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见我这副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她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好了,小飒,不要再说话了。”她夺过我手里的手机,焦急的说:“泽深啊,这事都怨我,害小飒现在疼得厉害,走路都走不了,你快叫铭景赶快过来看看吧。”
听了我妈的话,于泽深应了一声,就挂断了。
体内散出来的疼痛好像越来越难以忍受,额头的头发全湿了,我几乎都不能平躺住,只能蜷着身子像只虾米似得才勉强扛住不发出声音让我妈担心。
陆萧煵本来要离开的,见状俯下身搂住我的肩膀,低低的说:“景飒,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不想他碰我,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应付他。
我妈挂了电话,握着了我的手,眼里一下就下来了:“小飒,别吓唬妈,只要你没事,妈什么都由着你,你想和陆继志在一起妈也不拦着你了。”我妈确实慌了神,连手里的手机响了都没察觉。
陆萧煵叫了声“阿姨”,我妈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干脆拿过手机接通了。
“程铭景?”他问。然后他好像是跟程铭景讲诉我的症状。
我脑袋嗡嗡的乱的直响,外界的一切我好像都感觉不到,只是恐惧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绞成一团的肚子慢慢向下滑……
我恐惧极了,颤抖着叫道:“是铭景哥吗?叫他救救孩子……”我抓住陆萧煵的手,指甲把他的手背掐出深深的血痕。
陆萧煵伸手紧紧抱着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掐得不是他的手一样。
大约快一个小时,程铭景才出现。
他的样子称的上狼狈,全然不见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跑进病房。一进门,他先打开手里提着的箱子拿出几粒药喂我吃了下去,紧接着又给我打了一针。
忙碌了好一会见我的症状仍然没有缓解,他皱起眉,推推脸上因为汗水下滑的眼镜说:“先打点点滴,暂时不要移动他。”
我妈担忧的刚想询问,程铭景朝她使了个眼色,轻微的摇了摇头,我妈苍白着脸住了声。程铭景看向陆萧煵,口气凝重:“我这有药,你马上叫个护士进来打针。”
陆萧煵一直没有放开我,直到程铭景出声,他才腾出手来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就有两个年轻护士进来了,陆萧煵冷冷的吩咐他们听从程铭景的安排,很快的,她们就手脚麻利的帮我打好了点滴,做了几样必需的检查。
“谢谢你们,你们现在先出去吧。”程铭景等做完,很有礼貌的说:“有需要再进来。”
等护士们走后,房间里的人没有一个说话,静得只听见我闭着眼睛偶尔发出的压抑的闷哼声。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房间外的天空也泛起了漫天夕阳的金黄。
我麻木的看着输液管理的液体在慢慢消失,我体内的疼痛也逐渐的缓解,但是我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身后的那个部位不着痕迹的流了下来。
我妈一直是坐在我身边的,她刚拿着纸巾帮我擦干了脸上的汗。突然她发出一声惊愕的吸气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突厄。
“血……”她的手有些颤抖,指着我身下的床单。
我能同时感觉到陆萧煵拥着我的手那瞬间的僵硬。
“不可能的——”我喃喃自语,“我都觉得不痛了啊。”我努力的仿佛在跟自己说,只是所有的话语都在我推开陆萧煵时看见自己大腿下那浸染在雪白床单上的那一团红得刺目的血迹时戛然而止。
“不可能的。铭景哥。”我惊恐的看向程铭景,语气近乎哀求:“你告诉我,不是的,对不对?”
