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宴匆匆看他们一眼,也没心思再和他们拼死拼活,打开背后的窗户往外跑,顾芩凨问着毕方:“他去哪里。”
“跟着他就知道了。”说罢毕方跳窗而出,顾芩凨也跟着跳了出去。
落地后顾芩凨发觉地上都是木板,这里还是府邸之内,不过是长廊,尽头已被堵死,顾芩凨准备往前走,毕方拦住他,前面那四根柱子现在看来十分诡异,而于宴也没有再往前。
“这是个死阵。”毕方下结论道。
于宴看他一眼,毕方道:“现在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我们怎么办。”
于宴沉着脸不说话,顾芩凨道:“不如我们回屋里去。”
于宴道:“回不去了。”
顾芩凨回头,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蔓藤已将窗户封死,顾芩凨用力拉扯,它们越来越紧,顾芩凨气馁的放开手。
“金木水火土,现在只缺火了。”毕方抱臂说道。
于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物件,往柱子那边一扔,熊熊火焰从里边喷射而出,地下的木板迅速燃烧起来。
于宴道:“现在不缺了。”
顾芩凨看着毕方,火焰已经快烧到他们的脚下,于宴拔出剑往木板上一刺,他用力一翘,底下的水缓缓上涌。
下面竟然是水,顾芩凨道:“我们可以从这里逃。”
毕方“嗯”了一声,没说话。
顾芩凨看他如此冷静,有话想说,但于宴那边他已将木板斩断掀开,一跃入水,毕方见他走了,总结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阵还挺好玩的。”
顾芩凨准备跳下去,毕方拉着他笑道:“下水太危险,我们还是走正道吧。”说罢毕方一掌劈开前面那被堵死的石壁,越过去后竟然就能听到水声,顾芩凨摸着石壁,这是他们来时走过的暗道,竟然没有坍塌。
顾芩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
“机关也要人控制,没人会把自己也困死,再说这里没路,我开路不就行。”
顾芩凨不忿的看他,“那你刚才还那副要命的样子。”
毕方随手从地上捡起火把,点燃后自豪道:“不到紧要关头出手,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厉害,倒霉鬼,快走吧,要不然要淹死了。”
顾芩凨往后看,水汹涌袭来,顾芩凨吓得拔腿就跑,毕方看他一眼,往后一看,也拔腿开跑,顾芩凨咬牙切齿道:“你厉害那你别跑!”
毕方抓起顾芩凨快速的在暗道里穿梭而过,他笑道:“就这一身衣服,湿了没衣服换,不划算。”
他的速度一慢,水就直逼而来,在拐弯处毕方一掌击落顶上的石头,石头纷纷掉落堵住通路,虽有水冲过来,但比刚才减慢了许多,待到毕方和顾芩凨从石梯上冲到客栈时,水已经淹没了整个密道,因为高度问题,还不至于涌到上面来。
顾芩凨把毕方的脸一推,骂道:“就你会想瞎主意,还不如下水呢,累死了。”
毕方跌坐到地上,揉揉被顾芩凨折磨的脸颊,委屈道:“水里有什么好的,那水深得很,看着是条活路,说不定游出去就要一炷香,那还不是死透了。”
“水势这么急,不浅。”顾芩凨冷静下来一想,毕方所说的的确有道理,要是下水,指不定还要被憋死在水底,那府邸那么大,上面肯定给盖顶了,再加上就算是活水,它的源头在哪里还不一定,的确不如走洞穴安全。
看他被自己责怪后委屈的样子,顾芩凨心里升起一股子内疚,他靠到毕方面前,揉揉他的脸,边揉边慢慢的说道:“还疼不疼。”
毕方连连点头,“疼。”
顾芩凨干脆把他的脸糊一圈,道:“那就疼着吧。”
毕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道:“人你也没救成,白跑了一趟吧。”
顾芩凨左右打量了这个屋子,问道:“你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线索。”
“如你所言,那钰鎏的主人的确就是你的师弟,尧清。”
顾芩凨沉吟一声道,“他还真是什么邪魔歪道都要沾边。”
“对了,我见到你要救的那个人了,他是尧清的鼎炉,叫什么来着。”毕方想了想,说道:“君诺,对了,就叫君诺,尧清用情蛊帮他续命了。”
顾芩凨皱眉,道:“情蛊?”
