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燕秋尔与燕新堂兄弟二人聊的热络,那边的燕生看不下去了。
燕新堂到底走是不走?
燕新堂被这一声重咳吓得一抖,燕秋尔则无奈地瞄了燕生一眼,而后对燕新堂道:“三哥去吧,权当弟弟的一点心意。至于花月阁的事情,就劳三哥多费心了,若是钱不够或者有其他事情,便与青玦或者岚风说,左右我是离不开这两处,他们定能转达给我。”
“好。”燕新堂终是点点头,与岚风一起离开了屋子。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燕生才对燕秋尔招了招手,问道:“你给他们两个写了什么?”
燕秋尔走到燕生身边坐下,撇嘴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觉得我想错了,这丢命的事情,不该这么被动,若能先对方一步做好准备,那之后便只需静待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说着,燕秋尔偏头瞪了燕生一眼,埋怨道,“先前你也不提醒我!”
他明明有着前世记忆,虽不清楚那些细枝末节,可那几年发生的大事他多少都是有印象的,其中有多少与淮安王有关,如今一想便知。明明能凭借着这些记忆事先做好准备,他却都没用上!
燕生眉梢轻挑,无辜道:“先前你不是说九皇子一事你来做,我只要做好燕家的生意便可?我这不是相信你让你自己做吗?”
燕秋尔瞪了燕生一眼。
虽是活了第三世,可他的前两世只是结局不太好,过程却都是顺遂的,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生意便可,出了事都有人顶着,无需他去面对。
然而为将和为帝终究是不一样的,从人后走到人前,从跑腿的变成下令的,这两者之间还有太多东西需要他去学习,去摸索,若无燕生提点,他真的是要走不少弯路。
燕生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燕秋尔的头。
他这半生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情,便是做好燕家,除此之外本是没有其他的追求和愿望了。然而他却遇到了燕秋尔,于是他的人生便多了一个目标,那便是保护好燕秋尔。
燕秋尔还小,必定是有许多事情想要做,不论是否危险,他都没权利阻止,他只需坚定地站在燕秋尔的背后,护着他的安危,看着他成长,待他想要振翅高飞之时……
想到这里,燕生的眼神一紧,垂下眼睑掩住眼中渐起的阴暗。
第114章:鬼医终将至
假骆时已死,燕新堂也已启程踏上寻亲之路,洛阳城外的一座小山原因不明地起了大火,那火烧了一天一夜,将那山烧了个干净,如今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片焦土,好在洛阳府应对及时,没让火势蔓延,这事儿便也就没惊动常安,只有燕家人知道,那是淮安王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行踪线索。
一段时间的慌乱之后,燕秋尔的日子就又平静了下来。
这日燕生出门办事,燕秋尔便歪坐在观云阁里品茶赏景,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唐硕和方耀。尽管假骆时已死,可淮安王毕竟没死,燕秋尔身上的蛊也依旧未解,燕生吃过一次亏,便不会再放松戒备等着吃第二次亏。
陪坐在观云阁中,方耀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唐硕与他都在这里陪着什么事都没有的五郎君,那主君该由谁来保护?
燕秋尔睨了方耀一眼,轻声道:“方管事若是不愿呆在我身边,便随便寻个去处,别板着脸坐在这里,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方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主君之命不可违。我就想不明白了,主君干嘛让我和唐硕都呆在你这里?你好歹还是在帝府里,再危险能危险到哪里去?主君此时可是在外头呢!”
“你是在问我?”燕秋尔转头看了看方耀,轻笑一声,便又将视线投向窗外,“我怎么会知晓燕生的想法?你若不满,便去找燕生说,燕生又不是听不得话的人。”
闻言,方耀撇开头,冷哼一声。若是与主君说有用,他此时还会与唐硕一起坐在这里发呆吗?就是反抗没成功他才只能顺从啊!
越想心里越气,方耀又转回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燕秋尔,道:“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主君到底看上你什么地方了?竟还当成了宝贝似的!”
