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得又快又急,险些要撞到陈恩烨身上,被陈恩烨及时挡住了。
陈恩烨为阻挡他直接撞到自己怀里,抓住了他的手臂,此刻将这人扯开以后,才发现这人就是关泽。
纯色的按摩师关泽,也算是为陈恩烨服务过几次。不过在不久前因为动作不安分,对着陈少爷也敢暗行挑逗,最后被毫不犹豫地给踹飞了。
看清楚这人后,陈恩烨不免有些厌烦。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关泽急匆匆开口道:“陈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站的有点久,腿麻了……”
他仰头看向陈恩烨,一手被陈恩烨拽着,一手仍抱着怀中的文件夹。关泽脸色憔悴,双眼里带着血丝,眼眶下一片青黑,狼狈地说道:“陈少,我等你……很久了……”
狼狈归狼狈,说这种柔弱又委屈的话时,该有的梨花带雨的美态还是被展现得很不错。
对待这样可怜的人,一般人有再大火气,也很难再恶言相向了。
陈少爷不是一般人。
他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话,他说:“离我远点。”
关泽正柔弱无依地向他怀里倾去,听见后很茫然地抬头看。
陈恩烨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又说了四个字:“走开点——臭。”
关泽:“……”
关泽的虚弱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被遮掩住。他被陈恩烨短短两句话说得脸色发白,只得在他半米远处站定了,才继续说道:“陈少,其实,我只是想给你一些东西。”
陈恩烨拧着眉,不耐烦地说道:“有屁就放。我回去吃饭都慢了五分钟。”
关泽深吸一口气,将手里始终抱着的文件袋小心地递了过去,谨慎地说道:“那个,我知道陈少有在要封鸣夜的档案。其实纯色是第一家和他有正式合同的地方,他在纯色工作的档案是挺详细的,刘经理走了以后摊子太大了,我看着可能还要整理很久,就……我就偷偷拿出来档案了,如果有一丁点可以帮得上忙,就太好了。”
陈恩烨还以为他是过来哭天抢地的,听完后倒是略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档案上的封面,见到果然写着封鸣夜的名字,便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
关泽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对不起,陈少……其实我还是借机来向您道别的。我可能很快就被纯色解雇了。虽然和陈少您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可是……”
他略作停顿,双眼泛红,楚楚可怜地开始长篇剖白。
几十秒后。
陈恩烨把封鸣夜的档案又塞回文件袋里,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关泽:“……”
陈恩烨把文件袋随手丢回他怀里,直白地说道:“我给你两个选项,你直说是来干嘛的。A,想说自己无辜,章宏老谋深算暗害了你,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关泽张口欲说什么。
陈恩烨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道:“选A你可以滚了。你无辜不无辜跟我没关系。”
关泽:“……”
陈恩烨又说道:“选项B,你想说封鸣夜档案底子不干净,你才是真心对我……”
关泽欲语还休,与陈恩烨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又忧郁又欢喜的表情。
陈恩烨的话头仿佛停滞了一下,关泽心中砰砰一跳。
然后就听见陈恩烨说:“这个有点恶心……我说不下去了。”
关泽:“……”
关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在陈恩烨心里果真没有丁点形象可言——难道以前直接点自己的名字也什么都说明不了?那些人对着自己嫉妒又不甘的眼神都是白给,自己的期待和兴奋都是想多了?
陈恩烨烦躁地掏出钥匙,上车,在关泽面前砰地把门关上。
车发动了,关泽愣愣站在原地,雌雄莫辨的中性装束和发型使他仿佛一个被遗弃在路旁的可怜女子,我见犹怜地看着陈恩烨。
陈恩烨摇下车窗,又打量了关泽一眼。
关泽忽然扑到窗前,哑声可怜地问道:“难道都是假的吗?陈少,至少我们坦诚相对过,我也算伺候了你不少次,难道上一次你的反应也是假的吗……”
陈恩烨脸色一沉,打断道:“离我远点。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不知道你靠近了,我就烦的慌?”
关泽喉头一哽,眼里泛出水汽,正准备开始优美地哭泣。
陈恩烨深吸一口气,暴躁道:“你们这些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我发脾气吗?要不要给你一个忠告,傍金主你就找个跟你智商水平差不多的货色,别在我面前晃了!
“还有,钱跟智商不成反比,你是不是以为比你有钱的角色都比你蠢?下次假装等了很久,除了化妆以外,麻烦别把鞋子擦这么亮,我都快搞不清楚你贴的假睫毛、这鞋子的反光还有这抹得跟反光板似的脸,哪个更刺眼一点了。”
喷火龙般的陈少爷说完,忽然一阵神清气爽,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此时此刻陈恩烨心中:人类烦烦烦烦……我这毛病真是改不了了!都别靠近我,烦死了!
