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叶这位队长自然要在第一场小组赛前给各位队员打打气,他牛逼哄哄地站在休息室的长凳上,“好了好了,听我两句。”
欧飞拍了拍手套,哼了声:“你谁啊,站那么高做什么?”
柳明全小声说:“刷存在感呢。”
窦叶挺起小胸脯:“好了好了,都听我说,那啥,好好踢!”
杨伟点点头:“是要好好踢。”
所有队员都看着窦叶,瞪大了眼珠子,以为窦叶还要说些什么,谁知这人跳下凳子:“走了走了,上场了。”
杨伟一把拽住窦叶的胳膊,“那啥,这就完了?”
窦叶瞪眼:“还要说什么?对手太弱我都不好意思喊口号。难不成你们还希望我鼓励两句?”
欧飞翻了个白眼:“合着让我们都看你,就说那么几个字啊,有病!”
这场球拿下不难,对方是今年新成立的队伍,学校方面也没什么支持,就那么十几个喜欢踢球的学生聚合起来的队伍,没有参塞记录,队员们也是默默无闻的理工科学生,理工科在窦叶这些人的眼力就是斯斯文文的肉鸡。
干净利落地以四比零拿下第一场,窦叶都不好意思说他们赢了,在他心里不打个五比零不算赢。
可曾老头非常满意,老脸笑开了花,摇着团扇拿着茶壶,晃动着大脑袋,“不错,不错!等会都别走,聚餐。”
窦叶却在一边说:“去那吃?大排档?”
曾老头想了想:“你小子,我掏钱你还想选地方不成?”
窦叶嬉笑着:“教练我有个建议,不如把您的钱存下来,咱们小组出线了请我们去酒店怎么样?”
曾老头瞪着眼:“混账,你想吃光我的棺材本啊!酒店?你也就配吃大排档。”
欧飞舔了舔嘴唇:“队长,就大排档吧,反正能吃一餐是一餐。”
窦叶只是笑笑,拉着曾老头到一边低声说:“教练,大排档不干净,万一跑肚拉稀怎么办?咱们队没有替补呢,缺一个都不成。您要是真想请客,不如平日里给咱们队里多买点馒头咸菜。柳明全和几位队员平日里都省吃俭用,又没去打工,学校里这个月补助也没发,几个人都快要断炊了。”
曾老头拿着团扇敲敲窦叶的头,“就你是个鬼机灵。”
窦叶苦笑着,以前没做过队长,自然不知道疾苦,管好自己就是了,可如今加入到这支球队,他才发觉比赛并不仅仅局限于场上。
虽然这一餐没吃成,大多数队员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久违的胜利,虽然对手太弱是主要原因,但能赢就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训练,队员发觉不怎么管事的曾老头每天都会在他们训练完毕时给他们发馒头。
热乎乎的白馒头,松软可口。柳明全几个人心里也清楚缘故,默默咬着馒头就着白开水对付一餐。
欧飞和杨伟两个家里有钱,杨伟是北方人虽然喜欢面食,但大白馒头一个四两,吃久了也觉得没意思,见欧飞每次都省下一个给柳明全也自发的只拿一个留给别人。
窦叶吭哧吭哧咬着馒头,嘴里还嚷嚷:“真抠门啊,给点肉馅的不成么?肉包子!”
曾老头冷笑:“啃你的馒头去,小组出线才有肉包子吃。”
范慕这天下午没课,也在一边咬着馒头,慢条斯理地说:“队里没钱的话,怎么不去拉赞助?篮球队就有赞助商。”
王淀狠狠地撕开馒头皮,瞪着窦叶。上次篮球队聚餐,吃的满嘴冒油,他倒好天天待在足球队啃馒头。
窦叶嬉皮笑脸地看着曾老头:“教练,赞助……”
曾老头:“自己去拉。”
范慕淡淡地说:“你不是认识有钱的二逼律师嘛。”
窦叶顿时被噎住,灌了口水才说:“那是你哥!吃里扒外的家伙,你谁啊,你不是我们队的人,不准吃我们队的馒头。”
欧飞:“是呀,你白吃白喝的,泡在我们队里,不成,馒头吐出来!”
