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柏道:“他和那三个人头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无法释怀。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凑巧了。”
万政道:“现在把他锁起来,心里稍微安心一些。但是厨房里吃的东西要吃完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林文敬又暴躁起来:“我去拷问那个什么姓宁的东西,叫他放我们出去!不说出来就打死他!”
严云启一惊,立刻在院子里朗声道:“不可!”他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露出分毫,声音稳重淡然。
一听到他的声音,几个人的说话声立刻停下来,走了出来。
林文敬脸上满是怨毒:“吃的东西也快没了,王爷又忽然有友人出现。那人还和那三个人头在一起。他不是凶手是谁?”
严云启盯着几个人道:“我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凶手另有其人。”
魏青池道:“这宅子里还有另外的人?”
严云启摇头:“不是。”
冯柏道:“不是另外的人杀的,那就只有这个宁大夫有嫌疑了。昨晚的命案,除了宁大夫,其他人根本没有可能作案。”
严云启沉默不言。
林文敬又道:“王爷不知在做什么打算,恐怕是在拖延时间。皇上派我们跟着你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李少言站在一旁,也道:“王爷解释一下可好?”
严云启思虑半天,还是闭口不言。
林文敬一边走,一边嚷起来:“我去拷打那个劳什子的宁大夫!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看他说不说!”
严云启一阵紧张,上前一步喝道:“你敢!”
说着,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刚才的怒喝又扯动了伤口,让他的脸色一白。
魏青池冷淡道:“对待疑犯,现在除了大刑伺候,别无办法,还望王爷见谅。”
严云启看着几个人就要往东院里走,知道他们已经要狗急跳墙,胸口起伏起来:“慢着!”
刚说完,他的双肩一垂,声音有些低声下气:“各位可否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的这些天里发生的案件。若是想不出来,我自己愿意随你们处置。”
林文敬看着他,不屑道:“王爷又要拖延时间?就算王爷位高权重,在这里大家也是活命重要。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难道大家要在这里饿死?!”
冯柏道:“宁大夫的确是唯一有可能作案的人。现在虽然没有衙门,但是按照舜国律例,可以对疑犯大刑伺候。”
万政道:“林校尉刚才的话虽然有点重,但是就算真的把宁大夫的手指剁下来,也不是没有典律可循。”
严云启道:“真凶仍然在逍遥法外,就算把宁大夫和我都杀了,各位就一定能出得去?若是宁大夫和我都死了,真凶还没死,谁来帮你们破案?谁又能保你们出去?”
几个人看着他,脸色逐渐阴沉。
终于,李默言道:“食物就剩下三天的量了。就给王爷三天时间。三天还查不出来,大家一起等死吧。”
严云启感激地看了李默言一眼。
魏青池道:“三天太长了。一天。一天还查不出来,我们就要开始拷问宁大夫了。”
李少言叹了一口气。
严云启有些发呆。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四刃的威胁究竟是什么意思。四刃明明威胁他,三日之内不破案,他就会把宁无心身上的部位一点一点割下来送给他。他来到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四刃要怎么把宁无心身上的部位割下来呢?现在,他终于有答案了。
李默言看着严云启,后者的眼睛眨了眨,终于脸色苍白地点头。
林文敬看着众人,终于厉声骂道:“操你娘的蛋!明日晚上若是案子还是没有着落,我把那个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
******
严云启缓慢地走向东院,心里一阵一阵跳得厉害。
还没走到头,他就看到最北边的屋子被锁着,安静地很。
他来到门前,从门上碗大的孔上往里看去,立刻看到了一副清瘦俊雅的容颜。那张有着绝代姿容脸上的一双清澈的眼睛,也同时望着他。
严云启闭上眼睛,稳定一下心神:“念之的身体如何?”后面还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的视线移不开,却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声音淡漠无波。
两人的目光一直胶着。
过了一会儿,宁无心道:“身上有些烧伤,还不是太难以忍受。幸好是冬天,伤口不易化脓。”
严云启看着他,向身后道:“我和念之都受了伤,他是大夫,我需要他为我们清理一下伤口。”
魏青池和万政互看一眼,似乎在做决定。李默言见状,冷哼一声,从魏青池手中夺过钥匙环,上前几步,为宁无心开了锁。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宁无心一身雪白地站着,衣服却被烧得破破烂烂,褴褛的衣衫之间露出被烧得发烂发红的伤口。
严云启的脑中立刻“嗡”的一声。
两人仍然互相看着,喉头都有些抖动,动作却丝毫不敢逾矩。
严云启慢慢地走了进去:“已经伤成这样,还说不算难以忍受?”他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淡漠,但是宁无心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心痛。
宁无心也咬着嘴唇:“你的伤口……”
严云启看着他:“不妨事。”
此时,李默言的身影恰巧把二人挡住。他低着头不看二人,小声道:“需要什么来清理伤口?”
