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闻言摸着下巴答道:“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凭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你就别担心了。”
织锦沮丧地说道:“我就像个废物。什么都不会做。神魔之战时,我真想随他上战场助他一臂之力,这样我对他而言也算是有点儿用。青鸾,你说帝君大人他为何会喜欢我?”
“他喜欢男人,而你幸好是男儿身。”青鸾没心没肺开起玩笑后突觉织锦的异样才知自己失言,尴尬地笑了几声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你的桃花酿那可是一绝。”他看了看织锦继续说道:“神魔之战你就别总想着掺和了,到那时妖界少不得要卷进来,你身份尴尬不好加入军队。”
织锦讷讷问道:“那我要是成仙呢?”
“你离成仙还远呢。况且凭你那点道行也帮不了什么忙。”
“至少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神界大军里为他抵挡一二。”织锦顿了顿,涨红了一张脸终于说道:“你能帮我吗?我是真的想成仙,只有成了仙我才能被编进神界大军里。”
“你跟苍岩说过吗?他的意思呢?”
“我怕他以为我是为了成仙才借故亲近他一直未敢跟他说,思来想去终于磨开面子求助于他,他却始终不曾给个确切答案,只知道搪塞我。我素来脸皮薄,能开口求他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这才来问你。”
“他也是为你好。你本来可以安逸地待在无涯山待他凯旋便可,现下却巴巴地要跑去战场上受罪。他肯定不愿意让你有什么差池故此才一直搪塞你。”
“但我同样也不愿意看到他有什么差池。”织锦紧皱眉头,有些义愤填膺地继续说道:“我与你们一样都是男儿身,为何要像个女娘一样只能受人庇佑?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只想知道你能否助我?”
青鸾为难地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哎呀,你不是与柳仙儿如碧是故交吗?听闻度厄星君曾赠予他仙丹他才得以飞升,你不妨去找那如碧帮忙请度厄星君再炼制丹药与你?”
织锦听罢嗫嚅道:“这……能行吗?”
青鸾点点头:“能行的能行的,我听说他二人私交甚好!织锦,你别介意,真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其实我的道行也不够,我凭白活了这么些年却只会治病救人,若不是仰仗祖先余荫与火凤相助我也不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那你能带我去找找如碧吗?”
青鸾一拍胸脯道:“这当然能了。你想几时去?”
织锦笑道:“事不宜迟,不如现在?”
青鸾也是一笑:“听你的。”
说话间一双人影就已调转方向朝西边飞去。
度厄星君的府邸虽不似无涯山神宫那般富丽堂皇却也很是气派,青鸾笑嘻嘻地叫醒倚在石狮子边睡得香甜的门童问道:“柳仙儿如碧可在府中?本君找他有事。”
那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见是赫赫有名的凤凰山神君慌忙站起身来回道:“小仙这便去帮您唤他。”
不多时一身绿衣的如碧便被门童领着出来了,青鸾往那小孩儿手里塞了些银钱便打发他去了。如碧一出门便直奔织锦而来,“织锦,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织锦笑道:“我天天都有空,只不过懒怠动。”
如碧还欲同织锦客套一会便被青鸾打断道:“我二人今日找你是有事相求。”如碧笑着拍了拍织锦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织锦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经过这才肯开口,如碧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好笑:“究竟什么事情,怎么我瞧着你像是要做贼似的。”
织锦脸红了一红,半晌说道:“这件事我确实不好开口。”说着又犹豫了一会子便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与如碧听。谁料如碧听完只把脸一沉,说道:“织锦,我成仙是凭一己之力。不是靠什么仙丹,别人诬我也就罢了,连你也觉得我是靠他才成的仙吗?我就这么不中用?”
青鸾见状连忙插嘴道:“可天虞确实曾为你炼制丹药,这已是人尽皆知了。”如碧还欲还嘴,但终是泄气道:“他确实炼过,但我没要过他的什么劳什子仙丹!”
织锦愣在一旁不知该作何反应,青鸾又道:“成仙的路子有多种,靠仙丹成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犯不着这么激动。即使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成的仙,但仙丹确实有,这个没错吧?”
“有是有,但并不在我这里。我那次拒绝星君后,他便收回去了。”
青鸾又死皮赖脸地开口道:“那这就好办了,劳烦你再将那仙丹要回来。”
如碧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那我得他仙丹才成仙的污名不就坐实了吗?况且会炼仙丹的仙家又不只度厄星君一个。”
青鸾摊手:“但炼得出能使人成仙之丹药的却只天虞一家。”
如碧想了想,对织锦说道:“织锦,你可信我?”
织锦点点头:“当然信。”
如碧叹口气道:“罢了,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只要还有人肯信我便好。织锦,你我多年兄弟,帮你这忙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青鸾大人,我可否以一个条件换这颗仙丹?”
