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想去图书馆复习,跟刘明亮提一句,他一定是会有位置的,如果那人在,可能两人会一起去,如果那人没空,会告诉他在哪里帮他占了座;
一起去食堂吃饭,一定是那人付钱的,问好了他今天想吃什么,就去排队,打菜;记得有一次,刘明亮将自己餐盘里仅有的两颗丸子夹给他,并笑着说,今天的丸子做的不错时,汪飞诧异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对方像是没事人一样,从他餐盘里夹过一块豆腐,继续若无其事的笑着说,今天这豆腐看起来也挺好吃么!
忘记了怎么喜欢上无印良品的歌,买过他们两盒盗版磁带,有一次宿舍里聊天时,汪飞不经意的说起来,那天刘明亮也在,于是没多久后,他收到了对方送给他无印良品最新的一盒专辑《无印良品三人行》,盒子上面贴着“新华书店”的标签;这种正版的磁带汪飞去逛过,当时要20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
刘明亮还请他去看过一次电影,《泰坦尼克号》,其实那个时候这部电影在影院已经下线了,拿到的票是学校附近一家放映厅的,用的是投影仪,比录像厅看起来更有观感效果一些;也不知道是那人有意还是无意,那天他们坐的是情侣卡座,刘明亮全程看的很认真,坐的直直的,那样的神情,倒是与平时的他有些差异;
国庆之后,气温忽冷忽热的,汪飞给感冒了一回,记得刘明亮那天没去上课,也没去打工,买了药回来,在宿舍整整陪了他一天;好几次汪飞都说,自己没事,睡一天就好了,让他去忙吧,可是对方虽然嘴上每次都应了,但就是没动身,特别矫情的是,还特意为他买了一个体温计。
感冒这天早上开始,刘明亮就帮他兑好了洗脸水,挤好了牙膏,买好了早饭,中午特意去校外给他买了粥回来,要不是汪飞阻止,那人还要端着碗喂他了;晚上睡前,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片生姜,给他放在打的水里让他泡脚发发汗,也可能是因为感冒真的不是特别严重,也可能是刘明亮照顾的太精细了,所以第二天汪飞就神清气爽了;
还有一次,刘明亮带着他去参加一个什么节,那天汪飞被现场的气氛带的很是兴奋,吃了各种小吃,看了节目,还喝了一点点啤酒,整整三条街逛下来,才猛然想起,回学校最后一班公交车是10点15分,而此时,已经是10分了;转头问刘明亮,怎么办?那人笑着说了句,还来得及,便抓过他的手,从人少的侧道上奔跑;远远的看到有人了,穿梭的过程中就喊,“麻烦让让……”两人逛奔了近四条街,到车站的时候汪飞已经喘的跟个鼓风机似的了,不过看着刘明亮懊恼的神情,他忍不住大笑出来,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是10点17分了;他的笑容还没收敛,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公交车缓缓的开了过来,车站的人群一阵骚动;那天人真是多啊,直到被挤的上了车,汪飞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是牵着的;尴尬的往回抽的时候,忽然觉得对方握着他的手一紧,随后又松开了。刘明亮的眼睛没有看他,貌似慌乱的左右看,而汪飞觉得自己肯定是脸红了,还好,刚才跑了半天,脸本来就红;此时车厢被塞的满满的,两人几乎是背贴着胸膛的,都能感觉到彼此过分快速的心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的太快了。过了一会儿,刘明亮才尴尬的瞥了汪飞一眼,干咳了一声说,今天人真多啊,声音有些沙哑,汪飞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没再回话,因为对方呼吸间的热气打在自己脸上,让他有点心慌。
曹绍辉与他们两人就一起吃过两次饭,第一次在食堂,第二次在校外,没想到,曹刘两人还是没有“熟”起来,第二次之后,曹绍辉明确表示了对刘明亮的不喜欢,跟汪飞说,这人处起来怎么总觉得有点假,下次吃饭别让我跟他一起啊;汪飞当时回说,你有病吧?不过从这以后,曹绍辉来了,他就再没有一起叫过刘明亮,可是他又没办法直接说明原因,这太伤别人自尊,于是无奈将曹绍辉拉回他们学校了;不过也许是真的很巧,也许是刘明亮确实很有“眼色”,这样一次以后,只要曹绍辉来,刘明亮那天就肯定不会在宿舍,甚至两人一天都不会照面;可是这样又让汪飞有点愧疚,于是有一次带着试探性的说,“今天中午要不一起吃饭吧?我请”;刘明亮眼睛先是一亮,问,“还有谁啊?”“小辉也过来!”“哦……改天吧,今天正好答应帮人顶个班”,汪飞也就不在坚持了。
刘明亮的种种行为让汪飞常常觉得心慌,可矛盾着不知道是该跟对方保持距离,还是就这样沉溺下去的好;这样的刘明亮让汪飞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对方,而是害怕自己,害怕对方就这样将那个被关在深井中阴暗的自己无意中给放出来了;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想,刘明亮会不会也有那个倾向?可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被他很快否定了。有一次他装做不经意的问曹绍辉,
“你舍友会帮你……们经常带早饭吗?”