宁无心连忙不着痕迹地擦擦眼睛:“清水,针,锋利的小刀子,蜡烛,还有这里能找到的所有的疗伤药。”
“好。”李默言应着,把门随手一关,转身出去了。
严云启深吸一口气,知道其他人还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慢慢走上前,只是看着宁无心。
宁无心低下头:“云启……”他的手哆嗦着伸向严云启,却只伸到一半,便犹豫着不敢往前。接着,“啪嗒”“啪嗒”两声,手背上多了两颗水珠。
刚要缩回来擦掉泪水,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在袖子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手指:“别怕。”
宁无心的眼泪又要滑下,低下头:“嗯。”
严云启拉着他慢慢地在床上坐下,声音仍然淡漠有礼:“这些月以来过得可还好?”
“嗯。”宁无心在袖子下面抓着严云启的手,不舍地摩挲着,“不曾虐待我过什么,只是经常让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没有受苦就好。”严云启微微松一口气,“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宁无心皱眉:“不可尽数。以后慢慢告诉你。”
严云启低声道:“见没见过四刃?”
宁无心摇头:“不曾。我是被一个满脸烧伤的人带来这里的。”
严云启点点头。四刃不曾在宁无心面前露面,他并不奇怪。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只见李默言提着一桶清水和宁无心要求的东西,将它门摆好,又把一个饭盒放在地上:“你们慢慢处理伤口吧,今晚也住在一起。我跟他们说了,你担心有人趁夜害宁大夫,所以要和他一起睡。”
严云启立刻站了起来,恳切道:“多谢。”
“嗯。”李默言冷淡应声,又道,“你们好自为之,尽快破案。我要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好。”严云启的咬肌微微发紧。
门外没有人答话,“哐啷”响了几声,门被锁好了。
严云启转头看着宁无心,两个人的喉咙都有点发紧。他慢慢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埋在宁无心的腿间,良久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宁无心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你当时一定以为我自己跑了啊,就算没找我,也怪不得你啊。”
严云启抱着他的双腿,似乎对宁无心的话置若罔闻,直到天完全暗下来之后,还是死死抱着他不肯放开。
60.倾心相告
二更,似牢房般的卧房内。
宁无心用干净的汗巾小心清理着严云启腰腹上的烧伤,忍不住道:“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来,拿肚皮灭火。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严云启心满意足地摸着宁无心的耳朵,把它揉得红红的:“你自己的伤也要处理一下。”
“嗯,我的还好。”这里没有烧伤药,宁无心只好用干净的水把伤口处理干净,将腐烂的肉剔除,心中也是万分着急。他不想严云启的心情受影响,转移话题道:“当时在井底,为什么一定要灭掉火把?”
严云启沉吟了半天,道:“我以前在学堂时,喜欢搜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次,我在一本书里看到,将砂、木炭、石灰等和尿混合,加热时,可以得到一种白色的粉块。这种粉块,在温度很低的地方就可以燃烧。比如说,有时候夏天温度高一点,这种白色粉块也可以自发燃烧,相当厉害。”
宁无心有点茫然:“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刃一门心思要我亲手杀你,用一个谜语把我引到了放了人头的井里。那井里十分黑暗,我下去必然会带着火把。”
宁无心呆愣道:“他在我身上洒了这种粉末?”
严云启点点头:“没错。那些粉末遍布你全身,我的火把一靠近你,必然让那些白色粉末燃烧。”
宁无心:“……好毒。”
严云启叹口气:“他这次没有成功,我实在是侥幸。”
宁无心:“?”
严云启道:“刚要下井的时候,冯璨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宁无心:“怎么提醒的?”
