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单朗是个剑客,没有门派,为人处世亦正亦邪,特立独行的冷情人一个。
白尘是个预备小倌,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女支馆待价而沽,听天由命的可怜虫一个。
这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但当可怜虫喊出一声“小狼哥哥”,冷情人的世界自此颠覆……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主角:单朗,白尘
第1章
大凤朝宝德十年春,堋州首府望城的一条小巷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凭剑缠斗,白衣人落败,负伤逃窜,黑衣人紧追不舍,一前一后跃入一方小院。
黑衣人屏息凝神,目光搜寻白衣人的踪迹,确定对方已逃入西厢的小隔间,正要上前,隔间房门却开了,出来个红衫少年,一见黑衣人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嗤笑,“公子莫不是采花贼?”
黑衣人冷眸微眯,“你屋里藏了贼,交出人来,饶你不死。”
红衫少年笑,“公子不进去就没贼,但我不跟进,公子也不会是贼。”
这话有些绕头,黑衣人不予理会,不显动静就到了红衫少年面前,却是擦身而过进了屋,目光四下查看,却听身后吱呀一声,心知是红衫少年关了门,不由冷笑,“你是那人同伙,但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来!”
“我不说名字,你就不杀我吗?”红衫少年坐到床边翘了腿,悠哉乐哉晃着,分明是风月场中的扮相,却是街头无赖的作风。
黑衣人微皱眉,“你不报名字也行,记住是谁杀了你就好,我叫单朗。”
“你有五百两银子吗?”红衫少年不惧单朗的厉言,垂眸自语,道:“我明日就要上场给人竞价买了去,也不知会卖给怎生龌龊的人?不如你买了我吧!竞价之前只需五百两就能替我赎身,好吗?”
“我买你无用。”单朗实话实说,随即懊恼,只怪这少年说得自然而然,他竟跟着答了话。
单朗弹剑出鞘,少年竟凄凄一笑,“你还不如刚才那个拿话哄我的坏人,他说我长得好看,不舍得杀我,只要我帮他逃跑,他明日会出最高的价钱买下我,而你一来就说要杀我,我不怕死,只是想听点哄人的好话,比起死,我更怕明日的竞价场,所以你杀了我,我还要谢你呢!另外要麻烦你动作快点,我不想死得太痛苦,谢谢!”
少年说完就闭了眼睛,果真视死如归的样,单朗莫名烦躁,收剑回鞘,转身出了房门,听少年在身后疾呼,“不杀我就买我啊!我会做饭洗衣收拾房间,我还会泡茶捶腿捏肩……”
一整晚,单朗的梦里都是这声音,配着少年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真如甩不掉的梦魇般令人烦躁。
翌日,单朗退了客栈的房间,打算去棱州单家庄静住几日,至于昨晚那个贼,不过是个冒充他名头的骗子罢了,倒也有些本事,竟能跟他过上三五招才落败,只不知可曾拿他的名头骗那少年……
无谓之人,想他干什么?单朗牵马出城,挥鞭轻叱,一骑卷尘而去。
春夜阑珊,花街柳巷更是别样春光,今夜,望春馆中卖出了五个雏儿的初夜,两个男孩竟比三个女孩的价位还高,或是受了两朝皇帝的风染,民间趣喜男色之事更甚,律法也不禁娶男妻男妾,但男子终不会生育,所以多是狎玩寻乐的多。
风月场亦是销金窟,多少富贵子弟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更多的是被酒色淘空身体,唯有大把银钱却无力上劲的腌糟老头,譬如望春馆今夜标卖的五雏就有四人是被这类老头高价竞到,之后或伤或残还算运气,城外乱葬岗多的是这类少男少女。
现在就有这么个只等着被人玩死的少年,虽然早就预知了今日之事,但没想到会死在这么多人手里,多吗?三个而已,但若不是这般捅他,而是用刀,不,用剑……
记忆中,那人在夕阳小院里挥汗如雨,手上剑光如影,眼神那么凶、那么冷……十年了,你的剑法更厉害了吧?我却要死了……
少年微微笑,眼角溢出一颗泪,身上早已不觉痛,只是木然地承受着不曾停歇的暴虐,在最难以承受时都没有喊出一声,却因此激起买主的怒火,从而叫了三个随从一起施暴,但他不哭不喊,只求快些弄死他,这样不算赖帐了吧?
卖身入春馆,乖乖受训,乖乖待售,乖乖等死,只有一次不乖,昨晚求人赎他,如果那人的眼神不那么凶、不那么冷,不那么象十年前那个人,他也不会求吧?
昨晚那人,很象呢!连名字都象!
单朗,可惜不是狼,那样会更象,但也只是象,何况就算十年前那人见到今日的他,也只会象十年前那样不在乎他的死活……
身上一点也不痛了,只是有点冷,是因为施暴的人没动了吗?耳边也好清静,没有那个老头恶心的笑声,也没有粗重喘息和各种下流秽语,或许都是幻觉,再肮脏的将死之人也会有一方清静吧?