一直守在旁边看着窗外风景的唐硕听到这话转回视线,有些不赞同地看方耀一眼。这几日方耀总是找五郎君麻烦,虽实际上并不会让五郎君觉得困扰,可这些大不敬的话若是让主君听见了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
虽然知道方耀是没看见燕秋尔在燕府时待燕生的好,所以才一直抵触被主君珍惜保护着的燕秋尔,可唐硕还是觉得方耀的举动有所不妥。不管燕秋尔是何种身份、何种心性,他是燕生选中的人,他们这些得燕生恩情又为人属下的人除了尊重与支持,不该总背地里刁难燕秋尔。
方耀的问话让燕秋尔再一次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燕秋尔平静地将方耀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而后仔细思考了一下,才似毫不在意般开口回答方耀的问题道:“燕生他兴许……喜欢我长得好看吧。”
“咳咳!”没想到燕秋尔会在自己的诸多优点中挑出这么一种最肤浅的来回答方耀,唐硕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燕秋尔的回答也让方耀愕然。方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燕秋尔的神情,越看越觉得燕秋尔是故意在调侃他,于是方耀气呼呼地回嘴道:“一个大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燕秋尔嘴角一勾,不急不缓道:“长得好看大概可以用来让燕生这样的人喜欢吧。”
“你!”方耀瞪眼,想要再挤兑燕秋尔几句,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妥当说辞。
燕秋尔就算不是燕生心头上的人,也是燕家的五郎君,不管真假,那是燕家上下都认可的身份和地位,作为下属,不得犯上,故而方耀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还要好好措辞,不然犯了错,可真要惹燕生嫌了。
燕秋尔得意一笑,探身去够手边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添茶。
左手茶杯,右手茶壶,燕秋尔提壶微倾,琥珀色的茶水便从壶嘴涌出,落入茶杯。然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燕秋尔的两手同时一抖,茶壶和茶杯同时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燕秋尔面无表情地僵住,唐硕和方耀却被吓了一跳,纷纷看向燕秋尔。就算是方耀,也还记着燕秋尔体内的蛊。
燕秋尔眨眨眼,抬脸对方耀抱歉地说道:“茶水烫了手,真是不好意思。”
方耀与唐硕的心瞬间放下。埋怨地瞪燕秋尔一眼,方耀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可手触及到倾洒一地的茶水时,方耀却是一愣,抬头,蹙眉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冲方耀眨眨眼,笑得无辜。
方耀偷偷瞄了唐硕一眼,突然对唐硕说道:“唐硕,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还不去找抹布来擦干净?”
唐硕斜了方耀一眼,便不疑有他地离开三人所在的房间,下楼去找抹布。
待唐硕一走,方耀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看着燕秋尔问道:“怎么回事?”
地上的茶水那温度连热的都算不上,怎么可能烫到手?
燕秋尔撇撇嘴,重新在榻上躺好,道:“这两日开始身体里偶尔会疼。”
“怎的不告诉主君?”方耀蹙眉看着燕秋尔,“你不与主君说,要如何解决?”
燕秋尔扬起嘴角,道:“如今除了鬼医,旁人也拿我体内的蛊没有办法,我与燕生说了又有何用?如今他尚且不知,便已是恨不能整日守在我身边,我若与他说了,他可还能做正事?疼得也不厉害,忍忍便罢。这祸是我自己闯下的,总是要受些罪。”
方耀依然眉心紧蹙,道:“可你不与主君说,万一……那主君猝不及防,岂不是更要伤心难过?”
燕秋尔轻笑一声,偏头看着方耀道:“你与燕生说了同样的话。”可纵使燕生亲口说过,他也不可能一有伤痛就不分轻重程度地与燕生说。
“我去叫肖娘来。”想了想,方耀觉得燕秋尔的这个做法也并无不妥,只是若想让燕生安心,他们便要把握好分寸。
“也好。”燕秋尔点点头,然后补充道,“记得支走唐硕。”
方耀应了一声,便匆忙出门。
只剩下一个人,燕秋尔的表情便绷不住了,面目狰狞地缩在榻上,忍着这短暂的痛楚。
该死的!燕生的先前给那假骆时下的毒真是浪费了,那东西就应该下在淮安王身上!他非得跟肖娘和鬼医学学这毒蛊之术,若不能让淮安王那张清秀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就……他就跟燕生姓!嘶!疼……
可这疼还真的就是一会儿,待方耀领着肖娘来的时候,燕秋尔已经不疼了,只有额头上未干的汗水和微白的脸色证明了他曾如何疼过。
“五郎君……”肖娘蹙眉看着燕秋尔,满眼心疼。
燕秋尔扬起嘴角,轻声道:“无碍。不过我兴许是与洛阳这地界相克呢,自打来了洛阳就没碰上什么好事。”
肖娘蹙眉道:“既是相克,五郎君不若回去常安吧,这才刚来就折腾成这样,接下来的三五个月里可怎么过?”
说着,肖娘便提着她的小药箱走到燕秋尔身边,席地而坐。
“别坐地上。”燕秋尔赶忙伸手拉住肖娘,而后将榻上的一个垫子扯了下去,丢到地上,“方管事本来要擦地的,可既然耽误了,就劳烦方管事之后拆洗垫子吧。”说着,燕秋尔冲方耀微微一笑。
方耀白了燕秋尔一眼。脸色都白成那样了,他还有力气说笑?不过这一次方耀却只在心中腹诽。
肖娘给燕秋尔诊了脉,却觉得燕秋尔的脉象一切正常,并察觉不出不妥,也不知是燕秋尔真的安康,还是她的医术水平不够。
肖娘有些懊恼,暗道她从今往后除了打算盘也该好好学学医术了,燕生和燕秋尔这样能惹麻烦的人的身边,还是要有个医术高明的人在才能安心,她不放心别人,就只能自己来。
“有事吗?”方耀开口问道。
肖娘摇摇头,道:“兴许是我医术不行,我觉得五郎君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方耀蹙眉,“你再好好看看,若是哪儿都没毛病,他怎么会疼得连茶杯都端不住?”
“方管事。”燕秋尔收回手,淡淡地看了方耀一眼,“肖娘都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会疼,兴许是那蛊虫作祟。先前虽有与方管事和肖娘谈论过这蛊的事情,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可还能想到它其他的特点?”
