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北咦。她是叫宿北么。我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的。莫非是潜意识便晓得。又潜意识在心中提到她的名字。
她终是不再狐疑看我。只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转首同我道:“帝君可曾晓得这个地方。”
我皱眉同她先前一般环顾四周。发觉是一高山。我们正处于高山脚下。旁侧堆着一座小小土堆。不对。仔细看看。似乎是白骨山。我皱着眉头。只想将手里头的鸡腿扔还给她。先前怎的没注意到。我竟然是在死人堆旁边吃了晚饭么。
“这是何处。”我将鸡腿重又放回纸包中。捡了宿北的放在旁侧的书。随意撕下一页便就着擦手。她张嘴欲言。却又止住。似乎是想责怪我撕了她的书。
她终于没能责怪我。只心疼从地上拾起被我揉做一团的纸。轻声道:“这是鹿吴山。”说话之时。她自顾自将那揉做一团。又满是油光的纸张展开。平铺在自己膝盖上头。捡起旁侧那残书。重又将那纸张夹了回去。
“鹿吴山。”我不晓得这鹿吴山于我有何关系。只觉得似乎也无甚奇特之处。除了旁侧那累累白骨叫我作呕。
宿北沉吟片刻。轻叹道:“从前有一回。您不是这这处收拾了一只蛊雕么。”蛊雕。妖怪么。原来。我还真的挺厉害的。
“原来我这样厉害么。”我笑得有些得意。却对上宿北幽幽一双眼睛。
“是挺厉害。会用驱魔符威逼蛊雕。还会踹蛊雕。”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我并不是很厉害咯。于是我又问她:“我同凤王。谁厉害一些。”
她皱眉看我。似乎是奇怪我如何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回答道:“这天上地下。能敌得过您的。怕也就东华帝君同凤王大人。”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继续道:“一个是在修为上。一个。是在榻上。”听完。我便觉着尴尬莫名。这意思是。她晓得我同凤王的事情么。先前在那空室之中。该不会她一直用术法在偷看吧。
“你偷窥。”我瞪大眼睛。等待她的回答。她似有沉思。手里却不空闲。已将那页被我撕下的书纸重又修复了回去。
“这四海八荒。怕是鲜少有人不知道。”这是她随意给我回答。
听毕。只觉得脑仁生疼。原来我们是被所有人偷窥了么。我正头疼时。却听她继续道:“从前有一回神魔大战。凤王抱着你不是嗯反正大家都看见了。私下打听便都晓得了八卦这回事儿。可不止在人间泛滥。”
据宿北所言。我同凤王的事情。在四海八荒已经传遍。版本一是我死乞白赖追求凤王。还追下了凡间。版本二是我自小养着凤王。便生出了感情。一个天将追求凤王。还被我私心罚了雷刑。还听闻那受雷刑的。已经被劈得半死。
听完宿北的陈诉。我只分析出一件事情。我同凤王。似乎从前便情投意合。如何我后头见着他。还觉得烦躁。莫不是情投意合是假。做戏是真。可在那空室之中我同他发生的事情也罢。见着再仔细感受一番这所谓的情投意合便晓得真假。
“嗯”宿北发出一个单音。似乎想问些什么。终于问出口道:“您可有记起些什么。”她的意思。是我该记起些什么吗。
“你甚意思。”我疑惑道。
她伸手摸我的额头。沉吟片刻后。才语重心长道:“帝君哎方才我不是给你喝了一小坛子酒么。”
我颔首。表示我记得那回事儿。
“那酒。是我从酒窖里头翻出来的解药。就是解你先前喝的那些会叫人失去记忆的酒的。本以为九日不会出甚大事儿。现下看来。事情大发了于是着急寻了解药。可现下瞧着。似乎并无用处。”她说话时。满面愧色。话毕便拿一双眼睛瞧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原来我忘记从前。是你搞得鬼么。”我无奈又一拍额头。只觉得脑仁更疼了。本来以为是无心。却不想是人为有意的。她到底给我喝了甚。叫我半点也记不起来从前的事情。给我的解药又是甚。一点效用也不见。至多只记起她的名字。
