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衣纵身追着毕方,道:“南疆玉蝶,我娘当年以玉蝶露喂养我长大,此香入肌理。”
毕方落地后,指尖轻弹,抉衣疾风中避开银针,袖中冰蚕丝紧缚上毕方,毕方手中银针似有灵气,将冰蚕丝划断,就在毕方伸手再次抛出银针时,抉衣白衣轻扬,银针被他收入掌中,然后他的手随意一抛,银针便掉落到地上。
突然,毕方瞥见人影在房内袭向顾芩凨,毕方立刻转身奔向那边,道:“芩凨有难,明日再战。”
抉衣跟随而去,道:“我随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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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芩凨挡住迎面而来的剑,冰魄凝结他的手臂,问道:“谁派你来的?”
红衣恶鬼咧嘴一笑,道:“财主。”
说罢,他手中长剑一送,顾芩凨捏住剑锋,在桌上一个旋身,红衣恶鬼震碎冰魄,笑道:“使不出内力,还妄自动真气,找死!”
顾芩凨推开桌子,他怀中的铃铛不停作响,红衣恶鬼面色一变,笑道:“竟是个男欢,有意思。”
早猜到会被人看成男宠,顾芩凨边躲着他的攻击边道:“与你何干!”
红衣恶鬼调戏道:“浊世佳公子,难怪让人垂涎。”
“闭嘴!”顾芩凨将铃铛当做暗器掷向那杀手,忽然,窗外袭来一人接住铃铛,来人道:“如此不珍惜他人所赠的物件,顾公子当真薄情。”
顾芩凨看着毕方的背影,道:“你怎么回来了。”
“好歹这是我定下的客房,我不回来今夜住哪里?”说罢,毕方将铃铛再扔到顾芩凨怀里,道:“再弄丢了,算你的!”
顾芩凨接着铃铛,一时说不出话来。
抉衣推门进屋,红衣恶鬼咧嘴呲牙,道:“二位不在下面比武,上来凑什么热闹。”
抉衣笑道:“半年前桃花坞里,让阁下逃脱,今日旧账再算,赐教。”
“哈哈哈哈,我说眼熟,原来是你们两个,真是冤家路窄!”红衣恶鬼大笑道,抉衣冰魄一出,恶鬼自信的以剑承下,抉衣再发冰蚕丝,将人困在丝蛹中,恶鬼本是想震碎冰魄,催发了半天内力冰魄也不动分毫,眼看着冰蚕丝将他包括,他阴笑道:“短短半年,有长劲。”
“是你退步了好些。”抉衣趁机讽刺道,恶鬼发出浑厚的笑声,屋子里的房门被震开,隔壁正在办好事的姑娘们大惊失色,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救命呐。”
毕方搂着顾芩凨躲过被恶鬼震开的木板,他右手扬起,指尖朝着恶鬼的眼睛,正准备出手,顾芩凨握住他的手,毕方侧过脸看他,顾芩凨朝他摇头,示意他别动手,毕方看着顾芩凨,目光中平静如水。
恶鬼震开蚕丝,将剑刺向木板下,他横劈直下,地下迅速断裂,毕方抱着顾芩凨闪开,木板极快速的从毕方脸颊划过,顾芩凨喊道:“毕方!”
抉衣握住手中天地剑,在手中旋转了几圈后,砍向恶鬼,恶鬼以剑抵挡,抉衣以浑厚的内力将他震的抛下窗外,随后抉衣天地剑刺中恶鬼心口,那恶鬼口中鲜血缓缓流下。
抉衣杀气渐浓,毕方随后而来制止抉衣,道:“他败了。”
抉衣双目赤红,他将天地剑刺向地上,半跪着喘息。
顾芩凨轻功跃下,不少人透过那已被破坏的屋子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毕方抓起抉衣,朝顾芩凨道:“先离开这里,他压不住身体的魔性。”
顾芩凨点点头,三人极快的消失在重重屋檐下,青楼花灯下缓缓走出锦衣男子,他身旁的遮面女子看样子很虚弱,男子道:“才到这里你就不安分,还好没惹出麻烦。”
女子黯然侧过脸,梵千雪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怎么?舍不得?”
