她面前的,会是她真正的儿子。

她也未曾去观察过,若是她哪怕有一日真正去读一读这个孩子,她或许会知道,这个孩子,和她的丈夫一样,喜欢兵书,喜欢薄荷茶,拥有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还有,一双夜色般的黑眸。

有人一直活在伤痛中,一直都看不清,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守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对于这种人来说,最痛苦的,也许就是,突然有一日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亲手将想要保护的东西葬送黄土。

她一直捧在心头的,不是她的宝贝。

“啊!!……”安静的皇宫上空,传来女子痛苦的哀嚎。

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双手抱头,仰天痛哭,那一声声凄厉的痛哭之声,听得那树上的麻雀都有些不忍,扑簌着翅膀逃离开了。

“羽!别这样,别想那些……”

郝烈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试图将人安抚住,怀中的人面色却越是痛苦起来,急的他转身便是向着容浅夜吼道:“你不要说了!你这是要将她逼疯不成?”

“不是!不是!……”女子只是抱着头,一个劲地说不是。

他看不得怀中的女子这般痛苦,一个手刀狠狠下去,那人这才软了身子,安安静静地在自己怀中闭了眼。

似乎是突然就从梦里醒了过来,容浅夜怔怔地看着那刚才似乎是陷入疯癫的女人良久,那人容颜精致不再,似乎一瞬就苍老了十年,鬓角突然就现出了斑白。

她,从来未曾多看过他一眼;似乎,他也早早就与她疏离了,疏离到,他都忘了,她其实一直在变老,她也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而已。

也许,她一直,一直,因为失去,因为思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哭。

因为太伤心,因为太孤单,所以,她看不到他。

他突然后悔了起来,今日,为何自己把持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对着这所有的人哭诉?说了,又如何,结果只是又让一个人受伤。

是否,自己这样的人,真的该死?活着,本来就是来承受这一切罪孽的。

她其实活在假象里,才会更幸福,他却是生生将这一切虚假掩埋,剥夺了她最后做梦的资格,逼着她面对现实。

他容浅夜,又何尝不残酷?现在他后悔了,自己一人,默默地离去不是更好?这个曾经叫做“娘”的人,守了十几年的孤单,如今也算是有人护着了,该好好地过完后面的路,他不该打扰她。

“你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什么都过了,一切不过梦……”

正要走上前去仔细地看看这个叫做容苏羽的女人,却是还未来得及抬出一步,那毕生的内力已是压制不住丹田内翻江倒海的疼痛。

“噗”的一口,乌黑的血,便是染脏了那光滑白净的大理石地板,那般突兀。

“王妃!”

“嫂嫂!”

那王座上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明黄的龙袍在空中划过风一样的弧度,在两个丫鬟前面,一把将那摇摇欲倒的人扶住。

“来人!给朕宣太医!”

从来面上纨绔不羁的皇帝,今日却是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焦急的神色,不顾一众大臣惊诧的眼神,弯身便是要将人抱起来往着太医院而去。

“皇上,不用了,我自有疗治的法子,你先莫要……管我。”

眼前的世界,不断地变得模糊起来,似乎是,这个世界在慢慢消失,崩塌。

已是半阖眼眸的人,眉头皱了几皱,终于还是没能闭眼,只是靠着身旁这一不熟悉的肩膀,艰难地呼了几口气。

“你莫要说话,朕这就带你去太医院,朕的皇宫里,有着这天下最是厉害的名医,他们能将你的病治好。”

李暮寒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想活了,哪知,那人却是伸手制住他的动作,道:“无事,今日只是积怨攻心,惹了毒发,这以前也有过,我自己几根银针下去便好。”

“来人!速去取银针!”李暮寒相信他的话。

容浅夜也不搭话,只是有些艰难地盘坐在地上,自己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在身上几处大穴扎了针,运功了一盏茶的功夫,面色才稍微缓和。

再睁开眼时,面上竟是恢复了些许的血色,又是惹得周围人一番诧异。

这时,那距离这里不近的一众太医院的人才匆匆赶过来。

“你可好些了……”在一旁守着的李暮寒正要上前一问,却是被远处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

“太后驾到!”

……

急匆匆地赶过来的萧子情,看着在场两人晕的晕,吐血的吐血,脸色都白了,几乎是不顾体面跑着赶过来的。

“孩子!”