我迫切想要恢复记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方才说。九日。是甚意思。”我方才听见她提到虽只九日。这意思。是说效用有九日么。
“额今日是您喝下那酒第四日上头。明个儿。就第五日了。那酒。取了幽冥忘川河里头的水做引子。有叫人遗忘的效用。您上回偷喝了三坛子。也就是九日。”她如此同我解释。却原来。是我偷喝了那酒么。
想了一会儿。有月光洒下。篝火几近熄灭。我想。今日还是先歇息。但愿明日。宿北的解药能够发挥些效用。哪怕是叫我想起几句术法的口诀也好啊。
睡梦中。脑子里头。全是凤王的那一张脸。在那布满红丝线的空室之中。那张迷乱的脸我只但愿。但愿他同镇命不要出事。伤了谁都不好。
不管是凤王被砍上几刀。还是镇命被烧光了皮毛。我都不能接受。倘若真真出了这事情。我要如何自处。他日我恢复记忆。又要如何面对。宿北那掺了忘川水的酒。真真叫人头疼。她的那不靠谱的解药。更叫人头疼。
这世上。有两种人不能伤害。一是自己的爱人。二是朋友的爱人 。凤王是前者。镇命是后者。却都被我伤害。我大抵猜得出我为何要偷喝那酒了。许是一心想要逃避。又或者是真真想要忘记。空白的过去。虽然叫人心生恐惧。有时候。却也是一种福气。遗忘的福气。
我一心觉着自己对月沉有愧。又觉着不该同镇命有牵连。可我。终究还是同他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究竟是我自己作践了自己同别人“帝君。帝君。”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叫我。是在唤我帝君么。我果真是同月沉一样。是个什么劳什子的帝君么。唤我的。是宿北。许是天亮了。又或者是她寻到了去涂山的路。
“罢了。让他睡吧。”又有别人的声音。这声音。叫我陌生又熟悉。似乎是月沉他是来问罪的么。怪罪我动了镇命。怪我杀了星稀。
第三十六章:涂山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一刹那。星稀这个名字。如同破解结界的咒语一般。将我的记忆全全勾出。
我喝了宿北的酒。妄想失忆九日。不问俗事可越是想要忘记。身周的事情就发生得越叫我难以预测。我同镇命那一番无心的纠葛。真真叫本君难以自信。我终究还是同他说到底。是阿九同白泽叫我难以自控的愤怒。他既然能够同白泽亲热。为何我不能同镇命有肌肤之亲。错只错在。我原本想要将镇命同月沉撮合。现下我却先动了镇命。
睁开双眼。入眼是一角金色的衣摆。抬眼。看见一张温文尔雅却又暗含狡黠的脸。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奈渊。你若是再继续睡下去。恐怕涂山就要被烧成灰了。”他说得风轻云淡。金色袍袖在我眼中晃荡。我怔愣。站起身来。沉声道:“月沉。你也不去阻止。你明明知道我出了一些事情。”
宿北在一旁。恭谨恭声道:“两位帝君莫急。涂山尚好。只是涂山的长老执拗了些。”听完这话。我心中暗暗算了一卦。涂山上果真是有一劫。还是个美人劫。我心生诧异。只觉得奇怪。于是再掐指细算却还是同先前一个结果。
“月沉。涂山到底出了何事。”我追问月沉。却只换来月沉阴沉的脸色。便觉事情大发了。我们三人急急赶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之上。腾云直驱涂山。
那是一个同青丘一般。由狐狸统治的国家。镇命便是涂山少主。狐狸三大族群之中。以青丘九尾为首。天狐为次。涂山氏的狐狸紧随其后。可青丘九尾一族同天狐一族皆不问世事。只得涂山一脉入俗世。
