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采微从凌苍殿出来时,看见他还等在原地。
见采微出来,他立刻上前询问:“陛下找你何事?你的嘴巴怎的变成这幅模样?”
“陛下找我没什么大事。我方才有些口渴,问陛下讨了杯茶水,心太急,没注意是开水,就给烫成这般模样了。”采微边吸冷气边说话,心里把皇帝陛下唾骂了成千上万遍。
安子言皱眉:“你也太不仔细照顾自己了,若是有人在茶水中下毒,你这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啊?采微半天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里可是草菅人命的皇宫,在茶水里下毒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你也不用自扰,通常陛下的饮食皆是有专人试毒。”
咱就怕皇帝陛下给咱下毒来着。
“对了,微弟,你方才进凌苍殿前,与我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安子言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十分小心翼翼。
额,采微默。所以他就一直搁这等着?既然他没听清,那么皇帝陛下应该也没听明白咱说的什么。
采微笑笑:“无事无事,就是叫你路上小心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这年头,走在路上出事的例子多了。”
“哦。”安子言眨眨眼睛,眼底闪过狐疑,真的是这样?但采微的样子明显不想多说,那么他也不必问。
要搬走了,采葛是最舍不得采微的。她踮脚抱着采微的腰,梨花带雨的流眼泪:“大哥不是说过些日子才走么?怎的又变卦了?”
咱也不想啊,采微无奈。蹲下揉着采葛的头发:“葛儿乖乖,莫要哭了。大哥也不想这么快就走,只是有些事啊,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葛儿不是才答应大哥要懂事嘛?可不许再哭鼻子了,哭花了小脸就不漂亮了。”
“可是……可是……可是葛儿舍不得大哥……”采葛抽抽嗒嗒,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哄孩子是个技术活,累啊:“没事的,大哥的新屋子离家里也不远,葛儿若是想大哥了随时可以来找大哥。”
“那……打勾勾。”采葛伸出右手小拇指冲着采微,小小亮亮的眼睛里写的尽是认真。
“好,打勾勾。”采微伸出左手骨节分明的小拇指,轻轻勾住采葛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站在新家门口的那一刻,采微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心花怒放。
嘿!咱也算有自己资产的人了。
府里已有下人,见采微下车,便都列在门口。
采微粗粗算去,不过七八个人。若是其他人,定要说皇帝陛下小气,但咱不一样,咱喜欢安静。
一位看似与采老爹差不多大小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鞠躬:“见过老爷,小人是咱们府里的管家华流照。”
管家哦,就是管理家中一切大小事务的人。采微点头就说:“不用喊我老爷,以后都叫我公子便好。我呢,从前从未学过管家,以后府里一切事务都交由华管家处理。大事小事的不要问我,问了我也不懂。还有……”
采微从华流照身边经过,对着剩下的七个人从左往右点:“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也不想知道,这以后你们便唤作红橙黄绿青蓝紫,统称七彩仆。好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华管家你随我来。”
华流照虽然对这位新主子有所耳闻,但却不知道他是如此直率。
采微招了弥儿过来,说:“这是我的贴身婢女弥儿,除了她,我身边无需任何人。”
这点华流照很清楚:“陛下已经说过,公子无需担心。”
听罢,采微笑,对着弥儿耳语了几句便朝府里走,华流照跟在他后面。
采微四处浏览四处溜达后,深深地感叹:有钱就是任性!
府里最大的亮点就是有条河流汩汩的流着,搭配上古香古色的房子,整就一小桥流水人家。
而且听华流照说,这座院子是建在一条河上的,真他娘的奢华啊。
溜达了会后,采微大概了解了自个家的布局,对讲解地口干舌燥的华流照说:“华管家,本官知道你是陛下派来的,应该说这府里所有的人都是。所以本官不会强迫说要你们从此只忠诚于我,本官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未经本官允许,谁都不能进本官的房间。”
采微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听在华流照心里犹如鼓敲。
他记得陛下说过:“你这位新主子十分聪慧,他为人虽是良善,但绝非可以任意欺辱之辈。”
