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拉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他脸上起了绯红，大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我是知道你在找我的，可是我躲在路西法那里，他位分甚高，你是寻不见他的住处的，所以我就藏在那里。但是……那一次，我听说你原谅了凡基尔。”
“嗯，我觉得不是他会做的事。”
“我觉得你很善良，也很勇敢。那一天，我真的很想找你，可是，我却在那一日受到了主的传召，祂派给我任务。”
“任务？”我抬眼看他。
“这任务甚为私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日凡基尔刺杀我的事情并不简单。神是为了这件事，给我任务的。我和路西法同去，马不停蹄，谁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是这样！你们去了什么地方。”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找不到他。
“无尽的混沌。天的边缘。因为路西法对神说，这件事恐怕和拉哈伯有关。”
“拉哈伯不正是混沌之源吗？”
“诶？你怎么知道。”米迦勒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我：“这件事除了神、路西法和我，不可能有人知道啊。”
“我是书上看到的。虽然我不清楚神第一日具体做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神开始造天地时，整个世界是一片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这水即是混沌的形态。这混沌被神叫做拉哈伯，我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但是我猜测拉哈伯是有思维和头脑的，神一直在和它对抗。”
“拉结尔，你究竟知道多少东西？”米迦勒一脸惊讶，我看他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难怪神说祂见到的你必能见到。”
我只能微笑着抚摸米迦勒的头发：“别觉得神奇啦，只是我毕竟常在主身边侍奉，又是书记，自然知道的多了些。”
“不，若是那一次带你一起过去，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嗯？为什么这样说？”
米迦勒开始大吐苦水：“神要我们去天的边缘，混沌之处探察情况，一切混乱和黑暗之源就是那混沌，祂要我们最好能深入到混沌之中察看里面有没有异样，如果不是路西法，我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怎么啦？”我一听这话，就极为关切这件事，“混沌里有什么东西？”
“正因为没有什么才可怕！人虽然叫我光之君主，可是我的光在混沌里根本发不出来，我身上的光芒像是被吸走了一样，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越往里面心情越沉重，觉得死亡、罪孽、灾厄就像梦魇一样缠着我，一切的一切，我觉得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心的气味，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我的身躯却不停地往前行走，无法停止，我像是要被混沌吸进去一样。但是我眼前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米迦勒忽然用特别的语调对我说：“你知道吗？这是我成为天使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脏。”
“脏”这个词，对于天使来说，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词。肮脏意味着堕落，意味着一个天使已经失去了真善美的追求，已经不再信靠耶和华，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我们称呼可洗净的尘土、污秽为“不洁”，而绝不会用“脏”这个字眼。一个天使“脏”了，就是隐晦地指他堕落了或者是死了。
“那后来呢？你现在没事吧？”我着急的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沾染不好的东西，或是留下什么伤。
“哈哈。我不是还是好好的嘛！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想起了你啊。”米迦勒说到这里开朗起来。
“我？”
他戏谑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捂住鼻子不悦地看他，他却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想起了你，我听见了你对我的呼唤声，我就惊醒了。我再看我的身后，路西法像是太阳一样，成了混沌里唯一的一束光，他一把拉住我，我就被救回来了。我们两个就在混沌里面不断摸索，可是我第一次发现光明和黑暗是这么两不对立啊，他身上亮起巨大的光芒，但是只要离开那光一步，就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光也照不出什么东西。不过那时，我的心被塞满了，我不再害怕这黑暗，我想起你时只觉得好温暖，就像安睡在主的怀中一样”