本以为涂山里头此刻正酣战。可进了涂山才觉着。气氛诡异得紧。半道上又听说少主要大婚。据闻是要同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成婚。
大人物。莫非脑子里头迸发出一个想法。这个所谓的大人物不会就是阿九吧。我脑门一热。加快速度。月沉在一侧。沉默不语。
入得涂山。我依稀记得涂山氏的宫殿。是一片连贯的狐狸洞来着。当站在狐狸洞门口时。入眼皆是大红色。红绸红花红双喜。看这模样。果真有一场婚礼。
“进去吧。”月沉温和道。我看月沉这模样。似乎并不着急。想来。也无甚大事。倘若是镇命出事。想必月沉也不会如此淡然。
洞口有侍从。接过宿北递上去的名帖。眼瞳一闪。便急急往洞内去了。这天上地下。还没有本君去不了的地方。来个涂山狐狸洞。看看涂山镇命。还需得递上名帖么。本君同月沉。也有许多年没能遇上这事情了。
月沉倒是淡然。只是我觉得甚憋屈。甚难受。
稍时。那名侍从又匆匆忙忙出来了。身后跟着个美妇人。发髻高挽。衣裳华丽。上头绣着大片大片的富贵牡丹。这人好熟悉美妇人拜倒在我们面前。恭敬道:“涂山黛见过二位帝君。见过司命大人。”话毕。她便起身。又媚笑道:“今日少主大婚。三位来得正是时候。”
我着急问阿九的事情。便摆手道:“可曾见着栖梧山的凤王。”
那美妇人眼波流转。手指捂住红唇笑得娇媚。回答道:“凤王大人是我家少主的朋友。自然是来吃少主的喜酒了。”
如此说来。我所预料之事。并未发生了。心中安心不少。其实在卜卦演算之时。也曾算出阿九无事。可我始终心中不安。现下晓得他无事。我自然心安。只是。今日。要同镇命成婚的姑娘。到底是谁。
想来镇命成婚后。也会将我同他的事情忘得干净。于是我也乐于参加这场婚宴。涂山黛引我们进狐狸洞。一路越走越宽阔。直到她推开一扇木门。内里遍起云雾。云雾之中。又有大红绸子高挂。踏进去一瞧。才发觉。此处当真世外桃源。种满了桃花。桃花开得正艳。树枝上头。又都挂了红绸子。十分喜庆。想来。要同镇命成婚那姑娘也十分好看。能够衬得这处开得艳艳的桃花。
“也不知这胖狐狸要娶哪家姑娘。”走在桃花林中。我低声问月沉。月沉面色不善。只摇摇头。并不回答。想来他也不晓得。
于是我又把疑惑的目光看向宿北。宿北亦看着我。而后轻叹道:“帝君哎。宿北也不晓得。”
既然都不晓得。我便也只能问前头带路那个美妇人了。
于是我快月沉一步。与那美妇人并肩。笑问道:“姑娘。不知你家少主今日成婚的对象是哪家姑娘。”
美妇人用手掩唇。轻笑道:“姑娘。帝君说笑了。阿黛已有十万余岁。早不是甚姑娘了。”十万余岁。也算不得年纪大于是我调笑道:“如此说来。本君几十万岁的年纪。莫不是早该入骨灰盒子了。嗯。”本就是一句调笑的话。可这涂山黛却当了真。急急跪在我面前。惊慌道:“帝君。阿黛。阿黛不是那意思。”
我摸着鼻子。无奈叹息道:“起来吧。本君只是开玩笑呢。你十万余岁的年纪。在本君看来。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涂山黛含羞起身。这时候。月沉温和道:“涂山姑娘莫听他的。他就是早该进骨灰盒的那种。”如此温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真真叫人不舒坦。于是我顺脚踹了他一下。他却直接将我无视。该死。好歹我也是他的大哥来着涂山黛笑得娇媚。而后摆手道:“我家少主成婚的对象。到时候看了。不就晓得了么。”这意思。还要藏着掖着。莫非是怕本君抢婚不成。
她顿了顿。继续道:“对了。方才忘记说。我家主人在忙着少主的婚礼故此不便前来迎接。这才委派阿黛前来。稍时。便能够见着族中各位长老。该也在半途上了。”
月沉摆手道:“无妨无妨。谁接都是一样。”说起来。这涂山氏的狐狸们。也忒不礼貌了些。本君同月沉的身份。至少该要涂山之主亲自前来迎接才是。也罢低调向来是本君的风格。也就不同他们计较了。
