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转角,沈唯一盯着伍启的背影,越过他看向离去的羽希。
羽希,我是不会让你回来的!伍家的正君是我!只能是我!没有什么平君!
(拾)
羽希那天发泄的哭了一通,心里积压的那些负面感情减轻了不少,人也轻快了很多,现在已经不像以前,动不动就想起过去的事,动不动脑子里就会浮现伍启那个人渣!
心情一好,做事就有动力,羽希这几天译文抄书可欢了,连修罗文都读懂了八、九分,遇到不会的就厚着脸问龙玉,刚开始他从采安那知道龙玉什么都会些时,还没在意,后来才发现,喵了个咪的!这哪是会些啊!简直是博学!你问什么,他都知道,不说上精天文,下知地理吧!就那卷竹简上写的万兽谱,龙玉都能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那些兽的样子,精明的,傻笨的,他都能自发的想像出那些兽的样子,有机会就缠着龙玉讲,而且龙玉竟然都描述得出来!
不过,因为他缠龙玉缠的太紧了,把雅亦给惹火了,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了。
这点让他很是心虚,然而,心虚归心虚,人还是接着缠!
结果就是,某一天,龙玉一天没出屋,从前天晚上到后天的早上,都没出来!这让羽希直想挠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阴雅亦那个家伙醋了!但也要让他进了书房的呀!龙玉出不来,他是连书房都进不去的!
阿末采安同情的看着他,要是让他知道,雅亦前天就带着龙玉出去游山玩水,根本就不在屋里,不知他会怎么想!
这天对于忙惯了的羽希来说,太闲了!闲的没边了!抱着一卷书,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心里直吐槽。
这什么小说啊?哪有奉天才一见人汉子就主动脱衣服送上去的!你送上去就送上去了,还叫着不要,有必要么!这汉子也是!这自己送上门的奉天能是好东西!还什么迷情于那双眼,深恋上那红唇,手不愿放开那细滑的肌肤,你才见他一面,他还送上门让你糟蹋!能是好人家的奉天!不是倌馆的小倌?还当红学子写的呢!一点常识都没有!风月文也不是这样写的!
没办法,前些日子,他看了龙玉随手放在窗边高凳上的几本风月文,那文写的是真好,故事流畅,情节吸引人,风月事也水到渠成,十分的自然,不会让人一开始看就脸红心跳的,让他才知道,原来风月文也可以这样写。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书合上往桌上一扔,退书的单子上又加了一本。
说来这退书一事是百雨城内的书商硬把一堆书塞了进来,说是看着那本好,进那本,看着不好,卖着不好的,给退!这不,他闲着也是闲着,过过眼,结果是看了一上午了,愣是没一本能留的!他都后悔给退书单子了,应该写留书单子才对!
孙掌柜进来时就看到他一脸的纠结,以为那事他知道了,顿时心疼起他来,走上前,轻言安慰,“希哥儿呀,这事你就别想了,他那样对你,你又何必如此呢?”
“啊?”羽希不明白所以的看着他,“孙掌柜,您在说什么呀?”
“就是伍启和沈唯一六天后成亲的事……”孙掌柜话一顿看他,“怎的?你不知道?”
“他和我没关系了,他娶谁都和我无关,他俩到是天生一对。”羽希耸耸肩。
“那你这是?”孙掌柜疑惑。
他见状摇摇手,“您想多了,是这些个书,最近越来越没有好的书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看着就来气!”
孙掌柜上手翻了两眼,心下明白,“你呀是看多了这些个古书孤本,看不上这些个浮夸的,现下正流行这些,你们店里进些有好处。”
羽希想了想,摇头,“还是别了,我都想到东家说什么。”他脑子里都能浮现出龙玉那不肖的样子,眼角一挑,嘴角一撇,哼出一句,掉价!
他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孙掌柜见他开朗了很多,心下欣慰。
羽希不想着触别人的霉头,可有人想着招惹他!
伍家,已经在准备婚礼了,而书房中伍启正在吩咐向管家祭祀的事。
“后天就是老太爷的忌日,按理说这事不应该和喜事这么近,但这祭祀的事不能马虎,你们要准备妥当。”伍启说着,叹口气,“往年这些事都是希儿办的,他办的也周全,我父亲他们在下面也安心,怎么,他还是不肯回来么?”
“大爷,自从上次之后,小的是连希公子的面都没见着,怕是真记恨上了。”向管家无奈,谁能想到原来好脾气的人,拧上会这么的犟!
“这事怨我。”伍启自责,“我原想着他身子不好,不易有孕,后来忘了说停药了,也不能怪他恨上我,毕竟要是我们早有了孩子,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他一脸的凄哀。
“这怎么能怨大爷呢,是小的们领会错了,可如今希公子也听不进去了,大爷还是放宽心吧,怎么说沈公子也是个好的。”伍启的那翻话要是放外面是个人听了都不信,偏偏这天天看着事情发展的向管家就是信了!