“有吧~”
“生病也相互照顾?”
“那不废话嘛~”
“照顾整整一天?给打水,打饭,端水,送药……?”
“肯定啊~诶,小飞你今天怎么了?问这些有的没的?”
“没怎么~”
“屁,没怎么你一脸思春相?”
“滚你大爷的,你才思春呢!”
“诶,小飞,你们下个学期就实习吧?”
“嗯~”
“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打算呢,可能会回去吧!你呢?准备考研吗?”
“我还考研?拉倒吧!你不准备再升个本?”
“没那个计划!”
“你家那小青同学呢?”
“没问过!”
“没计划带回去给叔叔阿姨看看?嘿嘿”
“神经病!你怎么没说给你爸妈带个回去啊?”
“我倒想带啊,这不身边没人么!”
“切,给你介绍你还嫌东嫌西,你要成了老光棍儿,我肯定会去敬老院看你的!”
“我老的时候,你还能年轻着?没知识没常识!”
经过曹绍辉这么一“开解”,对于刘明亮的种种,汪飞尝试着让自己“释怀”,尝试着引导自己用“正常”的哥们儿情谊来“解读”对方的行为;可是他仍然无法彻底压抑下自己全部的本能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感。
刘明亮说不上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汪飞的每一件事都变得非常上心,他承认自己渴望得到这个温柔男生的友谊,但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对舒曼青和曹绍辉莫名敌对感后,他才慢慢的去反省;可是反省的结果是,对于汪飞的一切,他想了解的更多一些,某天不知道怎么聊到了舒曼青,他故作随意的问道,
“很多人都在好奇,你跟舒曼青是怎么相处的,都快成模范夫妻了!”
“懒得理他们~”
“我也好奇,说说么~”
“你太闲了吧?”
“不够意思了吧?你看哥们儿我还单着呢,都不愿意分享点宝贵的经验出来?”
“找我要经验啊?我的经验是,你继续单着,跟谁都能成模范夫妻!”
“脑容量有限,说通俗点行么?”
“大哥,你们一个二个都快烦死我了,我跟舒曼青真的只是朋友,纯铁的革命友谊,你们不管谁想追她,能不能不要老跟我这儿套话啊!同一个问题答多了,人也会很烦躁的好吧?”
“啊?”
“缺治疗吧你?”
“你意思是你俩不是男女朋友?”
汪飞很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刘明亮当时觉得很开心,掩饰也掩饰不住,嘴角上扬着,一顺嘴就说道,
“你早说嘛~”
汪飞给了他一个特别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们都一样,刘明亮有点不自在的干咳了一下,又笑着说,
“我可没有想挖兄弟墙角的意思啊,只是以前特别鄙视你们这些拖家带口的,不过我要好好为自己冤枉了你那么久表示忏悔,欢迎汪同学加入单身俱乐部,今天中午吃什么?哥们儿请!”
“刘明亮,你家是不是开煤窑的啊?怎么身上总一股子土财主的味道!”
“哈哈哈……听说我老爷爷那辈儿要没被抄家的话,还真的是土财主,我这是基因优良!”
虽然对于舒曼青的存在,刘明亮多多少少释怀了些,但曹绍辉却常常让他极度郁闷;汪飞只说过,两人是发小,初中高中都一个学校的,父母关系很好,住的也近,可是两人关系好的让刘明亮都快酸的二次发酵了;他不想太多的去剖析自己的感情,只是本能的想与汪飞靠近些,再靠近些。直到有一天,汪飞刚洗完澡,擦着头发经过他们铺前,从柜子里拿了好像是条内裤又往卫生间走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看到了那人睡裤包裹着的结实臀部,挂着水珠的白皙后颈,毫无预兆的他硬了。这件事让刘明亮纠结了很久,最后他悲哀的发现,他喜欢上了汪飞,这种喜欢不是朋友兄弟间的喜欢,而是带着浓浓欲望与独占倾向毁灭式的感情;有段时间,他连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兼职都做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汪飞,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对方,常常特别冲动的想跟人去表白了,哪怕被当成神经病也行,可是一对上那人的眼睛,先前攒的那一点点勇气就消失殆尽了。
12、1998年——两种表白
12月16日,星期三,6点钟,汪飞就被刘明亮推醒了,睡眼惺忪的说,
“我今天不想吃糯米基了,青菜包吧~”
连汪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偶尔他跟刘明亮说话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一点点撒娇耍赖的口气;
“呵呵,快点起,今天我们一起去吃汤粉~”
“啊?那我不吃了行么?”
