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里面江舟就甩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说道:“不要再说了,我懂了!”
梁云飞想的是既然语言解释不了那就用行动来证明,他抱住江舟君就要亲上去,江舟君拿手捂住他的凑上来的嘴说道:“既然你要成亲生孩子,那我也会成亲生孩子,我以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我不会阻拦你!”
梁云飞像得到大赦一般欣喜地抱住他,说:“虽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你理解了里面一半的意思就已经很好了,真是要多读些书肚里多点墨水才能跟你这种人沟通呢!”
江舟君回抱住他,苦笑着,这还不是最坏的打算,最恐怖的是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嫌弃憎恶我,让我不再有机会和你在一起。
傍晚。
梁爹回来了,眼眶红肿,他把空篮子交给下人,走到在池塘边捞鱼的梁云飞旁边,骂道:“你这小子,一大早跑哪里去了,连你娘都不去见,真是个不孝子!”
“爹,你要让我看到你在我娘墓碑前老泪纵横的样子吗?您在儿子心中可一直都是坚强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可不想破坏了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看你看,你说话那么大声,把鱼都给吓跑了,咱们今晚喝西北风得了!”梁云飞把鱼笼提上来,只捕到一条小鱼,把它放掉,再丢下鱼笼等待,和他爹说着。
梁爹和他一起坐在塘边上,指着西天上欲坠西山的一轮夕阳说道:“你爹我老了,就和这要沉入山下的夕阳一样,你现在长大了,得嗯,学些东西帮帮你爹,你爹的背都被梁家这家业的重担压弯了,你也准备接替你父亲的担子了。”
梁云飞啐了几口,帮他爹捏捏肩膀说道:“我呸!我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您还要帮我带孩子呢!这么快就撒手而去,这忙里忙外的,我怎么顾得过来?”
梁爹的眼睛一亮,问:“打算要孩子了?那我去帮你挑个美人!”
“您又来了,说好我自己选的。”梁云飞拉住他,两条肥鲫鱼被饵料诱惑地钻进了鱼笼里,他“嘘”了一声,慢慢地拖住绳子,把笼门给拉合上,两条鱼就被困在里面了,他快速地拉过绳子,瞧着两尾鱼,说道:“一条清蒸一条红烧。爹,从明天开始,我就像这笼里的鱼,乖乖地任您宰割,嗯,你放心了吧?”
梁爹眉开眼笑地揪着他的耳朵,“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哎呦!老头,病刚好这力气忒大了!”
古树后面的李楚儿静静地看着前面的父子,一丝橘黄色的夕辉映在她的唇边,像是脸上漾开了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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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穿朴素衣服的男子进来看了看店铺里面陈列着的玉器,再看看上面的价格,摇摇头就要出去。梁云飞立马从柜台后弹出来,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再看看其他的玉器,给他讲解这玉器的知识,顺便还把价格压低了些许,再不行,就把一些佳话逸事搬出来,以情说理,要的是打动人心,令顾客倾心的同时感觉受到了实惠没被欺骗。
这些东西是他被父亲安排在“云雨玉铺”做打杂的帮手学到的,这阵子,天天穿着破旧衣裳蹲在铺头里面,实在无趣,见到一个客人他就两眼冒星,非得逮住他和他说话消遣自己的烦闷。这么多天了都没见过江舟君的面,他又不能跑去江府,屋里的两个仆人盯得紧呢,派人去请他过来玩又没见踪影,他倒是摸不着头绪了,在那里想东想西的,越想越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
