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泉笑着点点头，“自然。不过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呢。”
“出了什么事？”宋双非压低声音，“你先告诉我吧，我待会儿向城主转告。”
楚泉想了想，道：“这件事我还是必须亲自向城主禀报。”
姜安荣听言，微微睁开眼睛，说：“楚泉，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楚泉看了看宋双非，把昨夜城中尸体被盗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城主。“能进入鬼城的人必须带有暗影之墙，暗影之墙只有高阶控灵师才能制造，而我认识的控灵师，不过数人人而已。”
宋双非道：“天下控灵师成百上千。你不认识的更多。”
楚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楚泉知道宋朝恐怕早已经从燕熙潮那里听说自己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俩人虽然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不过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姜安荣沉默片刻皱皱着眉道：“楚泉，你有什么想法？”
“不管怎么样，尸体被盗这件事一定是有一个控灵师所作，这点我们不必否认。我去勘察过现场，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依我所见这个控灵师的能力恐怕在我之上。城主，我想请求您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负责。”楚泉看了一眼宋双非，“当然宋大哥是更好的选择，不过他不是要照顾您吗”？
城主点点头，“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
“是。”楚泉顿了顿，又道：“城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必大家都能看出这件尸体偷盗案非同小可，以我现在手上的资源，恐怕不能在近期内有所查获。所以，城主，我想请求您给我善俗阁第二层书的借阅权限。”
宋双非道：“我不明白。这件事和善俗阁中的书有什么关系？”
楚泉淡淡道：“有多种信息来源总归不是坏事。”
宋双非还想说什么，城主扬起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楚泉来到安灵城也有一段日子了，让他去看看善俗阁的二楼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姜安荣揉揉自己的眉心，“说了这阵子话，我也乏了。双非，你去给老夫端碗粥来，我再和楚权说说话，交代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宋朝站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难得能和城主独处，楚泉立刻道：“城主，您觉得盗窃者偷盗尸体是为了什么呢？”
“你有什么想法？我知道这世间上，有一种人有某种难以启齿的癖好，相对于活人，他们更喜欢已经失去生命的死人。我在少恩城中也碰到过类似的案件，符风和的遗体在赵府放了一夜就不翼而飞。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恋尸僻者所为，但回程不过几天，卫灿的尸体也没了，我想，就算有人再变态喜欢尸体也不至于喜欢一个毫无美感所言的……”
城主落有所思的点点头。
“城主，”楚泉忍不住道，“其实我觉得最有嫌疑的人，恐怕就是……”
城主意味深长的笑了，“你不必多言老夫都知道。”
楚泉诧异道：“什么？您都知道……”
城主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病了这么多年，脑子还是清楚的。这件事究竟是谁所为，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老夫自然不信会有别的人千里迢迢地来到安灵城，就为了偷盗一具尸体，按照你的说发，城中的每一个都有嫌疑。”
楚泉勉强一笑，“城主是在怀疑我？”
姜安荣道：“没有证据之前，老夫也不敢妄下结论。不过那善俗阁，你想看便去看罢，说不定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发现。”
“是。”楚泉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城主，你把善俗阁二层的借阅权限给我，是不是说明，想比于某人，您还是更信任我？”
姜安荣但笑不语。
楚泉从姜安荣房里出来后，什么都来不及做，直奔善俗阁。一层的书楚泉虽然没有看完，但讲的都是普通控灵术的修炼方法，他并没有接触到过更深层的控灵之术。楚泉有预感，在善俗阁的二楼，他能找到自己想知道的。
楚泉用姜安荣给他的钥匙打开二楼的大门。这里的书远远少于一楼的书，但每一本看上去都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大多数书显然很久都没有人翻阅，封面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楚泉打起精神，全力寻找他所需要的。
直到入夜，他才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书的名字是——《灵尸禁言录》。
第17章
灵，即怨灵；尸体，即尸体。灵尸禁言录，顾名思义，就是讲述怨灵与尸体合二为一的方法。在书的扉页写着一段话，大体意思就是这本书记录的一切为最高机密，除非特殊情况，不得外传。同时，这本书非常明确地阐释了这样一个观点：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怨灵得到了实体，他也是一位已死之人，永远不可能再度获得生命。而书中所讲述的方法，不过只是让怨灵有一个空壳罢了。书中所记录的合体之术，生涩难懂，很多内容已经超过了楚泉所能理解的范畴。不过楚权泉是看明白了一点。怨灵想要复活。光是靠这种肉体是没有用的。他还必须得到在控灵术界盛传已久的几样灵物。
