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恭敬地说：“殿下，大人在前厅。”
乔诺点点头，跟在零九身后前往前厅，他看着零九的背影想，父亲之所以可以长久地在外不回，是不是正因为他知道有人守护着他的身后呢？
滴答。
天空飘起雨滴，很快就织成厚实的雨幕。
乔诺踏进前厅的一瞬间，目光立即被一个人吸引。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安静地坐在那，发尾有些长，扫过白皙的脖颈，落在衣领上。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露出精致的眉眼。
这是乔诺和墨斯的第一次见面。
墨斯是乔诺父亲带回来的。
墨斯是个孤儿，祭司看他可怜，就带回来了。他比乔诺大了三四岁，于是乔诺就多了个哥哥。
乔诺对此没什么异议，不如说，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神殿笼子迎来新住户，何况这个新住户颜相当好。
＊ ＊ ＊ ＊ ＊
“殿下，你要防备墨斯。”私人的法术老师教育乔诺。
乔诺不解：“为什么？他对我很好啊。”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防备他，他对殿下有所图谋，才会对您这么好。他能力太强，心机又重，殿下若不防备，总有一天会栽在他手里。”
乔诺“唰”地站起来，“他不是这样的人！”说完，摔门而出。
老师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唉，殿下”迟早会毁在墨斯手里。
乔诺窝了一肚子火。
已经不是一个人让他防备墨斯了，真烦人！以前逼着他学不愿学的东西，现在又不让他和墨斯走太近，凭什么他得听他们的！
乔诺气冲冲地跑过走廊，看到墨斯坐在前面的小凉亭里看书。
他鼓着脸往墨斯边上一坐。
墨斯合上书，笑着问：“怎么了？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乔诺回答：“还不是那些人，整天让我做这做那，我已经这么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用他们说。”
墨斯捏捏乔诺的脸：“你才十岁，就觉得自己长大了？”
“十岁怎么了！我觉得我挺大的。”
“嗯嗯，挺大的。”墨斯重新打开书，顺着乔诺的话说。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熟悉乔诺的性格，他知道这时候如果反驳乔诺，乔诺就会纠缠不休地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被墨斯这么一说，乔诺的火也没了，他趴到墨斯背上，翻看他的书，“你在看什么？”
墨斯指给他看，“这个。”
“雷神的咆哮？”乔诺顿了顿，“是中级法术，你已经是中级法师了吗？”
墨斯谦虚地笑笑：“刚刚入门而已。”
乔诺简直惊呆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中级法师了！我现在连初级法术都学不好，你都已经学中级了，而且还是自学！天才果然是存在的！”
“熟能生巧而已。”
“熟能生巧？我连那些法术的基本构造都看不懂！你跟我说熟能生巧？”乔诺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
“使一个中阶法术来看看。”乔诺跟墨斯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哥～”
墨斯无奈，“我们才认识几天，叫哥叫得这么溜。”
乔诺反驳：”感情深浅和认识时间长短没有关系，我觉得你做我哥挺好的，不能叫吗？哥，哥，哥～”
一声叫得比一声柔。
墨斯受不了了，“好吧，你开心就好。”
“快点，我要看中级法术。”
墨斯伸出手，没有吟唱，没有法杖，一颗亮白色的球状闪电在他手心形成。
球状闪电周围跃动着大量的细丝电弧，在空气中噼啪作响。球状闪电十分明亮，乔诺微微用手遮住眼，问：“这是什么？”
“球闪。”墨斯说。
随着墨斯的话，细丝电弧的跳动越来越剧烈，球状闪电也渐渐变成紫红色。
乔诺从中感受到巨大的威压，他冒出冷汗，抬头看了一眼墨斯，墨斯的脸在紫红色光芒下有些诡艳，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模样。
墨斯将球闪轻轻往上一抛，细丝电弧在一瞬间涨大，紧接着，墨斯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虚划。
球闪就像被断了电，立即无声地湮灭。
“哇哦，好厉害！”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乔诺垮下脸，”我和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你不用吟唱，不用法杖就能直接施中级法术，已经不仅仅是天才了吧，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传奇大法师。我的话就算了吧，连初级入门都很痛苦，啊，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
墨斯笑笑：“在我看来，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谢谢你的安慰哦。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学习法术，又难学又无聊。”
“那就不要学了。”
“啊？但是……”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不用强迫自己学习法术。”
乔诺盯着墨斯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要被漆黑的瞳孔吸进去了。
“可是不学习法术，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没关系。”他听见墨斯温柔地说，“你可以慢慢找想做的事，其他的事都有我呢。”
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从他的想法，而不是说“殿下，不可以。”
鼻头一酸，眼泪涌出来。
“怎么了？”墨斯连忙问。