梁爹的病好了,精力旺盛地很,把前些日子堆积下来的账本都给消化完了,他倒是很赏识这个做事一丝不苟、埋头苦干的上官溪华,又得知他有意要参加科举考试,内心里更是抬举他,想着利用自己的关系帮他打点好报名的事情,若是榜上有名做个小官,以后能帮到他的儿子,若是落榜也没事,安排他在梁云飞身边也是大有益处的。他的儿子,个高胆大,就是思想还不成熟,若是能有一个合得来的同龄人在旁指导帮助他,他的人生能走不少弯路。梁爹这样打算着,也这样子做了。
上官溪华被梁爹安排到玉器铺里和梁云飞一道,在这里比在账房轻松多了,事少心思就杂,没客人的时候他就倚在门口,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盼望能见到一个梦中的倩影。为了避人耳目,他头上戴着圆毡帽,下巴粘上了一把黑色的胡须,他担心她会认不出他,便自己站在门上自己来把她辨认。可是就算望眼欲穿也还是没有她的影子,倒是孙瑞在这路上仪从拥簇地路过好几次,那张脸,他多看一次就会将他在心中千刀万剐几次,门上的门框都被他的手抓得凹下几个窝来。
梁云飞有时候会去拖他回来安慰几句,但绝大多数时候是懒的理他,大家同是处在相思中,干嘛他就得时刻安抚他啊,自己的心头都是乱糟糟的了,他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火气有些大,焦躁地很,他给江舟君写了一封信,想和他见一次面,他把地点选在小台山上,那上面有一座小亭子,那里虽然地势不高,但视野开阔,没那么多树木舎廛的阻挡,是看星星看月亮最好的选择。时间任由他定。写好后,叫人帮忙送了过去,他的心又焦躁起来,他觉得肯定是今早吃的辣椒在他体内作祟,他猛地灌了几杯水下肚。
“少爷,夫人差我把这些佛经拿给您,还嘱托您要多看看!”
31、迎亲
江舟君搁下笔,骂道:“这女人怎么回事啊?自从重五那天从正明寺回来后,就一直送这些佛经过来,要看自己看去,干嘛逼着我看呐?”书案上已经堆着两叠高的经书,江舟君早已是看得不耐烦,把书里面的神魔画图找出来临摹,不知是他的心情太差脑袋太乱还是作画水平不怎样,那慈眉善目的他给画成了呆滞发愣的,那凶神恶煞的他给画成了呆萌憨笑的,那无精打采的他偏要把眼睛的墨迹加深,给画成了炯炯有神的,他自己回头看了,也笑得不行,阿伏笑着说少爷这是不是你心目中的牛鬼蛇神啊!
这书,江舟君翻看着阿伏在平月如那里拿过来的,“《佛说无量寿经》、《大乘起信论》、寿康宝鉴》、《圆觉经》……都说学佛要一心一用,可她倒好,拿这些杂七杂八的书来扰乱我的心智,是想逼我疯掉吗?”
阿伏也拿起书来翻看着里面的插图,有些看过去就能编出一个有趣的故事来,更别说看这些文字描述的故事是多么有趣了,可惜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只能道听途说,觉得不好的,便自己脑补着完成一个满意的故事。把这些书看多了连贯起来读顺了自然会有自己的见解了嘛,少爷前几年也是说要一心一用,便选了本《心经》来熟读研究,可是用了几年的时间他才刚刚背熟而已,要他说理解,他便扯东扯西的含糊其辞。现在,被夫人监禁在府里要他读这些空空泛泛的佛说,他能忍受得了吗,绝大多数时间还不是在画小人图。不过这些画虽然说和书上的相比是四不像,但是自己却非常喜欢,难不成是自己的审美观太低了?
江舟君拿起笔,发泄怒火般地重重地按下笔,本来还是笑得活泼天真的观音童子眉间大大的一块朱砂压着了眉头,顿时换了副样子变得阴笑狡诈了,江舟君看了,朝童子冷笑了一下,便就走到书房外面撑着栏杆透透气,这阵子太闷了,他得和梁云飞见见面才行,时间难过,日子难捱。
正想着,下面一个仆人拿着一封信进来,是他的,他赶忙走回书房亲自拿过来,果然是梁云飞的,这封套上他总是爱在右下角画一叶小舟,再在上面描几星云。他拆开来看,决定明天就去找他,明天是王芝儿成亲的日子,去看看也好。他懒的回信了,就对送信人说:“知道了,回去吧!”