引魂杖，幽魂引路；回魂索，引灵还尸；定魂令，灵体合一；忘川三途，生死界河，以及施展控灵之术的神级控灵师。据书中记载，引魂杖，一直由安灵城城主持有；回魂索流落民间，至今下落不明；定魂令则被皇家收藏在国库之中。至于忘川三途，书中并没有提到此灵物的下落。让楚泉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谁在“忘川三途”这四个字上划了一个叉，并在边上注释着：高级即可。
楚泉有几分不解，但也没有时间多想，他略过看不太懂的控灵术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没想到还有别的发现。在书的最后，详细记录了制造暗影之墙的办法，楚泉到现在才知道暗影之墙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
“取七七不同年段者其骨灰，尸火中锻炼九九天即得。”
那类似翡翠的暗影之墙，竟是……楚泉忍不住看了一眼别在腰间的暗影之墙，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楚泉拿着《灵尸禁言录》走出善俗阁，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时得到了太多的信息，他必须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楚泉相信，宋双非早就知道了《灵尸禁言录》中所记载的一切，若他和燕熙潮很早就开始合作，燕熙潮应该也知道让自己“复活”的方法，而他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复活”所必须的几样灵物。如果书中所记载的一切全部属实，那么作为副城主的宋双非，只要姜安荣一旦仙去，那么引魂杖必是他的囊中之物；而流落民间的回魂索，如果楚泉没有猜错，应该一直是庄越等人在寻找，此次这位前大将军突然造访安灵城，并暗中与燕熙潮见面，说不定就是带来回魂索已被找到的消息。至于燕熙潮有没有那个本事，能把手伸到京都的皇宫里去偷盗定魂令，楚泉就不知道了。
除此以外，宋双非等盗取尸体一事也有了解释。正常人进入安灵城，能活着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佩戴有骨灰制成的暗影之墙。他们盗取了符风荷和卫灿的尸体，并且将他们火化，想必就是为了取其骨灰——他们在擅自制造暗影之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让更多的“不速之客”进安灵城。从他们不惜在安灵城中的尸体下手可以得知，制造暗影之墙是他们临时决定的，不然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四十九个不同年龄死去的人的尸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究竟是什么促使了他们出此下策？他们又要把哪些人带进安灵城？
楚泉再也待不下去了，宋双非早就知道了一切，他也没必要继续装聋作哑，大不了撕破脸皮，只要宋双非听令于燕熙潮，楚泉就不怕他会拿自己怎么样。
楚泉直接来到姜城主的房间，不出意外的话，宋双非应该在这里照顾城主。可是等他走进房间，才发现房间里只有正在熟睡的姜安荣一人。楚泉也顾不上打扰姜安荣休息了，直接把人叫醒。姜安荣醒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是强打起精神道：“楚泉，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楚泉问：“城主，宋双非现在在哪？”
“他不在外面吗？”
楚泉摇摇头，“不在。正好，城主，你听我说……”楚泉把他所发现的一切告诉了姜安荣，并且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城主，我想宋双非早就和燕熙潮同流合污了，这么多年，他表面上是在照顾你，实际上只是为燕熙潮服务。”
姜安荣眉头紧皱，突然咳起嗽来，楚泉连忙去拍他的背，姜安荣咳了半天才缓过神，沉声道：“楚泉，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仅仅是你的猜测，你可有什么证据？”
楚泉镇定道：“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的想法。城主，您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想必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在自欺欺人而已。”
姜安荣沉默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双非他跟随我十几年，对我恭敬非常，我病后也一直在悉心照顾我……”
“所以，城主，您是选择相信他？”楚泉咬牙道。
“没有。”姜安荣果断道，“我虽然老了，脑子却还清楚。我猜到宋双非在进行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为了一个被鸩毒的王爷想方设法去使用那种大逆不道的禁术。罢了，楚泉，你去把他叫来吧。”
“不可。万一他……”
姜安荣苦笑一声，“只有我人知道引魂杖的下落，更何况他还想着从我这继承几十年的灵力，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要不然，也不用惺惺作态这么多年。”
楚泉点了点头，“好。”
可楚泉在府中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宋双非。楚泉找到李媚娘，拜托她在城中找找，李媚娘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一直到天快亮，楚泉才可以确定，宋双非已经离开了安灵城。当楚泉把这个消息告诉姜安荣时，姜安荣长叹一口气，“我们终于有证据了。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带着他们这么年聚集的势力破城了吧。”