少年含笑遐想,一直闭着的眼睛闭得更沉,眼角那颗泪早已干涸。
“你还没死,穿好衣服跟我走!”
冷冷的声音,但不完全陌生,少年睁眼一看,果然是昨晚那个先是要杀他,后来莫名其妙走掉的人。
“起来穿衣服!”又一声冷冷的低吼。
少年纹丝不动,“他们都死了吗?”
“只是点了穴……”
“杀了他们!”
“不行,会脏了我的剑。”
“那你走吧!解了他们的穴,你走!”
“我一早就走了,回来也不是专程救你,只是落了一样东西在客栈,穿好衣服跟我走,快点,我耐性有限。”
“我不走,你不杀他们,我不走!”
“随你的便!”愠怒而懊恼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一切恢复平静,少年继续含笑等死,耳力却异常灵敏,几乎听得见身下某处的血流声,身上越来越冷,脸上却感觉两三点温热,受激般睁眼一看,“你怎么又回……你杀了他们?”
“穿好衣服跟我走!”剑眉微皱,俊朗面容微带懊恼,修长指间携帕拭剑,面色更沉,眉头更紧。
“那帕子是老头擦汗用的,也很脏哎!”少年挣扎起身,却疼得摔回去,苦笑道:“你扶我好吗?刚才没感觉,现在才觉得好疼……”
“只是被野狗咬了几口,不值得疼,自己起来!”
少年笑,“你不是不扶我,而是嫌我脏,对吧单朗?”
“我见过比你脏的,只是没见过比你不经疼的,你若早些说疼得动不了,我会扶你。”
单朗拿过衣服给少年穿上,听少年丝丝吸气,不由鄙视少年的娇弱,手上却稍许轻柔些,见少年脸上溅了野狗的血,扯过床单擦净,又见少年唇角勾起,顿时觉得刺眼,有些粗鲁地抱起少年,嘴里却问出连串违心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白尘,十六,没有。”明显忍笑的声音,伴着忍痛的抽气声。
单朗莫名叹息,抱着白尘离了望春馆,随便找家客栈要了房间,斥退谄媚的小二,自己打水给白尘净身上药,全程熟练却不甚温柔,清洗少年那处时竟半途撤了手,“自己弄。”
“我疼。”白尘咬唇,先时疼得惨白的脸,此时却绯红一片。
单朗皱眉又皱眉,最终继续清洗上药,手法稍显生疏却很是温柔。
“张嘴。”单朗喂给白尘一颗药,然后出门拿了粥食进来,在床边顿了顿,最终坐下,一勺勺喂给白尘,不时低语斥责,“不许看我,专心吃……不许哭……叫你别看我……不许笑,叫你……你又哭又笑干吗呢?”
白尘摇头,咽下最后一口粥,偏过头去,“真象……”
象什么?单朗愣一下,放好粥碗,靠墙盘膝而坐,挥手灭了烛火,“睡觉!”
“我疼,睡不着,跟我说说话吧?”
单朗不答,白尘自顾喃喃,“你昨晚不愿赎我,是因为没钱吧?答应了来买我的那个坏人没来,你要杀我,却来救我了,只是明日你还送我回去吧!我当日是自愿卖进去的,也曾想过好好赚钱给自己赎身,所以尽力学好他们要我学的,可我学不会取悦讨好,我还伤了护院,他记恨我,暗里使坏把我推到竞价场上,本来我的相貌不差,应该挂牌……”
“睡觉!”单朗略微不耐烦。
白尘微微撑起身子,黯淡光线下看不清单朗的脸,不过可以肯定单朗是闭着眼睛的,否则那么凶冷的眼神即便在黑暗中也会闪现冷光吧?
“床够大,一起睡,我不太脏的,好吗?”
“我说了没嫌你脏!你有伤,我不挤你……我是说快点睡,明天一早要赶路……”
“我得回去,否则官府会拿我,我的名字录入官家女支册……”
“没人敢拿你,睡觉!”
“可是……”后面的话无法继续,身上某处被轻点一下,不疼,只有沉沉倦意袭来,昏梦入眠。
白尘醒来的时候,单朗已经拿了饭食进来,窗外晨光缕缕,映在单朗冷漠却也俊逸的脸上,看得白尘无端红了脸,接过单朗递来的小勺,又是粥食,自然是为他身上某处的伤作的考虑,单朗,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呢……
从客栈出来后,单朗雇了一辆马车,强迫般把白尘塞了进去,出城时,果然有官兵拿着画像在一一盘查,白尘在车里万般惊恐,却听单朗一声吼,“滚开,我的车你们也敢查!”
官兵惊怒,旁边却出来个城防军官,一面跟单朗赔罪,一面喝斥盘查的官兵,又命令城门小兵赶紧放行,单朗轻叱座骑,身侧马车也徐徐跟上。
白尘挑帘往后看,望城已被抛在身后,再看车边的人,剑眉星目,坚毅而冷漠的神色,真象啊……
“单朗,你有十九岁吧?”