送信人回来后,梁云飞没得到任何消息,郁闷极了,和上官溪华一起站在大门上忧伤地看着外面热闹的市集,两人一左一右,似是门神般一动不动,害的行人尽是往这里张望,但都没胆子进来,门口那气氛,实在是太幽怨了,好像有浓浓的愁云笼罩其间,虽然那两人长得的确是很亮眼。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临近正午,阳光普照,江舟君衣冠齐整地走出门去,荷包里兜了几两银子,他在“云雨玉器铺”前张望了好几下,发现里面死气沉沉的,人都无精打采地蔫着。他站在门口,潇洒地打开扇子,看着前面两个无言地对坐着的人,还有三个伙计在擦拭玉器。还是梁云飞对自己家的生意在意一些,他感觉有客人来了,便挤出笑脸迎上来,看到倚在门口含笑的人,他僵着的笑脸顿时消失,愣住,跳过去抱住他,欣喜地说道:“这位尊贵的客人您请进!”
上官溪华闻言也走上来,对他点头微笑,请他进去。江舟君摇摇扇子,示意不进去坐了,他说道:“还是不了,好久都没出来,想出去走走!”今天是王芝儿的大喜之日,上官溪华不可能不知道,为避免出现状况,他还是不叫他出去了。“那就有劳你在这里帮忙看店了,走吧!”他拉着梁云飞走出去。
走到正大道旁的鸿运酒楼,选在一家靠窗看得见下面路况的座位坐下,江舟君和梁云飞饱吃了一顿,梁云飞一边大吃大喝一边还在抱怨他干嘛要选在这么明亮的位置,江舟君举箸打了他的头好几下他才不吱声了。
正大道上已经有仪丛开道雁行而站,两旁拦着行人,中间空出一条道,行人都好奇地站在路边议论张望。江舟君看到了上官溪华也在,他比前阵子见到的削瘦多了,脸上惨白无光,双眉紧皱,悲戚之情露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也在张望着。远远地就听到敲锣吹唢呐的声音,江舟君拉梁云飞下去挤进人群中观望。
看过去,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穿着喜庆的红黄衣服,一望不到头。前面是两个吹唢呐的人开道,后面的两人高举着“孙府”红幡,再后面的人有敲锣打鼓的,有抬着嫁妆的,有高举红幡黄盖提着大红灯笼的。这些人过去后就是舞龙表演,两条金龙在缠绕依偎地你笑我闹,情绪丰富多彩,或跳或坐,或笑或怒,或醒或睡,举止无不美哉,简直就让你觉得它跃起来就快要飞走掉,俯下身来就准备遁地而离去,张开大口就要吐出火舌,低下眼去就要掉泪花,活灵活现的,神气极了,大家不禁惊叹这孙府的排场,并且畏惧这两条金龙,倒退了好几步。
舞龙队伍过去后,就看见八个身穿明黄衣服的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金玉白石雕砌的送子观音,足有八丈高,刹那间光华四射,白光笼罩在周围,送子观音就像是从天上下凡来一样,一些笃信活佛神灵的人都跪下来,磕头跪拜。
江舟君和梁云飞见着了,也算是开了眼界,观音底下的莲花座上还撒满了雪白的珍珠粉,夺目耀眼。后面又是一群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她们手中拿着花篮,一路抛洒花瓣,有四个红衣女子走到路旁抛洒铜钱和糖果,众人纷纷哄抢,顿时乱作一团。
迎亲队伍过去了一半,终于孙瑞身穿着新郎服骑着大白马出现,他高兴地像大家拱手打招呼,兴奋之情洋溢于表。江舟君和梁云飞在路边看着他骑马走过来,还有人在他们旁边捡着铜钱,孙瑞在他们面前路过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推攘了他一下,可能是捡铜钱的人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了,也可能是后面的人抬起手来拭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了,他听到后面有人争吵的声音,他被撞出去时在想着,他失去平衡跌倒在那匹大白马跟前。
那匹大白马受到惊吓嘶叫着抬起前脚,有些失去控制,两边穿着盔甲的士兵全都围住他拿矛对准他,喝令他不要动。孙瑞也被这马翻身不安地左冲右撞地吓的脸上失色不少,马稍稍安定下来后,他踏马走到江舟君跟前,喝令他:“真是不要命了!抬起头来给本官瞧瞧,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想要本官的命!”
