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间的后厨和餐厅的设计图都是涂玉泉自己画的,然后在何黎的陪同下找装修队、找建材商,选货砍价,不亦忙乎。装修队原来没有接过类似的活儿,拿着设计图,涂玉泉要一点一点的讲解,非常麻烦,最后,涂玉泉干脆带整个队伍吃了一次肯德基,特意参观了里面的布置,让他们参照里面的效果做,情况这才改善了些。
装修暂时可以放松了的时候,涂玉泉就开始招人。
做套餐的炒菜师傅、做砂锅的师傅、冒菜麻辣烫的、煎饼果子的……
这些人其实都很好找,校门口摆摊的那么多,涂玉泉选了一对做山东杂粮饼的大叔大婶,请他们餐馆正在装修的美食间,与他们谈好条件,签了合同。
而其余的,麻辣烫和砂锅,火锅店大厨柳师傅都会做,于是涂玉泉便出钱给柳师傅招了两个徒弟,专门学这两样,这两人也很快就上手了。
炒菜师傅,李金祥,四十多岁,原本是一个餐馆的厨子,但因为那家餐馆的老板把店转出去了,他这个厨师自然就被新老板带来的人取代了,看到火锅店外面贴的招工启事,立即报名,当他在店里炒了几个家常菜给涂玉泉尝过之后,涂玉泉立即确定就是他。
如果光是家常菜套餐和小吃,那美食间和普通食堂并没什么差别,接下来,还有一项重头戏。肯德基入驻北京,此时已经开了两家分店,依旧红红火火,门外的排的队老长老长。于是,李师傅和柳师傅领头,火锅店的一众人闲暇之余研究起了油炸食品:炸鸡、炸土豆、炸里脊,各种炸。
何黎暂时充当了涂玉泉手下第一“大将军”,各种跑腿,奔波快乐美食间的各种许可证办理。说跑腿奔波其实只是涂玉泉单方面认为,而他只需要开车过去知会一声而已。
到腊月二十五,店铺装修已经告一段落,锅碗瓢盆儿灶都已经搬进去了,只差人进去实际操作和细节增补了。
奔忙了整整一个月,涂玉泉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脑子里还盘算着明年开学前还要做的事,时不时跟何黎讨论讨论。
听着涂玉泉絮絮叨叨,何黎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扣下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半响,面红耳赤的涂玉泉被放开,红着眼瞪他。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规矩了,还好只是他们两人在家里。
“好好休息一下不好么,你看你都瘦了,抱在身上硌腿!”何黎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摸了把涂玉泉的大腿。
涂玉泉一缩腿,再瞪:“胡扯。”瘦了一点他自己也能感受出来,可硌腿这事儿,纯属重力原因吧?
“哟哟,看,这瘦的,眼睛都变大了!”
涂玉泉噗嗤就笑了。
近年关,两人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尽管舍不得,何黎还是问出口了:“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
何黎点点头,“不可以不回去么,我们两个还没有一起过过年。”
是啊,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确定关系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还从来没有一起过年。
涂玉泉安抚的亲亲他的嘴角,“市里今年的账还没结,三个服装店,再加奶茶店,估计要花一整天;夔城的大店小铺,也要逛逛,临近的几个县估计是没时间去了,杭州和上海也是;明天跟薛姐把帐结了,再叫大伙儿一起来火锅店里吃个饭,后天,火锅店也要放假了。”
叹了口气,涂玉泉望着何黎的眼睛说:“我会尽早回来的。”
何黎把头埋进涂玉泉的颈窝,老半天涂玉泉才听到闷闷的三个字:“我等你。”
涂玉泉伸手顺毛:“乖。”
“你得补偿我!”
涂玉泉听着他得寸进尺。
“好,明天也给你包个大红包吧。”
“不要!”
“那~写封情书?”
“不要!”何黎反射性拒绝。“不,要,我要。你还从来都没给我写过~”
涂玉泉瞬间有点搬起石头砸脚的感觉。“据说不懂音乐,不懂文学,不懂艺术的人写不出好情书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啊。”
“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虽然许下一封情书,当晚涂玉泉依旧没有避免被拆吃入腹。
而何黎在涂玉泉给所有员工发红包的时候也收到了一个,而且体积颇为巨大。他一看都不想接,涂玉泉依旧坚持,“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看。”
何黎瞬间明了,一把抢过来就揣进了兜里。媳妇儿说他走了再看,他也觉得也许情书就要人不在的时候看更有感觉,于是硬是忍到涂玉泉上飞机后才拆开红包。
里面有好几张纸,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简笔画。
第一张上面是两个小孩,一个拿着气球娃娃,另一个在看。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图上表现出来的很简单,但何黎却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看着表示自己的那个小人儿,何黎摸摸脸:我那时有那么丑吗?
