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曲终人散,他为自己划上了一个句号。是悲剧也好,闹剧也罢,都将被翻过去,开始一个新的篇章。
于是他接着说:“六百年了,我想了很久,活活折腾出的恩怨,到我这也该结束了,他算计我,我也没让他好过,我们两个都是咎由自取,我不该把我剩余的时间都搭在那人身上。这些年捆绑我的其实就是我自己,也是该松开自己,对自己好些了。”他说完,侧头看向段佩容,段佩容正靠在树上眼望远方认真地听着,见他偏头看来,也会看过去,道:“讲完了?”
白月点了点头。
段佩容道:“此处是不是该有掌声,庆祝你勘破放下,修成正果?”(再次带入本山大叔,我被附体了。)
白月被他的话逗乐了,扬了扬嘴角,很浅很淡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释然的微笑。看着他,目光柔和下来,许久,淡淡的说:“就是这里,白焱说过,他喜欢我。”
如此跳跃,段佩容迷茫的‘啊’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满树的绚丽,这里是白月和白焱感情开始地方,美丽的开始,即便有那么悲惨的结局,可是在白月心中那段往事依旧是美好的。所以,这人的梦里没有满目苍夷,没有扭曲变臭的恶魔,只有鼻息间呼吸的香气,和满眼的春色。
他又想起那次入梦,梦里的白月哭的痛到骨髓。他问:“哭了之后是不是好点了?”
白月收回目光道:“还行吧。”
段佩容道:“还想哭吗?”
白月侧首看他,有些不满,道:“我看起来像爱哭的人么?”他头顶、身上铺了一层花,此刻眉头微蹙,金色的眸子缀了一层不满,看在段佩容眼里就有一种受了气的可怜相。
抬手帮他扫落花瓣,段佩容道:“我是说下次想哭又无处可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就你?”这口气太不屑了。白月心想,就你这入世不深,屁大的年纪,还来开导我了。
段佩容也知道白月的想法,腼腆的笑了笑,道:“我有奇招……你想不想试一试……”
白月又皱起眉头,直觉不会是个什么好办法。但是他还是说了:“怎么做?”
段佩容笑了笑道:“你变为真身,我再告诉你。”
白月很是不屑,却还是变成了巨大的狐狸,几条尾巴想绸缎一般柔软轻轻的摆动着。
白色的狐狸站在满树桃花下,金色的眸子比空中的烈日还要耀眼,段佩容内心被狠狠地抓挠了一下,他将白月变小,搂在怀里揉捏,脸颊不停地摩挲着细软的白毛。“我小时候最喜欢这种毛团的感觉。”他感觉到怀中的白月弓起背脊,赶忙道:“梦中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既然是做梦,你就让我一次吧。”现实中打死段佩容也不敢这般戏弄白月,仗着在别人梦里,他也难得起了玩心。
他用手指轻轻在白月耳朵后面打圈,抚摸着白月后背的毛,摸着摸着白月的毛便根根竖了起来。白月彻底炸毛,咬着牙,真身的嗓音尤其的低哑,特别是现在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更觉得压迫感从头顶压下。“你想找打么!”
段佩容赶忙道:“别气别气,咳咳……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白月竖起的毛又倒了回去。他倒是好奇,段佩容能有什么奇招。
段佩容站起身,将狐狸圈在怀里,手在他的耳后泬位轻轻地揉着。这样的确比摸毛享受些,狐狸的耳后有个敏@感点,能让它们安宁平和下来,段佩容专注养动物一百年,各类毛团的习性那是做足了功课,现在做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白月只有在很小的时候被母亲和奶娘这么抱过,倒是让这指法勾起了回忆,舒服的眯上了眼睛。接着,他听见一首熟悉的童谣,小时候他都是听奶娘唱,后来他给白焱唱过,碍于面子唱的偷偷摸摸,有些跑调。现在,这首童谣从一个成年男子的口中唱出来,那声音温软悦耳,宛转悠扬,一曲唱罢仍然是余音绕梁,不能自拔。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那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狐狸,以后你不哭了,我来保护你……好吗……”
白月猛地睁开眼,变回人形,一把扑倒了段佩容,霸道的吻堵上那人嘴巴,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他贴着段佩容的耳朵,语音都在颤抖,“此话当真……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喜欢上了我么?”没给段佩容辩驳的空隙,他说:“白夜让我留下,继承王位。我如今孤单一人,在哪安家都是如此,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喜欢不喜欢我。我若理解错了你的话,便明着说,我绝不纠缠片刻。”
段佩容被他吓得睁大双眼,他本可以断了意念逃离梦境,可是他没有,他直视着白月,看他眼中哪里还是那么清冷疏离,金色眼中流动的期盼近似于祈求的哀伤,他看着白月,只是轻声的问:“我若说我不知道……你会怎样……”
白月愣了片刻,松开手,直起身子,看着他道:“从此,你我二人,相隔天涯,永无交集。”
永无交集……
段佩容单单是听见这话,就觉得胸口发闷,他不知道他对白月算不算爱,但是打心底他是喜欢的,愿意天天看着这人。他想,这应该就是爱吧,即便不是,他也要把这人留下来,他不要陌路,哪怕不能永远,曾有过相伴也好。他看着白月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我也问你,我样貌普通,双腿残疾,你真的不嫌弃?”
