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拒绝清醒。
“喂……”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病床边,他身后站着的人也热切的望着病床上的人。
但愿,只要活在梦里,那可怖的记忆但愿只是梦里的浮光掠影。
清醒,他想要清醒,可是,他又害怕清醒。
他害怕去接受现实,他害怕去面对已尽污秽的自己。
“小鬼,快醒过来!”终于按耐不住,那站在背后的男人大声的朝着病床叫嚣。
“呀……秦老师,这里是医院,拜托你小声点,你这样大声嚷嚷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的哦!”护士小姐听见病房的动静,毫不留情的教训了一顿闹事的的男人。
“护士姐姐,你们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病人立刻醒过来啊!这个小鬼昏睡了三天了,连我也跟着他浪费了三天的青春!”男人抱怨着,哭丧着脸瞅着站在他前面的男人。
“秦老师,不要乱说奇怪的话,这里是医院,没有那种药啦!”
护士姐姐生气的鼓着两腮,忧伤的看着病床上单薄的孩子,“年纪轻轻的竟然经历这样可怕的事,不愿意醒过来也是理所当然吧!”
男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啊……我出去透透气!”话才说完,他就不老实的点了一根烟。
护士姐姐怒骂道,“不要在医院里抽烟啦!”
“……”衣冠楚楚的男人终于在人都离开后,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三天前的凌晨5点,作为小说家的秦少卿突发奇想的拽着他去取景,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他们在废旧的老楼里发现了昏迷的席然。
作为‘一间书店’老板的顾以阳曾与席然有过数面之缘,这个孩子经常会待在他的书店一整天,而且经常会忘记吃午饭。书店每日来往的人有许多,但对于书如此痴迷的人,他熟识的人里除了他的亲梅竹马秦少卿,也只有席然这孩子了。
他与秦少卿将席然送进医院后,立刻就报了警,这三日警察都会过来医院进行盘问,受伤的人始终无法清醒,所以调查的事情便搁浅了下来。
“唔……”席然痛苦的皱着眉头,那段可怕的经历如同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脑袋已无暇去思考其他,他只愿继续昏迷下去,一辈子都不要清醒。
“席然,我爱你!”温柔的声音悠悠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温暖仿佛能把身体上都疼痛都治愈,席然捂着耳朵不愿去听,他知道那声音是杜研。
可,他不愿让杜研看见肮脏的自己。
“席然,你认为与我相爱是一件错误的事吗?”
“如果有人说,席然你喜欢杜研是一件错误的事!席然你会停止去喜欢杜研吗?”
不会!喜欢杜研绝对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席然突然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亮吓的他的眼睛又迅速的合了起来。
顾以阳看见了席然的动静,他不苟言笑的脸上仿佛悄然露出了一丝惊喜,“席然。”
为了适应光亮,席然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他迅速的辨别出了男人的来历,“店长!”
顾以阳道,“恩……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一下医生!”
席然拒绝道,“不要……暂时请不要!”他不愿让别人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顾以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席然问道,“是店长救了我吗?”
顾以阳道,“我只是碰巧发现了你!”
席然苦痛的笑道,“为什么那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心中很痛苦,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顾以阳迟疑了几秒钟,他淡淡的说道,“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该牢记这份不幸,然后健康的活下去!”
“……”席然的双眼没有焦距的四处张望,他虚弱的笑着,“谢谢店长你救了我!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顾以阳道,“医生说是一周,不过也要看你恢复的程度!”
“恩……”席然点了点头。
顾以阳又道,“我去通知一下警方,一会儿警察会来对你进行盘问!不要害怕,一字不漏的把实情说出来,犯罪分子会受到惩罚!”
“店长……”席然紧张的攥着被子,“警察能把那些家伙绳之以法吗?”
顾以阳坚定道,“放心!法律站在正义的一方!”
席然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店长,我们明明没有说过几句话,您却对我这样温柔!若是所有人都像店长这样温柔!”
“傻瓜!”顾以阳宠溺的揉了揉席然的头发,那接触发丝的触感像极了杜研。
啊……这世上以温柔待他的人还有一个杜研。
可是……如今的席然已经无法再去用温柔回应杜研,肮脏不堪的他只会将杜研的温柔污浊。
顾以阳敲了敲席然的脑门,“不要去想无关紧要的事!现在你只需要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题!”
