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错过了刚才包大人的‘狸猫换太子’一番话,真是遗憾啊遗憾~”
“……包、大、人、呢?”包炯不知道自己再这么忍下去还忍不忍得住掐死庞统。
“在里面偏厅。这下事情算是捅得满朝文武皆知,堵也堵不住了——包拯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为了人心公道,包大人向来好大的胆子。”
等到包炯到了偏厅,恰好听到里面传来皇帝一句怒吼——“荒谬!这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能把一向温和的皇帝刺激得这么厉害……包炯在心里感慨了下自家祖宗干的事情向来是惊天动地的,然后悄悄溜了过去。
既然是皇帝的家庭会议,那么闲杂人等自然要走避的,如展昭等人都是在偏厅外面等候。包炯走到那几人身边的时候,发现除了展昭之外四大校尉都聚精会神的……贴在门上听八卦。
“你们啊,真给开封府丢脸!”包炯义正言辞地斥责道,“就算要听也要学展大人这样,武功好所以耳力好,哪怕站着离门七八步也照样能听得清楚!”
一旁的展昭呛咳了两声,说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外面……出了什么事么?”
“没,只是遇到一个奇怪的家伙,说要我提醒大人郭槐可能使阴招——能使什么呢?”包炯向来不觉得那什么“巫蛊之术”靠谱,但郭槐如果真有那种心思,派上几个人来……
“奇怪的家伙?”展昭微蹙眉,“怎么个奇怪法?”
“嗯?一身穿戴打扮看起来不是一般人,但我问他是谁他没说,还说以后自会相见。”包炯啧了声,“莫名其妙。”
还没等展昭作出回应,里面经过一番争辩后,已经又传出了皇帝微微发颤的声音——“包爱卿……此事,就予你……全权处理……”
随即里面一阵响动,守在门外的几人立刻撤开。过不多时,偏厅房门被人推开,皇帝一马当先走了出来,步速极快,身后跟着的宫人只能碎步小跑才勉强赶上。
接着,包拯与八贤王和狄娘娘也走了出来,最后面是被范仲华小心搀扶着的李太后——此时的李太后已是满脸的泪,嘴里不住喃喃:“我是不是……错了?”
包炯默然——忽然发现自己的养母实际上是害了自己生母的人,自己一直以为的亲娘实际上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看皇帝方才样子,便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好受。而李太后心系儿子,如今虽说是冤情能得以洗刷,却并不欣喜。
“感情……果然是一笔糊涂帐。”
第五十三章
抓郭槐的行动让包炯非常怀念——他都多少年没试过“抄家”的滋味了。他所在的城市有山有水风景好,还靠海,因此常有贪官在此置一二金屋,要么用来藏娇,要么用来藏钱,于是苦命的警察就常常要协办外省查贪官,时不时地去抄上几个家——一般来说,警察往往是很难早早置上自己的大房子的,所以每每去抄那些动辄百来平方米,有的干脆是错层啊小别墅啊什么的贪官之家,警察同志们总是毫不手软的。
包炯还好些,他是有房一族而且还没贷款,所以没试过看着那些房子咬牙切齿的滋味儿。倒是有一次,他难得去参加一次同学聚会,结果聚到一半就因为要“抄家”而被拖走,连筷子都没来得及动。好不容易抄完了赶回去决定吃个半场,结果电话又响了——那贪官奉行狡兔三窟原则,苦命的人民警察也就只能把那三个窟都挖出来。
也因此,每次参加抄家类的活动,包括包炯在内的苦命的人民警察都特别亢奋——如果那个贪官此刻就在屋内,兴奋程度还要加倍。
原本开封府还颇有顾忌,毕竟若是郭槐在宫中,刘太后一力庇护那么事情可能麻烦很多。但据陈林所说,郭槐这几日都不在宫内,也不知在他置的外宅中搞什么勾当。
所以,开封府众人气势汹汹,直扑郭府。
“开封府!公务!闲杂人等走避!”一脚踹开郭府大门,包炯把三个感叹号砸了过去——不指望对方的护院听了这个就什么都不做,这只是为了证明他已经说了身份,这样再来人不知死活拦他道就算妨害公务,直接撂倒不用商量。
不过郭府的家丁比包炯想象中呆一点,他直闯进去居然无人阻拦,让包炯省了不少力气。
“郭槐呢?”随手从一边揪过一个浑身发抖的小丫头,包炯问道。
“大大大……大人在后院……”
“谢了。”松开手附赠微笑一个,包炯直闯后院。
进了后院,包炯大开眼界。
这是在……干什么啊?