毕方道:“巫族定情用的。”
“我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男宠用情蛊,情蛊可以定情生死同契,若是下蛊,两人便不能爱上别人,若是变心,要忍受蛊虫噬咬之苦。一人死,另一人也会连心而亡,这可是害人的蛊术。”顾芩凨不解道:“莫非他当真是爱上了那位君诺。”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假的,可是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顾芩凨渡步道:“你怎么没把君诺救出来。”
“正好遇到他们种蛊,没法打搅别人的好事。偏偏尧清趁着这个空跑了,这自毁钰鎏府的机关该是他触发的,此人绝非一般的女干诈。”
“要不是他,雾踪怎么会被巫教得手,以后遇到他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毕方点点头,默认了顾芩凨的话,那家伙确实太女干诈。
******
二人将在钰鎏府的事理清后便再度上路,毕方快马加鞭还催促着顾芩凨,顾芩凨骑着马脚上的铃铛不停的响,他问毕方:“这个怎么不能拿下来,之前在城门遇到的傀儡没这么麻烦。”
毕方思索了一下,道:“传说这东西戴上去就拿不下来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多钰鎏傀儡最后被丢弃时没能摘下铃铛,反而成了别人识破他们身份的标记,之前也许是意外。”
顾芩凨想吐血,这玩意挂在他腿上总让他觉得不舒服,不知情的看着,还真会当他是尧清的男宠。
“那我岂不是要戴着它一辈子。”
毕方骑着马,悠哉道:“你本来就是有主的人,戴着挺好的。”
顾芩凨顿时不想和他说话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顾芩凨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信,于是问道:“传说解不开,那你能解开吗?”
“这个……”
顾芩凨拍马屁道:“你这种传说中的传说都解不开吗?雾踪的玄铁你都能炼成别的东西,这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毕方揪他一眼,商量道:“先戴一个月吧。”
感情这家伙是自己想留着,顾芩凨怒目而视,毕方笑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和你的脚很配。”
顾芩凨沉声道:“半个月。”
这是他的忍耐极限。
毕方想了想,点头道:“半个月也可以,不过明晚……”
“随你。”顾芩凨还怕他不成。
毕方笑的心满意足,“那就半个月吧。”
说罢,毕方春风满面的加快脚程,顾芩凨拿着鞭子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想抽他的动作,别人都说得了状元喜开颜,他倒是得了便宜还这么欠打。
南下的路在这个时候正是风光无限好,毕方骑马逗鸟调戏顾芩凨,一路上玩的不亦乐乎,顾芩凨正在潭水里洗澡,毕方却拿着鱼竿在他身边钓鱼,时不时逗他,喊着:“滋滋,怎么还不上钩。”
顾芩凨一把水往他身上拂,他却把水弄成泡泡,全吹到顾芩凨身上,顾芩凨挥舞着手,用冰魄竖起一道冰墙把毕方隔绝到他的世界之外,谁知毕方转眼坐到冰墙上,喊道:“你们冰魄真有意思,遇到水冰也不融化。”
顾芩凨一巴掌打碎冰墙,毕方跌落到水里,顾芩凨洗着胳膊,朝他笑的开怀,毕方把鱼竿一扔,游向顾芩凨,道:“我们鸳鸯戏水吧。”
顾芩凨立刻朝他泼水,毕方挡着水,笑道:“倒霉鬼,你这么主动,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戏水了。”
顾芩凨可算是被他气的不轻,上岸后,毕方左右两手抓着鱼,顾芩凨看着山谷郁郁葱葱,道:“今晚又得露宿山林了。”
“不急,明天夜里就该能看到城镇了。”
入夜后,山里微凉,呜咽的风刮过,带着野兽的咆哮,惊起一层鸟叫。
顾芩凨靠在毕方身边,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闯荡江湖的?”
毕方把摘的果子喂给顾芩凨吃,点头道:“是啊,这还算是好的。难道你以前行走江湖没有露宿野外?”
顾芩凨不好意思说自己没跑过几个地方,道:“我们是内堂外堂的人一起出来,当然不会走荒郊野外了。”
“你们雾踪还在分内堂外堂?都已经很多年了吧。”毕方又给他第一个果子,顾芩凨含住,边吃边说道:“是啊,还变本加厉了。”
毕方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问道:“你是内堂的,还是外堂的。”
顾芩凨道:“内堂。”
毕方轻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地位嘛。”
顾芩凨坐直看他,“哪里看出来的。”
“内堂的二弟子,地位怎么会差。按照辈分和排列,将来雾踪不是你大师兄接掌岛主之位就是你了。”毕方轻笑道:“你们大师兄我还交手过呢。”
顾芩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最起码也得是五年前吧。”
毕方摇头,顾芩凨恍然想起来在雾踪出事前,抉衣大师兄出海办过事,却重伤而归。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地牢里。”顾芩凨又靠到他身边,问道:“你们怎么动手了。”
“他的武功比你要高很多啊,冰魄快到最高层了。”毕方道:“打遍天下,就你们雾踪没打过,当然希望能比一比。”
“你赢了?”顾芩凨问道,毕竟大师兄后来受了重伤,大概没占到便宜。
“还没分出胜负,你大师兄就走火入魔,被自己反噬了。”毕方道。
顾芩凨惊讶道:“不会吧,我师兄内力很深的。”
毕方轻笑道:“你大师兄武功的确比你强,只不过他练了别的武功,冰魄反噬,走火入魔并不奇怪,你应该知道冰魄是霸道的武功,若是练了别家的武功,冰魄就永远不可能练到最高层,可寒气依然会在体内流转不息。”
“不可能,大师兄怎么会练别的武功,他的冰魄已经炉火纯青。”
“如果是天地剑法呢。”毕方反问道。
“我大师兄练过天地剑法?我怎么不知道,不会的,岛主说过不允许我们偷练其他门派的武功,大师兄严于律己,不会偷练你们的武功。”顾芩凨不相信毕方的话,抵触道。
毕方没想到顾芩凨还不知此事,笑道:“天地剑法冠压武林,若他想成为天下第一,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不是很好吗,他练不了冰魄了,你们岛主肯定是要把雾踪岛主的位子传给你了。”
顾芩凨此刻才不在意岛主的位子,他只是惊讶于大师兄为何会违抗师命,再细想雾踪颠覆前,岛主逐大师兄出雾踪,难道和这件事有关系,越想顾芩凨心里越是不安,到底雾踪还有多少他不知道事情,连毕方都知道,他却闻所未闻。
顾芩凨问道:“如果我的冰魄练到最高层,你会想和我比武吗?”