带着些银白的衣衫,将那孩子一身的血污衬托得很是明显。

“夜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只来得及看那晕过去的人儿一眼,便又立马将视线从那郝烈紧紧抱住那人的手上撤开,去查看那似乎更是严重的孩子情况。

“太后娘娘无须担忧,我无大碍。”被李暮寒搀扶起来的人,怕自己一身的血污脏了太后那金贵的衣衫,下意识地躲开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子情虽是早就一路听了宫人汇报,可是,还是有些不明白,这羽儿和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母子两竟是闹得这么僵。

“母后,这事,说来话长……”

一时间,李暮寒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了几眼那跪了一地的太医,他现今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容浅夜身上到底是中的什么毒物,竟是连那孟沧都解不得。

他想让他好好的。

他以前不知道,原来,有些人,想好好活,都那般不易,有些人,却是不珍惜。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快些来与王妃看看。”萧子情着急容浅夜病情,急忙转身与一众的御医吩咐。

……

“太后娘娘,在下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这就不打扰你与皇上说话了。”

突然就似好转了的人,对着那愣住了的太后微微躬身,便是不待人回答,翩然转身,往着宫外走去。

“嫂嫂身子不适,今日就留在宫里休息一日,朕会让宫里的御医与你好好看看,待开了方子再做定夺。”

李暮寒有些焦急地追上那人,他觉得,他今日,不能放这人离开,他,病得严重。

“夜儿,你现在身子看着着实不好,先留下来,让御医诊治一番。”

萧子情看着容浅夜急着要走,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如今唯一挂念,就是他这身子,她怕他,是撑不住,在逞强。

这孩子,他的夫就在这里,他一个人,是要往哪里去?

“我今日就是留下来,也不见得会多活一刻。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看这天下的美景,没有吃遍这天下的美食,没有喝遍天下的美酒,这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再荒废在你们为我铸造的金笼里,还请皇上,放我一条生路”,看着那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你若是要问我罪,我甘愿受罚”。

“待在李家,你就这般难受吗?”说这句话,李暮寒自己都觉得无力,因为,这一切,他都是看在了眼里,从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震惊,再来现在的疼惜。

疼惜,这世上唯一叫做容浅夜的人。

这话,却是惹来了容浅夜一声嗤笑。

“说实话,从开始,我就是利用你们而已,现今我对复仇已无兴趣,你们便是半分价值都没有,我待着在这里一日,便是痛苦一日,早就想离去。”

千千万万的束缚,全是带着尖刺的荆棘,将人紧紧缠缚,也许,开始会忍着,只是,后面,利刺扎入了血,嵌入了骨,痛的太厉害,就会哭。

容浅夜以为,他会将这所有的痛,直接带入棺材,待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将这一切留在了过去;却是今日,就觉得不是自己了一般,慢慢地,将那心里的所有深深浅浅化了脓、散着臭味的伤口拿出来与别人观看。

本来该是一场大戏,却是中途他自己受不了了,生生叫了停,这一停,便觉得累了,想在剩下的日子,都好好的休息。

“你在说什么,朕听不懂。”

听不懂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容浅夜转头,看了一眼那依旧是闭着眼眸靠在石柱旁似是睡着了的人,移步过去,在那人两步之处停下。

“你们可知,我来你们李家,一直未曾有任何行动,无非就是为了得到李未央这一颗重要棋子的信任?”

演戏?演着演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有时候,似乎也忘了演戏。

“我一直苟延残喘在和云国下一盘棋,你们李国的李未央,就是我棋盘上唯一能与云国势均力敌的棋子,所以,即使做了男倌,我也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当年,若不是看着他有一身出色的军事才能,我早就拿了他的命,好早些从那个女人手里解脱。”

“你……”李暮寒听着这些话,看着面前这明明干净若水的人,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说。

“你们以为当时我为何乖乖跟他来这京城?”

其实,他未曾说谎话,这就是当初他做好的计划,他的棋盘,没有固定的走法和棋子,所有的,所有的,都只是为了等一个“王”出现,在这张“王牌”出现前,没有棋子的他,宁愿自己作为棋子,偷得苟活便好。

可惜,他早就听说,李未央是个冷情冷心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获得他的信任,哪里知道,他冷情冷心,是与别人,不是与他。

开始,他以为,这个叫做李未央的人,也是在利用他。只是,越到后面,他就迷茫了,这沙场的霸主,是否是比他干净千倍百倍的。可是,有时候看到他对别人那般,他怕,他在与他演戏。

推书 20234-09-20 :而立——午时三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