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既然十三公子来了,不妨让他来操琴?”新宠自觉自己的提议很好。刚到煅妖谷时,凤岐弹过一首曲子,带着真气的玄音,三日绕梁不绝,差点拆了整座无极宫,那难听程度,害得方圆一里的妖修足足失眠了半月之久。
这煅妖谷,谁没点拿手绝活供妖皇取乐,但没人知道十三公子的绝活是什么?偏偏他样样不如人,却还得到妖皇长久宠幸,最终妖修们得出一个结论——“床上功夫好!”
凤岐恰好路过,十分热心地提议,“我可以教你!”
那刚得意洋洋地宣布完结果的妖修,瞬间苍白了脸色。妖皇寝侍多,的确不假,可他也有一个规矩,他的人,别人休想动!
就为了这一句话,那妖修的妖婴便被毁了,逐出煅妖谷。从此煅妖谷中人,再不敢拿这说事儿。没点后盾的,看着凤岐也只能退避三舍!
而这个新宠显然是有恃无恐,执意要给凤岐难看。凤岐倒是无所谓,只是看无渊。
无渊一想到他那天怒人怨的琴艺就忍不住扶额,仿佛噩梦重演,“还是跳舞吧!”想必跳个舞没那么强的杀伤力!
当然,没人见过凤岐跳舞。无渊是有意要捉弄一下他。
凤岐提了一壶酒,缓缓起身,含笑看了无渊一眼,脚尖轻点,月白衣衫暴露在月色之中,如墨长发随着衣衫起伏,仿佛一片刚脱离枝头的枯叶。
没有丝竹的映衬,没有艳丽的舞衣,只是他凤岐这个人。看似随意的姿态,婉转于月色之间,撩拨出一层层朦胧韵味。仰头一饮,淡淡酒香飘逸,看得人也醉了。
凤岐长得不美,那身材却无疑是很美好的,要不,这妖皇如何能看得上他一眼。若是连最初那一眼都没有,又如何能发现那对相似的眉眼。
眸色不同,身份更是悬殊,可他总能从那双眉眼中看到朝思暮想的神采。
凤岐高举右手,纤长手指如同一道剪影,灵气一动,手指上闪烁出点点灵光,慢慢汇聚成一朵一朵的小小花朵,绕着他高举的手指蜿蜒而下,拂过完好的一侧脸颊,在那腰上转了一圈,便飞扬着流向无渊。
这种法术很简单,这些妖修任何一个都能耍得比他漂亮。因为简单,所以他们不屑于以此取悦无渊,自然无从知道这对无渊而言意味着什么。
新宠十分不屑他这种小伎俩,甚至伸手一挥,一道红色的妖气想要将那道灵花流击碎,让凤岐难看。结果,他的丹田还未运转,手腕却被人钳住。
“出去!”妖皇声音冰冷,看也不看这新宠。
新宠无端惶恐,丝毫不敢违逆,灰溜溜地出了无极宫。
凤岐瞟了一眼,嘴角的笑容没有浅一分,也没有深一分,依然淡静,仿佛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
无渊走过来,从后面揽住他的腰,任由那灵花将他与凤岐裹缠,他低头,在他耳边呢喃,“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
“你可喜欢?”
“你的修为太低,舞不出他那样的磅礴气势!”
凤岐失笑,“他是化神灵修,迷倒众生万千!我如何能与他比?”
第3章
无渊看着凤岐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恰到好处地倾斜出一个幅度,衬托着眼中夺人神采。无渊的心神一动,忍不住张口含住凤岐的耳垂。凤岐没有躲开,任他的唇舌碾压,嘴角依然淡漠,双眼却看着那轮满月。真是好时光!
清风拂面,月上中天,时辰似乎差不多了。凤岐转头,无渊温热的唇滑过他的右脸颊,堪堪停在唇边。
无渊也看了一眼天空,戏谑道:“想要了?”
凤岐不答,反身拥住无渊,眨了眨眼,“我们屋里去!”