其他特点?肖娘与方耀对视一眼,皆苦思起来。
思索半晌,肖娘突然惊呼道:“啊!先前方耀说这蛊是以那香气为食,可五郎君几日未曾碰过那香,会不会是那蛊虫饿了?”
饿了……这个解释让燕秋尔与方耀汗颜,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了。
肖娘左看看右看看,再开口道:“五郎君,不若我们再去弄点那香来?”不然五郎君要疼到什么时候?
燕秋尔垂眼,沉思,而后问道:“方管事可知道那鬼医何时能到?”
先前说是在襄州,那也是不远了,若赶路赶得急一些,也差不多该到了。
方耀想了想,答道:“那鬼医临近洛阳城了,却绕进山路里去了,不过估摸着也就一两日内便会到洛阳城。”
“主君四处收购的蝉花已经到了,就在我那儿,就等着三郎君那边的了。”肖娘也赶忙说道。
“那便无碍,便等他来吧。”
第115章:傲娇的鬼医
两日之后,鬼医终于从洛阳城外的山林走出,带着他的棺材进入了洛阳城,辅一踏进城门,就被燕家盯守的人给抓住,急忙火四地给领进了帝府。
闻讯,燕生立刻带着燕秋尔去了前院堂屋。心焦两日的方耀与肖娘也紧跟着去了堂屋。
待燕生牵着燕秋尔从堂屋的后门进入时,少年模样的鬼医千无正站在磨损严重的棺材旁,站如青松,一脸高傲。
“主君。”见到燕生,袁旭两步上前,凑到燕生身边低声道,“鬼医非要将那棺材带在身边,属下们实在是……”
“无妨。”燕生抬手阻了袁旭下边的话,领着燕秋尔坐上了主位,打量着鬼医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心中打鼓。这么年轻的人,医术会有多高?
千无是听闻蝉花的消息之后便日夜兼程赶来洛阳的,虽然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可有人一次性出售十两蝉花对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值得一试。只是千无没想到他前脚才踏进洛阳城城门,后脚就被人“客气”地领进了这处豪宅。
千无暗自揣测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可对方口口声声说那蝉花就在这豪宅里,千无便安分地呆到现在,然而见到似是一家之主的人带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进门之后,千无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冷哼一声,转身推着那放在板车上的棺材就要走。
见人要走,唐硕等人当即慌了神,燕生诧异地挑眉,燕秋尔则似有所料般轻笑出声。
“阁下这就要走?这蝉花阁下不要了?”燕秋尔伸手向后,肖娘会意,便将手上抱着的盒子递给了燕秋尔。
燕生想了想,给唐硕使了个眼神,唐硕会意,对四周比了个手势,而后轻手轻脚地向堂屋门口移动。
千无转身,冷冷地看着燕秋尔,嗤笑道:“阁下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快没命了”这四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顶多是一种夸大其词,可若是从鬼医口中说出,就极具威胁性。燕生呼吸一滞,紧紧抓住燕秋尔的手。
燕秋尔反握住燕生的手,递给燕生一个安抚性的温柔笑容,便又对鬼医说道:“我若对阁下无所求,又怎会耗费心力高价收购了天岚国内所能找到的所有蝉花?不过既然阁下不屑,我留着这蝉花也没什么用了。”
燕秋尔话音一落,燕生便默契地向身边的袁旭要了火折子,而后不紧不慢地打开那装着蝉花的木盒,点燃火折子,将那微小却十分危险的小火苗悬在了那一盒子蝉花之上。
“等一下!”余光瞄到那一抹橙黄,千无大惊,下意识地便出口阻拦,话出口之后,千无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这一阻挠,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这蝉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么接下来,他便失去了主导权,多半只能任人宰割。千无死死地盯住那随时都会被火苗燎到的蝉花,最终还是懊恼地转身,正对着燕生与燕秋尔。
“你说你们高价收购了天岚国内所有的蝉花?有多少?卖多少钱?”千无的左手搭在那棺材上来回摩挲,借此克制住脾气好与他面前的两人商谈。
燕生这才收起火折子,重新扣上木盒,沉声道:“得到的不多,也就十两,不卖。”
千无下巴一扬,道:“我从不替人医病,你们开价,我买。”
燕生拿起那盒蝉花,转手交给肖娘,肖娘点头,立刻抱着那盒子窜回了后院。
“喂!”
蝉花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了,千无又急又怒,抬脚就要去追,却被房梁上跳下来的两个人拦住了去路,而后是“嘭嘭”两声巨响,堂屋的前门和后门都被关上了。
千无大怒,瞪着燕生吼道:“你们别仗势欺人!我说不医,便是不医!”
这就发火了?燕秋尔轻笑一声,暗道这千无也是耿直之人。
燕秋尔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向千无,走到那棺材旁,伸手轻抚那表面凹凸不平甚至已经有些起刺的棺盖,轻声问道:“这便是你想要救醒之人?我能打开来看看吗?”
“不行!”千无一惊,赶忙用两手按住棺盖,狠瞪着燕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