触目所及之人,几乎没有一个穿的是正常衣服,要么道袍要么僧衣,还有人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围着一块兽皮,有人披着块大布看起来就像个口袋……
唯一一个正常人就是郭槐,他此刻正负手站在庭院中央,脸上表情竟有几分超脱物外的意思。
“郭槐!”丝毫不受院内群魔乱舞的影响,包炯厉声喝道。
“哦?是小包大人,可有什么贵干?”郭槐这才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包炯。
“你被……咳、跟我走一趟。”差点就说出了一句“你被捕了”,下意识的摸逮捕令的时候包炯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改口。
“咱家乃是太后的人,开封府管不得。”郭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本府此刻有圣旨在手,彻查狸猫换太子一案!郭槐,你可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
“皇上……”嘴角抽动了一下,郭槐依旧是笑,“那,咱家跟你们走一次也无妨……反正……”
一双眯眯眼中放出让人发毛的寒光,郭槐道:“咱家怎么去,还得怎么回来……”
郭槐走了,包炯却开始头疼了。
“你、你、你、你……这都是在搞什么?”包炯看着院子里面的一团狼藉,在心里觉得自家祖宗给的“既然郭槐可能使阴招,那你便查看一下他能搞什么阴招好了”的任务很让人头疼。
好在还有人陪他一起头疼。
“据传郭槐迷恋巫蛊之术,看来果然不假。”一旁展昭说道。
“迷信者大多会毁于迷信,果然不假。”看着院子里面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烧焦的不明生物无数古怪的草药一包包乱七八糟的药粉,包炯说道,“在这种环境里面长期生活,他不早死才怪呢。”
“但若想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些蛛丝马迹……”展昭苦笑。
“……这应该是束竹先生的责任吧……”包炯郁闷。
“想不到在这儿居然能见到你们两个?”就在包炯考虑是现在去找公孙策来还是自己挑战一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包炯扭头望去,只见那边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衣衫破烂却神态轻狂的老道,瞧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
“好久不见了,展大人,小包大人。”老道悠哉游哉从围墙上跃了下来,扫了眼院中景象,皱眉道:“我见这边隐有血光,想不到是有人在此做法?”
“……”一见面就是满口的封建迷信,包炯终于想起这是谁来了——那个他没办法送进监狱去的犯罪嫌疑人。
不过,说到封建迷信……
眼前这位似乎是个行家?
“道长对巫蛊之术可有涉猎?”展昭拱手问道。
“当然,贫道早年曾游历神州,这些奇奇怪怪的法门,说不上门门精通,但至少是知个毛皮。”老道扫了眼院中景象,“不过这院子主人也算是有能耐的,搜索来了这么多人——可惜都是不入行的小辈,没甚大用。”
包炯皱着眉毛从老道的话里面提炼出“没啥问题你们放心吧”的意思,然后道:“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成气候了?”
“那是当然,开封府是凶险之地早已是此道中人的共识,也只有这些舍命不舍财的后进才会舍了自己命数妄图搏个富贵。若是有点道行的,就算不惧开封府尹的星主之命……”老道扫了眼那边正努力过滤封建迷信信息的包炯,嘴角微扬,“也总得顾忌开封府内的恶犬吧?”
“……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么?”包炯的脸一抽一抽。
“此中真意,不是尔等能够明了的。”老道义正词严地摆摆手,仿佛他刚才不是一脚踩上了包炯的心头旧创一样,“不过搞成这样总是不好,我就帮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嗯?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包炯凑过去看,发现老道在看的是放在院中角落的一个石磨,石磨旁边有不少烧剩下的黄纸和纸灰,一看就不正常的很。
“有钱能使鬼推磨……?想不到还有小辈懂得这阵势,可是……”老道捻须思索。
“……他又在说什么?”包炯一扯嘴角,“我还有钱能使磨推鬼呢……”
“也许是什么法术?”展昭猜测道。
“……展大人,别连你都相信那种不着四六的事情好不好?”包炯乜了展昭一眼,咕哝道。
“你们且去罢,这里我自己查看便好。”好在老道并没忘了这边还戳着两个人,挥手道。
“那么——再会。”心里嘀咕句“再也别会”,包炯扭头走人。
第五十四章
包拯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一开始很是正常,他梦见自己又闲着没事微服私访去了,然后在路上看见有人倒着,于是包拯立刻过去把人拉起来瞅了瞅,凭外表判定八成是个苦主还有两成可能是自己的新部下,于是交给一旁的公孙策。
公孙医生妙手人心,几炷香之后那人便蹦了起来——包拯这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公孙策虽然是手黑心黑治人从来都用最快最猛的方子,但是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人现在就活蹦乱跳也未免过头了点。
于是他习惯性问了句可有冤情,那人愣了愣,下一秒便从五大三粗的男人变成了娇娇弱弱的小女子。
“民女寇珠,见过大人。”
“你是寇珠?”这辈子见了无数子不语的事情,包拯已然淡定,非但没有来点类似于黑脸变白后退三步之类的惊吓表象,反而是耐心问道。
“奴家只是一缕残魂,凭了身上冤情借了条路到凡间找大人鸣冤。”寇珠轻声道。
“借路?”包拯愣了愣,问道。
“开封府的阴路早已被人堵上,若不是民女确有冤情,是进不来的。”寇珠苦涩一笑,“多亏了那位……”
“你可是打算为李太后洗刷冤情?”包拯一愣,随即问道。
“是。”寇珠一揖到地,“明日便是民女唯一一日洗冤机会,望大人开恩借路。”
“借路?怎么借?”