范慕冷哼了一声,转身护着馒头和那群人疯闹着。
曾老头摇着团扇:“年少轻狂……”
窦叶牙发酸,也不好意思说曾老头,心里却琢磨起范慕的建议。拉赞助很难,尤其是一支没有成绩的队伍,谁愿意把钱往水里扔。
可球鞋,球衣都要换,他们这支队伍太寒酸,一点都没有S大的风格。但学校不给,他们也没辙。
窦叶拉赞助的对象第一个是他过年打工的花店。老板娘客客气气地听完他们的话,说自己还有事,将窦叶和欧飞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窦叶带着欧飞去了他妈妈打工的大排档,对方也只是笑而不语。
欧飞:“你到底有没有个谱啊,他们又不是大店大买卖,能给你钱?”
窦叶:“我到想去耐克阿迪拉赞助,人家认识我们吗?”
欧飞叹了口气:“尼玛,踢个球真他妈的屁事多。”
窦叶没出声,只是看着夜空上的繁星,自己的考虑还是太幼稚了些,冠军之路哪有那么平顺。
好在他们队里有钱人也不少,杨伟不知和家里怎么说的,杨家面馆隔着千里的距离竟然给了三万块,但也提了要求。
S大男足队的队服换了。酱油红的队服,前胸上印着硕大的几个字:“杨家牛肉面。”后背上还有个黄色的大圈圈,里面白惨惨两个字“正宗”!
队员们相互看着就乐:“哟哟,你是牛板筋。”
“你是牛腱子肉。”
欧飞瞪了眼,摸摸鼻子,其他几个笑嘻嘻滴说:“你是牛油。”
“滚!”
窦叶照了半天镜子,挺满意地点点头:“脸帅就是占便宜,哥穿什么都那么帅!”
杨伟冷笑:“你就是颗雪里蕻酸菜!”
窦叶哼了一声:“这可是名牌呢,前年的款吧,仓库的处理品也要八十元一套,别糟蹋了啊,第二套还没印出来呢。”
杨伟捂着脸:“你可拉倒吧,幸好没人转播啊,不然都没脸见人了。”
窦叶:“丢什么脸?总比印什么妇产医院,专治男性病的好。”
队员们纷纷冲着窦叶竖起中指,低头闷笑。
第二天就是比赛日,按照老规矩两支球队可以提前去适应下场地。
窦叶满不在乎地穿着他的新队服满场飞。只是老球员们么没什么斗志,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堆,不知在说着什么。
窦叶拉过欧飞问:“怎么回事?怕了?”
第二轮他们面对的是一支老牌劲旅P大,曾经拿过全市冠军,但在全国联赛中早早打道回府,年年出线无压力,却没什么作为。
S大的老队员中和P大队员也相互熟悉,两支队伍在过往的交锋记录中,S大这两年一直处于落后的处境。
欧飞摇摇头:“P大的人没找过你?”
窦叶愣了会:“他们找我做什么?”
欧飞:“真没找你?那一定是找过教练了。去年……”
窦叶:“你们去年的比赛我没看,按理说他们队员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怎么在四强赛里就输的那么惨?”
欧飞扯动着嘴角,“P大的名声不好,你真没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窦叶摇了摇头:“到底什么事说。”
欧飞:“我们吧……我们怀疑P大的人收买了以前的教练。他们总那么干。”
窦叶:……
欧飞:“平时我们都是打442,那场比赛教练临时变阵235,这次你也要打235……我们原来的队长说他亲眼看见教练和P大的人在一起喝酒。”
窦叶暗骂了一句,这种事他以为不会在大学联赛中出现。
欧飞:“老队长退队也多半是因为教练的关系。”
窦叶:“他让你们变,你们就那么踢啊!235我们不是练了很久吗?而且我安排235是针对他们的阵形和人员特点,你们要是有意见,不能直接提出来?”
