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霖惊惑不已,“你要寻死吗?我喜欢你啊!你不能死!如果暂时不能跟我同床,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们可以把酒叙谈,听说很好的朋友都会聊个通宵,我从没试过,你陪我试试吧!目前我们就先这样交往着,次日我也会高高兴兴签发如意丹,这样大家都会满意,你觉得呢?”
单朗苦笑,“你所谓的大家只有你一个……”
“还有你啊,难道你不高兴跟我彻夜长谈?”
“谈什么?诗词歌赋我不会,文治武功你不懂,彻夜鸡同鸭讲,话不投机,最终只是不欢而散,还要害你不甘不愿签发如意丹,而你不知道,白尘从未吃过你签发的药,到头来,谁又曾满意?”
端木霖冷抽一口,“他……他怎么会……可是毒发很痛苦,我见过壮汉都痛得又哭又喊,他不可能忍受得了,所以他肯定是骗你的,而且他真的很会骗人,以前还骗我找仙灵岛呢!顺帝派人找了,说根本没那个地方,当然我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对他很失望,因为之后他没关注过仙灵岛的事,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现在他又说没吃如意丹,如果是真的,那就辜负了我们对他的情意,如果他吃了却说没吃,那就是对我们的伤害,亏得我们都这么关心他,他却欺骗我们,还害你这么难受,害我也不高兴了,所以我们是不是该找他谈谈?”
端木霖拉着单朗的手,满目期待,单朗轻轻挣脱,沉沉叹气,“不用了,你回去吧!自从失去了他,我便对人世的一切都没了兴致,现在努力撑着处理公务,只是因为他不准我因私误公,哪怕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敢违背他,因为我是他一个人的神,不管他有怎样的祈愿,我都无所不应,即便撒谎骗我,我也会欣然赴命,他是我生命的轴心,生生死死,我只绕着他转,如今无颜跟他对面,纵有千言万语,又哪来资格邀谈?”
端木霖听得一脸苦涩,“你为什么对他如此执着?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以我为轴心?如果你喜欢的是我,我绝不会让你这么痛苦!”
单朗点头,“我明白了,因为我不喜欢你,让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让我各种痛苦……”
“不是啊!我一直对你很好,你的痛苦都是白尘造成的!”
“也对,除了白尘,谁能让我痛苦?他主宰着我的喜怒哀乐,可是他不要我了,我除了默默看着他毒发痛苦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这样也好,最少还有他毒发这件事牵绊着我,让我日夜揪心,时刻牵念挂怀,偶尔也想淡忘他算了,却又每每为他毒发的事心痛难耐,有时我会想,顺帝赐他逍遥丸,不单是为了拴我在朝中,还是为了把他拴在我心里,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了益助皇家而服用了逍遥丸,我就怎么也放不下他,可恨我当日还怨过顺帝,其实顺帝是希望我好好爱白尘……”
“不可能!”端木霖愤懑道:“顺帝厌恶白尘,走之前还交待我,如果你总是喜欢白尘而不喜欢我,那么我可以求得太子默许而杀了白尘,所以顺帝怎么可能希望你好好爱他?”
“这样啊……”单朗摇头苦叹,“听你这一说,我也有点糊涂了,但是无妨,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他若不耐毒发之痛而没了,我也会寻一种极端痛苦的毒药吃下去,如此,便能跟他一般离去,黄泉路上有个伴,奈何桥边同拒孟婆,一起转生平凡人家,同年同月同时生,同心同德再一世。”
单朗说着就是惬意一笑,端木霖呆若木鸡,突然揪住单朗的手,“你不要死!我给你一支签发令,虽然不能签发所有秘药,但是可以每月签发一粒如意丹,总之白尘的解药就由你来签发,这样你该放心他了,然后就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单朗淡淡一笑,轻抚端木霖的肩头一下,“你不用讨我高兴,因为我不值得,你太情深义重,我无能背负,所以不敢接受你的好意,因此你不必烦难如意丹的事,维持现状就好,我也在尽力周全朝事,只要傅先生留朝为相,我就能半闲归居,到时……”
单朗深吸一口气,痛定思痛道:“我不想看他毒发,与其两相痛苦,不如一了百了,何况他不要我了,除了一起死,没有别的路可走,对!就是这样!”
单朗嗖地起身,端木霖吓得紧抓了不放,“你要做什么?千万别乱来!如果你死了,我之前那些努力不是白费了吗?你怎么忍心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端木霖说着就拿出一支签令和一枚小印章,“拿着,凭这两样东西,你可以每月签发一颗如意丹……”
“不用了……”
“你就拿着嘛!”
“我不能要……”
“你必须要!”
“我无法接受你的好意,如同我无法赴你十三日的约,所以你收好吧!我已决意一死……”
“你不能死!我喜欢你!十三日的约不赴也罢,我只要你活着!”
端木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飞快地亲了单朗一口,逃命般跑出门外,单朗抬起袖口拼命擦脸,听屏风后一声冷笑,赶紧绕进去陪笑又赔罪,里面躺椅上坐着他的小活宝啊,是他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宝贝,要不是端木霖拿了解除关系的文书来,他怎么可能丢下宝贝去应付别人?