“沈唯一?”伍启冷笑声,“呵!他怎么能和我的希儿比!确实希儿没他漂亮,没他易生养,没他花痣好,可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希儿和我……”他说了一半不说,叹口气,“罢了,不说了,你们去准备了,我累了。”
向管家识相的告退,为他关上门。
他滑坐到椅子上,疲倦的揉着眉心,喃喃自语,“希儿……”
书屋窗外,沈唯一端着一盘点心,手握的死紧,牙咬在下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眼中妒火中烧。
羽希!你该死!你抢了我的启哥!还抢了他的心!你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没有发现,本来一脸哀伤深情的伍启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羽希知道后天就是伍家老太爷的忌日,他提前一天前往城外伍家的家庙给伍老太爷上了一柱香,伍启再怎么对不起他,伍家二老在世的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不说如同亲子,也知道心疼他,尤其老夫君临死前,还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让他离开伍启,离开伍家,别在委屈自己,他看着都心疼。
当时羽希也是犯贱硬是咬着牙不肯走,才会闹到那样的地步,才会有那剐心之痛,他后悔没听老夫君,也许早离开一步,他能活的更好,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他上了供品,三叩头,起身点上香,插入香炉,“父亲爹亲,二老在世时对我不薄,我羽希不是个薄情的人,往后只要我在世,每年的今日我给二老上香,爹亲,当年您好是对的,您二老没有对不起我,我不怨恨二老。”说完转身离开。
刚迈出家庙的大门,一闷棍敲在他头上,他眼前一黑轻哼声,倒在地上,模糊间感觉有人把他往家庙中拉扯,力气不大,大约是个奉天,有什么东西浇在身上,他头很痛,全身无力,想动动不了,眼前模糊一片,鼻尖嗅到了火油的味道,有人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蜡烛。
“羽希,你要怨就怨你自己好了,你挡了别人的路了。”
这人的声音他认得,是方珞炀!
他很想张嘴问,是沈唯一让你干的吧?你可知你也逃不过么?
然而他发不出声音。
方珞炀走出家庙把蜡烛抛了进来,火油与火顿时火苗窜了起来,瞬间就把他吞灭了,火烧在身上疼得他用力挣扎,叫喊着,只发出模糊的声音。
方珞炀拍拍手刚要离开,一把尖刀从后心刺入,他叫都来不及叫一声,更没看清是什么人,便倒在了地上,手腕上露出一角金色,似是一枚金钱。
他随行的随从也无一幸免,还有几个无辜的路人,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匪徒而为。
沈唯一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结果,带着亲信离开。
一人独自上山,走到被大火吞灭的家庙前面,闭上了眼。
“别怨我,来世,我补偿给你。”伍启轻呼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他听到大火中有声音,猛的睁开眼。
大火中一个属于魂魄的声音,冰冷怨恨的传了出来。
‘伍启!纵然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伍启眼神冰凉,手从袖中取出一颗红纹石头丢向火中,那石头在入到火中之前向是碰到了什么,碎裂开,落到地上,变成了粉末。
他本想再抛一颗,听到有人赶了过来,便快步的离开了。
他离开时没有注意到,众多冥差出现勾了魂魄离开,唯独羽希的魂魄跟在他的身后。
四日后,伍启照样迎娶沈唯一,伍家张灯结彩,两家都没被影响,也是,方珞炀到底不算沈家的人,羽希也休了伍启,这两人的死活,与他们两家没关系。
方家只是把人的尸首领了回去,原本以为没有人为羽希收尸,却不想,不但有人为收尸,还买了块风水宝地,为他下葬,没按照风俗办,入葬的日子和伍启成亲是同一天,一边是吹吹打打的迎亲,一边是哀乐齐名,找了个五个寡夫为他哭丧,哭声惊天一般。
也巧了,出殡的队伍和迎亲的队伍,有一段路是重叠的。
伍启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羽希的棺材抬过,恍惚间他看到羽希站在棺材上冰冷的看着他,没有烧伤的样子,一身的青衣长袍,头发梳的整齐没有配钗,如同往常一样。
他眼睛眨了下,再看去,棺材上什么人也没有,然而,有一人站在喜队之中,一席月白长袍,绝美倾城,一双紫色的眼睛中带着冷意,直直的看着他,让他觉得这人,这感觉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那人就站在那里,吹打迎亲的人却看不到那人,仿佛只有他看得到。
那人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却听到了一句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人突然像蒸发了一般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却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
两条队伍差开,往两个方向行去。
如生死交替一般。
街上雅亦拉住龙玉的手,“亲亲,回去了。”
“回去吧。”龙玉点头,转身投入他的怀抱。
“放心吧,他早晚归你收拾。”雅亦眯起眼,声音很轻,话非常狠。
“好。”龙玉唇上勾起无力的笑,冷冷的看着天,“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公平。”
雅亦拍着他的背,知道这话是说给谁的,反手一划,冥界之门开启,他抱着人进入门中,门关上。
锦华街的亦真书斋消失,变回了原来的旧楼,就像从来就没出现过。
然而很多事是发生过的,欠下的债,也一定要还的!
只是时候未到!
