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贺景瑞这话是问沈清源。
“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肯尼忙着同沈清源攀交情。
贺景瑞瞪他一眼:“让你说话了吗?”
把头缩到沈清源身后,肯尼不敢说话了。
“我说你怎么还杵在这儿,等我请你吃饭呢?”贺恶霸叉着腰冲肯尼吼。
“不不,我马上走。”肯尼吓得跐溜一下跑了,在门口对沈清源摆摆手:“清源,拜拜。”
“拜拜。”沈清源回过头看着贺恶霸问:“你们认识?怎么对人家那么凶?!”
贺景瑞沉着脸哼了一声。
“他好歹也是我的熟人,客气点儿不行吗?”沈清源有点儿不高兴。
“不要脸的东西!”贺景瑞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似乎对肯你厌恶到极点。
看他这副样子,尽管憋了一肚子疑问,沈清源还是打算等他气消了再问。
贺景瑞不仅是讨厌肯尼,还在琢磨这小鸭子突然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要真是巧遇,保不齐他在沈清源面前说自己坏话;要不是巧遇,会不会是周一鸣那家伙安排的——虽然费力来拆散自己和小鞋匠的可能性不大,但那狐狸心思古怪,万一又抽风了呢?!
这个时候他有些庆幸已经对沈清源坦白了,再拿过去做文章基本没用。
因此,饭桌上他很有节制地把自己和肯尼的关系,以及周一鸣撬墙角的事跟小鞋匠说了。
沈清源实在没想到王狗剩儿竟然是,引得贺、周二位少爷反目的那盆祸水。因为是熟人,那种感觉实在怪异得很。也不是嫉妒,就是“没想到这小子干过这种事儿”惊异。
看他半天不说话,直一个劲儿眨眼,贺景瑞心虚地问:“你想啥呢?他就是我花钱找的伴儿,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还为他和周一鸣翻脸?”一句话就把贺景瑞噎住了。
“我出了钱他还和我抢……就像我买的东西别人要抢一样,我能不气么?”贺景瑞急吼吼地辩解说:“这和抢老婆可不一样,明白不?”
“哦。他是你买的东西。”
“可不是,我不给他钱他会跟我?”
“哦。”
“喂,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敷衍?认真点儿行不行?”
“我明白,你就是让我别把狗剩儿的事往心里去,别因为他胡思乱想。是这个意思吗?”
事实证明小鞋匠还是长心的。贺景瑞满意了。
吃下半碗饭,他又不放心地警告沈清源:“这小鸭子又精又贼,你少和他来往,他的话也别信。”
没隔两天肯尼又出现在“清瑞”。
沈清源小心地应付着他,客气而疏淡。奈何架不住他的热情,硬是被拉去吃冷饮。
坐在冷饮店里,肯尼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忽然问沈清源:“贺少是你男朋友?”
沈清源脸上僵了僵,“哦”了一声。
“我以前就看出来你是gay了。”肯尼咬着吸管吃吃地笑:“那时候你和李家老二,对不对?”
“你怎么会看出来的?”沈清源惊了。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啊。同类比较容易辨认。”肯尼好心地安慰他:“放心,村里只有我看出来,其他人都不知道。”
松了一口气,沈清源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如今了解了所谓夜总会业务经理是个什么工作,沈清源就忍不住想劝他:“这些年你都在夜总会工作?这工作不好常干的。”
“这个我知道。”肯尼百无聊赖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用一种玩世不恭地语气说:“可这个赚钱呢。趁着年轻多赚些钱,年纪大了就出来自己做生意什么的……不然怎么办,我又没学历又没背景,打一辈子工也攒不了几个钱。”
听他这样说,沈清源很有些心有戚戚焉,也想不出其他话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谁知肯尼紧接着就说:“还是你运气好,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贺家,不是本市首富也排第二。”
沈清源不想接话,低着头舀冰沙吃。
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似的,肯尼继续问:“贺少对你好吗?”
“挺好的。”
“你们那个了吧?”肯尼冲着他挤眉弄眼,神情八卦而猥琐。
“哪个?”沈清源十分不解。
“就是∫M啊。”肯尼凑近他小声说:“他最喜欢往人里面塞东西……还有拿鞭子抽大腿和屁股……那么弄的时候就特别兴奋……”
沈清源脸都绿了,包了一嘴冰直打哆嗦。
好容易把冰全咽下去,他气呼呼地说:“我们才不那样!”