“我不防他会亲我,你别生气,我马上去洗脸……不,我去净身换衣服,你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走,我会很快……嗯?”
单朗愣住,小活宝竟然亲了他一下,做梦的吧?他刚刚被别人亲了,又脏又恶心,小活宝怎么可能不嫌弃?所以怎么可能……
“臭臭的,亲一下就香香的啦,所以不用去洗了,继续专心公干吧!我也该回去……”
“不急着走好吗?吃了晚饭,我送你回去……”单朗骤然哽咽,抬手想搂人,最终不敢造次,谁知小活宝主动扑进他怀里,还紧紧勒住他的腰,身子微微抖,传来隐约哽咽声,胸口处也渐觉湿意,分明透过前襟而入,却生生烫疼了单朗的心……
“别哭……你一哭,我就……也想哭……”单朗把脸埋在小活宝肩颈处,双臂越收越紧,恨不能将人勒进体内,血肉相融,生死相随!
“不够紧,再用点劲!”话虽如此,白尘却几近窒息,单朗略微松劲,试着亲亲小活宝的头顶,不敢看小活宝的反应,别过脸去,忍痛般打算松手,谁知脖颈处绕上一双纤细手臂,很熟悉的感觉,难以置信地扭回头来,迎上小活宝那双浸在泪水中的丹凤眼,里面印着一个同样含泪的人,只此一眸一印,万千愧疚便被包容其中——小活宝,成就神的人,有你才有我,得你宽怀予爱,单朗弃死永活!
很小心地捧抚怀中人的脸,颤抖着唇,不敢轻言请求,纵然先前已得小活宝主动亲近,但是……
“亲亲我。”
幻听么?单朗不自主地咽咽口水,“我好像……可以亲亲你吗?”
“只可以亲,不可以……那个……白天不可以,晚上……我等你。”
嗯?单朗愣了又愣,如果没听错,小活宝是说……听错了吧?我都跟别人乱来过了,自己都恶心,小活宝怎么可能……
“我还有点嫌弃你的,但不是心里的意思,只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晚上你来……试试。”
白尘说完就走,单朗整个傻在原地,回过神才发现小活宝已经走了,小活宝方才那些话却似乎一直响在耳边……不,一字一句都在他心里,不是话,是重生的赦令!
今日十三,原是一切错误的开端,小活宝准他在跌倒处重新起步,机会只此一次,做得好就能赢回爱人的心,做不好……是的,必须回去翻书,记得有一本是专门描述取悦之法的,据说能让身下人极尽享受,从前从未顾及小活宝的感觉,只图自个儿快活,今晚绝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让小活宝满意!
单朗出了外间收拾一番,把端木霖留下的签令印章收进腰包,带了一脸紧毅离开值房,门外侍候的宫人惊疑不定,莫不是有紧急军报?候爷简直要去打仗的样,可是白公子出来时还一脸羞红,不过……眼睛也很红呢,但是……候爷的也红……
老天保佑,最好是某处发生战事,而不是两位又闹翻了,宫人望空祷告,天边却有阴云一片,晚上会下雨吧……
第92章
夏日时长,落更时尚不需点灯,只是晚饭后便电闪雷鸣,狂风卷来漫天乌云,顷刻暴雨扑落……
白尘临窗守望,久久不见期盼中的人,雨水顺檐而下,刷成一付透色珠帘,帘外水气苍茫,渐渐没入夜色,瞧不清甬路上是否有那人身影?唯有雨夜寒凉,浸身,上心,冷成眼中泪,划作面上痕……
“怎么不点灯?”
伴着这声询问,屋里亮起来,身上也暖了一下,迅速抹去脸上泪水,自己紧了紧新披上身的外衫,回头笑道:“我其实有些怕打雷呢!之前吓得不敢动了,武大哥不来的话,我根本不敢回头,生怕黑糊糊一片,一个闪电却闪现一个鬼!”
白尘说着就笑,武长青宠溺地抚抚小人儿的鬓角,把小人儿拉到桌边,倒一杯茶过去,“夜里难免侵寒,不要坐得太久,早些睡。”
白尘点头,也才发现武长青似乎淋雨而来,可是从他屋里到这边,不过隔了一条曲廊而已,纵然下的是偏风雨也不至于淋成这样,眼见武长青要走,白尘迟疑发问,“武大哥一直在廊下站着吗?”
武长青已经走到门边,白尘这话让他微微一顿,“没……你早些睡。”
勉强带笑的语气,却是背对着答话,面上恐怕郁色一片吧?白尘追上去拉住,却见武长青还是那般温和的笑,眼里温情不变,说出来的还是那三个字,“早些睡。”
白尘莫名愠恼,“我就不早些睡你要怎样?我在等单朗!”