如今这么一看,华流照直叹:陛下圣明。
第11章:代王求见
采微最近,很忙,非常忙。
倒不是皇帝陛下找茬,说到底还是他那张嘴惹出来的祸。
就在他当官第二天,上早朝之后。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说科举制由采御史提出,自然就由采御史将其原原本本书写出来。
而采御史的工作地点,嗯,皇帝陛下说要由他监工,以免采御史偷懒。所以采微的工作室就是凌苍殿了。
故此,采微的忙碌也就开始了。
科举成熟时期是明朝,共分四级:一为院试(也叫做童生试),其上是乡试,之上是会试,再上是殿试。
采微是发自内心想做好他在古代的第一次任务,自然要用最好的理论。
至于允许女子参与考试,算了吧,科举制已经让他走在“潮流前线”,站在风口浪尖。这要是再让女子参与科举考试,恐怕就不只左相大人反对了。
几天几夜的奋笔疾书,采微干脆向皇帝陛下请假早朝晚朝都免了,整天的工作就是写科举制的枝末。
每天一到皇宫,他就趴在凌苍殿的书案上写写画画,一日三餐跟着皇帝陛下混“工作餐”。要不是怕落人口舌,他简直想睡觉都趴在凌苍殿了。
期间皇帝陛下见他如此辛苦,也想来帮帮忙,但一见那缺胳膊短腿的简体字,眉头皱得打结。
采微害怕露馅,只好说:“这是臣为了增进工作效率,自创的一种字体。陛下学的都是正统之学,自然不识得臣这旁门左道。”
又见皇帝陛下盯着碳条,采微想哭,总不能说咱不会用毛笔吧。只好说:“臣以为毛笔写字太慢太麻烦,还须不断研墨沾墨,实在麻烦。用碳条好啊,写字又快又方便。就是,嘿嘿……就是脏了点。”
采微将手往身后藏说:“陛下您还是去批阅奏折吧,臣以人头担保,定将科举制叙写的条理清晰。”
皇帝陛下不放心地望了望他,无果,只好又回去继续皇帝的日常工作。
快竣工的那几天,采微工作得更卖命,回到御史府连衣服都没力气脱就瘫倒在榻上。
这天上午,采微写着写着就睡着了。皇帝陛下远远瞧他,见他半天没动静,便过来瞅瞅情况。
他见采微睡得极熟,眼下的乌青很重,下巴也有淡淡青色的胡茬。心,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怕他着凉,又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而后又朝着暗卫打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采微的睡眠。
或许是太过疲累,也没人来提醒,采微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快醒时采微埋怨地嘟囔:“妈,我好饿哦,我要吃蛋炒饭。老班好坑,布置这么多作业摧残我。”
蛋炒饭?老班?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耳听八方的皇帝陛下将那句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正犯迷糊的采微在听见一句“吩咐御膳房,做些蛋炒饭送来”时,陡然惊醒。糟了个糕,咱怎么一下子给睡迷糊了呢。
等等,咱身上的是……是龙袍,龙袍啊!
采微颤巍巍地将身上的龙袍拎开,咱很安分,咱不想谋权篡位。
熟知皇帝陛下的奏折已阅完,见他正小心翼翼拎开龙袍,忍不住笑出了声:“微卿又在恃才自傲,以为朕的龙袍配不上微卿?”
此话一出,吓得采微心一慌,手一抖,他手里华丽丽的龙袍就给飘落在地了。采微想哭,是咱配不上你的龙袍啊。
他默了许久,开口:“陛下,臣胆小,不禁吓,求陛下恕罪。”
嗯,他胆子确实小,连朕都敢打敢斥。皇帝陛下静静的瞅着采微,突然爽朗地大笑。
采微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又见他一直盯着自个儿的脸,心道不妙。迅速拉着皇帝陛下到烛光下,借皇帝陛下琉璃色的龙目一照。
嗬!好家伙,咱的右脸一片纯黑。话说,皇帝陛下,你至于这么不厚道么?
皇帝陛下眉眼带笑地盯着采微,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到了不得的东西。
采微狠狠剜他:“再笑爷就掐死你。”说完就把手搁在皇帝陛下的脖子上,顺便用力掐了下以示威胁,咱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皇帝陛下笑得更开心了,还真是没人敢这么对他 ,就连他的皇弟黍硕也不会这样耍小孩子脾气。
如今的采微确实像个孩子,嘴里恶狠狠地威胁,眼里目露凶光。唯有那清澈的眼底,写满了尴尬和窘迫。好玩,实在好玩。
咱拼死拼活的威胁,对方却笑得如沐春风,这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采微知道自己的威胁没什么实际作用,只好松手,眼角瞥见地上的龙袍,坏笑着走过去:笑话咱是吧?
他当着皇帝陛下的面,端起一碗茶水,浇在龙袍上,然后细细的擦拭自己的脸。纵使咱现在是男儿身,但女儿家的心却从未变过。
过了好一会,采微自觉已经擦拭干净了,站起来冲皇帝陛下挑眉:叫你笑话我,不能再穿了吧?