青鸾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吧。左右你也不能白帮我们这忙。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本君一定尽心帮你达成。”
“事成之后,您带我去凤凰山给我个闲职可好?”
青鸾奇道:“你不是在天虞府上混得挺好的吗?我那儿可没他这儿条件优渥。只怕苦了你。”如碧摇摇头:“不妨事。”青鸾眨眨眼睛道:“正好我的神宫还缺个能干的管家。只是度厄星君这边你可要打点好了,不然我不能平白无故要人。”
如碧垂眸思索片刻说道:“你到时只管来府上要人便可,星君他……他一定会答应。”
青鸾点点头道:“好吧。”
如碧告辞道:“那我这便去做事了,三日后我自会带着仙丹登门,青鸾大人也请您信守承诺。”
青鸾拢了拢头发,笑道:“这个自然。”
织锦上前拉住如碧,说道:“头回来找你便是要你帮忙,实在过意不去。日后我若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一定尽力而为。如碧,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心事别藏在心里,抽个空咱哥俩像当年那般谈谈心。”
如碧点点头,又转身抱了抱织锦,便迈开步子回府去了。
织锦看着如碧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总觉得过意不去。”
青鸾笑了笑:“反正事情已经谈妥了,一物换一职,于你于他于我都挺划算。”他看到织锦仍旧皱着眉便捏了捏织锦的脸无奈道:“哎呀呀,别想那么多了。覆水难收。我们只需等着他的仙丹即可。”
织锦轻轻拍开青鸾作怪的手说出自己的疑惑:“度厄星君真同你说的那般好吗?那为什么如碧要到你那里去呢?”
青鸾也皱着眉想了想最终也没想出个结果便摇了摇头。“我们不说这个了,来讨论一下你拿到仙丹后的打算吧。边走边说。”
织锦点点头,与青鸾并肩走着。提到成仙,织锦总是难以抑制心中涌动的各种揉杂在一起的情绪,因此他的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倍:“我想进天界大军。”
青鸾继续问道:“怎么进你想好了吗?”
织锦想当然答道:“帝君大人应该会帮我。”
青鸾停下来一脸难以置信地说:“这便是你全部的计划?万一苍岩不同意呢,你怎么进?”
织锦笑着撞了撞青鸾的肩:“即便他不帮我,那不是还有你呢。”
青鸾无奈地耸耸肩:“我就知道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呢,算了算了,小爷我也认了。谁叫咱们是好兄弟。”
说完二人默契地相识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后,青鸾认真道:“织锦,你得好好地回来。”织锦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青鸾见他这样,心里才稍许安定下来。片刻后他又换上惯常那副笑嘻嘻的面孔对织锦说道:“天界的战士那可是一个赛一个地训练有素,你觉得你能行吗?”
织锦抱胸一脸自信地说道:“那当然。”
青鸾又道:“可别到时候成了个人肉盾牌。”话音刚落,二人皆是一愣,青鸾暗恼自己说的话不吉利,织锦则是被戳中了心事:他本就打算做帝君大人的人肉盾牌。青鸾握了握他的手:“得空了我让火凤教你迎敌的技巧。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处处留心,别伤着自己。”
织锦道:“我尽量。”
青鸾急了,连忙道:“什么你尽量!是你必须!”
织锦打了个哈哈再也不接话茬。过了一会儿,织锦估摸着这时候苍岩该回神宫了,便对青鸾说:“去无涯山吗?”
青鸾道:“保不齐那死女人还在,我才不想去。你要回吗?”
织锦点点头,说道:“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这会儿估计帝君大人也该回去了,我想着若他二人都在,便把这桩事了结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青鸾笑笑:“我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
织锦撇撇嘴:“我最烦在我睡觉的时候将我吵醒的人。”说完便想起最初苍岩也曾吵醒过他,只好在心里暗嘲自己的失言。
青鸾拍拍织锦的头笑道:“哈哈哈,我想也是。”
谈笑间一青一红两个身影便往无涯山去了。
17.隔阂
青鸾与织锦走到织锦阁前时,苍岩正与紫毓说些什么,看起来面色颇为不善。青鸾上前问道:“聊什么呢?”
苍岩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青鸾,你先回凤凰山去,这里没你的事。”青鸾正欲争辩便被织锦阻止,最终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不情不愿地踩着祥云气鼓鼓地回去了。
紫毓见青鸾吃了瘪不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织锦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哼一声表示不屑。这时紫毓开口说道:“苍岩哥哥,你快同你府上这娈童说说,我俩的婚约是不是定下了?可惜他晚回来一步,不然就能亲眼看见你接旨了。”
织锦越听越心惊,他迟疑地抬头看了看苍岩,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稳下心神来问道:“真的?”