白月眼角飞扬着喜悦,只是他不习惯大笑,抿着嘴浅浅的笑了,而后看着段佩容的眼睛摇了摇头道:“嫌弃你我早就走了,还陪着你们吃苦受累翻山越岭的,我又不是你,傻乎乎对谁都好。”
段佩容还未完全理清思路,被他说了一通,也不知道辩驳两句,脑子迷迷糊糊的想,怎么就跟这人表白了?这在梦中是该当真呀,还是应该不当回事?也不知这狐狸会怎样理解这诡异的梦,于是无限感叹:“你这样好,我总觉得捡了个宝。”他叹了一口气:“你其实并不了解我,我这人性格掘强,不像你想的那般忍耐,你我以后难免少不了争吵。”
白月道:“你若敢气我,我就让你气不了我。”说着,手掌顺着衣襟摸了进去。
段佩容赶忙阻止,道:“你做什么?”
白月坏坏的勾起嘴角,道:“我两情投意合,少不了这些事情,你既然应了我,还害什么羞。再说,这不是做梦吗?我还不能为所欲为?”
段佩容脱口而出:“这不仅仅是你的梦……我……我这是……”
白月笑道:“是什么?”他说着,扯下段佩容的裤子,二话不说,一个挺身……即便在梦中,那*口都是狭窄的,一杆金*枪隔了六百年出窍,却是一击不中,被硬……生生的夹……在了档……口。
白月听见他痛呼一声,眼前亮光闪耀,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他还是之前趴伏的姿势,身下哪还有段佩容人影。他站起身,许是他心念已动,竟扬起清风,吹得花树摇曳,花瓣翩飞。
缘分起于这棵树下,也埋葬在这里。如今,同样的地方,开始新的感情,白月身在梦中,却扬起一抹明朗的笑意。
段佩容毫无防备,元神剧痛,惨叫一声,念断了,元神归位。他睁着眼睛喘息,身旁是熟睡的白月,他不敢移动,生怕吵醒了这人,伸手探入被褥,只觉得困窘异常,单单是梦中短暂的抚摸,他就已经……(谢)……了一裤子。收手时,不小心碰到白月……下……身,一杆金*枪还立在那里。段佩容顿时疯了,醒来之后该如何面对,他在紧张中彻夜难眠。不一会,身边的白月坐了起来,他赶紧闭眼装睡。即便是闭上双眼,也能感觉白月的眼睛在凝视着他,他觉得自己气息全乱了,心脏跳动的毫无章法。
还好,白月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静悄悄的下了床,离开了。
这一走,便是三天。
18、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三日之后,白夜准时杀了过来,随身携带了狐王的权杖,顺便把三个长老召集齐了,满院子寻了遍,就是找不到白月的影子。
小灵透露了一个信息,“白月大人三天前往浮山方向去了,走的时候让工匠赶制一个特殊的坐鞍。”
浮山是狐族最高的一处山峦,盛产一种灵狐,它们不会变幻成人,不像体型巨大的单尾重狐性格温顺,适合拉车耕地。这种灵狐速度极快,且终身只认一个主人。(藏獒咩@*@)这种灵狐早些年被贵族扑杀,黑市倒卖,现在数量已经变得非常稀少。
到了傍晚,白月终于回来了。他走之前去取了自己以前的武器,一个乌黑发亮的鞭子,足有九尺多长。这鞭子是老狐王在白月成人典礼时赠送给他的,是用千年的蒲提根炼制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白月很是喜欢,一直很宝贝的收着,这会却用它绑了一个小牛大小的灵狐拖着往宅子方向走。
这只灵狐明显还未灌下主人的血,野性十足,用力撕咬着绑着他的鞭子,喉间发出吓人的低吼。
白夜走了过去,冷笑道:“你可想好了?段佩容他们的死活都捏在你的手上。”为了彰显气势,他在宅子外面安排了重兵,以证明他说到做到,绝不是哄人的。
白月瞟了一眼宅子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再看看趾高气昂走过来的白夜,就觉得这小子小时候打少了,他应该再多打他几顿,也不会如今还是一副欠打的表情。
懒得理他,走过他时,丢了一句:“闪一边去,没看我正忙着。”说罢,拖着灵狐直接去了段佩容的住所。
非影笼着袖子靠过来问:“他说什么?肯接受了?”
