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沐隐告退。”
“二伯父,我担心世禺哥……”
林济思抬眼看着跳动的烛火,半晌,才道:
“明日便是生辰宴,应该会有结果。你看好鹿儿便是,如果他在,也一定会来看鹿儿的。”
“是。那二伯父早些歇息,俪兰告退。”
“去休息吧。”
林俪兰走后,林济思还坐在那良久,拿起茶杯,发现茶凉了,只好又放下,吹灭了烛火。
朝暮院的中正阁。
“今天小狼崽跑进了西院。”赫连乔乔翘着腿,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小串提子,似乎还不甜,她吃了一颗后就放回果盘里。
“哦,好玩吗?”赫连铁鹰长得壮实,肤色偏黑,目光如炬,头发有丝丝斑白。
赫连乔乔不明意味的笑了笑,“看到小狼崽牵着一个小可爱,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特别有神,头上还有别着一朵桃花。才五六岁,就懂得待人彬彬有礼,声音还像黄鹂般好听。”
“百里霏霏?”
“错。老爹,我可没说小可爱是女孩哦。”
赫连铁鹰了然,“林至清,林小鹿。”
听到这个名字,赫连乔乔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到赫连铁鹰面前,“这林至清和林世禺长得几乎不怎么像,真是他亲儿子?而且他母亲是谁,连万家都没打听到,真是奇怪。”
“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只要他姓林,是林家的人就足够了。”
“老爹还是这般功利,连孩子都不放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要狠得下心来。”
“那小狼崽呢?”
赫连铁鹰直勾勾地盯着赫连乔乔,带着些狠厉,“他是你弟弟,也是我赫连铁鹰唯一的儿子,你应该懂得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赫连乔乔被盯得汗毛直立,赶紧退到门边,“我当然知道!夜深了,老爹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宾客等着你应付,我也会去歇息了,三儿走了。”没等赫连铁鹰回话,赫连乔乔就已窜出门外。
第五章
翌日一早,打开门窗,就看见林至清在院里舞着木剑,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一个个药方单子。
“鹿儿,快回屋用早饭!”
林至清赶忙收起木剑,跑回屋。吃饱后,林至清回自己屋里习字。
生辰宴要到午时才开始,林济思被万重正叫出去,和百里玉鸣、邹天乾在西院的小亭一聚,沐白捧着礼物跟在他身后。林俪兰时而站在门口,时而又回到屋里,心神不宁的样子。林至清完成功课就又到石桌那自己下棋去。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灼又出现在清明小院门口。
“灼灼!”林至清还是有些意外和高兴,赫连灼被他一叫脸更红了。可林至清又想到昨天林济思的那番话,犹豫了一番,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望,最终林至清还是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哥哥先带你去见见我爷爷,好么?”
赫连灼还没有仔细想,就答:“好!”
林至清拉着赫连灼就往屋里走。林济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屋里,正坐在那喝茶。
“爷爷,灼灼来看您了!灼灼,这是我爷爷。”林至清一边给赫连灼指人,一边俯身在赫连灼耳边轻声说:“快叫爷爷。”
“爷爷!”
林济思被这一声“爷爷”吓一跳,赶忙走到他跟前,蹲下身,看着这胖娃娃,笑着说:“不敢当。赫连少主日安。”
“安!”
林至清抓着林济思的手臂,凑到他耳边:“爷爷,我可以去拿小马给灼灼吗?”
“当然可以,去吧。”
“谢谢爷爷!灼灼,走!我有好东西给你!”林至清又拉着赫连灼走出屋,赫连灼小跑着跟着,还好是牵着手,不容易摔倒。终于到了林至清的屋,林俪兰在屋里。
“小姑,灼灼来了!”
林俪兰一愣,赶忙起身,“见过赫连少主,少主日安。”
“安!”
“鹿儿,见过爷爷了吗?”
“恩,爷爷说可以。我是来拿小马的。”
“好,小马就在你枕头下,小姑去爷爷那儿,有事就唤小栗。”
“恩,鹿儿知道了。”
等林俪兰出了屋,林至清就直往床上扑,翻开枕头,那起那宝蓝锦袋。
“灼灼,快过来。”
赫连灼跑过去,林至清有些吃力地把他抱到床上坐好,拿出吊坠。
“喜欢吗,灼灼?”
赫连灼眼睛一亮:“喜欢!”
林至清也很高兴:“那我给你带上!”