“只要那日您的护卫莫出现在大堂上便可,幽冥道路可直通开封府大堂。”
包拯还没问护卫是什么意思,他已经醒了过来。
包炯也做了一个梦。
难得出现的一个梦里并没有什么展昭庞统斗殴的内容,反而是怪得让包炯不住皱眉——
他梦见自己给借调去了交通警那边,然后撞上个明星演唱会被抽去维护交通,一身警服披挂在身自有豪气满胸,堵在大路中央说不能进不能进不能进这儿不能走那是规矩,然后一群造型稀奇古怪的家伙眼泪汪汪的说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们都是收了钱豁了命的不进去怎么成,包炯说那不行,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都老老实实给我在外面站着不然我不客气……
忽然有谁从后面扒拉他,包炯一回头发现后面站了个男人,眉眼看不分明只觉得眼熟。男人冲他笑笑说让让吧,这姑娘挺可怜的,人民警察为人民不是么?嗯?
最后一句句尾上挑,似是疑问又似是挑衅。
包炯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那边已经冲出个姑娘越过他就往里面冲进去了。包炯一愣立刻说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不合规矩……
那男人笑了笑,随手在包炯身后一拍,两片薄唇开开合合说了什么,却没来得及进了包炯耳朵。
然后包炯就醒了。
“……这是什么梦?”包炯坐起来揉揉太阳穴,“真是……莫名其妙。”
“喵~”一旁警长叫了声。
“来来,过来过来。”包炯把自个儿的猫咪拿过来揉搓了一把,“你说我做的那是什么梦呢?据说梦是潜意识……难道我的潜意识里面想去被人挤来挤去搞不好还被骂?”
“喵。”警长摆摆尾巴,不屑得很。
对付郭槐并不容易,此人深谙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之道,一般二般的证据那是治不了他的。李太后的金珠只能证明他的身份,八贤王那边知道的不过是陈林的证词,郭槐大可以反口咬陈林作了事情栽到他身上来。真正的证人,只有那早已死去的寇珠一个。
但问题就在这个“早已死去”上……
包炯认真思考该从哪儿下手,这种没了证据没了证人的案子最是难弄,只能想办法让犯罪嫌疑人自己承认。要是搁在以前么,先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路子摆下来,再找几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为你着想的老预审在那儿坐着,一张口就是“小同志啊,我们国家的政策向来是好的……”,最后找来对方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感化一下——基本上到了这个时候就没人能抗得住了。
当然,也有那种自知穷凶极恶死活不开口的,这个时候也有办法——人民警察对违法犯罪分子向来是不会手软的不是么?
但对郭槐好像都不合适,第一郭槐犯的是欺君之罪,再怎么从宽也难免一死;第二这地方找不着老预审,开封府最慈眉善目的就是公孙策;第三郭槐也没有什么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亲情牌打不了。
至于用狠的……不是不行,只是郭槐背后有太后罩着,万一不成反倒是落人口实。
包炯正在认真思索的时候,包拯也正在认真思索。
睡醒了之后想想,那个挡了开封阴路的人最有可能便是包炯,毕竟此人的独特在之前乌盆案中已经表露无遗,问题就在于怎么把人调开……
随随便便的理由显然对付不过去,但若是不随便的理由又不太好找……
思前想后找不出好方法,包拯便把自己的头号幕僚叫来一起头疼。
听完包拯叙述,公孙策沉思片刻,开口道:“若是要调走包炯并不难,大人只管让他去寇珠家人那里寻一件寇珠交托的物事便是——寇珠家在开封府北,一来一去,小包大人不爱骑马,差不多也用得了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