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不知清荻睡下没,小狐狸就这么窝在他怀里的。
‘我不会有事的。’
小狐狸把手放在他胸口。
‘你在不安。’
程然把他抱紧了些。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嗯。’
即使这样,程然仍旧一整夜都没睡好。
‘你醒了?’小狐狸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程然依旧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起来吧,不是要上山么。’
‘对哦。’小狐狸从他身上爬起来。翻个身,从床上滚下去。‘你也快点起啊。快点快点。’
程然在他脸上捏了捏。‘知道了。’
程然一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身后背着背篓。手里牵着他。
‘你待会儿还要去采药么?’
‘不了,陪你采果子。’
刚到山脚,小狐狸就吵着说自己累了。
‘你蹲下。再蹲下点。’小狐狸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
变回了狐狸,钻进程然的背篓里。
‘可以了可以了。起来吧。’清荻在背篓站起来,两只爪子扒在程然肩上。
程然不说什么只是笑笑,站起身来。
来到山上,清荻就从他背上跳下去,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在山上乱跑着。程然不紧不慢的在他后面跟着。
‘喂。你快点。’
清荻叫他时,他就小跑两步追上去。
然后再看他一溜烟的往前跑。
山上的空气好,水也好。程然突然想就这么和他住在上面,不下去了。
‘喂,程然。这里。’
晃神间小狐狸已经爬到树上。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
‘才不会。你把筐拿过来,我要摘果子。’小狐狸在树上跳哒了两下,树叶唰唰的往下落,惊得程然跑到树下,生怕这小祖宗出点什么事。
小狐狸采了果子往下扔,程然就在下面接着。
‘摘完这棵树就不许摘了,再摘别人没的吃了。’
‘这些是我种的树。恩——这棵好像是娘种的吧。’不经意的歪了歪脑袋。也不知道是他几百年前种这儿的。
‘那也不许摘了。’
‘嘁——’小狐狸不去搭理程然。‘这里还有一个。’小狐狸看上的那个果子在树的顶端。踮着脚也够不到,就又往上爬了爬。
‘够不到就别够了。’
‘不可以。’小狐狸拽着那树枝,把他往下拽了拽。成功的摘到那颗果子。
‘你看,摘到了。’清荻兴奋的挥了挥手。
‘呜哇——’
清荻一个不稳,堪堪从树上栽下来。也亏得程然眼疾手快。
‘我就知道。’程然被他震的差点一口血涌出来。
‘喂,你——’小狐狸看了看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摔疼了没。’程然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轻声问着。
小狐狸赶忙摇着脑袋,‘你你你你——’
‘我没事。’程然撑起身子,把小狐狸禁锢在怀里。在屁股上甩了两巴掌。‘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是狐狸啊,摔下来也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清荻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唔,抱歉。’
程然抱起他靠在树上。
‘总是这般的不省心。’
‘嗯。’小狐狸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吐了吐舌头,把地上掉落的果子捡起来放到了背篓里。
‘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清荻把筐背起来。觉得沉就又放下拿出了些果子,放到程然身边。
‘你要去哪。’
‘去见见他们,你在的话,他们就不出来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好——’跑了两步回头看他,就有扭过头跑走了。
程然在附近找找有什么药材,顺便等着小东西的回来。
天气还真是好啊。
拾肆
果然不出所料。原来满满一筐的果子,等小狐狸回来时,是真的一个不剩。
‘全送出去了?’