欧飞:“要是不听被开除了怎么办?现在大家见到P大就有心理阴影。”
窦叶:“咱们还是以前那支队伍吗?什么心理阴影,是不是不相信队里的人,还是怀疑我被P大收买了?”
欧飞不自在地笑笑:“他们和你不熟。我都和他们说过,就你,一个P大能收买吗?好歹你曾经是青少队的明星中场。”
窦叶:“滚滚滚。”
欧飞:“你别那么生气,你是新来的,一来就是队长,很多人心里不服。而且你这人到了场上也不知道低调,你知道大家背地叫你什么吗?球霸!”
窦叶:“只要能赢,你叫我爸都行!”
欧飞怒了:“滚!”
第二十三章
对P大的比赛正好是休息日,范慕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一支牛肉面队进场时,脸颊抽搐想捂眼,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为S大加油的。
可没钱是现实,他就想不通窦叶只要和他老哥说一声,钱不是问题,这窦叶到底在搞什么?
身边跟着他一起来的乔楚楚不住地抱怨:“看台连个遮阳篷都没有,好晒。”
范慕没搭理她,此时什么美女,什么哥们全都比不上令人压抑的赛场,他始终握紧了拳,紧绷着嘴角。
范慕的同学也有些不解地问:“这群人在干嘛呢?畏手畏脚的。范慕,你要加入这样的队?你是在开玩笑?”
“就算有个窦叶也牛逼不起来,对方三个人夹击,窦叶还没拿球就贴上来……哟哟,又铲断了,啧啧,这下摔得不轻。”
范慕一言不发,这支队伍不是他平时跟随训练的队伍,攻得没有决心,守得不够坚固,就连窦叶似乎都不在状态,无法摆脱身边的防守队员。
P大到底是老牌劲旅,球风粗犷,每一次铲断动作都令观战的人担忧,这到底是冲着球还是冲着人去的,谁也说不清。
对方重点防守窦叶,只要窦叶拿球,哪怕犯规也要将球从窦叶的脚下破坏掉。
窦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人铲倒在地,落地的那一霎那,他感觉到对方深深得恶意,他倒在禁区前,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一定会罚定位球,可当窦叶再一次从场地上爬起来时,裁判和边裁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判断,S大的队员已经忍不住纷纷围上来。
欧飞一路飞奔从门前跑了过来,人高马大的挡在裁判前面,不断的抗议着,双方队员相互推搡、谩骂着,场面上顿时乱成一团。
范慕眼睁睁看着裁判掏出一张黄牌,示意欧飞闭嘴,人数不多的观众们纷纷吹起了口哨,一边大骂裁判黑哨,一边挑唆S大的队员:“干一架啊,是爷们么,干一架啊!”
