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好……”他表情错愕，以玉石打磨般漂亮修长的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最后习惯性地勾起唇角，“好吧，一切都是畸形的，可你现在就是这其中一员了，你想怎么办呢？”
乔北宇的眼中蕴含着坚毅与韧性，声音沉稳：
“马克思主义讲，物质决定意识。既然我处在一个仍然是真人演员作为主流的时代，自然只能按照社会现实来行事。现今的娱乐圈一切以经济为导向，娱乐圈的利润无论有多少层分流，最终都是来自观众，所以将自己塑造成为观众喜爱的形象是第一位。其次，无论何种形象，总要通过某种途径让大观能够看到才能发挥效应。接下来，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核心是利益交换。”
“以我来讲目前能够让观众看到的途径有四：电影作品、宣传节目、媒体报导、网络自我炒作，其中后三个都是基于作品这一根本而衍生的，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作品。当然，我考虑对方的声望能有多少受众，对方也会考虑我的声望，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过程。”
“我目前能拥有的优势是工作能力、工资要求不高、时间充裕，劣势是声望低，适合于投资小、工期紧、周期短的作品，核心是薄利多销。以后声望积累起来，工资要求也会增长，就要改选声望高、投资大的作品，转型为珠宝古董这类不以销量见长的暴利型。”
“所以，最终来讲，我所要做的只有提高演技和找准适合的作品。其中演技是我自己的事，而找作品则需要从参演演员、导演的声望、投资多少、作品内容来判断。为此，我需要学习加强的有经济和心理学方面的内容，还要随时关注国家大事、把握时代脉搏。”
这一次，苏令嘉是一直愣到手中的烟都自己烧没了才发现，怔怔地看着乔北宇坚定正直的目光看了许久，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如有不同意见可以批评指正，共同探讨。”
苏令嘉：“……”
虽然思路总是拧着的，但乔北宇的优点就是认真，所以只要认为苏令嘉说得有道理他就不会固执已见。自此之后，只要苏令嘉有空，乔北宇都会留下来向他学习请教。在逐渐了解娱乐圈这个陌生的领域同时，也与苏令嘉渐渐熟识。
乔北宇对于朋友一向坦诚相待，在学习之中对于自己的真实所思所想毫无保留，而苏令嘉也充分见识到了他敏锐却又匪夷所思的一面。
比如苏令嘉结合自己的经验，告诉乔北宇娱乐圈中常见的下套手段，让他注意。
乔北宇听后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搞得这么复杂。既然有心针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因为一句话一个字一点细节费神心胸都狭窄了。污蔑诽谤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直接去告就是了。”
苏令嘉：“即使你把官司打赢了，于名声总归有碍。”
乔北宇：“身正不怕影子斜，道理永远是站在我这里的，只要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人说？我十分不理解因为觉得面子不艰看之类原因而妥协退缩的态度，那只会让为恶者越发猖狂。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苏令嘉：“如果你就这样听到什么风声就要打一场官司的话，不怕留下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乔北宇笑道：“那难道就要放任吗？这才是真正的树长不正之风。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事情都是靠人来评论的，有心的话我也完全可以将自己塑造成正义使者。”
又有，乔北宇从来不讲穿着打扮，即使经历《终极访问》一事后知道上节目要穿好衣服，也永远只穿去《终极访问》那天的一套衣服。苏令嘉看不过眼去了，对他道：“拍了这么多天戏居然还跟个民工进城一样，进了这一行就要随时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哪有总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装扮上节目的。”
苏令嘉的毒舌厉害，乔北宇只是淡淡抬眼：“单位发服装费吗？”
苏令嘉早已习惯了他用普通公司与职员的方式来类比，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演员的薪酬为什么这么高？”
“把服装费含里了？”
苏令嘉笑眯眯道：“你很会举一反三。”
“原来如此。”乔北宇将苏令嘉上下审视一圈，然后绽开一个了然的笑容，“如果这样说的话你的抽烟也不是什么好形象，你也应该为了形象戒掉。”
苏令嘉挑眉：“本事见长，管到我头上了？”
“哪里，只是苏导也是偶像级导演。”乔北宇扬了扬手中报纸，上面正有关于苏令嘉的头条报道，时至今日乔北宇在媒体和观众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远远无法和苏令嘉相比，往往只有将他与苏令嘉的电影捆绑到一起才能造成话题。
苏令嘉斜靠在沙发上，弹了弹烟灰，慵懒而性感：“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魅力。”