乔诺扑进墨斯怀里，大声嚎哭，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掉。
没有人先生，你终于来了！
乔诺想，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真正承认墨斯是他哥哥，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一步一步走向墨斯布下的深渊。
墨斯是个天才。
乔诺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说。
美丽，强大，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但墨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在其他人面前永远冷着一张脸，唯独对乔诺十分温柔。
祭司神殿的人都知道，墨斯殿下对乔诺殿下宠爱无比，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
乔诺有时想，要是让那些思春的贵族小姐们知道墨斯在他面前会笑得无比开心，估计都得哭晕在厕所。
墨斯是个天才。
乔诺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说。
美丽，强大，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但墨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在其他人面前永远冷着一张脸，唯独对乔诺十分温柔。
祭司神殿的人都知道，墨斯殿下对乔诺殿下宠爱无比，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
乔诺有时想，要是让那些思春的贵族小姐们知道墨斯在他面前会笑得无比开心，估计都得哭晕在厕所。
而他自己也全心全意地信赖和依赖着墨斯。
法术构造又一次失败，乔诺有些烦躁，他自暴自弃地将法杖扔在一边。
他在崇拜墨斯的同时，也感到自卑。
他没有任何的天赋，而墨斯是那样的强大、耀眼，大家只知道祭司有个儿子叫墨斯，却不知道还有个乔诺。
他挣扎过，奋进过，可是努力终究比不过天分，他和墨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连九叔也说墨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乔诺最终放弃了，就这样吧，他想，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
“最近没看你学法术。”有一天，墨斯说。
“那个啊，我放弃了，法术真的好难。”
墨斯愣了一下，然后说：“没事，不想学就算了。”
“嗯。”乔诺垂下眼。
这样就好，不去争就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就不会在你身边感到无所适从。
春去秋来，日子一页页地翻过。
乔诺变成了废材，法术被他荒废得一塌糊涂，而墨斯开始协助祭司办事，他在政治上的才能也开始崭现。
他们俩的关系一如从前，墨斯宠他宠的不得了，他对墨斯也顺从的不得了，和谐有爱，称得上是模范兄弟。
“哥，我找到了！”
“什么？”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要离开这个鸟笼子，转遍全国四处冒险。”
墨斯讶然了一下，然后笑道：“好。”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没有后来的阴谋，没有痛彻心扉的欺骗，唯有少年清澈干净的嗓音轻声叫着：“哥～”
第二十章
墨斯成为新任祭司了。
乔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洁白的祭司袍，庄严的仪式，民众的欢呼，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新任祭司上位。
可是乔诺先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墨斯怎么会成为新任祭司？那他父亲呢？上任祭司去哪了？
乔诺打算去询问墨斯，却被告知墨斯大人刚刚上任，正忙于处理交接事宜，暂不见客。
客？
他和墨斯什么时候是这么陌生的关系了？
紧接着，墨斯搬离后殿，乔诺唯一能见到他的途径也断了。乔诺发现他和墨斯共同认识的人包括九叔也从身边一个个消失。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他听到侍女背着他偷偷讨论，墨斯杀了前任祭司，夺权上位，接下来就要处置乔诺殿下。
而此时，乔诺所在的后殿的侍卫越来越多，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每当他想要见墨斯或者离开后殿时，就会有人出来阻止他。乔诺明白，他这是被变相软禁起来了。
他告诉自己，要相信墨斯，古往今来，有多少兄弟手足就是败在了不信任上，尤其是那些传记里的主角，别人的挑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们兄弟反目。
所以在没得到墨斯的亲口回复前，他会相信墨斯，相信他这么做是有隐情。
不过前提是他得见到墨斯。
机会是在乔诺被软禁一周后来的。
在这一周里，乔诺摸清了守卫巡逻换班的规律，加上他废材的形象深入人心，当他打晕送餐人员，换上他的衣服偷溜出来时，竟没有一个人怀疑。
他溜到前殿，新上任的祭司副官正从书房里退出来。
仲玛家族，一个乔诺从未听过的三流贵族，它家的长子却一跃成为掌管大权的副官，乔诺不清楚这中间有什么猫腻，难道墨斯想要进行大换血？那九叔呢？他去哪了？
新副官朝乔诺走过来，乔诺一惊，连忙低下头，站到走廊一边，给他让路。他脚步缓了缓看了一眼乔诺，似乎有些疑惑，但繁重的公务让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他迈开步子走开了。
乔诺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书房。
墨斯不喜欢他人过多地介入他的生活，所以书房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这正好方便了乔诺。