“不可能吧!”肯尼睁大眼,惊讶地说:“他不搞这些都硬不起来……”
把勺子重重扔到玻璃碗里,沈清源冷着脸说:“请你别再谈这些隐私问题。还有,贺景瑞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听他以前的事。”
肯尼嘟着嘴哼哼:“我随便说说而已,干嘛这么认真。”
沈清源不理他,自顾自付了帐,扔下他先走了。
这种事从男票嘴里听到的感觉,跟从男票前任嘴里听到的感觉,绝对是天差地别的。
沈清源成功地被肯尼堵得心慌。理智上想丢开不管,感情上却被卡得不上不下。
晚上亲热的时候,他开始犯别扭,就是不肯配合贺景瑞。
贺景瑞不干了,揪着他一个劲儿追问。好容易问出事情原委,把贺二少气得,指天画地表示要去揍肯尼一顿。
“你消停会儿吧,”沈清源缩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地说:“他也没冤枉你,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那都是多老早的事儿,”贺景瑞着急上火,就差上爪子挠墙了,“那时候不是空虚么?我已经跟你坦白了,你也原谅我了啊。”
“我不是想为这事跟你闹,”沈清源裹着被子拿背对着他,“算了,你让我自己消化消化。”
事实证明小鞋匠的消化功能还是不错的,也就消化了三天。三天后雨过天晴,一切恢复原样。
但他给肯你发了条信息,明确表示自己很不欢迎对方。
肯尼倒是知趣,没再来找沈清源。
他转头去找贺景瑞了。
大模大样地走进贺氏的办公楼,秘书是认识他的,没通知贺景瑞就把人放进去了。
贺景瑞一见他就来气,马上要喊秘书赶人。
“贺少,”肯尼一跺脚,嗔道:“你要不要那么无情?”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你跑清源那里说什么了?你不懂规矩么?人钱两讫,互不影响,我没付你钱吗?再说当初可是你自己要跟姓周的,忘了你跟我说的话了?你这样纠缠不清,我没揍你算好的了!”贺恶霸对着他一通吼,把小鸭子吼得贴到墙上了都。
肯尼要哭不哭地扁着嘴说:“对不起。贺少,我那么做只是因为我……我嫉妒你对他好……”最后几个字低在唇齿间徘徊,很有欲说还休的味道。
“别介,”贺景瑞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这些话不知跟多少人说过,在我面前就省了吧。”
“我……你……”肯尼一头撞进贺景瑞怀里,呜呜地哭道:“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我跟你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呜呜……”边说边扭着身体往贺景瑞下半身上蹭。
他这几手功夫真不是盖的,贺景瑞虽然讨厌他,但被他蹭得居然快有反应了。忙把他推开,喝道:“一边去!别把鼻涕糊我身上!”
肯尼委屈地抹着眼泪低低抽噎,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梨花带雨的可怜姿态。
不过这一套对如今的贺景瑞已经不管用了,安慰都懒得安慰,只说:“有事说事,没事别妨碍我办公。”
“那,我走了。”肯尼楚楚可怜地说。
“等一下,”贺景瑞扔给他一抽纸,说:“把脸擦干净再出去,别给我惹麻烦。”
肯尼彻底气瘪,去旁边的卫生间里洗干净脸才悻悻离开。
他再来找贺恶霸时,秘书就把他挡门口不让进了。
某天贺景瑞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肯尼像个背后灵似的再次出现在他身后。一来就抱住他的腰。把他吓得差点儿丢了钥匙。
“我说你怎么没完没了的?!”贺景瑞看清是他后,气得头顶冒烟,毫不客气地开吼。
“我想你了嘛。”肯尼含情脉脉地说。
“去去,我可没钱给你。”
俩人拉扯的时候,过来几个人,都是以前同贺景瑞一块儿玩的伙伴。
再不想像从前一样,也不能做在脸上,一个圈子里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人家的时候。这个道理贺景瑞很清楚,所以当那些朋友邀请他去玩的时候,他并没拒绝,勉勉强强跟着走了。
后来又和他们一起出去了几次。
肯尼是这些人的金牌陪衬,专门为他们活跃气氛的,到哪里都带着。
他正好有机会往贺景瑞身上凑,像狗皮膏药似的撕开又贴上,撕开又贴上。
贺景瑞在他面前就像良家妇女面对急色鬼一样,时刻严防死守,要是让这厮近了身点起火来,以后麻烦事就多了。
他是清白的没错,可每次跟这些旧友出去,回来时都带了一身香水味儿,小鞋匠闻在鼻子里疑惑在心底。
旁敲侧击地问过,贺景瑞有理有节地进行了解释,沈清源将信将疑,想相信他又难以完全说服自己。
默默地斗争了一番,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信任。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贺景瑞现今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怎么可以为了没影儿的事乱找茬儿?