我死死的看着就坐在我的身边的程铭景,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震惊?虽然只是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就恢复了平静,但是已经够了。
我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从我体内滑了出来。
湿湿的,热热的,那么的脆弱。
原来是我的孩子,那曾经被我厌恶嫌弃的孩子,可是现在我却有点期待的孩子。你们的爸爸都为你们起好了小名。虽然那名字我觉得有点逗。
我的眼睛一酸,整个人都呆住了。
“景飒——”耳边响起的低低的微凉的声音把我漂移的思绪硬生生拉回来。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抱着我的陆萧煵,凶狠的狂吼:“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陆萧煵被我推的撞上了床头柜,他一动不动的任我嘶吼着,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我吼的嗓子都破了,手上的输液针头因为我的大幅度动作而被扯掉,血延着我的手背滴落在地面。程铭景上前按住我流血的手,沉声说:“景飒,你冷静点。我们还可以做B超才可以确定是不是。”
“小飒,听话。”我妈哭着抓住我。
我呆了呆,然后趴在她肩上大声的哭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我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因为我听见了我妈低沉的哭声。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需要被照顾的人应该是我妈,而不是我。
“妈,我已经不感觉痛了。”我从我妈的肩膀上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现在好饿,你可以帮我煮我最喜欢的红烧肉吗?我突然好想吃。”
我妈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她转头看了看程铭景。程铭景意识到我妈的目光,沉稳的回答:“阿姨,没关系,你去弄吧。我在这守着景飒。”
听了他的话,我妈才勉强答应。
我又对还站在床头柜前沉默不语的陆萧煵说:“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去帮我弄套合身的衣服来。”我说话的口气很硬,是不容商量的硬。
陆萧煵抬头时,他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眸里有什么快速的闪过,快的让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只是以为他现在是因为孩子而缄默。
我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声不吭的和我妈一起走了。
等他们走了,程铭景走过去把房间的门反锁了。
“你是故意支走阿姨和陆萧煵的?”他锁好门之后,重新走到我身边,问我。
我有些疲惫的点点头,手抓住被子好一会才开口:“铭景哥,我想看看流出来的——是不是孩子。我不想让我妈看见,我怕,她会不舒服。至于陆萧煵,我是怕我等会会忍不住和他掐起来。”我坐在床上低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床单上的那一片殷红,脑子有点空。
我抬起头,看着程铭景担忧的脸,惨淡一笑:“我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见一见,被我害惨了的那两个孩子长什么样子。”
程铭景的脸上一片凝重,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以商量的语气说:“景飒,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看的。”
我固执的摇摇头,用自己冷的象冰的手慢慢褪下了身上被血浸透了的睡裤,程铭景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皱着眉在裤子里已经凝结成块的血凝块里细细的搜索。仅仅只用了几秒钟,他就掏出了一个只有花生粒大小的白色囊状物体,抹去上面的血迹,透过半透明的膜隐约可见里面一个豆芽大小的人形。
我捂住嘴,硬是压下了胃里的翻腾。
程铭景的眉毛拧的更深,他仔细的端详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出声:“···可以确定是胎儿了。”程铭景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囊状物体装进一个密闭的瓶子,装进箱子。他脱了手套,沉默的在我身边坐下,久久没有说话。
随着他的这句话,我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轰然倒塌,我深深吸了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倒在了病床上。
他们是我害得——
是我害的——
我害的——
这个念头堵塞着我的胸口,如藤蔓般疯狂滋长,蔓延到全身,让我的呼吸都艰难。我抓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我的眼睛酸涩的厉害,可是却哭不出来。
就像形不成泪水一样,那点苦涩全变成了血,凝在了心头。
“景飒,没关系,你还可以再有孩子的。”程铭景俯下身轻轻的抱了我一下,细细的在我耳边说:“相信我,相信我,景飒。” 他话语里的痛苦好像比我更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还是照个B超认真检查确定好吗?”
我睁开眼睛,突然就笑了一下,我轻推开程铭景的肩膀,很平静的对他说:“铭景哥,我身上脏死了,可以去洗个澡吗?”
程铭景盯了我还一会才回答:“去洗吧,洗热水澡没关系。”他站起身,“别洗太久,我去病房外面抽根烟等你。”说着,他很温和的起身向门外走去,还细细的帮我锁好了门。
他总是如此体贴,明明他基本不抽烟的。
我本就很勉强的笑容在看见程铭景故意放在床上的手机时再也维持不了,我咬咬牙,拿起手机就拨了于泽深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铭景,是景飒的事吗?”于泽深一开口就很急。
听着他的声音,我的心一个哆嗦。我捏着手机没说话,只觉得听着他的声音浮躁的心里有可以沉淀的趋势。
“怎么不说话?”于泽深的声音沉了下去,几乎是冷硬的低吼道:“是景飒怎么了?”
看他这架势我连忙急急的开口:“是我,于泽深。我没事。”
“景飒?”于泽深的语调在听见我出声后明显缓和了下来:“你怎么样了?”
即使明明知道他看不见我现在的表情,我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了,你现在在哪?”
于泽深顿了顿,明显松了口气:“刚下飞机,在来医院的路上。宝贝,你知不知道你们刚才吓着我了。”
我眼睛一酸,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轻声问:“要是真吓着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是害死了你两个宝贝的凶手,你会对我怎么办?