女子怨恨的看他一眼,梵千雪倾身在她眉目轻吻,轻笑道:“还有你舍不得的在后面,好戏当然要慢慢让你品味,你就乖乖听话,别再想不该想的事,还有人。”
女子轻咳一声,挣开梵千雪的手,独自先走,梵千雪暗自摇头,便跟着她离开。
第十八章:情蛊
抉衣盘坐在床上调息,他周身被寒气包围,眉发皆是泛白,百步尘才靠近他,就被毕方给制止。
“现在别靠近他,他在调息。”毕方朝百步尘说道,百步尘看他一眼,问顾芩凨:“二师兄,大师兄……”
“我也不太清楚,毕方应该知道的更多。”顾芩凨为难道,他看向毕方,毕方看着他,却没解释为什么抉衣有魔性。
百步尘不愿询问毕方,闷声坐到一旁的桌边,敢欺负二师兄的人,他才不会低头。
毕方当然知道这位小师弟对他有微词,他也犯不着和他计较,看了看抉衣现在还算平稳,于是推开门出去。
中庭月色若流水,毕方坐于石阶上,拿起一片叶子吹奏曲子,曲调悠扬,配合这盈盈月色,让他一袭白衣宛如仙祗,顾芩凨手中拿着药,慢慢走近毕方。
毕方听到脚步声,停下吹奏,他转身看着顾芩凨,顾芩凨坐下,“你的脸刚才被划伤了,我帮你擦一下。”
毕方沉默着没说话,顾芩凨坦率的看他,“刚才多谢你援手,大师兄应该可以压制他的魔性。”
毕方依旧不作声。
顾芩凨伸手为毕方擦着脸上的血迹,刚才红衣恶鬼震开的木板擦过毕方的脸颊,留下了印记,顾芩凨心中有愧,可他并不觉得阻止毕方出手是个错误,刚才毕方明显是有狠辣的招式,他不愿眼睁睁看着毕方的手再沾血腥。
顾芩凨弄干净毕方脸颊上的血迹后,正要收回手,毕方却突然抓住了顾芩凨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脸颊上,顾芩凨的手指有些不敢触摸毕方,但在毕方的注视下,还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里还是少碰的好。”顾芩凨有意指他的伤口,毕方却是浅笑着摇头。
他就是这样,一句解释也不给喜怒哀乐全凭自己,爱憎仇恨步步逼近,顾芩凨说不清此刻到底是该任由毕方这样下去,还是该推开他,他们的关系此刻错综复杂,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曾说过,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离开你。”毕方平静道。
顾芩凨记得,他的确问过毕方会不会离开他,毕方倾身贴近顾芩凨,和他相隔咫尺,轻声道:“可我后悔了,我不要你离开我,我想把你牢牢的抓在手心。”
顾芩凨有些讶异毕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毕方伸手一揽,顾芩凨就被他抱住了,毕方亲了亲顾芩凨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吐在顾芩凨脖子上,让他觉得有些痒,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
“你是不是恨死我。”毕方低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走,可我不想被你扔掉。”
“我是很生气,但我并不恨你。”顾芩凨道。
毕方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被人遗忘了太久,也被人谩骂了太久,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我很在乎你,被你怀疑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
顾芩凨闻言半响说不出话,毕方靠在他肩上,顾芩凨回想起毕方手中握剑时睥睨天下的样子,可现在他收敛起那一身气焰,他们就和天下间所有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有情人一样,躲不过这一劫。
顾芩凨和毕方并肩坐着,经过之前的争吵和决绝,再要敞开心扉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是心有不舍,便是情如千丝斩不断。
“我在地牢里就知道你是极阴至寒的体魄,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冰魄,只为你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坦荡无畏,我见过无数剑下亡魂,江湖中的决斗到最后都是惨烈收场,没有几个能笑着应对,而你明知大限将至还能与我长谈,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很欣赏。”毕方说到这里也有些好笑,“但是你实在太啰嗦了,我就想耍你,没想到……呵,说来也蹊跷,你身上正有练成冰魄的潜力,我所做的一切反而成了预谋。”
“毕方。”顾芩凨喊了毕方一声,毕方立刻看他,顾芩凨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从大师兄告诉我那些事开始,我最害怕的不是你真的利用我,而是我自己会忍不住恨你。”
毕方不解的看他,顾芩凨眉目低垂,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一直很庆幸能遇到你,可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分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厌烦这样的关系,天下之大,浮游之命,我只是这里的渺渺尘埃,你帮了我那么多次,就算是真的利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曾经想过就算是要我把命还给你,我都可以。可当我听到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坦荡,你放开手的时候,我从没那么生气,好像恨不得狠狠的把你打一顿才能泄气。”
“那你刚才怎么没打我?”毕方轻笑着,略有些戏弄的问道。
顾芩凨看他一眼,诚实道:“打不过反被揍岂不是更吃亏。”
毕方可没想到顾芩凨还想着这些,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顾芩凨突然觉得那个让他气的牙痒的毕方消失的无踪迹,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一路将他护在身后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毕方。
就在他们稍稍解开心结,屋内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毕方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顾芩凨面前,顾芩凨立刻跟着进屋,抉衣倒在床上,百步尘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毕方拉住抉衣把他扶起来,抉衣印堂处黑气涌动,顾芩凨按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百步尘,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他将手搭在百步尘脉上一探,竟然脉象混乱,百步尘痛苦的说道:“别管我,先救大师兄,他走火入魔了。”
毕方点住抉衣的大穴,道:“他不是走火入魔,而是巫毒发作。”
顾芩凨不可思议的抬头,问道:“巫毒?我大师兄怎么会中巫毒?”