乔诺握住门把，他不知道这扇门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虚惊一场？还是万丈深渊？
他打开门，看到墨斯坐在椅子里。
他安静地坐在那，发尾有些长，掠过白皙的脖颈，落在衣领上。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露出俊美的脸庞。
一如他们初见的模样。
只不过墨斯终究是改变了，他褪去雌雄莫辨的精致，换上英气逼人的俊美。
乔诺有些恍惚，原来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乔诺？”
墨斯惊讶地发现来人是乔诺，然后他又镇定下来，冷冷地问：“有什么事？”
乔诺被墨斯的态度吓到了，墨斯现在的表情就像面对其他人一样。乔诺被这巨大的落差搞蒙了，他不明白前些日子还对他温柔备至的墨斯突然变得冷酷无情。
乔诺感到不安，“哥，我……”话刚开口就被墨斯打断。
“不要再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乔诺一愣，“什么？”
“我认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墨斯的冷言冷语让乔诺十分不适应。
“为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还有，你怎么突然当上祭司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对了，父亲呢？他去哪了？还有九叔，他也不见了，还有还有……”乔诺慌张地问，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说你杀了父亲夺权上位，是真的吗？”
乔诺勉强笑了一下，“怎么会呢？好扯，你不会做这种事的。”
“是真的。”
墨斯冷眼看着乔诺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挂不住了，但随即笑得更灿烂。
“骗人，你什么时候学会耍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
乔诺抓紧衣角，“这些都有隐情对不对？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我会好好听你解释的。”眼睛里满满的祈求。
墨斯别开眼，“别傻了，乔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弟弟，全部都是骗你的，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不信！你没有理由这么做！祭司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我也没想过要你和争，所以你没有理由啊！”
“有的。”墨斯说，“我有理由。我没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亲弟弟。”
有泪水从乔诺的眼角滑落，“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弟弟？而且，而且……”你的弟弟不是只有我吗？
墨斯怀念地说：“他很可爱，听话又乖巧，我曾经说过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可是！”墨斯的语气突然变得激烈，“你知道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的滋味吗！那种感受一次就够了，所以我要力量，强大的力量！我只是想要保护弟弟，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乔诺，你明白吗？”
“所以你要成为祭司吗？但是，不应该这样啊！成为祭司又不是唯一获得力量的途径，这个理由不成立！”
乔诺不愿相信墨斯所说的每个字，他尖叫着反驳墨斯站不住脚的理由。
“你想听真正的理由？”墨斯盯着乔诺。
乔诺最喜欢墨斯的那双眼，当他看向你时，眼里满满的只有你，容不下其他，你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你被这个人所爱，所喜欢。可是现在，乔诺却对它避之不及。
乔诺有种感觉，墨斯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要。”他哀求道，“不要，不要说。”
墨斯怜悯地看着乔诺，轻声说：“因为我在复仇啊，我恨你父亲，也恨你。”
乔诺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下去，可墨斯残忍的话语像一把尖刀一样刺破耳膜，传进大脑。
“你父亲大概也没想到，他把仇人的孩子带回来了，他杀了我父母，夺走了我弟弟，害我成为孤儿，结果兜兜转转把我带回来了，哈哈，真是讽刺。能够亲眼看见仇人痛苦真是太让人兴奋了，对，就是你现在的表情。”
乔诺按紧胸口，左胸膛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眼泪停不下来，整个身体里的水分似乎都要从眼眶涌出。
“我装作很喜欢你的样子，你竟然傻乎乎的信了，你知道你叫我哥的时候，我是多想杀了你吗？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叫我哥，那个人不是你！不过多亏了你那么废材，我才能顺利地当上祭司。”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乔诺崩溃，他付出的真心在墨斯眼里只是可以随意践踏的笑料，他全心全意的信赖只换来一声讽刺。
“这么看来，你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天真。”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了！所以不要说了！
“不知道你父亲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真想看啊。”
“不要说了！”
墨斯看到乔诺痛苦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想起阿序，他就能硬下心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