穿过桃花林。是一片宏伟的宫殿。不同凡间那般华贵。却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当年这涂山氏一族还只是住在山洞里头的狐狸。如今。却已将这狐狸洞扩展到如此境界了么。当真繁盛。面前匆匆忙快步走过。交错之间。忙而不乱。涂山黛说。是在准备婚宴。我颔首道:“既是如此。不知可否先带我们见见镇命。”
这时候。也不好先要见阿九。镇命大婚。我该是要先去祝贺一番的。到底。也是朋友。到底。从前有过肌肤之亲。
涂山黛眼波流转。而后同我道:“不急。不急。二位帝君。司命大人。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婚宴会在午时举行。到时候便能够见着了。”
我心中不满。却不好再镇命的婚宴上头做出一些威吓的事情。于是同宿北月沉对视一眼。颔首道:“如此也好。”
想来。能够趁着休息的时候。寻寻阿九。阿九同镇命。总也觉得不对劲涂山黛带着我们拐入这恢弘宫殿里头。引我们入了一处单独的宫殿。又分别将我们三人分开。我本不愿。可想着。似乎涂山里头。能够为难到我三人的。几乎没有。如此我便放下心来。专心在房中喝着小酒。剥着花生。这涂山里头。花生倒是不错。甜中带异香。配得我手中的酒。
喝酒到半截上。有人在外头敲门。我轻声应了。便有人推门进来。是十余个端着红木托盘的丫鬟。皆是低眉顺眼。不敢抬首看我。为首的那个。朝我恭敬道:“帝君安好。黛大人要我为帝君送来参加婚宴要穿的衣裳。”
哦。我这身紫衣也不错。怎的就非要穿那木盘子里头的华贵红衣。红衣裳。这叫我想起阿九。
见我不为所动。那为首的丫鬟又继续道:“也给其他二位贵客送去了。”
如此说来。涂山主人只是想要我们穿得喜庆些参加镇命的婚礼。免得丢了面子。本君参加这场婚礼。只有为他增光添彩的。哪里能有丢脸的。我皱眉。任那一堆丫鬟为我换上这华贵红衣。房中并无铜镜。我不能将这衣裳看个究竟。于是无奈。只能将就了。丑便也丑了。本君气质好。想来也不会丑得不能看。
唯一让我不满的是。为何是红色的。这样喜庆的颜色分明。分明便该是新娘新郎所穿的衣裳。我头疼间。那一干丫鬟已经退下。这时候。又推门进来一个穿白衣裳的女子。裙角有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正看着我笑得灿烂。
围着我转了一圈。这才甚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才想起朝我行礼。道:“帝君。小王给您请安了。”说话间又一直看着我。笑眯眯的。似乎在打量货物一般。
这女人。是涂山这一任的族长么。怎的这样子。族王不是该威严一些么。怎的她总也笑眯眯的。却又笑得一点狐狸样子都没有。倒是俏皮得紧。
第三十七章:哄骗
倒是个不错的族王。就是有些小女孩的模样不对不对这女人她既然是涂山的族王。镇命是涂山少主就是说。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几乎一瞬间。我似乎有些明白镇命性格如此不像狐狸的原因了。有个俏皮的母亲。自然也有个可爱的儿子。
我干咳一声道:“你是族王。胖狐狸的母亲。”
她略微有些疑惑道:“胖狐狸。”额
“本君是说镇命。”我如此解释道。在镇命母亲面前。说他是胖狐狸。这真真有些不礼貌。虽然她也不敢将本君如何。
她恍然大悟点点头。而后道:“我确然是镇命的母亲。怎的。帝君您瞧着不像么。”说罢便朝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委屈的模样。
“不是。不是。本君只是觉着。你这小狐狸瞧着甚入眼。”我解释道。她似乎只有七八万岁的样子。大约是在四万岁生下的镇命。
她一双大眼睛继续眨巴着。有些开心的模样。道:“如此说来。帝君是觉得小王还不错咯。”话到最后。她又嘀嘀咕咕几句。我却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