席然失神的摸了摸被触碰到的皮肤,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无助的、孤身一人的……
醒来后,他看见的人不是杜研,实让他稍微欣慰了一些,他不能让杜研看见这样的自己!
他该庆幸,他醒来见到的人是店长。
顾以阳问道,“饿了吧?我把粥拿去加热!”
席然道,“谢谢您!”
不过是几面之缘的人,为什么店长要做到这种地步?
是同情吗?
“原来是同情!”席然无助的看着头顶的灯发呆,那段可怖的记忆清晰无比,直至现在他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着那些人的声音。
“哈哈哈……果然是同性恋啊!这里的洞真是紧啊!比女人的还要爽!”
“恶心的同性恋……就这么喜欢男人的阳の具吗!”
“啊哈……好棒……下次也找你做吧!你会很乐意吧!同性恋!”
“……”
”哈啊……哈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席然恐惧地蜷缩成一团,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他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如果可以销毁这段记忆……如果可以……忘掉……那该多好!
“哈啊……哈……啊……杜研……杜研……救我!杜研……杜研……我好害怕!我害怕!害怕……”他大脑混沌不堪,什么都是恐怖的,只想离开这个让他害怕的地方。
无尽的黑暗,他拼命的求救,他撕心裂肺的叫喊……
没有人回应他……
没有人……
他的幸运之人没有来救他。
第二十五章
“请假?”
席然的请假消息是在他消失的三天后,这份口头的请假申请是席然拜托的顾以阳,顾以阳以家人的身份,给席然申请到了半个月的事假。
杜研得知席然请假的事,是从子烊芹口中得来得。为什么席然无缘无故的请了事假?明明三日前他打电话给席然的妈妈,妈妈说过席然并不在家。
为什么有事不与杜研商量?
席然难道不知道杜研会担心他?
这种作风并不像平常的席然,这一点察觉到人不仅是杜研,就连子烊芹也觉得蹊跷。
“然然的手机丢失在蛋糕店里,也正是他失踪的当晚。我在宿管阿姨那里查证了当晚的住宿名单,并没有然然的名字。而且,我从姐姐那里听说,然然当晚并没有把生日蛋糕送到客人的手里。失联的这期间,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子烊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这几日他四处打探席然的下落,却毫无进展。
今早,班主任突然在班级里宣布了席然的事假,子烊芹在旁敲暗侧中的得知,请假的人并不是席然本人,而是一个自称是席然家里人的男性。
杜研因为席然的事寝食难安,如今他憔悴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席然他为什么不与我联系?”
子烊芹点头道,“这才是我觉得最蹊跷的……然然他不会让关心他的人焦急!这件事的作风实在不像他……”顿了一下,子烊芹认真的望着杜研,“我们是不是该报警?”
杜研拒绝道,“先等等……”
杜研又道,“我下午去一趟席然的老家!如果再找不到他,我们就报警!”
子烊芹赞同道,“我这边一有消息就电话通知你!”
杜研拍了拍子烊芹的后背,“谢谢!”
子烊芹道,“然然他是我的朋友!这是我该做的事!杜研,你也别太着急!”
“啊……”杜研失魂落魄的应了一声。
以杜研现在的状况出远门,子烊芹照实不太放心,可是子烊芹又无法阻止他去。
神出鬼没的杨曜曦突然插到了他们之间,“子烊芹,你陪杜研一同去吧!学校这边有我在!”
杨曜曦的介入,正巧解决了子烊芹的担忧。
子烊芹爽快的同意了。
……
另一方面,席然清醒后,警察在下午的时候对席然进行了慰问,他叙述的时候很平静,旁听的成年人们不禁都捏一把冷汗。
调查结束后,年长的警官拍了拍席然的背,“孩子,法律会还你一个公道!”
席然正因为坚信这一点,他才能平静的叙述那段惨痛的记忆。
在人们看来,席然是坚强不可摧的孩子。
他是不幸,也是有幸。
……
“您好!请问您知道席然的家在哪里吗?”