武长青垂眸轻叹,沉吟良久才抬起眼来,半是怜爱半惋惜,“别等了,他今晚有事,恐怕不会来了,你早些睡。”
“为什……”白尘顿住,心头袭来莫名刺痛,盯着武长青的眼睛,里面闪现意想中的讯息,于是松了手,不再追问,不再倔性,乖小孩一般把武长青送出门,“大哥也早些睡。”
武长青笑而点头,走了两步又顿住,依旧没回头,却是命令式语气,“不要独行夜路,实在想去找他,一定要叫上我!”
白尘不语,许久才说了一个好,看着武长青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尽头,这才回身进了屋,侧头看看床上,之前特意新换的被单,床头上也加了一个枕头,枕边甚至藏了润身的东西……做这一切时,心里又羞又喜,现在看起来,却可悲又可笑!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毁约不至?白日跟那人作的好戏,骗得那人团团转也如了你的意,同时也令我暗自称叹,果然的,只有你能对付那人,而且做得精彩绝伦,所以任何事除非你不想,否则无所不成,譬如今晚你想来,便是天大的事也拦不住你,但你没来,非是不能,而是不想……是这样吗?
白尘自顾摇头,小狼哥哥恨不能拿命来追回他,不提曾经为他付出的种种,只论今日白天时被人亲了一下,回头就奴才似的跟他各种求饶央告,甚至被他亲了也因负愧而难以置信,叫他晚间来试试,竟然一脸呆傻着不知回应,脸上却是惊喜的泪……
那般渴求和好的小狼哥哥,绝不会毁约!绝对会来!如果没来,绝对是因为……
白尘骤然惊觉,打算回那边屋里,谁知拉门就见武长青站在廊下,“你不是回屋了吗?”
“你不是在等他吗?”武长青把白尘带进屋里,“你若信他便不要去,去了便是……”
“我必须去!他肯定出事了,否则不会不来!”白尘急得甩开武长青拍抚的手。
武长青无奈一笑,“他若真的爱你便不敢出事,你虽是担心,未尝不是疑心,但出事的人不是他,而是端木霖。”
白尘滞然,随即摇头,“不可能,端木霖有暗影保护,纵然其父生前树敌不少,但是暗影也不是吃素的,一般的杀手伤不了他,除非他不令暗影跟随,但他不是真的白痴,自然知晓今非昔比,因此会更加小心谨慎,所以他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也不是非得单朗出面才……”
才什么?假如就是呢?顺帝一心将端木霖托付给单朗,单朗虽不耐照看,但也不是断然拒绝,否则不言其他,只说端木霖下药一事,以单朗的性子,即便不杀之泄愤,最少要狠揍一顿,所以单朗内心里还是对端木霖有眷顾之情……
“不管怎样,我相信单朗是迫不得已,而且现下肯定也是焦灼万分,因为他只想来找我,可是被事情耽误了,什么事呢?武大哥愿意告诉我吗?”
白尘的询问带了几分讥诮,武长青心下苦涩,面上仍温和,“之前不告诉你,只是担心你胡思乱想,既然你坚信他是情非得己,我便放心告以实情,如你所料,一般的杀手伤不了端木霖,但若是他自己出手呢?”
嗯?白尘难以置信,“不是吧?他又自杀了?以此要挟单朗赴他的约吗?可是午间时他还说十三日的约不赴也罢,转背就反悔了寻死觅活?就是柔情女儿家也做不出这种事啊?再说单朗不是太医郎中,干吗守着他……”
白尘顿言,很快又摇头,“没这么简单,你不告诉我细节也罢,我自己去瞧个真章!”
“别去!”武长青拉住白尘,“你若信他就别去……”
“你若真是为我好就别拦我,不然也该告诉我详情,否则我只能亲自去了解。”
“你别去,我告诉你就是了。”武长青皱眉似思忖,“我也不信端木霖会乍然自弑,倘若真是伤情而绝望,也该如他从前那般割腕放血,而不是服用毒物,甚至是有预谋性的行为,因为跟那种毒物相生相克的解药是一一配对,而那种解药被单朗大意食用……”
“不用说得这么隐讳,你也知道闻名天下的采花贼是我朋友,他跟我说过一种类似蛊毒的催情药,很俗的名字,金镶玉,一金镶一玉,这个镶,其实是合欢的意思,也就是说,端木霖服用了玉的部分,单朗中计而服用了金的部分,玉无金镶,必死无疑,单朗此时正跟端木霖欢爱解毒,对吧?”
武长青皱眉点头,白尘却粲然一笑,“你别替我难过,首先我相信单朗不会再跟别人亲热,其次我知道金镶玉还有别的解法,我猜你已经替我去看过了,只是你没看到真实情况,你只是听着屋里传出端木霖的叫声,然后就以为单朗跟他怎么了,其实不是的,你跟单朗交过手,应该知道他有很厉害的内力,所以他只是用内力化毒而已,端木霖没有武功,承受不住那种痛苦,所以才会大呼小叫,且不论他是自己想了那样的歪招自讨苦吃,还是又得了什么好心人的妙招指引,总之他都别想再得逞,而单朗会费力救他,同样只是在讨好我,因为我说过,忠臣之后应该得到皇家眷顾,否则后进忠良会寒心以退,所以单朗只是遵照我的吩咐而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