于泽深再次停顿了一下,他在这方面的敏锐度一向很高,再度开口,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平静而有力度:“景飒,乖。在那里乖乖等我好吗?有什么话我们见了面再说。”说话间,我就听见他催促司机开快点的交代。
我闭了闭眼睛,刚才没流出来的眼泪此刻在他温柔的话语中汹涌的流了出来。我没有再说话,轻轻应了一声之后挂断了手机赤着脚向浴室走去。
我把水放到了最大,我要冲掉我身上的那些不堪的痕迹。
等一会儿和于泽深的见面,我想干干净净的和他干干净净的把话全部说清楚。
我站在水下淋了很久,直到程铭景有些生气的把我从浴室拖出来:“你想找死吗?我不是交代了不要洗太久吗?”
“对不起,铭景哥。”我低着头,任他帮我擦着湿渌的头发:“我总是没听你的话。”
程铭景一怔,可能觉得刚才自己的口气是不是太重了,缓了缓语气说:“泽深来了,只是被陆萧煵拦在了一楼楼下上不来。两个人正僵持着,我带你下去。”
我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我有些恼怒的问:“他又要造什么事啊?”
程铭景看了我一眼,抓住我的肩膀带点质问的问我:“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景飒。你怎么和阿姨说的,陆萧煵居然搬出她对于泽深说她同意你和陆萧煵在一起了?”
我吃惊的看向程铭景,“我妈难道也在楼下?”程铭景见我也是一脸不知情的状况,不由叹了口气:“快走吧。泽深那个人啊,别看平时老练稳重,可是一粘上和你有关的事,就不按理出牌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把双刃剑,树大招风,医院又是公共场合,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对他的影响会很大。陆萧煵就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这样嚣张。”
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的这么麻烦,连忙穿好程铭景帮我拿进来的衣服,刚和他出了病房的门,就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从走廊那头朝我们这儿赶过来。下楼的电梯处已经有人在把守了。
“你快走,景飒。”程铭景急忙对我说:“我去拖住他们。”
“不行。”我一把拉住程铭景的手:“万一你受伤怎么办?!”
“我没你想的那么斯文。”程铭景冲我笑笑,把我向外一推:“实在不行,那你就快叫于泽深来救我好了。别罗唆了,等会一个都走不了了。”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一紧,也顾不上许多了,侧身向楼梯间冲去。
一口气下十层楼,对于刚经历过疼痛和流血的身体还有些负担过重,下到三楼时,我就只能勾着腰扶着楼梯大口喘气休息。
这个楼层的楼梯间,过往的人算是比较多的。来医院大多是不舒服的人,象我这样的人倒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扶着楼梯低着头调整着呼吸,不自觉就放松了对四周的警惕。
“哎,这不是景飒吗?”
一个不熟悉的男声在我头顶突然响起。
我一惊,猛的抬头,看见一个年青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那张姣好的面容似曾相识。
我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我还在想,他就朝我笑了起来:“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不是急着去见煵哥啊?”他的腔调怪怪的熟悉。
我终于记起来他是谁了。
“我是不会让你见到煵哥的。”年青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变的恶毒起来:“都是因为你,煵哥才不要我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他了,现在你又来和我抢。”
他恶狠狠的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直接拽住我向我身边的墙上撞去:“去死吧!景飒。死在煵哥面前,他才会死心。”
我的头撞在墙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砰!”
在昏过去之前我能清楚的听见我的脑袋和墙相撞时的闷响。
那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的记忆,也是我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浮现的记忆。
那种感觉太过深刻,即使明知道是记忆我还是忍不住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声:“嗯——”
“头很疼是吗?”一个微凉的声音透着满溢的关心在我身边响起。
听见声音我吃惊的看向我的右手边,一个俊美的青年坐在我的床边,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散出让人侧目的强硬气场。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正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自在的是他抓住我手的姿势是十指交缠。我吃惊之余有点窘迫的想抽回我的手,没想到这个动作让俊美的青年眸色一沉,他固执的抓住我的手不放开:“景飒,你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用这样软化的态度跟我说过话。
我一时适应不了,皱皱眉脱口而出:“陆继志,你搞什么?你这家伙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坐起来扭头看看四周,满屋的医疗仪器和几个很严肃站在陆继志身后的医生护士让我恍然大悟,扭头问他:“我这是在医院是吗?你是知道我受伤了来看我的吗?”
陆继志皱着眉看着我。
我已经想起来这个俊美的青年是谁了,他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陆继志。只是四年前陆家经历了一场变故,一蹶不振,自此搬离了大院,渺无音讯。
我见到他自然是欣喜的,所以和他说话的态度不自觉就带上了儿时的那种随便的亲昵:“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你这几年不联系的错小爷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我本来是想拍拍他肩膀的,可是他抓住我的手不能动弹,我有些不满的说:“喂,放开啦。你这样弄得我和你象老情人刚刚生离死别似的,太寒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