‘嗯。’清荻靠在树上,也拿了一个果子开始啃着。
‘都去看了谁啊。’
‘阿松,跳跳,水水,牙牙,东琥,褐棕,嗯——还有,哦,还有死兔子。’小狐狸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这么多啊。’程然搂过他,让他靠着自己。
‘嗯,不过水水不能离水,也听不懂我说话。给她果子也不吃。牙牙变得好大,缠在我身上,凉凉的诶。东琥有宝宝了,小小的,只有这么大。他还让我摸了,软软的。’小狐狸手舞足蹈的讲着,也不问程然听不听得懂。
‘只有那只死兔子,抢了我半筐的果子。’
‘你有这么多朋友啊。’程然换了个姿势让他靠着舒服些。
‘诶?朋友么。’小狐狸靠着靠着就躺在程然腿上。‘他们都对我很好啊。’
‘以后搬过来住吧,这样就天天见得到他们了。’
‘诶?可以么?’小狐狸歪过头看他,正对上程然浅浅笑着。
如果可以的话。
程然把小狐狸放回背篓里下了山。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吩咐人上了饭菜,回来发现清荻已经倒在床铺上睡着了。程然不想去搅他,就自己草草吃了一口。
程然不敢睡。过了子时就是廿日。
清弦叩了叩房门,推门进来,常箫也跟在后面。
看见小狐狸已经睡下,微微安下心来。
‘他小的时候,我问了他很多次,要不要跟我住。他就一个劲地往娘身后钻,说不离开娘。后来娘过世了,他就一个人住,我又问过几次,他都说一个人习惯些。听到他跟个凡人下了山,我本是不大相信的。你也知道。狐狸的心性——本不是良善之辈。’
‘你看,你这么善良,还是我教育的——’常箫在他身边调笑着,却被清弦一脚才上去噤了声。
‘小点声,清荻还睡着呢。’
‘清荻还小,也许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说着看向程然。
‘我知道。’知道自己实际上陪不了他多久。不过一辈子那么久。
临近子时的时候,清弦边开始觉得不大对劲。
妖物对这些向来是敏感的。‘我出去看看。’话没说完就闪身出去。
常箫却是紧盯着清弦的一举一动。
‘程然。’小狐狸揉着眼睛,也不知现在几时。
程然快步走过去。抱住他。
‘胸口闷,喘不上气。’
程然扭头去看常箫。
‘没事的,别回狐狸吧,维持着人形费力。’
清荻难得听常箫一句话,化回了狐狸。
胸口闷的厉害,小狐狸大口喘着气,却还是感觉无法呼吸。
‘程然,难受。’
‘乖,没事的。’
却是霎时间,一倒惊雷劈下照亮了半个天空。
常箫赶忙出去。看到清弦正准备上去。‘你看着他们,我上去看看。’
还没等常箫拦他,就一个人飞上去。
看看屋里,又看看天上。
常箫突然有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
天上瞬时的电闪雷鸣。
隐隐约约天空中的黑影。辗转于交错的银白色火光之中。
程然在屋里不知道那一道道火光都是向着这里劈下的。他只知道现在小狐狸已经难受的无法控制住自己。交替于人狐之间。
程然抱着他不敢动,只是顺着他的毛轻轻抚着。
常箫抱臂靠在门框上,轻蹙着眉,却是丝毫掩盖不了眼中的焦急。
‘常。常箫。’小狐狸已经气息微弱的快要感知不到。
‘快点,哥哥有——’常箫倏的转过头。手中的箫被他握的更紧了些。
‘你去吧,这里没事的。’程然不去看他。只是死死盯着清荻。
常箫又看了下清荻。
‘抱歉。’
他向来不在乎秩序,他选择的只是对于自己最重要的。
常箫刚离开,清荻就一口血涌出。喷在程然衣服上。
‘程然。哥哥很幸福是不是。’
‘乖,别说话。’
拾伍
常箫赶到,挡在清弦身前。又化开眼前的攻击。
‘你可算是来了。赶快把他拉走行么。别妨碍公务。’雷公在另一侧朝他吼道。
‘为什么是你们——’常箫看是熟人,不免套几句近乎。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是我们,老子在家喝酒喝的好好的,就被派来这地方。’雷公收了手里的物件,看着常箫。
‘反正你知我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不可能,这次是上面专门下的命令。咱俩关系好归关系好,大不了我明请你喝酒。我也不知道这次渡天劫的是谁,但这事儿真的不行。你赶快把你家这口子带回去,在有一会儿,就该被打回原形了。’
常箫护着清弦。‘你先回去吧。’
‘不要。你又不能跟他们打。’清弦清楚常箫是仙,帮助妖物渡天劫本就是大过。‘我没事的,你不用插手。’
常箫知他心意已明。也不想去劝阻。
清弦不想让常箫插手。也不想让他逆了天意。
用法力也好,身体也罢。替清荻挡了所有的伤害。
却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身体却丝毫不敢慢下来。喘息的瞬间——
‘清弦。’常箫将他推开,一道火光堪堪劈在常箫胸口上。
雷公看见常箫挡过去,想收也收不住了。