乔北宇神情平淡，却有着让人无法轻视的气场：“所以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特色，你有你的风格，我也有我的原则。没有人可以装一辈子，与其假装之后被发现真面目，不如一点点透露，人们对当红的喜爱的总是会容忍的，所以我就趁着现在红的时候告诉观众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也就习惯了。这就是我的工作方法。”
苏令嘉彻底被他打败了：“真讨厌，你学这么快干什么！”
在乔北宇与苏令嘉混熟的同时，也彻底地融入了整个剧组中，继工作人员之后，与一干主演也热络起来。
与之相对的厉暄没有再挑事找乔北宇麻烦，反而拿出全部的精神投入到拍摄之中，影片进境一日千里。因为无论是演技还是媒体关注都不如乔北宇，渐渐地他就不再是主演们聚拢的焦点，他也知趣，只是除了拍戏私下变成沉默起来。
第十一章：龌龊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演员给力，拍戏顺利，三五不时会有媒体报导、宣传采访为影片造势。组内成员之间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就连金牌娱乐一方也不见动作，分外和谐。
“滚！”苏令嘉的一声怒喝震得戏棚都在颤抖，在午休之时惊动了所有在戏棚内的人。
乔北宇遁声看去，只见前方充作临时导演休息室的屋门猛地从里面撞开，Denise踉跄了一下从里面狼狈地退出来。但她站定后，却是以十分强横的态度对着里面道：“苏导你发什么火，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别让我说第二遍！”苏令嘉从门里出来，面色铁青，打好远就能看出他是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如火山喷薄一般。
Denise不能自已地退了一步，转身，想起了什么又撇撇嘴丢下一句：“反正也不用你去，你也不能代别人决定。”说完她一昂首趾高气扬地离去。
苏令嘉因她最后一句话怒火更炽，气焰几乎要实质化地掀翻房盖，突然他察觉到不远处张望过来的乔北宇，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勉强压下去，喝斥道：“你也滚！闲了就看剧本去，没事瞎逛什么！”
心知他一般都是有口无心，乔北宇没把苏令嘉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至于他与Denise之间的不愉快，既然苏令嘉不想让他介入，他也不会贸然行事。
但是，收工之时，Denise突然将所有主演叫到一起宣布一会晚上有一场公司安排的活动，所有人都要参加。
“Denise姐，这次是什么活动呀，又要上节目了吗？”慕琪甜声询问着，眼底透出浓浓的期待。
Denise笑眯眯道：“今天是公司内部组织的活动，请了很多各界名人，大家今晚好好表现，对今后都是有好处的。”
混在娱乐圈的，当然知道人脉对于事业发展的重要性，各种活动自然是发展人脉的重要途径。几人要不就是挂在小公司名下，要不就是没东家的散人，要不就是原本的小透明边缘户，这次借着参演《歌舞飞扬》人气上涨，作为投资方的大公司金牌娱乐又肯为他们造势，何乐而不为。
只有乔北宇想起无意间看到的苏令嘉与Denise的那场争执，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在众人的兴奋之中试探了一句说道：“我去跟苏导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
乔北宇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到不能光顾着高兴，忘了他们还在这个剧组中，忘了这个剧组中还是苏令嘉说得算，就算是苏令嘉不是他们的东家，面子上也要向他报备。
Denise听到苏令嘉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压了下去，仍然摆着笑脸道：“没事没事，我已经跟苏导说过了，他已经先走了一步，大家到了那边就能见到了。呵呵，毕竟苏导的身份不一般嘛！”
Denise的说辞听起来并没有问题，至少几位主演也都没觉得没有问题，于是自觉对演员这一行当了解不够还需学习的乔北宇只得从众。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或许苏令嘉与Denise争吵的事情其实和他们没关系？
带着这样的疑问，乔北宇随着众人坐上由金牌娱乐统一配备的专车，那些有车的比如厉暄，Denise以去了那里不可能不喝酒为由劝他将车放下。
车载着一众主演向S市郊外驶去，停在一所从外表全然看不出纸醉金迷的高档娱乐会所。Denise轻车熟路地在一楼做了登记，然后带着一行人上楼，一路上却见会所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七拐八绕。明明厅堂不少，来来往往只见穿梭不止的服务生，几乎碰不到一个客人。
“这地方看起来挺特别的。”乔北宇心底又升起些怪异感，做着不经意地样子对身旁的车灵子低声说道。
虽然自厉暄的小动作沉寂后，他和几位主演关系改善不少，但基本上也只限于见面点头，唯一算得上关系好的只有车灵子，男二和女一的对手戏也不算少，二人有时也会在一起讨论讨论剧本。