毕方替抉衣压制住毒性,抉衣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迹,百步尘那锥心的痛楚渐渐消退,而此时他和抉衣两人手臂皆出现一条红痕。
顾芩凨看着百步尘的手,道:“这是……”
“情蛊……”百步尘喃喃道。
毕方将昏迷过去的抉衣安置在床上躺着,朝顾芩凨道:“情蛊连心,若是抉衣受不住巫毒的侵袭,你小师弟的命也得搭上去了。”
百步尘由着顾芩凨将他扶起来,他走到床边,坐到床沿,百步尘看着抉衣手臂的那根红痕,伸手握住抉衣的手,他哽咽的说道:“大师兄……大师兄……”两声呼喊后,便是痛哭着,顾芩凨没少见百步尘哭过,但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哭的如此伤心,他连忙走过去扶着百步尘的肩膀,百步尘转身靠在顾芩凨怀里,哭着道:“大师兄那天是为了救我才中了巫毒的,是我拖累了他。”
“你先别哭,毕方已经护好了他的心脉,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替大师兄解开巫毒。”顾芩凨安慰道。
百步尘看着手心,却是越哭越伤心,他道:“我以为他对我是绝情,却偏偏不知道他早就和我立下誓约,我还说恨他怪他。”
“大师兄外冷内热,他不告诉你情蛊的事,也许是不想你生气。”顾芩凨早前还不知道抉衣竟然会对百步尘下情蛊,如今想来,他终于有些理解当初在雾踪大殿上,大师兄当着众师兄弟坦诚自己看不破红尘中的情爱妄自与人定情,愿接受岛主惩罚的事,原来他是爱上了小师弟。
顾芩凨一直安慰了很久百步尘才让他平复了心境,等到顾芩凨退出屋子,毕方已经在中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睡着了,顾芩凨喊醒他,说小师弟今晚留在这里,他们可以去他的房间休息,明天武林大会还要面对很多人,不休息好就是疲劳战。
毕方和顾芩凨一进屋,毕方就推着顾芩凨到床上,两人仰着头反而都有些睡不着,直到毕方把手放到顾芩凨手上,熟悉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顾芩凨才安心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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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头刚出来,百步尘就欣喜的过来喊门告诉他们抉衣醒了,毕方二话不说立刻过去,顾芩凨和百步尘在后边尾随着进屋,抉衣靠在床头,看样子很虚弱,毕方走到他面前说道:“你再不管这巫毒,大限将至。”
抉衣苍白着脸,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武林大会你还要参加?”毕方问道。
“为什么不去?既然来,当然不能就此离开。”抉衣道。
“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武林大会,这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毕方皱眉道,他让开视线让抉衣和百步尘相见,百步尘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抉衣,抉衣朝他笑的无奈,道:“你都知道了。”
昨夜他昏迷前,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话,他心中也似明镜,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的。
“你总是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是同生同死,好歹你也该让我明明白白,明明我们早就种了情蛊,你却总是把我往外推。”百步尘情切的向前走一步质问道:“还有巫毒的事,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抉衣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下,百步尘看他如此,猛的往他怀里一扑,抱着他说道:“大师兄,你别再骗我,我没你想的那么笨。”
毕方看他不知轻重的勒的抉衣面色更差,立刻把他拧起来,道:“行了,你说的话你大师兄都知道。”
百步尘眼巴巴的看着抉衣,抉衣拍拍百步尘的肩膀,道:“尘儿,等武林大会一过,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然后抉衣看向毕方,道:“倘若今日我战败,希望你能夺下武林盟主的宝座,替雾踪讨回公道。”
“这是你的抱负,你应该自己去完成。”毕方抱臂道:“倘若擂台相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抉衣轻笑,道:“是吗?作为一位旧交,这点情分你也不卖?”
毕方呵的一笑,笑道:“我真是欠了你们雾踪的,就算不是你,为了芩凨,我也会去雾踪救你师父他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抉衣道。
毕方看看顾芩凨,笑道:“我不是君子,但我许下承诺,就会兑现。”
抉衣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毕方转身拉着顾芩凨离开,他边走边说道:“今天武林大会无论输赢,一定要把你大师兄骗到无忧谷去。”
顾芩凨心中一紧,毕方看他难过的样子,道:“最多是十日,你大师兄就撑不下去。”
“怎么会这么快?”顾芩凨问道,前夜与他相见时,他还未曾如此虚弱,为何现在毕方就说他已经撑不下去。
“他走火入魔加重了巫毒的逆行,其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把半月的命再提前了五日,其实意义也不大。”毕方道。
“好,我会想办法让他随我们一起去无忧谷。”顾芩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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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极峰,被奇山九峰包围,常年云雾不散,常有仙山之称,上山的路阶九百九十九层,寓意登天成仙历经千劫方能得道。
今日上山的人较之寻常要多的多,所以一段山路走的十分艰难,在登山前试剑山庄的弟子们依靠着毕方留下的暗号与他会和,试剑山庄的旗号打出来,大家都知道了毕方来了,于是纷纷与他保持距离,他们一行上山倒还算是顺利,不像有的门派在半山腰就相互看不顺眼打了起来。
百步尘揪着脖子看那些打架的门派,笑着问顾芩凨,道:“他们再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能上山?”