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为他苦思冥想，神魂颠倒，他倒好，见一个就爱一个。
名单中米迦勒便不说了，甚至拉结尔都为他写了几首不成样子的情诗。此外汉尼尔、阿撒兹勒、安比尔等等等等，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盯上一个天使。
这教我如何忍耐？
我已经无心看他对我有何看法，我现在满脑混乱，伤悲欲绝。
那时，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步履不稳，跌落到地上，在亚平宁地抱着一颗枯树嚎啕大哭，哭得这树竟然回春，因为树干浸透了我的眼泪。树上还发生花朵，结出了果子。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流过这么多泪水。
我自那以后发誓，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我也绝不会再见萨麦尔的面了。若是能将他置于死地，那么我就定将他置于死地。因为我恨他入骨。
第四章：约旦河（完结）
末后发生的众事，我都不愿意提及，有一时，路西法在天上作王，我神耶和华在天上不知何处，那时，天使之间结伴同行，为夫为妻的甚多，然而我依旧孑然一人，茕茕独立，绝不与他们同行。
以至于那时我的工不再繁多了，只有路西法常和我行走。
他有一时问我：“乌列，你的心为什么这么冰冷呢？”
我不解说：“我的心怎么冰冷了呢？”
他就说：“你心里没有渴求的天使吗？你若是有，我必定成全你。”
“可是此事不是谬事吗？”我自始至终都这样认为，至少我自认为可以永远接受独居的生活。
“你这样下去，日后的追悔恐怕没有穷尽。”
“此事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
后来，耶和华从高天出来，将路西法管理天地时的做法尽行罢除。祂的面常有怒色，因为路西法的心思不从于祂。
我一时之间脱口而出说：“上主为什么生路西法的气呢？”
上主看了我一眼，忽然抚摸我的头发说：“乌列，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我就不做声。
然而上主忽然问我：“乌列，你怎么看天使之间任情互相喜悦的事呢？”
忽然间，萨麦尔的影子从我脑中掠过，我就坚定地说：“这是大谬的事。”
上主忽然对我颜色和悦说：“乌列，耶和华见你身上有光和云气。你要常立在我身边！你现在下去，叫众天使来到我跟前，因为耶和华有重要的事要告知全天。”
我就下去传话，直至众天使都集齐了，大家唱起赞歌。我就站在耶和华的身边。
耶和华就说：“你们听着，日后凡是互相亲爱的天使，在耶和华眼前都视为邪。”
众天使一听这话，就炸了锅，议论之声极其众多。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我遍观诸天使，就见拉结尔有话要说，然而路西法拦住他，又似乎给他下了不可言说的默示。
此时，凡基尔忽然走上前来，路西法一把拉住他，然而被凡基尔挣脱。
“我主耶和华！”凡基尔喊道，“天使之间互相亲爱为何是不可行的事？”
耶和华说：“凡基尔，你在质问你的主吗？”
“我在质问我的主。”
“将他杀了。”耶和华就这么说。
众天使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然而耶和华的手就指着凡基尔，当时就有一道惊雷劈过，凡基尔顿时化成一堆血肉。那时，天使之中有惊叫之声，然而因为众议纷纷，场面混乱，我听不清是谁叫的了。
耶和华忽然就质问众天使：“有谁要质问你神耶和华的吗？”
于是，众天使忽然鸦雀无声，看着成为一滩血水的凡基尔和高高在上的耶和华，不发一语。
“此事今就这么定了。”
而此刻我的心遭受了极其大的震撼，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恍恍惚惚，不知该是难过还是欢喜。
后来，我听到天地间有极其悲惨的嚎哭，我就去观看是谁在哭泣。才看到是穆列才地上把希罗山哭得崩出一道峡谷。我不知道他为何而有如此大的哀伤，我就下去安慰他。
我抚摸他的脊背，说：“穆列，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哀愁？”
穆列哭得不能讲话。
那时，我见我身后起了一道明光，我转身一看，是路西法站在此地。
他大大太息说：“穆列的至爱死了。”
“是凡基尔吗？”
“是凡基尔。”
我太息说：“你本不该恋慕天使中的任何一个，就不必承受此等痛苦。”
穆列还是不听我的话，哭得难以停止。路西法上去握住穆列的手，把穆列搂到怀里说：“穆列呀，穆列。你要回家去。”
穆列在路西法的怀中抽泣说：“我竟然那么胆小，不敢与他同死！”
路西法安慰他说：“你与他同死又有何益呢？他想必也不愿和你同死。”
穆列一听这话，又大哭起来。
“若我有一日为王，我就让他复归到你身边，你的泪水已经流到我心里了。”
我就惊讶路西法这句话：“你怎么能做王呢？”