“城主的意思是，他们制造暗影之墙，是为了用武力破城？”
“不然呢？控灵师所修炼的术法只在怨灵身上能起到效果。如果他们进军来犯，我们只能……”
“那倒未必。”楚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前阵子我去少华城中，已经拜托了少华城主赵谦，一旦安灵城情况有异，他便会派兵相助。”
“但愿还不晚。”姜安荣顿了顿，话锋一转，“楚泉，你已经看了《灵尸禁言录》吧？对‘复活’之术可有什么了解？”
“谈不上什么了解，只不过是照搬书中的内容罢了。只不过……城主，我有一个疑问。”
“说吧。”
楚泉打开《灵尸禁言录》，指着其中一页问：“为什么这‘忘川三途’上被人打了个叉？‘复活’到底需不需要这件灵器？”
“没有忘川三途，即使灵尸合一，身体依旧如尸体般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而且仅仅有怨灵的“怨”。想要得到更加接近活人的形态，必须拿着忘川三途，穿越忘川河，把已死之人的灵魂带回来。而能够穿越忘川河的人，一定要有神级控灵师的修为。”
“神级……”
“没错。大燕的神级控灵师不超过三个人，而我修炼了大半辈子，也只是区区高级控灵师而已。如果只是想要一具躯体，高级控灵师也就够了。”
楚泉想了想，问：“那些灵器究竟是什么？”
姜安荣淡淡一笑，“你想知道？我这里有其中之一，引魂杖，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楚泉在床边坐下，姜安荣抬起手，双指顶住了楚泉的额头。楚泉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侵入了他的大脑，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一时动弹不得，周围的景象似乎都消失了，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渐渐的，在他视野中出现了点点萤光，犹如星降人间，汇聚成一把熠熠生辉的琉璃长杖。
楚泉看得正出神，耳边响起一个空灵苍老的声音：“楚泉，引魂杖由灵力汇聚而成，没有特定的实体，一直以来，只有安灵城城主能够持有。而如今，你能看到它，也可以将之幻化——引魂杖，是你的了。”
楚泉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能听出这是姜安荣的声音。这翻话给楚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久病不起，深知命不久矣。宋双非大逆不道，身为城主的我已无颜苟延残喘。今我把灵力穿于你，任你为安灵城下一任城主。望你能成功降伏那逆子，保住安灵城，还我清明。”
……
楚泉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熟悉的房间，以及已经长眠的老人。
楚泉愣愣地看着姜安荣，大脑中一片空白，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体内充沛的灵力——这个老人，真的在逝去之前，把灵力给了交流不多的自己。
楚泉沉默良久，对着姜安荣的遗体跪了下来，磕个三个头。看着姜安荣苍老的面容，楚泉终于意识到，他再也不是那个穿越到异世，得过且过，能保住小命就行的楚泉。他现在得到了强大的灵力，同时也背负着姜安荣的意愿。
天边已微微泛白，楚泉隐约听见了一阵骚乱声。这个时间，怨灵已消失了才对，难道……
楚泉脸色一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18章
楚泉站在窗边，听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眉头紧锁。他紧紧握住拳头，深深的无力感笼着着他。没错，他刚刚得到了姜安荣多年的灵力，现在至少是一个中级控灵师，可是那又如何？姜安荣说得很对，他们力量再怎么强大，也是正对怨灵，在正常人面前，他们和常人并无二异。
现在，他要面对的不是怨灵，而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楚泉会觉得，人竟然比怨灵还可怕？
宋双非是他穿越到异世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当他什么都不懂时，是宋双非教会了他很多；在空荡荡的安灵城，宋双非对于楚泉来说，意义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他叫宋双非一声“大哥”，也并非虚情假意。在他看来，宋双非为人正直，待人诚恳，他实在不能想象这样一个中年男人已经为一个禁忌的计划装模作样了十几年。
天色越来越亮，楚泉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至少是性命无虞的。除了燕熙潮对他的承诺，他手上还有更重要的筹码。燕熙潮想要“复活”，他也许可以没有忘川三途，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引魂杖。恐怕他们还不知道引魂杖不存在特定的实体，唯一获得的方法只能从上一任安灵城城主手上继承——这一点，至关重要。燕熙潮一日没有找到引魂杖，就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更何况，如果不出意外，赵谦已经发现了安灵
一声呼唤打破了楚泉的沉思。“楚公子……”
楚泉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媚娘。“天马上就要完全亮了，你来这里干什么？”怨灵只有夜间能行动，他们和传说中的鬼魂一样，惧怕阳光，一旦和阳光接触，虽不至于灰飞烟灭，但也会全身被阳光灼烧，痛不欲生。
李媚娘没有回答楚泉的问题，而是一脸焦急地说：“天还没亮时，我听到城外有很大的动静，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