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片刻，有琴瞬便跳上二楼，攀爬着窗子往里望去。
透过帘布，有琴瞬看见沈要与沈不然撕扭在一起，有琴一本能地想去帮衬着沈不然，却被沈岑火绊住了脚步。
沈不然扭动着身子，像是控制住了全场的人们，纷纷向沈要发起进攻。沈要在体力方面到底胜过沈不然一筹，几次三番别人的偷袭，都被沈要转化成对沈不然的误伤。
沈不然的腰部被狠狠撞击，再也浪不起来了。
便只见沈要将破碎的酒瓶往沈不然眼睛处扎去。
鲜血迸溅的那一刻，全世界仿佛都曾经是安静的。
碎玻璃碾压着沈不然的双眼，也碾压着沈要的手掌，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不知道是谁的。有琴一操起椅子就往沈要后脑勺砸去。
沈岑火的手肘已经被有琴一在推搡中弄得脱了臼，想要爬起来，却被大量的人群阻止。有琴瞬在窗口发出狼才能发出的尖啸，震得房屋都在颤抖。
有琴一被这魔音灌耳，下手一缓，被沈要躲了过去，沈不然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揪住沈要的衣服不放。
沈要张开嘴，咬向了沈不然的脖子。
人与畜生，畜生与人，在这一刻都选择用最原始的方法。
因为恨你，我要咬碎你的脖子，拧断你的脑袋，抽筋扒皮挖眼珠断指分尸。
沈要从未主动去伤害过别人。但是当他明白这三世之苦，都是由眼前这个沈不然引起之后，沈要再也忍不住了。
管他什么事实真相。
他是我的弟弟。
他是我的仇人。
我要他死，他便不可以活下去。
沈要咬住沈不然脖子的时候，沈不然同样以一个崎岖的角度咬住了沈要的脖子，两个人就像是野兽，站不稳了，双双从地上摔下来，被操控的人们由于沈不然无力指导而如同木头人一般矗立在一旁围观，有琴一隐隐有些自主意识，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有琴瞬和沈岑火还保留着他们的意识。
天是向着他们的。
沈岑火刚推开周围的人群，就看见有琴瞬拿起一旁的碎玻璃，割开了沈要的脖子。
天是向着他们的。
有琴瞬一个选踢，踢中有琴一的腹部，手稍稍一拧，沈不然的脖子惨不忍睹地出现在了聚光灯下。有琴瞬抱起颓然无力的沈要身体，与沈岑火擦肩而过。
沈要的身体在消失。比血滴在地板的速度都要快。
火的温度将整个别墅变成了地狱。沈岑火爬着滚着冲了出来，最后一眼，却看到的是如同僵尸一般守护着沈不然的众人，以及爬着向沈不然接近的有琴一。
这一晚的事，只有沈岑火全都记得，只是他在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死了就更无从得知。
沈岑火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晚来的沈求鸣。双脚无力，眼前一黑，便全都不知道了。
在黑暗里，他眼前闪过沈要绝望的脸，像是在责怪大火来临之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他。
但是这两个孩子，都是当今九五之尊的死生之子……是冒天下之不韪的产物，是皇帝与公主两人的。
他不能忘了臣子的本分。
这也是能阻止自己父亲不再暗算沈要的唯一手段！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他不能说。
但是他看得出来，沈要恨他。
恨他又能怎么样，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算爱上了别的人，只要自己将他禁锢在怀里，只要他在。
浓烈的感情在黑暗里倾泻而出。而他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黑无常抱着小白来到他的意识里。
“你是可怜人，我也是。”
小白的身躯在慢慢消失。
“沈要在哪里？他在哪里？！”
黑无常浮现出一个异常可笑的表情。
他低头看看小白，再抬头道：“你相不相信，小白和沈要，本就是一体？”
“什么？”
“而我和你，大概……”黑无常抓住他的手腕，身体脉络的流动让黑无常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大概也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怪不得，我的力量怎么都无法从你身上取走，怪不得，原来我就是岑火，怪不得……”
“原来我和他，真的永远一步之遥。”
“你，还是回你的世界去吧。我要送白离开这里。”
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沈要不在了。所以他依旧闭着眼，不愿意醒来。
“沈老爷，听医生说，沈少爷怕是再也醒不来啦。”
沈求鸣坐在他的床旁，小声道：“这下子，障碍都清了，都清了，快去找我真正的孩子，沈白。”
清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岑火不想知道。
正如他不知道这一世他为何姓了沈。作为母亲出轨的产物，沈岑火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姓沈一样。
可是他喜欢这个姓。
天外传来朦朦胧胧的对话。
“娶你……也就我能这么包容你。”
“哼哼，快嫁给我吧。”
沈岑火坐了起来，在沈求鸣的面前。
“沈要在哪里？小白在哪里？”
“呃，你、你醒了？”
“有琴瞬在哪里？”
“那只自称黑无常的鬼呢？！”
沈岑火刚走几步，便一阵晕眩。
“小要的尸体被发现，在大马路上，旁边还有一只大狼狗，有琴瞬倒是不知道在哪里。”沈求鸣保持着冷静，将报纸慢慢摊开，面上露出悲戚的神情。
“小要……”
“死了。”沈求鸣抬起头，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灼眼的光亮。
——第三卷·敌暗我明·完——
末卷：勿叹无常
第三十六章：轮盘与齿轮
沈要走过一堆乱石处，身边跟着一只小狼狗。他晕晕乎乎迷了路，被小狼狗嫌弃。
“你当时怎么那么暴躁，看，又死了吧，你死起来是不是每次都那么轻松啊，而且每次都是割喉，喉咙疼不疼？”
“你再啰嗦，我不过是看着沈不然的画舞，稍稍有点没控制住。”