林至清给他挂到脖子上,赫连灼摸着吊坠,爱不释手。抬头看了看对他笑的林至清,就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也对着他笑。林至清一愣,挠挠头,脸热热的,和他一起笑。
林至清给他看自己练的字,默的药方,书和木剑,给他写的“灼”字被赫连灼揣在怀里,还到院子里舞剑给他看。赫连乔乔最终又来到这里寻到了人,已经快午时,赫连灼恋恋不舍的被他姐姐拎出去。
林至清换好衣服,戴上斗篷,跟着林俪兰走到小院门口,就看到一群大人小孩聚到西院门口,门口早有小厮在等候。
“贵客,这边请。”
众人跟着小厮走。
邹家果然带着两个小孩,六七岁光景,穿着蓝灰色的道服,挂着布袋,分不清男女,默默地跟着邹天乾,一语不发。七岁的百里霏霏初现标致模样,牵着百里玉鸣的手,一跳一跳的,被百里玉鸣说了几句就老实了。万远游的面貌已是青年模样,实际却是不及弱冠的少年,浓眉大眼,像护卫一样走在万重正的身侧,时不时用余光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敢东张西望。林至清安静地被林俪兰牵着,左看看右看看,观察着周围和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刚踏进长青院,就看见一个身着柳绿直裾的中男人迎面走来,给他们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各位贵客,请见谅,我是赫连府的方久。因宾客众多,孩子们都还小,不宜与大人们一同用食,故请贵客们让孩子们和护卫们随小厮移步到左边青兰院,那里准备了孩子们喜欢蔬果糕点,各位老爷则随我到秋意院这边来。”
林俪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各家的护卫们将手中的生辰礼悉数都交到了赫连府小厮们的手里。
“不要,我要和哥哥在一起!”突然被告知要分开,百里霏霏立即就表示了不满。
百里玉鸣蹲下身子,捏捏她脸颊,“你先和小黑小蓝在那里玩着,哥哥很快就过来找你,乖乖听话。”
百里霏霏小脸皱成一团,“很快是多快?真的很快吗?”
“对,很快,哥哥不骗你。”
百里霏霏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有了主意,“好吧,那你快点来呀。”
“好。跟小黑小蓝去吧。照顾好小姐。”
“是。”
“是。”
万重正根本不受方久的话的影响,直径跟着方久走,没看万远游一眼。万远游对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有些窘态。林济思拍拍他的肩,微笑着道:“这是老夫的孙儿林至清,比较贪玩,待会儿请万公子帮老夫看着,可否?”
“啊?啊、好、好呀。”
“麻烦公子了。”
“不、不麻烦!我会陪着林……小公子的!请林老爷放心。”
“那多谢了。”
“爷爷,小姑待会儿见,我会好好听哥哥话的。”林至清说完就牵起万远游的手,万远游挠了挠头,回牵了他的手,给林济思鞠了一躬,就跟着小厮走了。
邹天乾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拍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脑袋,就走了,那两个孩子也没说一个字,看着邹天乾走后,也乖乖地跟着其他人去了青兰院。
林济思几人在秋意院外就听到了院内的欢声笑语,还有劝酒的吆喝声。他们进去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院子里满满的人,大家都在喝酒吃菜,高谈阔论,送饭菜送酒的小厮在来回穿梭,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他们被领到一个隔间内,赫连铁鹰抱着赫连灼,逗着他玩,看见他们进来,赶紧把赫连灼交到奶妈手中。
“你们总算来了,铁鹰可等得好辛苦!”
万重正连忙迎上去,“那这可是我们不是了,给堂主赔罪了,望堂主多多见谅。”
“诶,万兄这是那的话,你们能来给吾儿庆贺,实属铁鹰荣幸啊。”
赫连灼看到林济思,兴奋的大叫:“爷爷!”
“见过赫连少主。”
“哈哈哈哈。”赫连铁鹰摸了摸赫连灼的脑袋,“想必这便是俪兰侄女吧。”
“俪兰见过堂主。”
“好,好。江蓠兄,重正兄、玉鸣、俪兰还有邹小兄弟,赶紧入座吧。我带犬子出去敬一圈,马上回来,你们先用着,不要客气。”
“堂主客气了。”
奶妈抱着赫连灼跟着赫连铁鹰出去,赫连灼还回头望着林济思,可是林济思并没有看他,直径走到桌边坐下了。
看着一桌的珍馐,主人不在,都不好意思动筷。在大家静坐片刻之后,邹天乾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他今早没有用饭,现在已经有些许饿了。万重正挑了挑眉,百里玉鸣斜了一眼。林俪兰看见他虽是小口小口慢腾腾地吃着,却让人觉得饭菜很美味,于是也拿起了筷子,虽然她现在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见到有人动筷了,其他人也都吃了起来,食不言。吃到五分饱后,万重正挑起话题,说起一路过来的见闻,其他人避免冷场,也加入话题。唯独邹天乾,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别人问一句,就答一句,不知道的干脆不答,最后连万重正都懒得搭理他。
赫连铁鹰出去这一趟很久才回来,他独自一人,脸色微红,坐到了主位上。
“饭菜可否能入口?”
“堂主说笑了,我都想把府上的厨子抢回我府上去!”探子果然很会说话。
“哈哈哈,重正兄要是不嫌弃,喜欢那个菜就带那个厨子回去!”