22
——不甘心。
关泽被保安从停车场里赶了出来,手里仍抱着那个文件袋,在大街上呆呆站了一会儿,脸色忽白忽青。一回想到陈恩烨隐含着轻蔑不屑的话语,仍能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痛。
关泽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没来得及收的泪水险些晕花了眼线。
因为他的装束很像是女子,又在公司门口站着,不断有路人好奇地偷看。
关泽将路人怒瞪回去:“看什么看!”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没好气地报了纯色的地址——他还没有离职,也没有拿到这个月基本工资,当然还要在纯色做几天。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赖着了,所以这会儿才会急着找下家,陈少是他最近最用心接待的一个客人,只是没有想到……总之出师不利。
关泽愤愤不平,又觉得受到了屈辱,坐在出租车上时又拆开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见到封鸣夜档案上附着的证件照。
关泽咬牙切齿地心想:‘封鸣夜到底有什么能耐,和陈少见一面就可以把他迷的死去活来,我算是看明白了,陈少这么整刘经理,根本就是为了这个封鸣夜……’
他将封鸣夜的证件照反反复复地看着,好像要从封鸣夜脸上看出什么线索来,又想道:‘他一个农村出生的乡巴佬,要品味没品味要情趣没情趣的,脸又不见得多耐看!陈少这种地位的人,肯定是玩玩也就罢了,时间一久就会发现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呸,脸好运气好算个什么,脾气性格才能决定金主包你多久……我就等着你哭着从陈少爷那里被赶出来,到时候就知道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关泽怨恨地盯着照片上封鸣夜公式化的微笑,仿佛感到自己的逻辑天衣无缝,而这预测也很快就要实现,就立刻忘记了刚刚遭受到的挫折,重新整理脸上的表情。
他这一番心理建设做下来,就重新回到了楚楚可怜的中性形象,从出租车上下来后,拿着手中的文件袋很是犹豫了一会儿。
——要不要丢了?陈少既然没有兴趣,那我拿着或者给别人也没有太大作用,只是可惜这些证据,本来应该轻易搞掉那个封鸣夜……
关泽正在想着,忽然见到纯色门外,鬼鬼祟祟蹲着几个人。
中间那个他很有点印象,似乎因为蹲守在纯色外面过几次,被保安赶走时闹出来挺大动静……
——对了,没错,中间那个是封鸣夜的弟弟还是什么来着?经常追到纯色来要钱,赶了几次都赶不走,算是在不大不小的一个流氓团伙里……
封骏烦躁地蹲在街边,将手里的烟猛吸了一口,烟头则随手摁在地上,他脚下已然零落着七八个相似的烟头。
他身边有人问道:“骏哥,咱们还等吗?那个封鸣夜是不是今天不来上班?”
封骏抬起眼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顺手将旁边一人的电动风扇抢了过来,说道:“狗屁问题!能扒出来的钱都已经割了一茬,就剩这边一个了——不等到这头肥羊,今晚上哥几个怎么消遣?哥口袋里现在就两张大钞,怎么好意思出门,啊?要找着昨晚那样的妞儿不容易,但也不能太寒酸……啧。”
他的话头忽然截止在这里,因为忽然看见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直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人自然是关泽。
封骏仰头打量了他片刻,起初觉得他是个女人,就抱着欣赏的态度仔细看了会儿,但关泽走进后,封骏陡然发现他是个男人。
封骏脸色一僵,关泽已经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到他手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态度,说道:“你就是那个封鸣夜的乡下亲戚吧?这东西给你了,好好看看,你知道能怎么用。”
两人一站一蹲,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充满了嫌恶和蔑视。
封骏不去接那文件,心想:啧,出来卖的,整得不男不女,真够恶心……
关泽将文件丢到封骏脚边,便抬脚走开,生怕被人以为和封骏有什么关系,心想:乡下来的泥腿子混混,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又臭又脏……
封骏见到关泽的表情就一阵不爽,站起身道:“干嘛!看你妹的看!”
关泽自认被一个身份远低于自己的人当街吼了,当即拉不下脸,也强硬地瞪了一眼回去。
“哟呵……还抖起来了?”封骏怒极反笑,摇晃着脖子,吊儿郎当地招了招手,“哥几个也等得烦了,你正好上来填个沙包是吧?”