“打到黑哨,还我足球。”
欧飞仍旧喋喋不休地想要找裁判理论一番,窦叶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液从手指间滑落,他拉了拉裤子,幸好穿了两层内裤,不然都要光腚了。
窦叶上前冲着那些要给他讨说法的队员们颇为平静地说:“你们还想打吗?对裁判有意见可以等比赛结束投诉,别忘了,如果投诉成功,这场比赛结果是我们全拿三分。我们教练也不是吃素的!全国球迷协会名誉会长能让他带的队伍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吗?散了散了。”
裁判含着哨子,手伸到胸口处的口袋里想要掏牌,听到窦叶的话却愣了下,下意思地扭过头看向S大休息区内,那边只坐了两个人,那老头像吉祥物一般正笑眯眯地喝茶打电话,另一位队员拿着摄像机对着场地来回的扫射。
裁判:“退回去退回去……不得干扰比赛。”
边裁和裁判两人在一边不知合计着什么,两人争红了脸,边裁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裁判也没法子,示意是禁区前定位球。
P大的教练场边不断的嚷嚷着不公平,他手下的板凳队员们也跟着起哄,谁知S大的吉祥物慢慢悠悠站起身,走到双方休息区的中间,大声为边裁叫好,有意无意地说:“君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人得志只是昙花一现啊。”
两位教练站得很近,都听到了对方的话,P大教练气得鼓起眼,“场上见真章。”
曾老头:“场下功夫足,场上有什么真章,哎哟我的小豆豆喂,鼻子都要摔瘪了,真难看,那啥队医队医,上去瞅瞅,来张特写。我说我的队员要是受伤了,我可是要追求你们法律责任的,你们那是踢球吗?是谋杀他们的前途!杀人犯是要坐牢的。”
P大教练无语,这场上受伤还能和杀人扯到一块,曾老头是气迷了心吧。
市级比赛没有电视台转播,新文都不会发,至多在足球报上刊登一下比赛结果,更不会有记者过来,可P大和裁判忘记了一点,今天S大队伍里有两个曾经是青少队的队员出场。
某报社的实习记者恰巧坐在范慕的下面一排,不住的回头看向范慕那几位客串解说员,问了句:“你们也是踢球的?认识窦叶?”
范慕的同学推了范慕一把:“当然认识,范慕可是拜窦叶为师,今年还入选了二梯队呢。”
范慕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看那位记者:“你是记者?”
实习记者点点头:“我姓李。大学生联报的——实习生……你入选过国家二梯队,你能不能判断下这场球的走势。”
范慕简简单单地说:“S大会赢。”
李记者有些犹豫,这人是窦叶的球迷吧,虽然忠心可嘉,但场上S大很被动。
范慕继续说:“因为窦叶和杨伟他们都是青少队下来的,论技术水平和P大的攻坚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可窦叶日后还能不能踢,就看裁判的判罚尺度和P大队员无耻的程度。”
李记者抽抽嘴角,这些话能登报吗:“但从现场情况看,S大能不能保住一分都有问题。”
范慕只是说:“窦叶还在哪里。他们不是一人球队。而且,他们的教练是足球皇帝的父亲。”
李记者无语,只要看球踢球的人都知道曽叶翔,哪位早逝的足球皇帝,人们的记忆能够延续到今天,也多亏了这位考古界的大师。中年丧子之痛,曾老爷子却继续捐赠家产注资足球事业,这份感情,没人比得过,那份号召力也无人能及。
场上S大的队员们平静了下来,几位前锋正围在窦叶身边不知说着什么,纷纷看向P大的球门。
窦叶站在球前,示意除了守门员,后卫全部压进对方禁区。禁区内拉拉扯扯,你踢我一脚,我拉你的衣服拧你小细腰上的嫩肉,挤成一团。
裁判已经无法继续吹双方犯规,这只是一场无关大雅的小组赛,真要把S大的罚下去几个,他这裁判生涯到了尽头不说,只怕P大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人家S大休息区坐的教练是谁,看球踢球的都认识,随随便便组织W市的球迷能把P大的校门给拆了。
这曾老头一直就顶着个虚名从来不过问足球的事,今年是回光返照发挥余热,还是故意找事,为难他们。
范慕坐在看台上低声说:“明年是曽叶翔去世二十周年。”
李记者顿时一愣,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记得?也许没有曾老头,大家早就忘记了曾经有那么一位足球皇帝,曾老爷子出来带领足球队难道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若S大能够获得全国冠军拿到出线权,拿到世界冠军,父子两人都是冠军那是何等的荣耀。
李记者随即拍了拍脑袋,想什么呢,现在连P大都没赢下来,做什么美梦?只是他不懂,既然曾老爷子想要用冠军祭奠自己的儿子,为何非要选S大,全国冠军强队出于尊重,让曾老爷子挂个名誉教练不难,偏偏选择W市的S大这支不争气的队伍,曾老爷子一辈子的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