车灵子专心致致地跟着Denise走，看上去对这次活动相当重视，听到乔北宇的话，她眨了眨眼，眼神里有点疑惑地道：“选这种地方很正常啊，高档会所都重隐私，而且咱们说起来都是公众人物，不注意一点走哪被人围观可不行。”
乔北宇皱了皱眉，看车灵子说得这么理所应当，难道这还真的只是他还没有了解到的演艺界“常识”？
几人很快就跟随Denise来到顶层一间特大包厢中，进得门去，里面开间极大，几乎占了整整一层，四周都是一通到地的玻璃墙，城市姹紫嫣红的灯火绚烂地展现在眼前，角落里有绿植、水族馆、甚至还养了几只孔雀。
屋内也不只有餐桌，还有舞台可供唱歌跳舞，有台球案子、保龄球轨道，靠门的这边还有几个小包厢。总之是吃唱玩乐一体化，连卫生间和休息区都包含在内。
包了这么大的场地，人却并没有想象的多。Denise一进门就示意乔北宇几人跟上，然后谄笑着向金牌娱乐的一位负责人那边走去，她称呼那人为“卢总”，但不知具体是什么职位。
卢总正小心地陪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五短身材，可是满脸横肉，桀骜嚣张，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卢总看乔北宇等人被带来，眼中精光四射，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哈哈哈，看看这是谁来了，都是我们的新星啊！来来来，都来见见杨总！”他一使眼色，立刻有人端上准备好的酒杯，几位主演每人一杯，杯中酒盛得满满当当，而且一看就度数不低。
卢总看几人都顺从地端起杯，继续向他们介绍道：“杨总可是你们这部戏的投资人，一直想见见各位，大家自已人多熟悉熟悉，回来让杨总多加些投资，那到时候宣传和院线方面可就无人能挡了哈哈哈！”
在卢总自以为幽默的笑声中，那个浑身上下都昭显着危险意味的杨总冲着几位主演一扬酒杯，说话的语调不像他的外貌一样粗砺，反而文诌诌的：“早就听闻几位主演风头正盛，今日一见果然都是人中龙凤，我敬大家一杯。”
杨总手中也是与几位主演一样的大杯，一样的酒种，一样满满当当，但他就这样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先干为净。
卢总在一旁鼓掌叫好：“杨总海量！”
客人已经干了，主演们怎么可能不干，在卢总和Denise的双双逼视下，在对面杨总的气势压迫下，几人只得跟着干掉。
这样的一个杯子至少有四两白酒，一口喝下去，饶是乔北宇、厉暄等男子也有些怵头，更别提三位女演员，车灵子和慕琪见过些场面，还稍好些，只是脸色一个有些青白，一个泛红，演女三号以前根本轮不到参加应酬，也不太会喝酒，先是小口小口地，想吐又不敢吐，勉强喝完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旁边车灵子扶了一把当时就能栽到地上。
一杯酒喝下去，几位主演都看出事情不对了，没怎么见过场面的那几个人已经完全懵住了。
厉暄强笑着道：“都是杨总、卢总抬爱，我们哪当得起这么夸奖，有点名气还都是沾了苏导的光，不知苏导来了吗？”
Denise呵呵笑道：“这里是公司活动，你们才是主角，不用谦虚了。”
厉暄闻言，十分敏锐地听明白了话中隐含的意义，目光变得游移不定起来。
“哎呀这个女娃很标志嘛！”原本散在周围的人都聚拢过来，一个黑胖的中年人一走过来眼睛就跟粘住了一般盯着慕琪不放，看得慕琪心惊胆颤。
“刘老板眼光不错。”杨总擎着酒杯道，目光却盯在车灵子身上。
旁边又有人道：“那还不是托了杨总的福才能见到哈哈哈哈！”
周围人都在哄笑，被这个总那个老板的一帮人围在当中品头论足肆意打量，几位主演都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危机感。
卢总见有人看上慕琪，马上使眼色，Denise便推了慕琪一把：“来来，有人夸咱呢，还不快敬刘老板一杯！”
一杯酒不容分说地递到慕琪面前，慕琪脸涨得通红不敢去接，瞥见角落话筒舞台，急中生智：“我、我给大家唱首歌助兴吧。”
她慌乱地奔到舞台上，哪知那个刘老板一听音乐响起竟然也跟了上去：“这首歌我会唱，正好咱们对唱！”
这是一首情歌，刘老板明明五音不全一句也不在调上，却唱得十分投入，还贴近慕琪动手动脚。面对这种情况慕琪哪还唱得下歌，简直都要急哭了。
“老刘，你还是别唱了，看看把人家都带得不知道调了。”杨总慢悠悠地说道，举止彬彬有礼，虽然是为慕琪解了围，却完全猜不透心思，让人更加心里没底。
听杨总发话，那刘老板也就笑嘻嘻地放下话筒走下舞台：“杨总是雅人，见笑见笑。”
“慢工才能出细活。”杨总意味深长地说，审视的目光却依旧落在主演们身上。
“没错没错。”周围人纷纷附和。
乔北宇站在车灵子身边，二人飞快地对视一眼，车灵子心领神会突然身子顺着扶住女三号的方向一歪，口中叫着：“阿媛你怎么了！”
乔北宇忙帮着车灵子将女三号扶住，但女三号已经站不住了，他看向其他人，慕琪最先反应过来，从舞台上奔下来抱住女三号拼命叫：“阿媛阿媛你醒醒！”
乔北宇继续看向那几个男人，厉暄其实也早反应过来了，却有些不愿过去，另外两位本来是呆住了，见乔北宇有所行动不及细想也凑了过来作势与乔北宇一起抬起女三。
乔北宇带着焦急的神态看向卢总和Denise：“周媛看来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带她到包间里休息一下。”说完不等他们回答，他暗中指挥着几人一块抬着女三快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厅内的包厢。厉暄就算不想和乔北宇呆在一起，此时也绝对不敢单独留下，跟着一起进了包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