严云启道:“冯璨说,他前天晚上在这里附近看到了鬼火。”
宁无心:“……”
“我猜想,前天晚上,四刃必然是杀完了人之后去井里丢人头。天色太暗,他不得不带着火把,却因为井周围有这样的粉末才看起来鬼火飘飘荡荡。”
宁无心点点头:“如此说来,冯璨必然没有嫌疑了。”
严云启思索道:“他的嫌疑,一开始就并不大。今天的事情一出,我更加觉得他不像是四刃。”
宁无心道:“其他人呢?”
严云启道:“四刃这一次的案子,一直想把人的心思往‘这宅子里还有一个人’上面引。他的目的,现在我已经知道,就是想嫁祸给你。所以,这宅子里绝对不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慎露面,四刃的计划就完了。”
宁无心道:“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案子,全部都是四刃一个人所为?而且,四刃还在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当中?”
严云启点头:“没错。我心中已经有了两个人选,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也想不通他昨晚到底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先后杀了彭兆和杨儒的。”
宁无心捋着他皱起的眉头:“别担心,你一定想得到。”
严云启看着他,目光越发阴鸷:“那些人要拿你开刀,我……”
宁无心忙道:“别想太多了,今夜早点睡,你的伤势也要照顾好,明天才有精神查案。”
严云启看了他很久,终于缓下口气:“我帮你处理你的伤口。”
宁无心脸一红:“嗯。”
衣服被慢慢脱下来,严云启仔细检查着宁无心身上的烧伤,一边帮他清理,心里不禁酸痛:“瘦成这样了。”
宁无心红着脸,感觉到他的大手滑过自己的身体,疼痛之余却有些羞赧:“我的伤势不算太重,就是腿上有一处疼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只是烧到了皮肤。”
严云启帮他处理完烧伤,看着宁无心低着头的侧面,心中柔情顿起,把他轻轻抱在臂中,避开自己腰腹的伤口。
宁无心有些紧张起来:“早点睡。明早要查案。”
“嗯。”严云启把脸埋在宁无心的肩窝里,用鼻子蹭着。慢慢的,他沿着宁无心的脖子往上,轻柔地吻着他的脖子和下巴,让怀里的人一阵颤抖。
宁无心仰着头,努力忽视着下巴下面的脑袋正在咬着自己的喉结:“明天要查案,睡觉吧……”
“我伤口痛……”
宁无心有些无奈:“没有伤药,没有草药,我们必须赶快出去……”
严云启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人感受到他的难受:“我伤口痛,心也痛……”
宁无心的眼睛湿润起来:“嗯……”
严云启让宁无心的脸正对着自己,看着他,终于碰了碰他的嘴唇。这一碰,像是把所有的思念都解了锁,两人都有点晕眩。
宁无心把嘴唇靠向他,两人轻柔小心地接吻起来。
严云启的声音断断续续:“念之,我们自从两情相悦以来,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宁无心的眼中掉泪:“嗯……都是我不好……”
“胡说……你是最好的……”
严云启双手捧着宁无心的脸:“我也说不好……但是你不见了,我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就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东西,一旦不见了,就寝食难安,怎么都想找回来……”
宁无心点着头抽泣:“嗯……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严云启又道:“我生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做什么事情,就怕你不喜欢,拼命想讨你的欢心。你不喜欢,不听话,我就恨,就难受……”
宁无心道:“我也是……”
严云启吻着他:“今晚要不要做?”
宁无心急忙擦擦眼睛:“你受得伤很严重,不行。”
“我说不出来了,念之……”严云启重新吻上他的脖子,“我想要你啊,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要……”
宁无心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别担心了啊……我不会走了啊……我们白天一起出去查案,晚上回家我给你煮饭,我一辈子给你穿衣梳洗,一辈子给你按摩推拿……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嗯。”严云启摸着他的头,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嗯。”
两人看着对方,终于破涕为笑,抱着倒在床上。
过了许久,他们还是互望着,把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严云启道:“睡觉。”
宁无心微微笑着,把严云启的手抓住,十指交缠,轻声道:“我爱你。”
“……”对面的人许久没有答话,似乎平静的很,一开口,却带了浓浓的鼻音:“嗯。你知道就好。”
******
第二天清晨,来为他们开门的,还是李默言。
宁无心不被信任,仍旧被锁在房间里。严云启安慰了他一阵不要担心,随即跟着李默言来到外面,眼看着房间门被上了锁。
其他的人有些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严云启的伤还没有好,缓慢地走了几步:“今日查案,还望各位大人行个方便,不要给本王诸多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