第二张很平凡,两个人儿坐在教室里乖乖听课,一眼就认出两个人,左边的是泉儿,右边的是自己,简单的课桌,何黎却想起那时候上学的情况,那时的老师同学,那时还只是好朋友的泉儿和自己,脸上不自觉的铺满笑容。
第三张是两个系围裙的人儿,中间隔着台子,一杯奶茶,一人递,一人接。奶茶店,是他们两人故事最多的地方……
最后一张,两个人儿弯着腰,正在亲嘴,中间还有一颗小心形。何黎就像一只在蜂蜜罐子边上采食的老鼠,瞬间掉进了罐子里,整个身体都被蜜糖包围着。
何黎是在候机大厅里拆的红包,一边看,笑容就一边往脸上爬,此时,他瞬间跳起来,将原本就在悄悄欣赏他的人吓一大跳!挥舞着图画纸,跳着往大厅外跑的何黎,留下莫多欢喜得猜测。
他跑到进车场,钻进他的小吉普,打火,踩油门,吉普车欢快的奔出去。
一路飙回家,直到下了车,何黎脸上的兴奋甜蜜之色依旧丝毫未减。进门的时候遇到正要出门的何灿,被一把抓住。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逮住好久不见的弟弟,何灿八卦起来。
“我收到情书了!”何黎扬扬手上的红包。
“给我看看!”看到红包,何灿一愣,反应过来才伸手去抢。
何黎早有防备,手一缩,转身就跑。可惜他低估了何灿的实力,或者说两人之间的差距,最终他被何灿反着手压在地上,红包也被抢走了。
何爷爷正在沙发上看报纸,两个孙子这么闹腾,他抬起头来。
何黎动弹不了,眼见何灿那得意洋洋就要拆红包的样子,大声向何爷爷告状:“爷爷,哥欺负我!”
何爷爷还没出声,就遭到何灿的抢白:“爷爷,这小子收到情书了,我就看一眼,相信您也对未来小孙媳妇儿很好奇吧?”
嘴上说着,何灿已经拿出了红包里面的四张纸,一看,“哈哈,老弟,你这情书也太有个性啦!”他跳起身飞快的递到何爷爷面前:“老弟,来给咱爷爷解说解说吧。”
何爷爷扶了扶老花眼镜,仔细看几张纸上的简笔画小人儿。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何黎也不再矫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去,把纸一把从何爷爷手上抽出,跳开再叠起来藏好:“爷爷,您既然看完了,我就收起来吧,呵呵。”
何灿双臂抱在胸前,“老弟,你就坦白从宽吧!”
“哼!”何黎把头一撇,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看着向屋里走的额何黎,何灿笑了,“我猜猜吧,给你情书的是你同学?还是小时候就认识的?然后,你们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在一起,两人还亲过嘴了!啧啧,我说怎么你这读书的比我这当兵的着家的时候还少,原来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家呀!”何灿在那儿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叹气。
何黎也不逃了,“我是有了媳妇儿,可没忘了家,可某人,二十大几奔三的人了还老光棍一条!”
“臭小子,皮痒痒不是!”
见这两个混小子越吵越不对味儿,何爷爷终于发话了:“都别瞎吵吵了。何黎,你给我过来。”
后面这句,何爷爷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了,何黎不敢不听,慢慢的蹭过来。
“坐。”
“哦。”何黎小心的坐在何爷爷对面的沙发上。
“你那小女朋友是怎么回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八卦,问完了何爷爷又假咳了一声。
“他是我同学。”既然哥都猜到这里,何黎不介意说出来。
“你们真的住一起了?”何爷爷的脸色更严肃了。
“没有。”何黎感觉爷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于是大胆猜测,“爷爷,你是怕我搞大女孩子的肚子?”
“!”何爷爷听到这孙子直白的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一巴掌招呼到何黎头上:“死小子,瞎胡说什么呢!”
“嘿嘿~~”何黎摸摸脑袋,傻笑。
“为什么总不回家?真的在外面租房子了?”
“嗯。”何黎郑重点头。“我跟一朋友,涂玉泉,记得吧,来过家里的,”见何爷爷点头,何黎继续说,“他现在跟我一个班,于是我俩决定出来租房子,我不是跟华子、卢洋他们弄了个会所嘛,跑来跑去的,住寝室不方便。爷爷您还记得我上次弄一餐厅的执照和卫生许可吧,那就是涂玉泉弄的一综合性餐厅,嘿嘿。”
在爷爷面前,何黎知道他瞒不住任何事情,干脆如实交代。自己跟涂玉泉的事,希望在自己的误导下,爷爷不要太早发现。
“那小子倒是个有想法的。”何爷爷点点头,然后又转头训何黎,“对人家小姑娘好点儿,还有,不要乱来!”
何黎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吧,爷爷,他不会大着肚子到我们家来讨个说法的!”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何黎麻溜的躲过爷爷的铁砂掌,捂着脑袋跑掉了,一边跑一边还想:“泉儿会大着肚子吗?再过几十年中年发福吧……”
幻想着涂玉泉大着肚子的样子,何黎笑得一脸邪恶。
在飞机上的涂玉泉突然打了个寒颤,于是伸手紧了紧围巾。
110.糟心事
涂玉泉在某些方面一直是个观念传统的人。
比如说,他认为过年一定要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一定要放鞭炮,要烧一大笼火,一圈人围着烤火;所谓年味儿,就是与平时不同的饭菜香味儿,油烟味儿,还有燃放鞭炮过后留下的硝烟味儿;大人放下田里的农活,聚在一起吹牛打牌,小孩子们荷包里揣着压碎岁钱,四处疯跑。
所以,每年过年他都一定回家。
腊月三十,踩着一路团年的鞭炮声,涂玉泉回到了这个阔别半年的地方。老远望到自家的房子,一股喜悦之亲油然而生。
回家是幸福的,鸡鸣狗吠之声尤其悦耳,团年饭从锅里散发出的味道格外香。
涂玉泉没放包就奔到厨房,“妈,煮的么里?好香啊!”