“那就多谢堂主了。”
赫连铁鹰举起了酒杯,“重正兄太客气了,唤我铁鹰便是,不要生分了。再次感谢诸位的到来,蓬荜生辉,也多谢诸位送给犬子的厚礼。铁鹰先干为敬!”
“铁鹰兄客气,我们送的只是一些小东西,不算什么厚礼,能入得了侄儿的眼便好。来,我们大家敬铁鹰兄一杯,祝铁鹰兄如虎添翼,长风破浪;祝灼儿贤侄鹏程万里,岁华吉祥。”
“好!谢重正兄吉言,干!”
赫连铁鹰盈盈地笑着,“重正兄,以后我们赫连家和仁恕堂还要多靠你们照顾,没了你们的消息,我们也是抓不住机会,寸步难行啊。”
“铁鹰兄客气,我等也要靠仁恕堂广开源路不是我们是共同进退,各取所需。”
“是,重正兄说的是。也多谢百里贤侄,百里门没有因铁鹰是异邦人而拒之千里,反而给了莫大帮助,铁鹰感激不尽。”
“堂主言重,百里门能与仁恕堂合作,也是百里门之幸。”
“江蓠兄,林二哥……”赫连铁鹰激动地抓住了林济思的手腕,“我们先干一杯!”林济思只好干了一杯。万重正和百里玉鸣对了一下眼。
“我等上次见面还是十岁儿郎,如今院里的杏树亭亭如盖,我们才又见上一面,实属不易啊。”
林济思看着他泛泪的双目,不得不哀伤的说:“是老哥我的错,林家只是山里野夫,实在是没脸与弟弟相认啊。”
“诶,二哥这是那的话?林家世代救人无数,医术高超,怎会是山里野夫?再说了,就赫连与林家的交情,哪是外物能阻断的?”
“是,是老哥我不懂得人情世故,望老弟莫怪。”
“不怪,不怪。老弟我孝敬您还来不及呢。”
“咳咳。”林俪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侄女可是病了?”
“可能是着了风寒,不打紧,喝碗姜汤便能好了。”
“是、是。方久。”
“堂主。”
“快让人给俪兰侄女熬碗姜汤来。”
“是。”
“既然侄女病了,那我们今日就此作罢,吃饱了也都早些回去歇息。铁鹰今日太忙,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不能与尔等痛饮一场实在遗憾。今晚在秋意院还有烤全羊,有卑陆后国的歌舞助兴,老哥你们一定记得来啊。”
“好,那就此别过,晚上见。”
“好,好。方久。”
“堂主。”
“去把西院的孩子都请回西院去。”
“是。”
“等等,去把灼儿也叫出来吧。”
“是。”
方久退了出去。
“林二哥,灼儿实在是喜欢鹿儿小侄,是否能让小侄帮我陪陪他?”
“至清也是很喜欢他的小叔,就让他俩一起去西院吧。”
“啊,那真是多谢了。”
“不用多礼。”
孩子们都接出来了,林济思一行起身向赫连铁鹰告辞。
“邹小兄弟,请留步。”
邹天乾转过身淡淡地望着赫连铁鹰,其他人虽也很疑惑,却也没有停住脚步,就都走出屋子了。
“邹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邹天乾跟他来到了侧室,是个小书房。
“邹小兄弟,可知王采采家里怎样了?”
邹天乾轻微地皱着眉,盯着他。
“是这样的,小兄弟。王采采就是灼儿的生母,她说家住音尘山脚下,而八荒谷就在山里,又是姓王,我想应该是邹家的旁系……”
“全死了。”
赫连铁鹰一惊:“怎么会……”
“王景之一家先是被屠杀,而后凶手放了一把大火,只剩一堆焦土。王采采是王景之之女,逃出来了?”
“是。我遇到阿采时,她倒在草丛里,受了内伤,说是被仇人追杀。我甚是怜之,就把她带回府中,后来就有了灼儿。但是,我们终究缘分太浅,阿采还是早早的去了……”
“病死?”
“旧伤复发,加上心中郁结太深,终是医治无效……”
“恩。”
“那,你可知王家还有其他在外的亲人吗?”
邹天乾摇摇头,“那天是王景之五十大寿,所有人都在,还有不少邻里,跑得慢的也一起遭殃了。”
“作孽啊,这群丧心病狂之徒,等我找到了一定替阿采报仇!小兄弟,如果你听到什么风声一定记得给我报个信。可以找仁恕堂的人,也可以找万家。这是赫连家的管事牌,他们会听你的。”赫连铁鹰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椭圆的檀木牌,两寸大小,正面中心的小圆里缀着花花绿绿的小宝石,背面是赫连家的家徽,是一只隼。
邹天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收进怀里。
“无事的话,天乾告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