“不行!牙膏已经给你挤好了,快点,吃完了跟你商量个事~”
“啊~~大哥,才几点啊?我起不来~”
“快点快点~”
说着,汪飞便被对方笑着揉了揉脑袋,最后不情不愿的被推了起来……宿舍其他人都还睡着呢,汪飞磨磨蹭蹭收拾完,两人6点半钟从宿舍出来,12月的天,南方的早晨也是一股子清冷的寒意,汪飞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回头无奈的说,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刘明亮笑着搭上他的肩膀,边往前走,边笑着说,
“来不及了!”
这么早,摊位上吃粉的人三三两两,刘明亮忽然说,
“今天我们去XX吧!”
“啊?去干嘛?”
“呵呵,去玩啊,能干嘛!”
“你有病吧?今天星期三,还有课,再说不放假不过节的,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那你就当我有病好了,要不要陪病人一起去游玩治疗一下?”
“刘明亮,你是不是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随时随地出去走走吗?”
“好吧,那你一个人走吧,小弟我恕不奉陪,到时候帮你点名啊~”
“我今天生日,车票也买好了,两张~”
刘明亮还是那么笑眯眯的盯着对方,可是汪飞觉得忽然间被他盯的很不自在,那种眼神仿佛就笃定他一定会去一样,最关键的是,他真的不好再拒绝了。
8点钟,两人一起到了车站,坐了两个半小时大巴,刘明亮不知道从哪儿还借了一个相机,前前后后拍了两个胶卷,后来洗出来一看,几乎2/3以上照的都是汪飞,另外还有三张两人的合照。
两个人是直到晚上才赶回来,下了公交车就九点了,刘明亮非要去吃个宵夜,点了一盘炒粉,一碗田螺,那人还喝了一瓶啤酒;进了校园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被对方拉到了园内的一个小假山上(其实这个“山”也不算假,只是它跟这个学校一样太“迷你”了,所以同学们习惯称它为“假山”),到了“山顶”,刘明亮往地上一坐,长长的舒了口气,扭过来微笑着跟汪飞说,
“我8岁以后就没过过生日~”
“嗯~”汪飞挨着他坐下来,有那么一刻,对方脸上的笑容令他有些心疼;
“我们那儿过生日跟你们城里人不一样,你们是要吃蛋糕,我小时候,连蛋糕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不过我们是吃‘红粥’,没听过吧?就是比你们说的八宝粥,少个几宝,生日那天早晨吃……不过,我8岁以后,就没人记得我生日了,那时候我姑妈,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记得小孩的生日……”
“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呵呵,谢谢!”
“要不你等我一下……”
“干嘛?不会是要去给我买生日蛋糕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你脸上写了生日蛋糕四个字!”
“有病,那你等一下,我去看看那个面包店还开着没?”
汪飞正准备起身时,刘明亮一把将他拉住了,说,
“不用麻烦,我吃不惯蛋糕,吃一回拉一回,真不骗你!”
“晕死,你能不这么恶心吗?”
“哈哈……我这是陈述事实嘛,以打消你冲动的购买念头!”
“滚蛋!”
“汪飞……”
“嗯?”
刘明亮喊出名字的时候,没有微笑,汪飞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被对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给震懵了;就在汪飞忽然觉得有点危险又不知所措的时候,刘明亮又恢复了他招牌式的微笑,说,
“我可能喝醉了……”
“不会吧?才一瓶!”
“嗯,真醉了,我觉得此刻在这里,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哈,看来你是真……唔……醉了……”
刘明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的轻啄了一下汪飞的嘴唇,又快速撤开了,当汪飞反应过来时,脸上轰的一下一股热浪扑来,在他脑子刚有点清明的时候,刘明亮的脸又贴上来了,这次吻的时间有点长,那人甚至一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企图用舌头挑开他的牙关;汪飞是彻底呆了,愣愣的被人亲了快十来秒了,才回过神猛的推开对方,很没出息的是,竟然说,
“我……那什么……我……我要上厕所!”
说完就逃也似的跑回了宿舍,那一夜,汪飞几乎失眠,而刘明亮可能是凌晨才进的宿舍,仍然冲了澡,在他们铺前站了一会儿,才躺床上。从第二天开始,汪飞连着一个多星期没再与他打过照面,可能是对方真的在躲他,又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即便如此,汪飞每天的早餐还是没有断过。可能也正是这个时间,汪飞忽然发现,他再也关不住“井牢”中那个阴暗的自己了,他叫嚣着几乎撕裂自己的灵魂。某一天,他一个人坐在教室,想了很多关于刘明亮的事,那人喜欢自己?应该有80%的可能性事,不然,他为什么要亲自己?如果说真的醉了,那这些天为什么要躲?如今再一点点回忆他与对方的相处细节,有些不经意的小片段,让汪飞常常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红;那他喜欢刘明亮吗?不知道!至少不讨厌,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小依赖;可是他在犹豫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回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时,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状态下在本子上写了满满一页的名字:曹绍辉!汪飞一瞬间就被本子上的字吓呆了,他就那么愣愣的站了很久,才忽然间像是安慰自己一样,故作潇洒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呵~不可能!”然而另一个声音又跳出来说,那你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