常箫忍住喉间的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
不满的看着雷公。‘还剩多少。’
‘一共八十一,还差二十七。你还好吧。’
常箫长舒一口气。咧嘴笑了笑。‘没事没事,福大命大。’说完又看向清弦。‘往后退,剩下的我来吧。’
八十一次,一次重过一次。
常箫用手中的箫化开一次次的攻击。
所谓奉公执法,常箫也知各有各的苦楚。清弦在一旁默默数着还剩多少。
‘最后一次。它躲过躲不过就看你们了。’
‘就剩最后一下了?’常箫依旧一脸的不在乎。却是不顾自己身上被击出的痕迹。
清弦眯起眼。‘不是,还有七下才对。’
‘不带通风报信的可以么。’雷公佯怒的瞪着清弦,却是稍稍放下心来。
常箫也知他雷公有意提醒自己。
闭上眼,将身形分了七份。向雷公点了点头。
偷着摸的放点水也不是不可以吧——算了算了,真有事到时候再说吧。
过去就过去了。
过不去——也就就此打住吧。
程然抱着清荻,后者已经无法稳住身形,不断在人形和狐形之间替换着。
‘我不会有事的。’
‘你在不安。’
程然想到清荻前日说的。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七道雷光同时闪下,常箫用最快的速度同时接住。
清弦在一旁干着急,也插不上手。甚至于已经看不出常箫用法力化开多少,又承受了多少。
当天空重归于寂静的时候。常箫将法力收回。
闻了闻身形。长吁了一口气。
‘谢了。’
雷公看着他还好好的,也算是放下心来。
‘明去我那儿喝酒去。’
‘好嘞。’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根本不用着急。
常箫克制了身体的疼痛,走到清弦身边。
‘有事没有。’将他揽在怀里。
‘我抱你下去吧。’清弦挣扎了下,表示不愿意。
常箫哪管他那些,打横将他抱起。清弦抓住他衣服。‘化回狐狸吧。’
‘哦。’
清弦刚变回去,突然——
‘往前走。’
‘诶?’
‘好熟悉的味道。’清弦又嗅了嗅。‘就在前面。’
常箫向前驰去,反正他是察觉不到。就听着清弦的往前走。靠近了些,他才发现。‘是清荻身上的味道。’
‘清荻身上没有仙气才对。’清弦也发觉到后来清荻身上的味道。
常箫加快了速度。
‘谁在那里。’
突然看到一人形。
常箫最讨厌比自己修为高的仙。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谢谢。’
那人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不见了。
拾陆
‘他是谁啊。’常箫不满的看着那人离开的地方。
‘清荻的——父亲。也许吧,我胡乱猜的。’清荻再次窝了回去。
‘回去吧。’
清弦回去时,清荻躺在程然怀里。
‘他——’程然有些慌。
常箫上前去,试探着灵息。
‘醒来就没事了。’
‘天劫?’程然不信。
‘过去了。’
程然这才放下心来,却把他抱的更紧了些。
‘喂。谢谢。’
常箫摆了摆手。便抱着清弦离开。
常箫把清弦放到床上。
‘不早了,清荻没事了。你也先睡吧。’
说完就要出去。
‘常箫。’
‘嗯?’
‘抱歉。’清弦以为他是真生气了。垂着头眼神有些委屈。
常箫又走回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等你醒来再说吧。先睡吧。我就在外面。’
常箫走出屋子。
体内气息紊乱的厉害,但他又不敢当着清弦发作。一直忍到现在。
忍受着不适,坐在院子中慢慢调节着内息。
冷汗顺着淌下。
想到屋内的人,却是觉得安心。
‘程然?’小狐狸清醒时,程然还是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醒了?’程然算是一宿也没睡。
清荻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程然倏的有些哽咽。小狐狸伸手抱住他。‘我就说我没事的啊。’
‘没事就好。’
‘哥哥呢。’
‘他们也没事。’
‘还好——’
小狐狸突然想到什么,甩了甩身后的尾巴。
‘你看诶,果然有第四条尾巴了诶。’
清荻用尾巴蹭了蹭程然的脸。
软软的。
清弦醒的时候,常箫在身边躺着。自己身上的伤已经不见痕迹,估计是昨晚常箫为他疗的。
清弦见他没醒,自己也不敢动弹。就又在他身边窝着。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戳着。却被常箫抓住爪子。‘醒了就下去,我再睡会儿。’
‘哦。’
清弦爬下床去。洗漱好后。就又出了屋子去找清荻。
看见清荻已经无碍,自己也歇下心来。
‘哥哥——’清荻抱住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小狐狸抱着他不撒手。
程然也从屋里出来。‘常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