“您好!请问……”
子烊芹与杜研在傍晚才抵达席然的老家,不过他们却碰上了一个大难题,他们在高铁站搭了黑巴士,抵达的地方是一座曲折婉转的村庄。而现在,他们在村上一家一家的问路。
时间过去了1小时,毫无进展。
女孩子骑着自行车在他们面前停住了,“你们是找席然?”
子烊芹问道,“嗯……你认识席然吗?”
女孩道,“我是他姐姐!”
女孩叫席静,在镇上的移动公司上班,自称席然的姐姐。
大院子里种满了花,一座三层的小洋房伫立在院子的中央,席静推着自行走走在前面,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些什么。
“妈……我回来了!”席静说着走去了房子里。
杜研和子烊芹站在门外。
“喂,你们进来吧!”这是席静这一路说的第四句话。
“谢谢!”子烊芹和杜研换了拖鞋进去了房子里。
长裙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她的腰上系着围裙,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她走出厨房望了望杜研和子烊芹,向席静问道,“小静,他们是?”
席静道,“席然的朋友!”
女人原本还算温和的脸顺便变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变的高亢,“席然他不在家!”
杜研急切的问道,“请问您知道席然在哪里吗?”
女人的笑容里带有嘲笑,“我怎么会知道?席然从来不会告诉我他的事!”
席然打岔道,“妈,我饿了!”
尴尬的气氛终于结束。
席静在柜子里找到水杯,正用热水消毒,“喝茶还是咖啡?”
子烊芹道,“白开水就行了,谢谢!”
杜研附和道,“我也是!”
“噢!”席静答应了一声,倒了两杯热水送到茶几上。
席静幽幽道,“然然他在学校怎么样?”
子烊芹道,“我们这次来正是为了席然的事!”
席静的表情里有几分焦虑……“席然他发生什么事了?”
子烊芹道,“席然他三天前失踪了!”
这次,席静的表现却很平静,“开玩笑的吧!”
杜研问道,“他没有回来吗?”
席静摇头,语气里带有一丝虚弱,“没有,他不常回来!”
杜研站了起来,“回去吧!”
子烊芹劝慰道,“等一下啦!”
席静叹了一口气,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席然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家!”
听到这里,杜研沉默的坐了下来。
席静道,“我们家是再婚家庭!我和席然是同父异母。5年前爸爸因为交通事故去世,在那之后,席然便不再与家里人说话。妈妈她……”顿了下,又道,“妈妈一直认为爸爸的去世是因为席然……”
子烊芹小声道,“对不起!”
席静问道,“失踪三天是怎么回事?”
子烊芹细细将事情经过阐述了一遍。
“那个……傻瓜!”席静吸了吸鼻子,忍住眼里的泪,“他一定是遇上麻烦了!”
子烊芹道,“报警吧!”
席静匆忙拒绝道,“等等……我想席然他没有主动联系你们,大概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行踪!也许,只是一个恶作剧呢!他不会有事!”
杜研愤怒的质问道,“你凭什么认定席然他没有出事?他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子烊芹拉拉杜研的手,向席静道歉道,“对不起!杜研他性子比较急,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席静愣愣的看着发怒的杜研。
子烊芹突然想到了帮席然请假的男人,“请问一下,你们家有哪位男性亲属与席然走的近?”
席静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子烊芹道,“啊……因为今天上午是一个男人打电话到学校,帮席然请的事假!”
席静沉默了好一会儿。
杜研不悦的瞥了一眼席静,“子烊芹,走吧!我们继续杵在这里也不会有席然的消息。”
席静道,“席然的表叔与他走的很近!我想,有可能是他把席然带走了!”
杜研冷冷道,“他叔叔的电话是多少!”
席静为难道,“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们等一会儿,我去问一下我妈妈!”
杜研同意了。
过了5分钟,席静和她母亲一同出来了。
这次,母亲的态度竟然意外的热情了。
母亲道,“怎么不早说你们是席然的朋友!”
子烊芹与杜研在心里不禁唏嘘,明明他们刚进门就自曝了来历。
席静道,“刚才我妈给叔叔打了电话,席然在叔叔那里!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