番外:天道
百雨城,伍家伍老太爷年过九旬,儿孙满堂,与夫君同一日离世,这样的高寿真真是喜丧!孝子贤孙哭成一片,丧事办的盛大,过了头七,入土为安。
不论生前有多风光,死后都是要归冥界,前世是善是恶并非凡人眼中所看到的那般简单,有人杀人夺命,死后入冥界却不用受罚,只因是前世的冤债,有人一生平平淡淡,却要受鞭挞之刑,只因多嘴间接害了他人性命,罪不至魂飞魄散,却也要吃些苦头。
伍启这一生在别人眼中无一不是大善人,沈唯一在别人眼中也是贤良,然而,他们一入冥界,一条锁链飞来,直接锁了沈唯一,受火刑!
沈唯一大叫着,他心中明白这是为何,却依然求救的看着伍启,伍启不看他,直径往前走去,并未有锁链锁他,他唇上带笑的往前走去,遥遥的望去,故水河畔很多身穿金甲,彩云围绕的人在等他。
他终于要回去了!
“贤兄终于回来了,弟在这里恭喜了!”文德星君抱拳行礼。
“让众贤弟久等了。”伍启回礼,“为兄走这一遭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三世情劫以过,为兄多谢众贤弟相迎。”
“贤兄这话客气了,咱们兄弟之前哪有这么些虚的。”火德星君大大咧咧的说,“门已经开了,贤兄便与我们归位吧!”
“请。”
“请了。”
伍启抬脚刚要往前迈,突然!
咚!咚!咚!咚!
四声鼓响,顿时了一下,而后是紧密的鼓声,一声连着一声,伍启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通往天界的门突然关闭,四面八方围上许多冥差,手中勾魂巨镰齐刷刷的直着他们,漆黑的镰刀反着寒光。
带着冥差来的不是那个冥将而是,冥界的桑大人!
“桑大人!这是何意?怎么?我们是少给开路钱了?”火德星君性子直,说话得罪人,这一开口就直接质问起来。
“火德星君可听到鼓声了?”小桑反问。
“自然听到了,那又如何?”火德星君一脸,老子又不聋的样子。
“那么火德星君就应该知道,我冥界只有一面鼓,名为沉冤,但凡这鼓击起就是天大的冤情,击鼓的魂魄情愿永不轮回,也要沉冤得雪。”小桑淡淡的看着伍启,“既然拦住了诸位,那么此案便是与武德星君有关。”
“放你娘的屁!与我家贤兄有何关系!”火德星君那一脸,你敢诬蔑我家兄长,老子灭了你!
伍启眉紧锁,拦住火德星君还要骂人的话,“桑大人可知是何人状告小仙?别是误会。”他对着文德星君使了个眼色,文德星君立刻领会,快步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三颗千年灵果。
“是呀,别是误会,桑大人,您看我们急着回去复命,这事能否通融通融?”说着灵果就往小桑手里塞,小桑一闪身躲过了。
“这事,我可做不主。”
文德星君以为他是嫌少,又拿出一把阴木戒尺,“桑大人,咱也是老交情了,就通融通融。”
小桑把东西推回去,“这可不是能融的事。”
火德星君见状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吼上,“怎么的?桑大人是嫌少?还要加多少才够啊!”
小桑眉头一皱,文德星君见状不好,伍启也瞪了火德星君一眼。
这个白痴!
“我说了,这事我做不了主。”小桑冷言。
“那你说谁做是了主!”火德星君没眼价的还在那吼。
小桑还没开口,一道冰寒的声音传了过来,“吵吵什么!当我这冥界是菜市场么!”
冥差自发的让出一条路,两旁跪拜。
来人黑衣长袍,红纹交错,紫发高束,头带金冠,九道冥火开道,围绕在他周身,让人感觉到浓烈的鬼气,肤白如玉,眼眸紫而亮,唇薄如刀,艳丽逼人的容颜,在这阴冷的冥界染上了一丝……杀伐之气,没错是杀伐,来的人众星君到不陌生,正是冥后,让他们陌生是冥后的装扮,如此的正式,他们所见也是屈指可数。
伍启盯着龙玉的脸,那额头上,枋箩印记,那冰冷的眼神,难怪在人世时,他会觉得眼熟,原来是冥后大人!
“不知冥后大人所来何事?”文德星君一见龙玉心中打鼓,素来听说,这位不好惹,别是来找茬的!“您看我们众兄弟急着迎兄长归位呢,咱要不敢日再聊?”他打商量。
他还真没想错,龙玉就是来找茬的!
“武德星君还有帐没了,怎好归位?”龙玉可不和他商量,正眼不看人,只是挑着眼角瞥了眼。
“冥后殿下不知说的是哪一桩?”伍启开口询问,他敢在小桑面前装模作样,在龙玉面前他可不敢,早听闻这位冥后脾气不大好。
“小桑。”龙玉没回答他的话,反叫声小桑,这一声让众星君脸色顿时不好,龙玉这态度是告诉他们,你们不配让本后亲口告知。
“武德星君,三世的情债是不是还清了再说?”小桑手中拿着枚玉简,“三世情伤同一人,害其失一魂两魄,星君要如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