路西法转而对我说：“你所爱的上主，过分执拗，如今已不是你当日所见的耶和华了。”
“这话从何说起。”
路西法说：“我今日说给你听，你也必不信我。你日后再看吧。你的心被自己封印起来，至今不得疏通，穆列的哭声也敲不开你坚硬的心门。可叹可叹！乌列！你本是个可爱的天使啊。”
我被此话说的莫名其妙。
于是，我将此事回报给上主。
耶和华只是一阵冷笑：“蠢人岂能作王呢？”
我问耶和华：“他的话有什么意思吗？”
“他想对我取而代之。”耶和华平静地说。
“这样的事他也敢做吗？求我神给他重重的责罚，我就去告诉他，此事的荒唐。”
“时日还没到，现在并非是责罚他的时候。”
“要拣选什么时日才能责罚他呢？”
耶和华就说：“此事你不必去问。”
于是，我又把这事告诉了路西法，因为我素以为他是个善良公正的天使。
路西法说：“你跑来告诉我这些事，不怕上主责罚吗？”
我就说：“我本来就是个愚笨的天使，并不知道上主和你发生了什么关系，不过我想，即便我告诉上主和你，你们彼此之间所说的话，想必对于事实也不能发生什么扭转。”
路西法就说：“你果然是个能够保守他人话语的天使。我实在告诉你，你那位上主，叫耶和华的，早前不许拉哈伯，也就是造天造地之前，弥漫于一切的混沌，来观看他所造的天地，我却觉得混沌虽然是罪恶之源，但也并非完全只是罪。它也意欲观看这世界，向往美好，所以就去和它谈判。它虽然诞生魔物，然而魔物也并非十恶不赦，当真十恶不赦的，已被我一一除灭。我与他们做朋友，教化他们真理，他们也愿为此世行当行的事，就是杀当杀的罪人，不害智慧人。可见拉哈伯里有善也有恶，只是混沌一气，不能分辨。罪既然不能彻底消去，我等为什么要真的消去罪呢，不如与罪握手言和，甚至以罪恶去救人。然而耶和华却固执得一塌糊涂，祂认为祂是全然无罪的神，祂忌惮一切的罪，与拉哈伯不能相容，你岂不知道拉哈伯是个难以捉摸者吗？你不与他通融，它就反而捉弄你。那时，耶和华捅破高天，在天地间降下洪水，洪水的来处，就是天外的拉哈伯，地上满是拉哈伯中不洁净的水，耶和华用风吹地，祛除这水，然而祂自己也沾染这水，变得不洁。于是，祂就更不愿让人见祂不洁，又知道自己在降洪水时，用了大力，祂要等待长久的日子，才能恢复祂当日的大能。所以就禁闭不出。命我代管天地。我今想来，他命我代管天地，是为了加增讨伐我的罪名。祂却未曾想我在这千年之中，得尽众人的心。是故，祂为了光复祂本来在众天使、众民中的尊威，就要废掉我一切的行事和定律，祂更要想法子在地上众民中重新立威。我想，那时祂要与我大大争战，不是祂灭亡，就是我跌倒。”
我听了这话惊愕不已，一时想不到回话，只能说：“这是你一面的说辞，我不能偏信。”
路西法就说：“确是我的说辞，魔鬼不是善于哄骗吗？耶和华要将我视为魔鬼了，你日后也不会信我的话，所以我只告诉不信我话的人。”
我就真的不信路西法所说的话，因为上主后来恩待我甚多，乃至让我做了天国的副王。
直至圣子出来，天地反覆，我依旧在主眼前坚立。
那时，萨麦尔死战在天中，我就想一把火烧死他。
可惜我力短智寡，不能行这事。
然而路西法败后十日，耶和华忽然就不见了。耶稣说，天地的权柄在祂手中，我们就共尊耶稣为真神。耶稣给我们教导，我也在耶稣眼前坚立。因为大战以后，天空损坏极其严重，耶稣指派我去修复前三个天。我就率众去修复第一天、第二天和第三天。
前两天几乎已经空无一物，我们要重新营造两天，我日夜督造，自己也十分劳累。我就到第三天唯一保存完好的屋子中休憩。
这屋子是第三天的王，当时的所居，我记得第三天的王起先是萨麦尔，后来就改为拉斐尔。只是因为此屋遭受毁坏，拉斐尔已经搬到第四天去居住了，我也没有给他打招呼，就在此屋中暂歇。
里面陈设有所损坏，但幸好卧室仍然完全。我沉沉了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环顾四周，见到这屋子虽说完全，但是书房已经塌了一半，极其可惜。拉斐尔对医药之书颇为珍视，我想要不趁此机会帮他再找找有无遗漏，毕竟许多书虽然烧毁，却应该仍有一部分保留着。
我就走进这个破败的书房，翻箱倒柜，我那时见到一个大木箱，已经被炸裂开来，里面有许多书和纸，烧的不成样子，却也有一些保留完好，我细心挑选出来，打算改天给他送去。
我翻着翻着发现一本奇怪的书，这书烧掉了一大半，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我以为是医学笔记，就拂去灰尘，阅读起来。
“……我知道，我以前倾慕的天使有许许多多，可是，我那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之心，我只是一有好感就情不自禁，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可我后来仔细沉思，却并非是爱情。我曾恋慕的天使，他们从未承受过我所遭遇的痛苦，我被全地的人所污蔑讨厌，许多人以为我是魔王，是混沌里走出的魔物，这对天使来说是何等的污蔑和藐视！我一直以来都对死亡天使这位分甚为难受，然而我却不能表现出来。知道今日，一个同为禀报灾异之事，受此困扰的天使来找我的面，我却在他面前开导他，想来不禁有些好笑，其实我自己也甚为苦恼此事呢！