“这话可不能瞎说。”我赶紧让他住嘴，“我怎么可以跟主相比。”
“只是个比方嘛，不要这么紧张。”忽然，他在我额头留了一个浅浅的吻：“拉结尔……”
“嗯？”
“我爱你。”
我似乎听到了自亘古以来，这世上最悠长的一句呼唤。这呼唤如同笛声，飘荡到这世上每一个角落。那时，我确信自己甚至能够听到第一束晨光洒落在地的清脆鸣响，乃至如同天使在银河中洗洁身躯泛起的涟漪波澜。直至今日，我就算和米迦勒相隔千山万水，就算我再不能见到他的容颜，我都无法忘记在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出那句最直接的爱。
“我也是。”我的声音颤抖，两眼流出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激动泪水。我们两个拥吻在一起，不管春秋以及冬夏。
第十五章：无花果
Sensuality and Abstinence， Indulge to love or forbid it（你应纵情纵Y，又当禁情禁欲）
……——《光经十三圣训》
我和米迦勒互相表明心意之时，我却不得不告诉米迦勒，凡基尔对我也抱有异常强烈的爱慕。米迦勒就长吁短叹地抱怨他趁人之危，我却不得不考虑凡基尔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了，我刚回来就去找你，却看见他吻你。”米迦勒气得脸通红，“算了，他如今是下位的天使，不能轻易找到我们的住处，你搬到我的住处那里吧。我把我的住处移动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我知道米迦勒力气很大，至于住处的移动，全凭己力也能办成，但是我不能同意：“凡基尔虽然粗鲁，但是我觉得他对这种事很执着，他也帮了我很多忙，待我很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待你好，你就要跟他在一起咯？”米迦勒没好气地说。
“不是！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忘记他对我的好意，我也不想让他太难过，所以必须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你到底在乎他还是在乎我？”互相确认爱慕虽是好事，但是米迦勒的妒忌心也就显露出来，导致我们恐怕刚刚确定在一起，就要面临吵架了。
我想了想说：“米迦勒，你是不是养了一只鹰？”
“是啊，怎么了？”
“若是这只鹰受伤了，我急着给他包扎，没有听见你的呼唤，你觉得我爱那只鹰过于爱你吗？”
“那倒不会……”米迦勒摆摆手说，“不过就是只老鹰嘛……等等……”米迦勒似乎听出了端倪。
我就告诉他：“我如今对凡基尔的心，和对那只鹰的心情是一样的。”
米迦勒低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摸乱了我的头发说：“你呀，其实你这张嘴巴很会说嘛，今后我要是跟你吵架看来会吃亏啊。”
我也笑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但是你记住，今后你最好少见凡基尔，他力气大，万一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就像今天那样。我不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拍拍米迦勒的肩膀说：“绝对不会。”
自那之后，米迦勒就要求我和他住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喜欢自己的住处，不得已，米迦勒就天天赖在我这里。好在看书这件事，米迦勒也不疏懒，他爱看军事与历史，虽然我不能把神给我的圣书给他看，但是我却愿意为他写一些天国的旧事。久而久之，我就开始自己写作了。
不过那是后话，如今我面对的是凡基尔和米迦勒两个天使之间的矛盾。米迦勒来到我的住处，十分喜欢我住处的布置，他也惊讶我有许多藏书，虽然合起来不过二三十本，却在那时可称丰富。
我记得我有一本《以实伦书》，是地上一个有名的人类祭司写的部族历史，我就想和米迦勒一起看。米迦勒应声说好，却一把将我抱起来，我被他放在床上，他也到上面来，我就正坐在他怀中。就这样两人一起同看一本书，我觉得幸福洋溢，从未有过这样愉悦的心情阅读。他和我的手握在一起，我的手指在哪一行，他的手也就移动到了哪一行。我们两手交叠，亲密无间。看着看着，米迦勒就有些不太对劲。
我忽然觉得身后有异感，米迦勒脸涨得通红。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不答话，忽然就上来吻我，之后，我便被他放倒在床，经历了我诞生以来，首次私密之事。我原以为，天使之间是不行房的，可我才知道，自己原先是何等幼稚。而我那时满脑混乱，却得到一种之前体会不到的快乐。
我的气息跟随米迦勒的气息，思绪飘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天使在肉身状态下，人所有的地方，天使都有，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呢？更令人难堪的是，因为自那之后，我每每总想做这类事。【注：天使没有大小解，所以菊花和弟弟的用处只有一个XD】
但是，当我们互相喘息，累着趴在彼此身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自己犯了很严重的过错。这是什么事！这是一个天使应该做的吗？我知道主是无所不知的，我想，祂不用说也能很快知道我和米迦勒之间发生了什么。