他身边,三四个跟着的小弟便默默站了起来。
“你们……”关泽被几人虎视眈眈环伺着,当下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看向纯色的保安处,求救地喊了一声。
然而纯色的保安多年如一日,对纯色地盘以外发生的事情从不过问,就漠然看了一眼关泽被几人围堵着,挤进了旁边小路中。
十几分钟后,一场单方面殴打结束在小巷里。
封骏一脚踩着关泽的后脑勺,随便碾了碾,无聊地说道:“死娘炮,还用牙咬的,真尼玛恶心……”
他招了招手,几个小弟意犹未尽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按摩师,跟着走了出去。
封骏随手捡起被留在地上的文件袋,看了一眼后发现是属于封鸣夜的档案,就打开随便看了看。
没想到的是,在最初几页的过后,居然夹了挺厚的一沓高清照片。封骏拿起来一看就微微一惊,接着嘴角就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照片上赫然是封鸣夜在纯色中打工时的几个场景。
在各种包间中,各种客人的注视下,和各种违禁物品的包围中……简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只可惜没有什么真正大尺度的东西,顶多就是喂个酒的层次——纯色来往的人毕竟都有不错身价,谁也不敢就这么罔顾这些大人们的隐私,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
这些都是模糊的私下里偷拍的东西,不过……这种尺度也就够了。
封骏将照片塞回档案袋里,看见证件照上封鸣夜干净的笑容,冷笑着自言自语道:“难怪胆子也大了,班也不上了,看来是烂货洗洗干净,勾引上金主了……”
……
与此同时,观澜别园中。
一切平静无波,仿佛一片世外桃源,全无属于城市的喧嚣和浮躁。
卧室中。
鸣夜正趴在床上,认真地翻着一本关于……呃,关于青少年的……性健康教育的书籍。
这个下午的陈恩烨不在的时间,鸣夜从书架里搬出了这本书,巨细无遗地把人类男性的身体结构都看了一遍,重点观察了一下下半身,心里本着学术研究般的态度想道:‘啊,糟了,原来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是人类男性很早就会经历的变化……’
鸣夜震惊地看了很久这本书,发现人类是传说中的分性别的种族……唔,对小朱雀来说还是挺稀奇的。
这里该介绍一下朱雀人的社会了。
朱雀人没有外在性征,准确来讲他们的社会不分男女性别。朱雀人的繁衍方式是非常特殊的,主要依靠光翼来……发生让人害羞的事情。
至于下一代的出生,则基本上依靠魂石的诞生。每四十八年一次,在朱雀星最神圣的繁育之地会产出数量极少的魂石。朱雀人相信,是由于光翼交缠时,精神力会发生碰撞,产生新的精神力催发了魂石的诞生。所以在进行……圈圈叉叉以后,朱雀人就会进行申请,然后根据感觉和缘分,来挑选魂石进行抚养。
魂石经过长时间复杂的“孵化”之后,就会诞生一只可爱的小朱雀。
鸣夜就是这么来的。
朱雀们虽然会结为伴侣进行繁衍,但不分男女。严格来说朱雀家庭都是“单亲家庭”,他们管抚养自己的人叫mana,意思是“生命的赋予者”;至于mana的伴侣……只能算是认识的人。
因此在朱雀的社会中,不认生恩——那对他们来说是胡扯;只认养恩——正宗的朱雀人都是从小石头开始被捡回来养大的。
鸣夜在床上打了个滚,翻过来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有点心虚地想:‘那……那天晚上陈恩烨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咯……嘤嘤嘤我露馅了,我居然不知道这个!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然后怀疑我,然后……’
小朱雀发起了愁来,忧郁地戳了戳枕头边上的小奶猫,小声说道:“咪咪,坏事啦。我怎么办啊……我现在是人类男性哎!我都不知道那里会翘起来哎!陈少会不会怀疑我不是人啊……”
小猫无忧无虑地去咬鸣夜的手指,跌跌撞撞地翻了个身,无辜地倒栽进柔软的床铺里。
鸣夜把小猫翻了回来,重新摆好,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书上说,这种现象有些人类男性会出现的早,有些会晚一点……可是十七岁是不是也太晚了啊……我要不要假装从来没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懂,陈少会相信吗?”
咪咪歪着头看着鸣夜,喵了一声。
鸣夜叹了口气,苦恼地说:“哎,没办法……明天早上就假装……是第一次吧!嗯,就这么决定了。”
说着,他充满好奇地向自己裤子里看了看。
“拜托了,请明天早上准时地翘起来吧。”
小朱雀认真地、庄严地、圣洁地说。
23
陈恩烨回到观澜别园时,已经过了平常的晚饭饭点。他快步从车库中走出来的时候,很有些愧疚。
陈恩烨心想:他吃完了吗,还是在等我?……啧,真不应该浪费时间的。
接着他想到了口袋中的玩偶猫,便随手拿出来捏了捏,看着玩偶毛茸茸傻乎乎的脸,计划着用这个来道歉。
不知怎么的,陈少爷忽然有些紧张:鸣夜会喜欢吗?
陈恩烨快步走到餐厅,见里面空无一人,摆好的饭菜无人动着。
想到鸣夜还没有吃晚饭,陈恩烨有点心疼了,也不知道他那个小身板是不是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