皇帝陛下笑得无奈,正欲有所动作时,门外传来余息的声音:“主子,蛋炒饭送来了。”
皇帝陛下敛了笑,平淡地说着。:“送进来。”
刹那间,采微觉得皇帝陛下很可怜,连喜忧都不能自己,永远对着属下及臣民摆着扑克脸。又想到他那日说好累,心中不免生出了同情。
送饭来的是渡玉姑娘,在她放下蛋炒饭出去后。采微踌躇地上前:“那个,陛下。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抱歉。”
皇帝陛下见他极是不好意思地道歉,嘴角溢出了笑:“无妨,微卿饿了一整天,该用晚膳了。”
额,咱明明是睡了一整天啊。采微揉揉饿扁的肚子,正欲洗手吃饭。忽然目光定在皇帝陛下的脖子上,随即大笑:“哈……哈,叫你笑我,遭现世报了吧。”
原来采微一直手握碳条,手掌变得乌黑,方才被他拉过掐过的皇帝陛下自然免不了被沾染的厄运。
看他笑得开心,嘴里又说着现世报,聪明的皇帝陛下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奈地说:“来人,送盆水来。”
一番仔细的清洗过后,两人都被洗回了原本的肤色。
相比之大少爷的白皙,采微表示更喜欢皇帝陛下的古铜色。他很好奇,一直只待在深宫里的皇帝陛下怎么会有这么正的古铜色皮肤。
但显然,这个答案没办法从皇帝陛下口中得知,于是只好吃饭。
御厨果然是御厨,连蛋炒饭这种极为平常的淡饭也做得极是好吃。
采微一连吃了三碗才停筷,打个一个饱嗝,冲皇帝陛下竖起大拇指:“做得真棒。”
“噢?比起妈做的呢?”皇帝陛下表示他没忘采微那奇怪的话。
妈?妈是你能叫的嘛?那是我的妈!但采微一脸正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么?”皇帝陛下显然不是想要这个答案。
“是的,其实这个‘妈’是臣对弥儿的昵称,昵称陛下懂么?就如同陛下唤臣的‘微卿’一般。”采微面色不改,其实耳根已经红透。
“那老班?”
“这‘老班’是臣对陛下的昵称,陛下你可能没听清,臣方才说的是‘老板’。”采微直视皇帝陛下的眼睛,十分真挚。
“那朕几时摧残过微卿?”皇帝陛下挑眉,对于采微给他取昵称一事,表示十分受用。
你何时没摧残过我?采微好想反问他,但碍于敌人太过强大,只好改口:“莫非陛下连臣抱怨都不允许?”
唉,皇帝陛下又开始垂眸,摆出一副忧伤的样子。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用这招,你他娘的以为老子会心软?
可偏偏他就心软了:“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说臣不把陛下当外人,臣把陛下当内人。”
他要哭了,自皇帝陛下第一次露出哀伤的表情,他大肆安慰后,皇帝陛下就开始乐此不彼。
果然,皇帝陛下瞬间抬头,凤眸里布满华光异彩:是的,内人。不过是朕将你当内人。
饭吃完了,采微见天色已晚,便说:“陛下,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
“不急,现在正直阳春三月,微卿与朕去御花园走走如何?”皇帝陛下自顾自地拿出一件新外衣披在身上。
你确定你是在问咱,而不是在告诉咱?采微一想到自己拒绝的后果是:皇帝陛下一脸哀伤地说咱恃才自傲。
于是咬牙点头:“臣遵旨。”
诚然如皇帝陛下所言,现在是阳春三月,夜里到底有几分凉。好在古人比较讲究,衣服总得穿那么多,也就没什么。
阳春三月,正直百花盛开的日子。自从做了御史大夫,采微就没享受过如此美好的夜晚。
穿梭在花草间,幽幽的花香,清清的草香,经夜风的带动萦绕在人的周身。
采微不禁想起了一首歌━《半面妆》,此时的气氛很适合,他忍不住哼出了那个调调。
待他哼完,皇帝陛下问:“微卿方才吟的是何曲?朕从未听过。”
你听过才叫有鬼。采微在皇帝陛下看不见的角度翻白眼:“是臣偶在民间听的一曲民谣,名《半面妆》,那时只觉得好听,也就记在了心里。”咱可不好意思再说是咱的创作,咱没那能耐。
既如此,皇帝陛下知道,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转了话题说:“微卿,你认为如今天下局势如何?”
这,皇帝陛下第一次问咱这么严肃的问题,咱是该含糊带过,还是好好表现?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咱又是个御史大夫,天下的局势也大致摸清了。
这个的天下局势大约跟三国时候一样,三个国家呈三足鼎立之势。一为大幽,一为月咏,一为匈奴。
匈奴国的情况与汉朝时期相差不远,国人擅战,但人口少。月咏是三国之中最富有的国家,人口偏多,但多为养尊处优。而大幽,从各个方向看都处于中等层次,上不去下不来的。
采微想了想《隆中对》,又作罢,偷窃挺可耻的,于是开始说自个的想法:“匈奴人骁勇善战,咱们望尘莫及。但他们的人数较大幽的为少,故在这方面咱们占了绝对优势。正所谓蚁多咬死象,若开战,咱们用人海战术兴许能有几分胜算。”
他寻了一个没沾露水的地方坐下,拔了根草放到嘴里嚼:“而且咱们大幽的土地大多肥沃,如若好好利用,便可年年丰收。从这个角度看,咱们对抗月咏也有几分胜算。”
皇帝陛下学着他在嘴里嚼草:“微卿说的不假,但都只是单方面。大幽若真能从这两个方面强盛,又何必等到今日。且大幽的天灾亦十分泛滥,各地的水灾旱灾总会将粮食冲刷干净。”
顿了顿,皇帝陛下语重心长:“而灾难过后,便是大量百姓面临居无定所的日子。”
采微出声安慰:“天灾咱们的确无法避免,但咱们可以用人为的方式减少其造成的损失。况且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您,陛下。”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真正的朝夕相对,采微慢慢了解了这个男人。用一句话形容:黍离是个勤政的好皇帝,都快赶上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