第四十五章:生日意外(一)
眼看要到贺景瑞的生日,可他又被贺成功派去出差,而且这回时间比较长,将近二十天。
临别的时候,贺、沈二人依依难离,嘱咐的话说了一箩筐,末了贺景瑞不忘提醒沈清源等自己回来过生日。
沈清源自然明白爱人这是在向自己要礼物、要重视呢。
没办法,贺二少在他面前就是个大号儿童。
他早想好了,准备亲自给贺景瑞做一双鞋,光皮革就选了好久,最后定下的特等小牛皮可软了,穿着爬山都不会磨脚。
端详着完工的一只鞋,想象一下贺景瑞拿到鞋的欣喜表情,沈清源就忍不住要笑。
“小沈。”小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忙放下活计儿迎过去,沈清源发现小优双眼发红,像是刚哭过,人也比以前憔悴。
“你,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沈清源给他让座,又倒了茶水递给他。
“没什么。”说完这句,他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儿往嘴里灌茶水。
这可太反常了!小优是个活泼的人儿,从来都是有说有笑的。
沈清源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优抬头看着他,眼眶霎时就红了。
紧抿嘴唇忍了半天,他才小声说:“小沈,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
“我,想找你……”小优绞着手,一字一顿地说:“借、钱。”
沈清源愣了愣,问:“借多少?”
“十二万。”觑了眼他的脸色,小优又说:“七、八万,五、六万也行,能借多少借多少。”
“怎么突然要借这么多钱?”沈清源皱着眉头问。
“我……我也没办法……都为老六……”小优忍不住哭出声来:“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到处借钱……呜呜……”
“小优,我不会说话,我真没别的意思……”
沈清源坐在他身边安慰了半天,好容易他才止住哭,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老六想做一个古典音乐的系列唱片,如今做古典音乐十个有九要扑街。但做这个系列的专辑可说是老六的毕生心愿,眼看他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是活一天少一天,小优下了决心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他实现这个愿望。
这样一来,小优不但得找人借钱,而且要是唱片真的扑街,等老六过世就不会有多余的钱留下来,所有债务都要他独自偿还。
小优心里也怕,然而为了爱情,依然顶着压力到处借钱。心情有多焦灼难受可想而知。
听他说明原因,沈清源为难了。
小优的做法令他十分感动,而且又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平时没少帮助自己,拒绝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他本身没多少钱,还是铁公鸡,要借出那么大一笔钱,多少有些犹豫犯怵。何况听小优的意思,这笔钱什么时候能还上是说不准的。
看沈清源眉头要扭成一股麻花了,小优就说:“小沈,你要是为难就算了。”
“不是,”沈清源拍拍他的腿,站起来说:“你等我会儿,我得算下账,才知道可以借你多少钱。”
他上楼拿出计算器噼噼啪啪一通算。
手里的流动资金加起来有将近十万,如果借出去五万,只要没有大意外,应付日常开销还是够的。而且周一鸣牵线的那笔订单马上要交货了,可以收回一笔钱。
不过五万好像有些少。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贺景瑞,然而自尊心作祟不愿去要钱。
小优是自己的朋友,又是找自己借钱,这是自己的事。假如他去找贺景瑞,贺景瑞愿借多少是贺景瑞的事。一家人尚且要明算账,何况他们目前只是情侣而已。
他知道自己也许太执拗了,有些不可理喻。可他就是这样的人。
最后沈清源狠狠心,又加了一万,总共借给小优六万。
小优很感激他的慷慨仗义,道过谢后又抱着他哭了一场。
沈清源借钱给小优的时候,是以不发生意外为前提算的账。偏偏借出钱没几天,批量生产的那批货就出了问题。
这也怪他考虑不周,当时委托这家工厂加工的时候,预计每笔订单不超过七百个,工厂就只安排了两条生产线给他。那笔大订单是他临时接的,厂家的其他生产线都接了活儿,腾不出多的给他。
那家厂长不肯放弃到手的大生意,打包票说加班加点赶工,保证按时按量完成。沈清源就信了,又不敢同贺景瑞商量,冒冒失失地把订单交给这家工厂。
厂家确实是加班加点,但机器耐不住出了故障,一条生产线全面停工。
眼看离交货日期只有一周了,竟还有六百个没做,厂长没办法只得联系沈清源,表示愿意赔偿损失。
沈清源当场就急红眼。
钱方面的损失可以赔偿,但信誉呢?!“清瑞”才开张,正是打品牌搏口碑的时候,钱少赚甚至不赚都可以,信誉千万不能坠!要是坠了,或许再接不到大订单了!一辈子做零售赚得了多少钱?!
冲厂长吼了一通,他冷静下来,对厂长说:“机器坏了,你就用手工做!”
“厂里没那么多工人?”厂长为难道。
“你不会让工人加班么?”沈清源要跳起来了,“这种生产条件也敢接活儿,我真是瞎眼了。”
可不是看走眼了?接单前应该多走几家厂了解情况,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