朱成英听到外面的狗吠声就知道来人了,正准备出门看看,儿子就这样风尘仆仆的钻了进来。
“你就晓得好吃!”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丝毫训斥的意思,她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问东问西。涂大军在灶门口烧火,笑意连连的望着这边;而涂玉菊在帮着切菜,见涂玉泉回来,亲热的凑过来。
全家人一番问候过了,涂玉泉才准备回去放包。他就挎了一个小皮包,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反正冬天衣服穿久点没关系,估计年没过完就要去夔城。
人的感觉是奇特的,涂玉泉总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对味的地方,仔细一看,才发现屋里竟然还有个不认识的女孩,此时停下手上洗菜的动作,面色红润,微微带着局促的看着他。那女孩蹲在洗菜盆边,涂玉泉光顾着跟家人团聚了,没看到也很正常。
“妈,家里来客了?”可是客人为什么在洗菜,而且,有谁会腊月三十到别人家做客的?为什么妈一开始不给自己介绍?涂玉泉脑袋里瞬间一堆疑惑。
朱成英一脸“我刚刚搞忘了”的样子,“你说苗苗?呵呵,她是你韩家坝三舅舅家的大女儿,比你小两岁,跟你两个算是老表。”
“三舅舅?”涂玉泉一头雾水,三舅舅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几时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是花林坡的那个三舅舅。”朱成英解释。
涂玉泉懂了,叶家在韩家坝人也不少,所谓三舅舅,估计是辈分跟叶家的舅舅相同,在那家排行老三吧,以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的人,关系远了去了,他家的女儿怎么突然到自己家做客?
涂玉泉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于是向她点了点头,就转身去自己的卧室了。
团年饭的时候,涂玉泉自然帮忙拿碗端菜。吃饭的时候,涂玉泉发现那个算起来是他表妹的人总是看着他,在他望回去的时候又立即转开,假装认真吃饭的样子把白米饭往嘴里拨,脸红红的。
朱成英看到苗苗只吃饭不夹菜,立即招呼她夹菜。
涂玉泉被弄得不舒服,转头用眼神询问涂玉菊,涂玉菊向他挤了挤眼,涂玉泉更加莫名其妙了,干脆加快速度,吃饱了就下了桌。
涂玉菊紧跟着涂玉泉放碗,一路跟着他到了涂玉泉的卧室,涂玉泉关好门。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涂玉菊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涂玉泉哭笑不得。
“说吧。”
“真没意思,都不夸夸我。”涂玉菊嗔怪的撇撇嘴。
“她是外婆带来的。国庆节的时候,我也在家,外婆带着幺舅和她上来玩,说是帮我们挖红苕,结果苕没挖一点儿,外婆就和幺舅回去了,留苗姐一个人在我们家。”
涂玉菊一说到外婆,涂玉泉就觉得没好事。
“那她为什么不走?”
“外婆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苗女子命苦,两岁的时候妈就死了,后妈带得不好,就让她帮我们家干活,有她一口饭吃就好了。”涂玉菊顿了顿,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一圈,“其实,她就是想要让苗姐嫁给你!”
听到最后一句,涂玉泉心里一突,难怪那个“表妹”一直偷偷看他,还脸红,被这样直接告知,还真是感觉受不了。
“明明晓得不可能,妈难道也恁个糊涂让她留下来?”
“妈?你又不是不晓得,再不愿意,外婆要这样,她还不是没得法。”涂玉菊撇嘴,“上次你让我们去制衣坊拿过年的新衣服的时候,妈还给她也拿了一套,说是我们都有新的,让她一个人穿旧的不好意思。”
涂玉泉理解,反正一套衣服也花不了什么钱,但是,这样送衣服,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倒像是涂家接受她做儿媳妇一样。
涂玉泉郁闷至极,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啷个腊月三十都不回去?”
“她说初二我们去外婆家的时候跟我们一起。”
涂玉泉在想怎么打发那个女的了,是给一顿羞辱,把她骂回去?还是好言相劝,自己不可能娶她,让她自己回去?还是最恶俗的办法,给她钱,让她再也不要出现?
“丫头,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涂玉泉试探着问。
“哥,你真的想娶她?”涂玉菊一脸不认同。
“瞎猜什么呢!我是在想,怎么让她回去了不要再来。”
“哥,我觉得呢,她人其实不错,但是她爸爸就不一定了。听妈说,她来不久,她爸爸来过一次,说他们那儿的田都种了广柑,没有洋芋吃,明的说是来买,结果挑了一百多斤走了,却一分钱都没给。反正我不喜欢她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