苍岩点点头。
织锦突然笑道:“那你那时说的是假的?”
苍岩看着他没有说话。织锦仍是笑着说道:“也是,我身为男儿身本就不该有那种想法,更何况你我相识不过几月哪能这么快走到那一步,原是我痴妄了。织锦在此祝你二人百年好合,不,你二人都是上古神胄,生命哪止百年?应该是千年,是万年……”
苍岩有些发愣,此刻浑身带着戾气的织锦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温柔的桃花妖。他伤心却不哭,嘴上说着祝福的话心里一定犹如被千刀万剐,这是第二次,第二次让他伤心。苍岩攥紧了拳头,他回头看了看紫毓的笑脸,终是把杀气硬生生忍了下来。
织锦继续说:“你当初做什么说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若你不说喜欢,便不会有今时今日如此尴尬的境地,若你不去招惹我,我便还是雾凌山那个不谙情事的小妖,我还能安静度完妖的一生,然后机缘巧合时便飞升成仙,这一世都不会与你有任何牵连。
“你不知道吗?你与景炀有三分相像呢!”紫毓清澈如溪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织锦听着却像兜头劈下一道闪电。
苍岩吼道:“住嘴!”
织锦眼光涣散了片刻又强自镇定起来,他拉住苍岩冰凉的手低声问道:“真的?”
苍岩默不作声。
织锦只当苍岩是默认了于是松开苍岩的手,转身回了织锦阁。
苍岩狠狠瞪着紫毓,心中的火不能发泄。罪魁祸首却悠然自得地说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呀,错不在我,在你没有如实告诉他。”说罢洋洋自得地离开了。苍岩则站在织锦的房门前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天界的夜,天幕是浅浅的灰,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苍岩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试探性地叫道:“织锦?”
“我睡着了!”门内的人说话带着哭腔,听到回答的苍岩忍不住失笑:到底是个孩子。
他索性在门口坐下,又等了片刻,门内的人裹着锦被迈着笨重的步子打开房门坐到他身边。
“我睡不着。”
苍岩笑了笑:“嗯,我知道。”
织锦裹紧了被子看了看衣衫单薄的苍岩问道:“冷吗?”
“冷。”
织锦冷哼一声:“你骗人,你法力无边,自有御寒的妙法。”
“你以前总叫我帝君大人。现在怎么不叫了?”
织锦被他问得愣了一愣,说道:“计较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
织锦将被子分出一半搭在苍岩肩上,又整理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总是你在忙,我在睡。”
苍岩揽过织锦的腰又点点头说道:“是。”
织锦低下头轻笑:“以前我总想让你喜欢我,你对我说了喜欢,我又一直疑惑你喜欢我什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怪道你变得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一层。你自始至终都喜欢景炀,我不过是个影子。我方才拿着镜子仔细瞧了瞧,真的有些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真是蠢。”
苍岩抚上织锦的眼睛:“你的眼睛与景炀的很像,都是桃花眼,笑起来像月牙,好看又温柔。还有鼻梁,都是一般笔直俊挺。除此之外,再没有相像的地方了。”
织锦气呼呼补充道:“还有头发,不过我可以施法将我的头发变成常人那般黑色的,这样就跟他不同了。”
苍岩伸手整理织锦额前乱发:“这样,你就不是你了。”
苍岩话一说完,两人皆是不作声。
高高在上的帝君不善表达,有些话他未曾说出来。初时,对织锦的好感确实因为他与相似的面孔,梦里那双澄澈的眼他起先以为是景炀的,后来才发现原来是织锦的。所谓日久生情,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织锦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喜欢织锦的天真无暇,他以为他心上的人只有景炀,等到发觉时那里早已成了另一番天地,刻上了另一个名字。
那天晚上织锦躺在苍岩怀里一直重复着:“我早该想到的。”苍岩只紧紧搂着他不说任何解释的话:要怎么解释?他因为与景炀肖似的容貌才亲近织锦一点不错,即便后来种种不是为此,但到底缘起于此,他不该也不能否认。
清晨的时候苍岩起身离开,走得悄无声息。
睡到日上三竿的织锦头一次不拖泥带水地爬出了被窝,梳洗完毕后他摇铃唤来疏月,说道:“姐姐,等帝君回来了,你就说我上凤凰山住一阵。”
疏月了解个中原由,便回道:“你且去凤凰山安心住下,省得那什么劳什子人总来烦你。”又边唠叨边给织锦打包好了行李才放他离开。
前些日子里织锦跟着苍岩学了腾云驾雾,但因并不熟练加之没有苍岩从旁协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蓬头垢面地到了凤凰山。
青鸾正好兴致地坐在房中品着香茗就见惯常素净整洁的织锦披着乱发走了进来。青鸾放下茶盏,好心情地调笑他:“你是打算在你头上做个鸟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