“不会。”毕方道。
“为什么?”顾芩凨问道。
毕方把顾芩凨的头按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毕方道:“芩凨,我不希望和你立生死状。”
“可你不是放过我师兄了吗?”顾芩凨闷声问道。
毕方轻笑道:“那是他跑的快,但是踏雪寻梅的契机只有那一次,如果有人再在我面前使出踏雪寻梅逃跑,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凄惨。”
明明是最温暖的怀抱,却生生说出了最无情的话,毕方总会在顾芩凨对他放下警惕的时候,提醒顾芩凨,他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不过,那个人如果是你,就另当别论了。”毕方接下来冷不丁的冒出来这句话,顾芩凨狠狠的把他的肩膀咬了一口,毕方温柔的笑着,他的笑声在这风声四起的山谷显得十分爽朗,毫无阴冷的杀机,顾芩凨却知道,这是毕方的一面,却不是他的全部。
“倒霉鬼,你想的太多了,你的冰魄至阴至纯,想要练到最高层,没有十年二十年,那就是在做梦,到时候我一定对冰魄没兴趣了。”
“你就是看不起我。”顾芩凨把他的话总结一下,不悦的说道。
毕方备受委屈,不过他要耍脾气,毕方倒是愿意纵容,“我在夸你呢,你看看你们雾踪的几个入门弟子,也就是你在坚持练冰魄,我每天看着你练功,冰魄炼成什么样子我看都得看烂了,哪里还有兴趣再和你比武。”
毕方的戏弄欢笑,让顾芩凨更是无地自容,他从毕方的怀里抬起头,冷笑道:“你等着,我偏不让你看我练功。”
“哈哈哈,那行啊,那我可就等着你冰魄登峰造极的那天。”
顾芩凨看他老不正经的,抓起果子往他嘴里一塞,恶狠狠的说道:“吃去吧。”
第十二章:太子
正在他们打闹之时,林里传来惊鸟之声,顾芩凨心念一动,道:“有人。”
“不多,他们沿着溪谷往这边过来。”毕方道。
顾芩凨把毕方一拉,双双跃到树上,毕方脚下一滑差点栽倒,顾芩凨连忙扯住他的手臂,毕方朝他“嘘”一声,而此时,他们身下有人疾步而来。
“这里还有火光,人刚走。”
顾芩凨透过树隙看到下面的人均是大红色的官袍,大约六七人,腰间配饰令牌,每人手中都有长刀。
其中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原地打转了片刻,道:“这里有鱼骨,看脚印,应该不是恶鬼他们一伙。”
其他人纷纷炸呼道:“追了这么久,还把他们追丢了?”
“太子和九军府还在追缉,我们加快脚程前往汾锡和他们会和。”男子下令道,一阵风急火燎的脚步声后,他们消失在树林里。
顾芩凨跃下树,朝着坐在是树上的毕方道:“他们是官府的人。”
“看样子是的。”毕方道:“恶鬼嗜杀,一般不轻易行动,他们竟然出没在汾锡一带,又有官府的人出面,这里肯定有血案。”
“他们所说的恶鬼,是江湖杀手?”顾芩凨问道,他在初出江湖时曾耳闻江湖上有杀手,名为恶鬼,恶鬼之中分三六九等,红衣杀手为上等,白衣为次,黑衣是价钱最低的,但是恶鬼的着衣并不代表他的武功高低,只在于他杀人的方式,黑衣恶鬼手段凶残没有人性,常常被江湖人讨伐和不齿,所以现在越来越少的请黑衣恶鬼出手,红衣价格昂贵,也会充分给死者留有尊严,江湖中人往往觉得不划算,所以最紧俏的还是白衣恶鬼,价格适中,手法也较为可行。
毕方道:“杀手已经不能算作是江湖人,他们只是为钱卖命的亡命之徒。”
“我们明天要去的是汾锡?”顾芩凨询问道。
毕方轻笑,低下头看他,“怎么?又想凑热闹了?”
顾芩凨席坐于地上,把手臂往后一放,枕着手臂说道:“我没说。”
毕方抖抖树枝,叶子纷纷扬扬洒到顾芩凨身上,顾芩凨无奈道:“你下来行吗,为什么非得坐到上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