梁云飞想冲上去,一旁的士兵早已发觉他和地上的不明身份来人有关,早将他一把擒住了,把长矛指向他的喉咙,“还轮不到你说话,给我安静点!”梁云飞的颈部已经被矛锋刺出了一点血。
江舟君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坐在大马上的男人,一轮白色的火球在孙瑞的头上闪耀着白光,他帽上的明珠颗颗在日光下展现着亮丽的光芒。江舟君拿手遮着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在他还在想他为什么会摔倒时,他已经跌倒在地上了。膝盖和手肘被磕伤了吧,有些疼。
大家都为这个打乱迎亲队伍的人捏了一把汗,这孙瑞平时脾气就不怎么好,又注重排场,没有人敢惹他不高兴,今天这茬子事故破坏了他的好心情,指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
孙瑞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贸然闯进戒备森严的迎亲队伍中的人,竟然是他,这个曾经有一段时间都出现在他梦魇中的人,重五那日还以为是看花眼了,他竟然还是这么地胆大,真是令他吃惊不小。大白马绕在他身旁走来走去,又是这种懵懂茫然无知的表情,和暴风雨的那时候一模一样,这个生来就带着魔咒的人,总以为凭借他的容貌他的伪装就能瞒骗过世人,可惜,不是谁都能接受像妖孽般的容颜。男子长得太美不是什么好事,男子长得太过阴柔更不是什么好事,自古红颜祸水,人们对长得过美的人总有一种羡慕和妒忌的心理,他应该呆在家里好好做女工才是,他不应该出来祸害别人,他更不应该想要破坏他的婚姻大事。
孙瑞的瞳孔猛地收紧,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俯低了身子,看着江舟君低声说:“我记得你,那个在鼓钟寺里面一直流泪没有喊叫的小孩,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你突然闯出来是想劫亲吗?”
江舟君连忙摇头,作揖说:“草民不敢,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还望大人见谅!饶过草民的无心冒犯。”这孙瑞,一靠近他就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令人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也许是小时候被他欺负惯了。
32、回忆
跟在大红花轿旁的媒婆不明所以,上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队伍怎么突然就停住不前了,来这里一看,敢情这架势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她焦急地拿红绫手帕擦擦脸上的汗对孙瑞说道:“哎呦,我的官老爷!大好日子您这阵势是想干嘛呢?新娘子在后头等着呢,过了吉时就不好啦!”
孙瑞摆手让他的手下把长矛拿开,扶他起来,把梁云飞也放开,梁云飞一被他们放开就挡在江舟君面前,警惕地看着孙瑞。孙瑞瞥了他一眼,狠声说道:“这次就饶了你们,下次要是再坏我的好事,有你们好看的!队伍继续前进!”
迎亲队伍顿时又恢复了齐整,锣鼓喧天,幡盖飘舞,整个队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前进,大红花轿高高抬起,稳稳当当地过来,窗帘被掀开了一个小角,王芝儿微微掀开她的红盖头,淑雅端庄,清媚动人,眼波盈盈,对他们点点头,轻轻地说了两个字:“保重!”
江舟君他们也对她点点头,花轿就过去了,刚才的一幕也让江舟君受惊不小,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马下,也无心再看后面这些礼队,再看梁云飞脖子也被刺伤了些,便和梁云飞去上点药,回他的店里去了。
进的门来,就看见上官溪华站在壁橱旁在瞧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梁云飞咳嗽着:“咳咳!有客人来了!”江舟君捏着他的耳朵:“你以后想变哑巴?给我闭嘴!”
上官溪华被站在柜台边的一个伙计戳了戳才反应过来,他把手里的一条淡紫色的流苏藏进怀里,上前,脸上有些愧疚的表情,他关心地问道:“你们两个没事吧?方才见到舟君摔到迎亲队伍中,那孙瑞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吓死我了,真担心你们会被他怎么样!”
梁云飞正想搭话,被江舟君按下,说:“放宽心啦,我们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就是蹭伤了点皮而已。”
几人坐在店铺厨房的小饭桌上坐下,江舟君给梁云飞倒了杯水,问他:“溪华也有去送送王芝儿小姐出嫁的吧,我们在鸿运酒楼见到你在人群中,但一下去找你,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