米迦勒看见我从无法抑制的愉快神情中忽然转变为阴沉的脸色，他似乎明白了我的顾虑。
“你不用担心了，这事神不会管的。”
“怎么不会管呢？”我蹙眉焦虑。
“天使之间偶尔会有这类事，不过名义上禁止，实际上却并不禁止。”
“这是什么情由，你把神当做不存在吗？”
“神或许之前的确不会认同天使之间做这种事，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自从人类吃了禁果之后，天国变了。我亲眼见到拉贵尔曾经抓过一对偷情的天使，带到神的面前，但是神让拉贵尔释放了他们。天使之间的爱慕已经不是问题了。”
“为什么？”我的虽然这么问，但是我似乎也知道原因。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毕竟你侍奉主的时间，比我更多。你知道，神现在最担心的是天使和人之间发生关系。因为许多天使看中了人类女儿的美色。人类的女子，不再是如夏娃一般的样子了，她们自承受父母的气血，模样越来越漂亮，越发讨人喜欢了。”
关于这件事，我是知道情由的，虽然亚当、夏娃如今还在，他们两人寿命非常长，几乎有千年之数，两人后代繁多，加之各地新起来的人，人类繁衍多代，人类的女儿的容貌也开始美丽起来。有的天使就看中这容貌，甚至和人类的女儿有过私通之事。一旦私通，就会诞生后代。这类后代，日后人类里流传的《圣经》中说，就是人类许多英武的先祖。
这名字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并不是好事。因为这些人是神的儿子和人类的女儿互相之间私通生下的，这类人也有天使的体魄、在常人眼前，力气就过大。性格善良的倒也能行侠仗义，灭去作乱一方的魔兽。但多是一些仗着自己力气巨大，就杀人放火，行残暴之事的人。这类人也是能人，往往要抢夺地上人的王位，统治又极其暴虐。因为其他人的气力比不上这类人，就只能甘心被压迫。
若遇两国的王都是这类英武豪雄的人类，相互间就容易发动战事，那地上就各种争战，无止无休了。这也就是神最担忧的事。
天使之间行事，一来诞不下子孙；二来本就是洁净的身躯，也无所谓罪愆；三来，最重要的是，神以为，这样也能消磨掉天使下凡的异心，反倒没有什么，只要仍然爱慕神超过自己的对象也就由他们去。
米迦勒告诉我，这一切也是路西法向主切切请求才得来祂的谅解的，我那时觉得，主是仁慈的，故而没有路西法也不会不同意这类事。既然得到神的默许，我的心情就明朗起来。米迦勒抱起我，我们两个就这样相拥睡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凡基尔的怒吼声惊醒了我们。
第十六章：细拉
我的生命为愁苦所消耗，我的年岁为叹息所旷废，我的力量因我的罪孽衰败，我的骨头也枯干。
……——《圣经·旧约·诗篇》
凡基尔看见我和米迦勒住在一起，就大大愤怒，他两眼冒火，要与米迦勒决战。米迦勒却不肯应战，因为他觉得凡基尔如今在下位，他做上位的，似乎是在欺负人。
凡基尔知道米迦勒的心思，就更加愤怒，我想了想，如果如今再让他误会下去，恐怕日后整个天国都要被搅得不得安宁了。我只能很遗憾地正告他：“凡基尔，我确实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的心意并不在你的身上。”
凡基尔听了这话，眼中闪光，但他强忍着泪水，瞪着我说：“你和我一起，打败了厄菲斯！”
“是的，我们一起成就了伟事，但这和感情无关。”我知道，他给过我许多东西，可是我始终没有把心移到他的身上，或者说无法做这样的事。凡基尔的泪水终于不可遏制地流下来，他转身对我说：“那好，日后，乃至永久，我都不会再见你。我凡基尔不会喜欢拉结尔，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拉结尔，事实即是如此。”
凡基尔飞走了，我不知道日后我会遇到什么，但是我心情仍然觉得沉重。
正当我思绪难宁之时，我见乌列的小跟班提达尔就出现在我眼前，提达尔说主传召众多天使，我和米迦勒就跟着提达尔，飞到主所在的地方。
耶和华神的目光依然亿万年不变的和睦仁慈，乃至我都有些怀疑，为什么祂的目光永远不变呢？我转而察看，见祂的身旁，正站着凡基尔。除他之外，其余传召来的，都是位分颇高的天使。
耶和华神就说：“这次寻你们过来，是因为有天使做了嘉行。”
加百列就领头与众天使同问：“求我主垂示我们，是怎样的嘉行？”
神说：“地中海旁本有巨大的秽物，这秽物甚为不洁，有四翼四面，迷惑世上的人，乃至那地方就无人敢居住。如今那里就要起来多民，因为那秽物已经被除灭了。”
加百列就赞颂说：“是耶和华的大能才能办到的事！”
神说：“借我恩典，有两个天使除灭了这物，做了嘉行，我必不轻看。”祂拉住凡基尔的手，凡基尔就感动落泪，祂对凡基尔说：“早先你受了许多苦楚，我曾不愿见你的面，然而耶和华本是至慈至宥的主，就必在你行义事的时候，大行宽宥。因为你背对我，我就弃绝你；若你转向耶和华，我就让你复归到我身边。”
众天使齐呼：“哈利路亚！”【注：哈利路亚就是赞美主的意思】
耶和华神就抚摸凡基尔的头，对众天使说：“凡基尔，如今必要复归到我手上，他早先的过犯，就与那秽物一并，已经除灭了。你们当喜悦的，就必与他同喜；你们本侍奉他的，就继续侍奉。”
神的话音刚落，凡基尔背后“刷”的就长出四张翅膀，如今他重做天国的副军长了。凡基尔的心感动喜悦，就请求吻耶和华神的脚，耶和华许他亲吻。我们就大大惊讶。至高无上的主神，竟允诺了这等事，可知无数天使连耶和华站立在地上时，脚跟前的尘土都没有资格接触，而更是除了几个位分靠前的天使，一般的天使就连正眼看耶和华的脸都不被允许，凡基尔竟能得到这等尊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