白夜翻了一个白眼道:“闪一边去……”
非影一个拐杖敲了过去,白夜疼的抱住头低吼:“这是他说的……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非影看着白月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家伙心里没有我们,你留不住他。没良心的老东西,重色轻友没人性,我算是白交了这么一个人。罢了,罢了,他愿去哪就去哪吧,强扭的瓜不甜,你若将他囚禁在身边,看他成日拉着一张马脸,也闹心。”
白夜怒道:“什么,那不是还得让我干,我告诉你,我早受够了,谁爱干谁干去。”
非影叹着气往前走,边走边说:“哎,本来还计划为我王举行一个选妃大典,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白夜耳朵抖了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只手背在身后,胸腹上绣着的九尾白狐异常威猛,他摆出王者威严,低沉道:“长老……本王觉得……可以再考虑考虑……”
白月拖着灵狐进屋的时候,段佩容的屋子里面挤了一堆人。
琉璃抱着赤虎坐在床上,段佩容正用水灵给小虎疗伤。
流云趴在桌上,絮叨着:“咋们什么时候启程,段兄给个准信。”说着抖了抖肩膀,偏头道:“大姐,还没玩够呀。”
玉娥坐在一旁捂嘴笑:“公子走了,奴家会想你的。”
小灵站在琉璃身后,戳了戳琉璃道:“小灵也会想公子的。”
琉璃一脸的不耐烦,搂着赤虎眉头紧皱。赤虎瞪着眼睛,一副吃人的架势。
小巧去扯段佩容的黑发,准备留着纪念,差点让段佩容闪了气。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白月的脸黑了下来,他见不得段佩容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有他一个足矣。
段佩容抬头看见白月,心神紊乱,差点没走火,赶紧收了灵气,对琉璃道:“你带赤虎去休息,再睡一觉估计就能幻化人形了。”
琉璃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龇牙咧嘴的灵狐吓了一跳,偏着头看了一会才离开。
白月站在门口,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玉娥,把那个也带出去。”
流云被拖了出去,回头朝白月怒道:“你个冰渣脸,我没名字么?那个那个的,你喊谁呢!”
白月懒得理他,将灵狐拖进了门,把坐鞍放在桌上,取了一个茶杯走到段佩容面前。
段佩容面容窘迫,低着头不敢看他,任由他抓起自己的左手,亮出指甲在掌心用力一划,鲜血流了出来,细细的血线流进了茶杯。
白月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问道:“一点防备也没有,也不怕我杀了你。”
段佩容摇了摇头道:“你不会。”
白月看着他低垂着脑袋,脖子上都蒙了一层粉色,可想一张脸会是怎样的光景,难免好笑道:“你打算今后见了我就一直低着头。”
段佩容脸颊都快滴血了。
取了一杯血,白月取了药粉洒在伤口上,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三日未见,想我么?”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情话,段佩容纠结了三天的心终于明朗,他抬起头,真诚的说:“想。”
白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道:“傻子,我也想你。”
段佩容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就要熟了,脑袋也是一阵阵的发晕。
白月走到灵狐前,按住脑袋扒开嘴,将一茶杯血灌入了灵狐的嘴里。那灵狐挣扎两下,竟然不再动弹,趴在地上直喘气。白月起身对段佩容道:“赶紧给他取个名字,想好了再说,你出的第一声,它就认那个名字。”
段佩容正想喊白月的名字,听他这么说赶忙闭嘴,他可不想被这只狐狸千刀万剐。他在书上是见过这种灵狐,快若闪电,不易扑捉,而且喝下主人的血,便终身只认这唯一的主人,非常忠诚,十分难得。他按压住心中喜悦,细致打量狐狸,只见淡黄色的毛发中散落着白色的斑点,就像初雪落地,他想了想道:“飞雪。”
那灵狐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墨黑的眼睛盯着段佩容,喉间发出细细的声响,就像撒娇一样。
白月给它松了绑,将乌黑的鞭子缠在腰间。灵狐走向段佩容,用头顶去蹭段佩容的手掌,让段佩容摸他。段佩容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惊喜的看着白月道:“送给我的?”
白月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坐鞍绑在了飞雪的背上,道:“要不要坐上去试一试。”
段佩容点点头,一手撑床,一手撑着坐鞍移了上去。飞雪高度比床稍高一些,移动上去很是方便。而且坐鞍是特制的,左残肢受力的地方非常柔软,两条束缚带,一条像个绑腿,将右腿的大腿、小腿、脚踝,分了三处固定,另一条特制的柔软带子刚好包裹住残肢,让段佩容可以稳稳当当坐在上面。
段佩容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道:“你三日未归,原来是捉这狐狸去了,我还以为……”
段佩容坐在飞雪身上,还是矮了白月一头,只能仰着脖子看他。
白月道:“你以为如何?现在我可不是在梦中,你也休想再敷衍我。”
段佩容没有说话,仿佛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他呼了一口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白月问:“你身上可有紫菱印记?”
段佩容道:“有。不过现在没了。”白月挑了一下眉,有些不解。段佩容道:“印记打娘胎出来就有,在左腿脚踝上,如今整条腿都没了,印记也算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