“尼玛！难道你当时被控制住了？！”
“是啊没错啊，被激起了杀yu，怪我咯！”
“不怪你怪谁，你这个耐不住性子的家伙，不然就可以真相大白和岑火亲亲热热你侬我侬了啊。”
“啊，差一点嘛差一点嘛，现在真相大白，反而觉得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你对追了三世那个鬼畜的感情难道就那么一点儿吗？”
“你可以把吐槽系统关闭吗，现在一点伤感的气氛都没了。”
旁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没有停下来看这两个在路中央吵起来的一人一兽。
“等等，你现在什么情况，身体怎么渐渐变小了？”
“变小你妹，不是你在变大吗？”
小狼狗一脚踹飞了沈要。
“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怎么和那个小白越长越像了。”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沈要尖叫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白无常了！”
身体越抽越长，很快，沈要原本的桃花眼都变成了白无常那副有些呆呆傻傻的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我套上了白无常的壳子可怎么好！”
这时，一道白光闪过。
一人在雾中问。
“沈要。”
“在”
“心愿了未？”
“了、了了？”
“还有什么约定尚未完成？”
“答应阎王去做他手下拓展业绩来着。”
“还有什么人要等？”
沈要眨眨眼，被小狼狗踹了一脚道：“沈岑火怎么办？”
“沈岑火自有沈岑火的机缘。”
“不给透露透露？”小狼狗继续抢话，“这两人也够折腾的了，不给个甜头尝尝么？”
“……那我就赏你，让沈岑火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追着你跑，如何？”
“看上去好像不错的样子。”
“是不错的样子啊。”
一人一狼狗蹲在一旁窃窃私语。
“那就这么定了。”
白雾慢慢消散，一条笔直而黝黑的道路出现在沈要的面前。
沈要没有听见，在他踏上这条路后，白雾里隐隐约约又夹杂着别的话。
“他生生世世生生死死都会追着你跑，但是你与他，永远都差这一步。”
白雾继续在原地等候，这次，他等来了匆匆跑来的黑无常。
“黑无常，你擅自将那只小狼狗的记忆给了他，你逾矩了。”
“我甘愿受罚。只是有一事不明，望赐教。”
“你是想问……前一个白无常的下落吧？”
“是。”
“他啊，已经投胎，去做了最初的那个沈要。”
黑无常猛地抬起头。
这个世界坐落在轮盘之上，而他是在其中不断磨损的齿轮之一。
“……沈要刚刚走了，你，不必再追。不过我和你说哦，沈要走的那条路，非常凶险，一不小心，可就会摔傻了，呵呵呵呵呵，要是不放心，你就去看看吧。”
白雾慢慢消散，一条笔直而黝黑的道路出现在黑无常的面前。
黑无常看了白雾一眼，刚刚还犹豫的神色渐渐隐去，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后悔。”
“即使永远只差一步？”
漫长的沉默后，黑无常背对着白雾，道：“我只要他。”
白雾里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渐渐消失。
黑无常往越来越深越来越窄的地方走去，他看见沈要带着那一条狼狗贴着壁一点点往下走去。
“为什么不等我呢。”
他轻轻念道。
“怎样才能让你慢下来呢？”
“怎样才能让你回头呢？”
黑无常飘过去，他的手轻轻地在沈要的肩上一推。
“啊！”
小狼狗随着一起摔入深渊之中。
黑无常的身体同样急速坠下，那是黑无常失去神鬼之力时才能出现的症状。他摔下去，粉身碎骨却也不怕。只是地下突然吹来一阵猛烈的风，黑无常碎在风里，被托着裹挟到了原先进入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那片白雾还未消散。
站在白雾前的，是无比熟悉的人——岑火。
“如果追随而去，你将失去所有记忆。”
“那么我还会遇见沈要吗？”
“……可以，这次，你可以和他呆在一起很久很久。他已经答应阎王去做白无常了，只要你成为黑无常，那就是长长久久。”
“需要什么条件？”
雾里人转过头，看着将黑无常吹碎的风，划过岑火的身体，往转世的方向而去。
“你只要一直往下走，往下走，你就会遇见沈要，可惜，那时候，你已经不记得他了。”
“那我去了。”
那白雾慢慢消散，一条笔直而黝黑的道路出现在岑火的面前。这次，雾是真的散了。
岑火越往下走越轻盈，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容颜在改变，也并未发现记忆的流逝。
他走得很平稳，心里念着沈要的名字，在走下最后一层的时候，他下意识继续想要念这个名字，却被一旁的口申口今吓了一跳，结果嘴里那个名字也终于不见踪迹。
他看见躺在地上一个白飘飘的人，在揉着屁股，脑袋被撞肿了。
他不屑地看着这个人，道：“你在干什么？”
“咦，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是个傻子？这里当然是地府，至于怎么来的……他也忘记了。
底下突然一亮，两人被唬了一跳，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兴冲冲跑来，一把抱住两人，道：“黑白无常，你们俩果然来了！”
两人的脸被迫贴得很近。
白无常近距离看着黑无常仿佛被冻结的酷炫狂霸拽总裁脸，露出了很花痴的表情。
“你真好看。”
“滚！”
——正文完——
后记
“你还要戏弄那两人几次啊？阎王！”孟婆抽着烟，一脸慵懒地靠着门，望着来来去去的往生人。
“你还在为他们求情？别忘了，这两人当初拒绝了玉帝的招婿大会，玉帝怎么可能会原谅他们。我只是照玉帝的吩咐办事。”
“亏我还故意提醒沈要，告诉他小白喝过我这碗汤了。”
“当心被发现吧，哎，这年头，日子不好混，我悄悄照应着这两人呢，你放心吧。”
＊＊＊＊＊＊
至此，《年不记》完结。
应该没BUG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