半个时辰后,凤岐靠在斜榻上,挑开香炉,轻轻拨弄着里面的香料。身子一倾,丝袍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莹白润泽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玉,在晶石的光辉下,令人垂涎。
凤岐舀起一小勺香料,小心抖进熏炉里,看着烟气变得浓重,气味更显浓郁,这才盖好香炉。
看了榻上纠缠的两条人影,凤岐打个哈欠。
他不喜欢等待,可如今却让他默默地习惯了等待。这无渊精力倒是越来越好,不折腾上一宿,都不能消停下来。
凤岐又检查了一下寝殿的结界,确定连一只飞虫都没有多余的,这又回到榻上,静看窗外明月。
“花倾……花倾……”耳边时时传来扰人的声音。若是可以,凤岐真想堵住他的嘴,让无渊老实点。
花倾是谁?那是悟舍天尊的双修道侣,你好歹也是一界至尊,觊觎别人床榻之伴,也不怕掉了身份。无渊当他是玩物,是替代花倾以解相思的终极法诀,可他又当无渊是什么?
凤岐瞟了一眼榻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神识透过肉身,能看到那丹田逐渐积累起来的浓郁元阳之气。
与他体内的至纯阴元相融合,便能铸就最高品阶的九阳丹。
不过可惜的是,炼这种丹,花费的时间太长,非得天时地利人和不可。一年时间,未必能练成一颗。幸好,这煅妖谷妖气够浓厚,要不然,这丹怕得多等上几年时间。
看着无渊的精气聚集得够多了,凤岐拈起法诀,掐了一个古怪的指印,至纯阴元很快便将无渊的精气吸食,吞噬融合,以身体为炉鼎,真阳之火一炼化,一枚九阳丹缓缓冒出了它该有的气息。
凤岐不由得眉头一喜,难得有了真心的笑容。
那厢无渊低吼一声,带着浓郁妖力的气息冲塞进阴元化身里,金光一闪,九阳丹终于成形了。
凤岐舒出一口气,收好灵丹。无渊似是睡了过去,伸手打了个响指,那雌伏于无渊身下的人慢慢地消失,变成了一缕青烟蹿入他的鼻息。
凤岐爬上榻,闪起灵光,扫过无渊的身体,除了气息微微有些虚弱外,并无异样。凤岐化了一颗灵丹,散入无渊的身体,这足以弥补他所损失的阳元,甚至如他所想的一样,还能增加修为。大家各取所取,甚好。
收拾停当,凤岐穿好掉落地上的衣衫,整了整被无渊揉出的褶皱,蓦地抬眼,似乎有一道冰凉的视线在盯着他。
凤岐背脊忍不住冒出冷汗,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床榻,无渊还好好躺着,呼吸沉而稳。
凤岐暗自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妖皇的结界,出得入不得!这煅妖谷,谁能进来!
可等他走出宫殿,看着面前站着的人时,他倒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
“妖皇陛下这是在赏月?”是了,他都能幻化出元阴化身,无渊这妖皇,可比他厉害得多。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九阳丹是练成了,可别没命拿回去!
无渊看着他,眼神冰冷,“是本座不够卖力,才让你此刻还能活蹦乱跳!”
凤岐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来掩盖心底的战栗,但他的面上依然笑得不冷不热,更不会透出一丝一毫的惶恐,“陛下神威,凤岐叹服!不过,凤岐还有事,不能在无极宫陪陛下!”