他叫乌列，并非我以前没有听闻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样貌，只是与他没有那么多交集罢了。今天看他呆呆笨笨的样子，夜中竟然做了关于他的梦。梦中，我们是伉俪夫妻，因为我们同喜同哀。
……
今天又和乌列聊了一个上午。我近来和他谈天说地极多，虽然乌列并不聪明，但是却可爱得让人窒息。可是我又担心我是和之前一样，用轻薄的心去对待爱情了。我这次决定不见他的面，问问我自己到底喜欢的人是谁。嗯，就这样做吧。
……
于是我就避开他的面，然而我这才发现，我虽然和他见面不多，却对他产生了难以自持的爱情之心。这事我已经不能管是正是谬。我现在日日都在想念他，因为我除了他以外，更无一人能知道我的苦楚，虽然我总是以兄长的样子，开导他，其实也是在启迪我自己。我喜欢被他崇拜，喜欢他的目光，他的一切，日后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他长相厮守。直至永远！
……
今天，我脑子一热就吻了乌列，可是他却逃走了，或许是害羞至极了。我并没有追他，因为我的脑子也甚为不清醒。明日找他头一句该说什么呢？真是令人烦恼的事！
……
乌列并不愿意见到我……
乌列已经一百三十天不见我了，我伤心欲绝，可是难以割……
……
乌列已经整三年不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事，我这些年来日思夜想，终于还是没有答案。
……路西法劝我忘记他，可是此事怎么会这样容易呢……
……忘了吧，忘了吧！……
我从拉斐尔处得知一种忘记的办法，就是刺穿我的头颅，将我一切要忘的事，从颅内取出来，我将它凝成一块顽石，扔在红海里了……
脑子刚刚折腾过，疼得要死，只是我果然不知道我取走的是何等的记忆和伤痛，除了头疼以外，心里一点也不疼了。拉斐尔早晨给我看过病，给了一些愈合伤口的药草，这药草实在难闻，天国竟有这等难闻之物。
我知道，这日记前几页必定记了我之前不愿见的事，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记日记了。我决计在这日记上下三十三道默示，然后把它变成羽毛，吹到天国的空中，就再无人能看到。除非是我至爱的人和至爱我的人，决不能再看到这日记。可惜这上千页的内容，就要石沉大海了。再见了，萨麦尔日记。”
那时，我不知道我的双手在做什么，想必是在颤抖，可是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我只是纵身一跃，和红海的海水融合在一起。
我在红海里穿行了七日七夜，几乎将红海翻了一个底朝天。
可是，那记忆之石，却再也没有显现。
我朝着大地的裂谷大喊：“萨麦尔！你出来！你出来！”
再也没有回响。
忽然间，泪水毫无征兆地倾流直下，我在裂谷之中，哭得跌倒在地上，以致泪水都凝成一道湖泊。
萨麦尔，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和你一起堕天，然后死去。
我错了，我错了。
我是你的乌列。
后来，我听闻地下建起了地狱，路西法召回了死去天使的灵魂，我想，萨麦尔必定在其中，可是我和他已经天地两隔，我知道，他也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路西法说的没错，我会永远后悔下去。
这是对我愚蠢的惩罚。
我把当初收藏的以利户的项链扔在了裂谷中，如果有一日，萨麦尔原谅了我，就会把这项链取走。
那时，我就与他一起堕天。
可是，我自己也知道，萨麦尔已经把记忆之石扔在了海中，我在红海中七日七夜，也没有找到，我知道，也许石头自己并不愿意被我找到。
萨麦尔再也记不起我和他当初并肩而走的日子。
只是每年约旦河边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我会静静站在河岸边，默念着萨麦尔的名字。
番外
第一章：大卫
以色列第二个王，乃是大卫。
大卫王年纪老迈之时，锦衾在身，亦不觉温暖。那时，有臣仆献处女给大卫王，就是要给他暖身体。大卫王就在以色列境内遍寻童女，得了一个美貌的童女，叫亚比煞。亚比煞日夜侍奉大卫王，然而大卫王并不与她同房。
大卫王见亚比煞时，总回想起以前的旧事。
他曾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通国上下，都视他为美。以至他前代国王扫罗的儿子约拿单，竟为爱他的缘故，弃了王位，扶立他做以色列王。
只是那时他爱约拿单，初心并不单纯。因为他讨好约拿单，为的是从约拿单手中接过王位。只是人情发动，有时难以控制，后来就确实喜欢约拿单，因为约拿单此人甚为忠义，从不背弃亲友。他虽甚爱大卫，却在国难之际，挂帅征讨非利士人，那时，大卫为了躲避扫罗王的追杀，正躲在非利士人那里，然而非利士人来攻打以色列，他未与大卫同走，而是亲自上阵，终于死在非利士人的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