不闻回应,白尘略微失望,继续笑问,“你是什么人啊?他们怎么不敢查你?”
还是不闻回应,白尘识趣地缩回车里,却不知马上的人正在无限懊恼中,八年来,竟是第一次动用官家身份,而且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女支,倒也不辜负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逍遥候名头,只是真的要带个莫名其妙的人回去吗?
单朗瞟了身侧的马车一眼,风过掀动车帘,隐约可见车内的人托腮半卧,玉白面颊清秀颜,丹凤眼下,左边一颗小小的泪痣,真象……
不可能!单朗正了目光,前方远空是一片火烧云,早烧雨,晚烧晴,赶快些才不至于半路淋雨,只是有伤的人不耐急程,其实该等他伤好些再走,可是……麻烦!
“稍慢点。”单朗如是吩咐赶车人。
车内,白尘微微一笑,刹住了几次三番想落的泪,不再勉力撑着身子,而是安心躺了下去,听着辚辚的车轮声,渐入梦境……
第2章
白尘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时才发现已经没在马车里,环视周遭,也不象客栈,因为太简陋,甚至清贫。
“别看了,你有些热烧,不得不借用村野民居。”单朗递过碗筷,“吃吧,他家没有米,只有玉米面,我将就着熬了粥,看我干什么?快点吃好,然后吃药!”
白尘含笑接过,美滋滋吃好,甚至美滋滋喝了苦口的汤药,美滋滋看着单朗,“你对我真好!等我好了,我也会对你好!”
“不用。”单朗收碗出去,很快又提个砂锅进来,另一手拿着一只空碗,从砂锅里倒了热水进去,递给白尘,“你需要多喝点水,他家没有杯子,你将就……你怎么回事?老盯着我看什么?”
白尘笑,接过热水小口吹凉,琼浆玉露般喝个干净,双手奉还空碗,“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去洗把脸吧!你好花哦!”
白尘说着就笑,单朗伸手一抹,随即才发现手上都是柴火的黑灰,只怕脸上也好不到哪去!
单朗摔门出去,白尘在床上笑得想打滚,可惜身上还疼着,又想起昨晚单朗替他疗治那处的伤,其实往日已被馆中的师父或手或物进出不少,早已没了所谓的羞耻,昨晚却再次体会到初次受训时的……不,初次受训时只有羞愤,昨晚却没有一丝受辱的感觉,只有莫名的自卑夹杂着莫名的羞怯……
白尘红了脸,病中的倦意再次袭来,朦胧睡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却忆不起梦中情景,只有桌上的小油灯晃得眼花,房门一声响,是单朗拿了晚饭和汤药进来。
白尘吃好后,单朗又出去了,很快端着水盆进来,冷着一张脸,却很温柔地给白尘擦身换药,事毕,又盘膝坐到了一边。
“单……”
“别说话!”
“我渴……”
“别说……等着!”
单朗忿然出去,许久才倒了水来,扶着白尘喝好,然后便要灭灯睡觉,却听白尘说要小解,单朗原本要灭灯的手顿在半空,然后丧气般垂下,呆在原地闷了半天,懊恼道:“他家大概没有夜壶,你又不耐疼,不然自己去解决就行,难道要我抱你解决?”
白尘笑着伸出手,“扶我就行。”
单朗给了一个不耐烦的眼神,然后拦腰抱了白尘,一直抱到屋外茅房里才放下,“解决好再叫我!”
白尘嗯了一声,背过身去迅速搞定,自己试着走了一步却险些摔跤,单朗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抱起,张了张嘴,训斥的话咽回肚子里,只是冷冷瞪了白尘一眼。
回屋后,单朗给了白尘几张银票,“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度日子吧!我跟他家打过招呼了,明日会找人来照顾你……”
“你要丢下我吗?”白尘急得跳下床,牵动伤处疼得摔在地上,顺势揪了单朗的衣摆,“不要丢下我!我会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我还会泡茶捶腿捏肩……”
“那些是我媳妇做的事!我也不是丢下你,原本就没关系的人……”
“你救了我!恩情就是关系,我吃得不多,不会花你很多钱,你带我回去做个仆役,我不要工钱,只要吃半饱就行,如果你媳妇嫌恶我的出身,我可以专事茅房清扫,那样就不会在人前露脸,如果你媳妇……”
“我没有媳妇,只是定了亲,她会不会嫌恶你,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带着你,因为我很烦!”
“我可以做哑巴……”
“我不是烦你!”单朗把白尘抱回床上,拉过被子胡乱盖好,见白尘泪汪汪看着他,这下是真有些心烦了,却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
“我不习惯身边有人,就算我将要娶的媳妇,我都不会带在身边……”
“你不喜欢她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都要娶她了,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为什么要娶?”
“因为定了亲。”
“就算定亲也是因为喜欢啊!”
“不是,我两个哥哥觉得我该娶亲了,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随便,他们就给我定了一门,年前逼我去看过,莫名其妙就定在四月初二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