说罢,就要绕过去。
无渊怎肯放他走,伸手就要去抓凤岐,输不料,手下一空,人影竟然不见了。
无渊更是怒火中烧,顾不了自己妖皇的身份,竟是追了上去。
凤岐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更是逃得飞快。背后似有冰凉的利刃冲刺而来,凤岐不敢怠慢,撑起护身法宝,加快速度。
这煅妖谷,他在里面“闲逛”了一年,几条生路,几条死路,烂熟于胸,为的就是关键时刻逃命用。
而此刻,凤岐自然选了一条人最少出没的生路。
他如今的修为太低,根本没办法跟这些妖修正面抗衡。
无渊追得不紧不慢,跟一只悠闲捕猎的猛兽一样,看着自己的猎物慌不择路在他的地盘上乱窜,这绝对是一种享受。
从来没人能欺骗他,利用他,更没人能以这种方式侮辱他。他小看了这个凤岐。无渊心中煞气伴随着冰冷的怒火燃烧,烧出来的是却是寒冰利刃,如离弦箭矢一般,冲向凤岐。
凤岐的防护结界毫无悬念地出现了裂痕。这是他最好的法宝,八阶,抵御一般的修士,绰绰有余,但要抵御一界至尊,显然不够格。
无渊还没有正式发动攻击,他已经要土崩瓦解。看着圆月沉入云层,黎明前的黑暗淹没了他。
他找不到路,仿佛方才那条通天大道都是虚幻的一般。他知道,空间被那厮扭转了。在他面前的是冰封峡谷,足够将他冻成一座无暇冰雕,绝对栩栩如生,令六界所有雕刻师望尘莫及。
凤岐转身,看着悠然而至的无渊,“陛下非得赶尽杀绝吗?”嘴角依然挂着不冷不热的笑,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无渊挑了挑眉,“戏弄我的人还妄想能活下去?”
“咱们只是各取所需,你并没有受到损伤!”
“哼!凤岐!是谁给了你胆子在妖皇的地盘上撒野,一界至尊,不是你能亵渎的!”
凤岐知道,自己冒犯的是作为妖皇的无上尊严,他也深知自己今日凶多吉少。瞟了一眼身后的冰封峡谷,又看了一眼一身煞气的无渊,判断着两者谁更具杀伤力。
无渊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冷笑道:“这冰封峡谷,能将你的神魂炼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凤岐一脸无辜,“那如果落在你的手上,你能不杀我吗?”
无渊失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在你转世之后,还会将你接回煅妖谷……”
凤岐也笑,“陛下真是对我照顾有加!可惜……”凤岐退了几步,脚后跟悬到了半空,刺骨的寒气穿透肌肤,那寒风罡气,竟然直刺神魂,生生要将神魂撕碎。
凤岐深深吸了口气,依然淡定地看着无渊。
无渊眼神幽幽暗暗,不时在他身上和峡谷之间瞟,他深信,没人会选择那条路。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宁愿接受他的处罚。
可显然,凤岐没脑子,只见他突然笑容灿烂起来,“如果有四十九天能活,我还是希望能活下去!”说罢,竟是毫不迟疑地倒了下去。
无渊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扑了一个空。看着一袭月白衣衫消失在银白的冰封世界里,无渊脸色更冷了。
第4章
第一天,无渊美人在怀,眼神嘲讽,饶有兴致地看着镜面里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一步一挪,走在无尽的冰域里。看得出,凤岐伤得很重,以他的修为不用十天就爬不动了。
第三天,无渊捧着一盏醇酒,看着凤岐跌倒在地,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无尽苍穹,嘴角竟然还能勾起那抹他熟悉的笑。那一刻,他觉得这笑容好冷。
第十天,无渊心情有些烦躁。独自坐在镜室里,看着那人哈气成冰,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如今他身上血肉模糊,所过之处,被拉出一道红色的冰痕,在银白的冰封峡谷,勾勒出了一条诡异而艳丽的直线……
直线……
笔直的!几乎都不带弯道的!这峡谷,是有阵法所限,炼虚期的人落入其中也只会被阵法误导在里面打圈,是绝对走不出这条不偏不倚的直线的。
无渊蓦然醒悟,这才意识到,凤岐竟然已经爬过了三分之一的冰封峡谷,仅用了十天时间。
“倒是我小看了你!即便如此,你也出不来这冰封峡谷!”
无渊已经做好为凤岐收尸的准备了。他当然还是希望能留得他一丝魂魄,让他转世,生生世世来赎罪!
他要以此警戒世人,王者的尊严是不容丝毫冒犯的!
第四十九天,无渊在镜像中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那个冰一样的人。曾经柔软的肌肤早已磨得只剩白骨,残存的一点点灵力火苗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如墨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显示着灵力耗尽后的苍凉。微微抬起的脸庞,瞳色已经变成了银灰色,仿佛很快就会成为透明……
银灰……
一道灵光闪过脑际,无渊想起了什么,却一下子又没抓住。下意识地,他觉得不能让这个人死。人影一闪,穿过镜面。冰封峡谷之中,没有寒风,但寒气却比那狂风还要凶悍,一刀一刀地,像是要将身上的肉切割下来。连他这妖皇的护体罡气也能侵蚀,一介还未结丹的妖修,必死无疑。
可当他随着暗淡血印一路寻去,却未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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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岐睁开眼,一道漆黑的影子映入眼帘,他看了好半晌,才认清面前的人——陌寻,悟舍仙尊派给他的侍卫,也是监视他的人。
“还没死?”陌寻玉面寒冰,冻得凤岐差点就要哆嗦。
“教你失望了。”凤岐笑,嘴角的弧度依然保持。
陌寻看了看那白骨森森的手指和膝盖,血要么被冻住要么快流尽,连残存的皮肉都失去了血色。
“真难看。”
“你可自挖双目。”
陌寻又冷冷看了半晌,随手扯下披风,将人裹了,犹如裹尸一般,将人一把扛上肩头,消失在原野之中。
凤岐从一个冰棍白骨养回四肢不缺的肉身,足足用了三个月。期间塞了灵丹无数,若不是自己会炼丹,那大把大把的灵石,他一定会肉疼得干脆死去!
凤岐翻着储物戒,抱着炼丹炉,兢兢业业地打着他的小算盘,最后得出一个十分悲催的结论——他是穷人!
“陌寻,我可能会做乞丐。你愿意施舍一点给我吗?”
陌寻刚进屋,被他一问,顿住脚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剑鞘。
凤岐瞟了他一眼,缩回自己的病榻,望着房梁,眼珠子都懒得转动一下。
陌寻没发现敌情,这才走过来,依然冷面冷心,“仙尊要九品补灵丹。”
凤岐眼珠子动了一下,很快又汇聚到一点,“不是齐沐轩。应该是花倾要吧。”
陌寻的脸青白了一下,再十分淡定地说道:“没差。”
双修道侣本为一体,花倾要,自然也是齐沐轩要,的确没差。
“告诉他,暂时炼不了。”九品丹药本来就不该是这筑基期的修士能炼的,如今他刚捡回小命,元气大伤,别说九品了,连五品都未必炼得出来。
“嗯!”陌寻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凤岐正打算继续躺尸吸收点天地灵气什么的,陌寻又折了回来,将一扇门踢得嘭咚响。凤岐飞起玉枕砸了过去。
陌寻接住玉枕,依然面无表情,“忘了告诉你,花月谷的人来了。”
凤岐豁然坐起,双眼盯着陌寻,“他们怎么找到花月谷的。”
“你忘了花倾也是花月谷的人。”
“贱人!我要杀了他!”凤岐从榻上蹿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元气大伤”。
陌寻一把提起他的后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将人又按到榻上,还很体贴地将那玉枕塞在他脑袋下,难得地皱了眉头,“你还是没学会冷静。”
“妈的!把你一家老小挂在刀尖上,你能冷静?”凤岐伸脚就要踢人。
陌寻人俊手上功夫更俊,手顺着一捋,凤岐就服服帖帖地躺着了。
起身,幽幽看了凤岐半晌,启口,“……我独身。”
凤岐:“……”
陌寻犹豫了一下,最后心有不甘地掏出一枚储物戒,“我的全部家当。”
灵石往往比灵丹更能治病,尤其是对凤岐这样的穷人。
刚激愤完的凤岐,清点了一下陌寻的灵石,戴好银箔面具,清清爽爽地去了坊市。
上至谷主老爹,下至贴身花奴,他一个没放过,统统选了他们喜欢的东西。带着这些东西和九阳丹,凤岐上了飞天境。
这飞天境乃是天元城最顶端的一座灵气浓郁的天境,是修真界三大圣地之一,也是归云宗坐山老祖悟舍仙尊的修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